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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观龙湖的走廊,曲曲折折十八弯。
陈鸿钧主仆二人跟随着轻车熟路的丫鬟步伐,走过一座又一座开满腊梅的小巧精致别院。饶是方向感在敏锐的人,也会在这七曲八折的花开走廊与重重叠叠的小别院迷宫里迷失方向。
陈鸿钧一边观赏着白雪映红梅的美景,一边在心中暗暗算计着方位。当初陈鸿钧那自诩奇门遁甲天下无双的师傅就跟他吹嘘过,幽燕王府是精妙繁奥的八阵图格局,出自十位远负盛名的相师之手。以观龙湖为八卦中心,八门遁甲阴阳之术重重相叠,有八八六十四种变数。若非精通阴阳周易的人,困在这歧路多歧路的迷宫中是寸步难移。
越算陈鸿钧越是惊讶,这迷宫的变数环环相扣不得解。每次掐算到以为解开变数的时候,又是柳暗花明呈现一幅前所未有的气象,无穷无尽。
正当陈鸿钧一筹莫展的时候,前面领路的丫鬟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公子,前面便是观龙亭。王爷已备好温酒等候。”丫鬟朝着陈鸿钧恭敬一鞠,缓缓退下。
陈鸿钧抬起头看见前方一片波光潋滟,深吸一口气,向前走去。
粱关山坐在观龙亭的石凳上,摆着一壶温酒,几碟小菜。欣赏着雪落观龙湖化水的奇景。陈鸿钧看见坐在粱关山身边的是一位拄着竹杖的老瞎子,如果没猜错他就是连陈龙虎都敬畏三分的大梁毒士李文和。而摘下那修灵剑师的眼珠子的中年人此时正一脸漠然的盯着陈鸿钧,一副捉摸不透的高深莫测。
最令他意外的,是坐在一旁拨弄琴瑟丝竹的美人梁晓莹。见到陈鸿钧也只是轻轻一笑,不惊不喜。仿佛泰山崩于前她也依旧是这幅八风不动的温柔模样。
陈鸿钧眉头皱了一下,这幽燕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看见陈鸿钧过来,粱关山招呼他坐下,“呵,鸿钧,与你父亲龙虎兄一别也快有数十年未曾见过一面了。想不到当初躲在龙虎兄后面的小娃子,如今长得这么高了。对了,你父亲最近可好?”
我怎么知道那老头子是死是活,陈鸿钧心里暗骂一句,但嘴上却是礼貌回复,“有劳幽燕王费心了,家父身体尚好。”
“呵呵呵,那就好啊。”粱关山倒满一杯酒,继续说,“我们也是半脚入土的老人了,留不下多少时间来看你们后辈将来的辉煌腾达,不过……”
话锋一转,粱关山直切主题,“我听王燕之说,你们途中遭到胡骑的袭击,是你一人斩掉绝大多数的北蛮子,救下我一众北燕男儿?”
望着粱关山殷切的眼神,陈鸿钧点点头。
“好一个大凉山的砍柴人啊,当真英雄出少年。”粱关山赞叹一句。听到砍柴人三个字,原本专心致志撩动琴弦的梁晓莹抬起头,望了一袭白袍陈鸿钧一眼。
这吴越王世子还算英俊的可人儿,只可惜跟那威震四方的未来夫君比起来还相差太远,少了一份英雄气概。梁晓莹心想。亏父王刚刚还夸赞吴越王世子青年才俊,可惜看来也不过尔尔。
“只可惜我那心高气傲的小儿梁王师不在身边,不然一定要他好好看看,什么才叫盖世英雄。”粱关山似乎心情尚好,自饮自乐。陈鸿钧也不客气,先干为敬。
陈鸿钧的豪爽很对粱关山的脾气。
“世子殿下,敢问刚刚丫鬟引路的时候,可有赏过我们幽燕王府的梅艳一绝么?”默不出声的老瞎子突然开口问道。
陈鸿钧从被丫鬟领入走廊时就在开始揣测对方的用意,虽然粱关山行事乖张捉摸不透,不在大堂见面,而是特地要丫鬟将陈鸿钧带到观龙湖一叙。恐怕久别一叙是幌子,要测试吴越王世子几斤几两才是重点。
“幽燕王府不但观龙湖雪落化水奇景令人叹为观止,连梅开红艳也是耳目一新。不过嘛,最让晚辈感叹的,还是前辈在走廊上一手布下的八阵梅图吧。”
李文和拿酒杯的手轻轻一抖,咧嘴笑道,“什么八阵梅图?怎么个说法?”
“一开始我还真以为这些错落有致栽种的梅花不过是幽燕王一时兴起随手种下,但是越往下走越觉得有趣。跟之前看过的奇门遁甲竟然惊人相似,第一院落红梅栽种呈甲字型,遁甲为兵而设,为阴象,为诡道,故取诸遁,谓其遁于六仪之下而不见其形也。甲为至尊之神,宜藏而不宜露,宜和而不宜乖,宜生扶而不宜克制。这是三三为九甲品宫的八阵图第一重。”
李文和抬起头,他的表情不像之前平稳如水,而是略微泛起一丝惊讶。
“八阵梅图以奇门始起之宫例,以六戊随之,甲逆而戊亦逆,甲顺而戊亦顺,故有乙之合以伺其内,有丙丁之制以咸其外。惊,伤,死门开而生门隐之,变数无穷。河洛之精蕴。配以八门,八神列矣。一旦陷入此阵,一树红梅,不下百万刀兵齐举。能将病者轨道的阵法与八卦九宫相结合,不愧是经纬奇才李文和老前辈!”陈鸿钧将当初精通奇门遁甲阴阳八卦的师傅所教那些玩意一股脑说出来,虽然有小部分货不对板,但是八阵梅图大体上还是被他说对了。
“世子当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三言两语就将老夫跟一群天赋绝顶的术士千辛万苦钻研的格局道破,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李文和感叹道。这倒是他的真情流露,之前作客王府的贵人,除了宫中观星相师李贽纲外,也就数这小王爷能道破此间玄妙。
“世子师从哪位相术大家?”李文和问道。
“无他,自学尔。”陈鸿钧打个哈哈。
见陈鸿钧跟他打太极,李文和也不打算细究。
“素问世子殿下精通音律,可否细听我这一手自编自弹的《北燕长歌》,指点一二呢?”梁晓莹看不下去了,她见陈鸿钧不但神勇过人,而且才学不下自己最仰慕的李文和,便有心与其一争高下。
“当然可以。”对于梁晓莹,陈鸿钧是有求必应。
指绕琴弦,轻轻勾动,风生水起。
“北燕大雪凉,铁衣裹尸望故乡。”
短短十二字,音律凄凉道尽边塞苦。
“都道铁骑绝尘,谁又可见,苍茫下碑林寒霜。”
曲风一转,慷慨激昂,似千军万马,转眼成空。
“娘子青葱素手成孤,生死茫茫不得望。”
“道不尽,愁断肠。”
最后六字铿锵有声,似断弦裂锦,余音绕梁。
回味半响,陈鸿钧方才缓过神来。
“词曲精妙,不下那些戍守边疆的辞赋大家。可惜琴瑟之音太细腻,反倒失了一股边塞的苍凉。”陈鸿钧算是彻底被眼前才艳双全的梁晓莹彻底折服,如果不是碍着未来皇后的身份,他恐怕早就霸王硬上弓,将这天下第一的美女扛回家作未来王妃了。
梁晓莹脸色不悦,她这一手精妙绝弹可是连琴艺天下前十的师傅张凤鸣都赞叹不绝,一个赳赳武夫的吴越王世子居然敢如此菲薄自己的音律。想至此,梁晓莹讲那古琴往前一推,微笑道,“依世子所见,何为北燕歌最苍凉?”
“那我倒要再请郡主再弹奏一曲,我配之以刀舞,方才北燕韵味十足。”
“好。”梁晓莹再次抚琴,原本苍凉激昂的曲调再次响起。
陈鸿钧从背上抽出那柄黑刀,出鞘之声宛如龙吟。
站在粱关山身边闭目养神的中年人此时睁大双眼,不可置信。
一跃而起,踏水入湖,陈鸿钧身形矫健如游龙。
“北燕大雪凉,铁衣裹尸望故乡。”
刀光一掠,原本平静的观龙湖硬是被斩出一道裂痕。
“都道铁骑绝尘,谁又可见,苍茫下碑林寒霜。”
整片观龙湖波澜迭起,浪涛拍岸,泛起一片金黄鱼鳞。水下的大龙鲤惶恐不安,翻江倒海。
粱关山望着水面上踩着大龙鲤脊背舞剑的吴越王世子,目瞪口呆。就连专心致志弹琴的梁晓莹见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也不禁乱了心神。
“娘子青葱素手成孤,生死茫茫不得望。”
听力过人的李文和细听着那刀声破空虎啸龙吟,伴随着千百龙鲤不安拥簇的浪潮声,为之动容。开口说道,“都说生子当如孙仲谋,吴越王的世子,是堪比龙虎的俊才啊。”
中年人望着人鱼共舞的奇景,喃喃自语,“我这盘龙岭的铁屠夫,在出尘拔萃的造化上,看来还是稍逊大凉山的砍柴人一筹。”
“道不尽,愁断肠。”
梁晓莹长出最后一句,陈鸿钧一手长刀浮光掠影,顿时引得湖中千百龙鲤,一跃而起,鳞光闪烁。
王府第一奇景,千万鲤鱼跃龙门。
观龙亭中一众人惊讶无言。梁晓莹的指尖萦绕在最后一根丝弦上,凝固不动。她怔怔望向那一脚踏着龙鲤脊背负剑而立,岿然不动如松的陈鸿钧。衣角随风摆动猎猎飞舞,如同出世的天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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