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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皮撮婆每天打开门第一眼就是把目光投向馆子的店,好在他们的店是门当户对,只隔着一条街道,也就那么十几米长的距离。馆子婆在店内不停地晃来晃去,拾掇这拾掇那的,然而那窈窕的身影怎么也引不起皮撮婆的兴趣。她感兴趣的是那铁塔一般的馆子。馆子一般是在后面厨房忙碌,很少有时间到前面来,皮撮婆的内心便有一种不自然的感觉,总拿眼光努力地向店内搜索。
日头渐渐地升高了,馆子内便也三三两两地有客人来,馆子婆看看也忙了起来,电器也慢慢地踱着步走进馆子。馆子婆见了,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忙过去沏了一杯茶,双手捧给电器。电器伸出双手去接,却捧住了馆子婆纤细的玉手,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电器婆,露出皎洁的笑容。店里还有客人,电器婆慌慌地抽出手去,转身招呼客人。
这一切很自然地全部落入皮撮婆的眼里。女人的直觉是很直接的,她看出了其中的不寻常,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追根究底的欲望。然而那个画面一瞬即逝,再望去两个人都很自然,又有些模棱两可的感觉。
店里来了一位顾客,要求定制一个防盗窗。皮撮婆楞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忙介绍各种铝材的型号、质地、价位等等。问明并登记了来人的住址、电话、姓氏,嘱咐下午皮撮会上门量窗门尺寸。
“几时可以做得好呢?”顾客问。
“很快很快,”皮撮婆笑吟吟地回答,一面将一杯热茶递到顾客手里,“量了尺寸,我们会加班加点为您赶制、安装,这您满意吗!”
见顾客还有点不放心的意思,皮撮婆立马给皮撮打电话,要他手头的活完后直接去量尺寸,又把顾客的电话号码告诉了皮撮。
顾客又要了皮撮婆店的电话,这才满意地走了。
对面馆子的生意忙了起来。看看没有顾客来,皮撮婆横过街道走进馆子,既可以帮一些忙,也不会耽误看店子。
电器笑着点了点头。皮撮婆也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馆子婆笑道:“没看到我们忙得要死,才过来呀!”
皮撮婆笑说:“我欠你的啵?”
说着接过馆子婆手里的菜单,送到店后面厨房去。
馆子在炒“白芹菜炒肉”,右手一把勺子敲得炒锅叮当响,左手把着炒锅,翻锅的时候向上抛出一尺多高。
皮撮婆很爱看馆子炒菜的动作,像是欣赏一个有趣的节目。
“念。”馆子头也没回,顾自精心地炒菜。
“溜猪肝、小炒肚片、手撕白菜、清炒土豆丝、三鲜汤。”
“把土豆丝切了。”馆子照例头也没回。
皮撮婆晓得吩咐她去切土豆丝。馆子是长了后眼睛?不看也知道是我来了,真是前世欠了他的一样。
皮撮婆先把土豆一剖两开,然后片了,再将土豆片斜斜地码成一排,操起菜刀很有节奏地切丝。
土豆丝很匀很细地在砧板上齐刷刷地码了起来。切完后,皮撮婆用手去抹刀口上的丝屑。
“哎哟!”皮撮婆一声惊叫。
馆子忙忙地把炒锅端到一边,跑过来看。皮撮婆食指被刺了一条口子,有鲜血渗了出来。
馆子抓起皮撮婆的食指伸到嘴里吮吸血水,吐在地上,叫馆子婆:“快去拿个创可贴来。”
看看馆子那种惊慌失措的样子,那样毫不避讳地把自己的食指噙到嘴里吮吸,一种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馆子在炒菜的时候那样专心致志,好像毫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连说话和吩咐自己做事都头也不回,当看到自己受伤以后,那么迫不及待,而且毫不犹豫地来到自己的身边,关怀倍至溢于言表,自己的影子不是在他的眼里而是在他的心里。
想想她看到电器接茶的情景,心里本有些为馆子不值,又想想自己和馆子的事,又有些心安理得了。“这样也好,他们倒是谁也不欠谁了。”只是想到皮撮,似乎自己心里倒有些过不去。
皮撮婆从小就是一匹野马,性格上桀骜不驯,风风火火不拘小节,想做什么就能够放开手脚去做,不做到淋漓尽致,绝不罢休,她和馆子一起冲锋陷阵的时候,双方都发挥到了极致,每每回想起来还心旌摇曳。
快傍晚的时候,那个订做防盗网的顾客打电话来,问怎么还没去量尺寸。
皮撮婆慌忙赔不是,答应马上联系,保证连夜帮他量好。
皮撮婆拨通了皮撮的电话,原来皮撮在南官洲装防盗门一直没有完工,答应完工后打夜班都去量好。
完工后已快擦黑了。皮撮拨通了那位客户的电话,问明了地址是在北官洲,好在相处不远,就急忙赶了过去。
这是一栋新做的楼房,上下两层,明二暗四,造型还很讲究、别致。
进了门,老板娘端来一碗芝麻豆子茶,屋内已是开了灯了。
四目相对的时候,他们几乎是同进说:“还是你啊!”
原来他们是小学同学,皮撮记得老板娘姓李,叫李爱珍,因为小时候同学们顽皮,经常把她的名字倒过来念,叫“真爱你”,弄得她常常和男孩子打架。
有一次她就和皮撮打了一架。
傍晚放学以后,在路上皮撮看见李爱珍在走,就故意大声地叫“真爱你!”
李爱珍停下脚步:“你再叫一声看!”
“真爱你!”皮撮毫不示弱,“真爱你,真爱你!”
李爱珍把书包一甩,上去就揪住了皮撮的前胸。
论个头,皮撮还小了那么一圈,但他灵活,伸出腿一绊,将李爱珍摔倒在地。
李爱珍毕竟块头大,就势一翻,又把皮撮压在身下,皮撮四肢乱掀,终也挣脱不出来。
那次以后,皮撮在李爱珍面前再也不敢放肆了,遇到别人欺负他的时候他就站在她的一边,为她帮忙。
李爱珍望着皮撮,笑笑:“小时候还真是个调皮鬼。”
“你也老实不到哪里去呢,”皮撮也笑道:“还记得那次打架不?”
“怎么不记得,”李爱珍笑说,“就是那次把你的威风打下来了嘛?”
两人都笑了。
拉了一阵家常,原来李爱珍下学以后,经人介绍嫁到北官洲,生有一儿一女,眼下都下海打工去了,小孩儿还听话,每年都能挣个三五万回来,这不,就做了这栋楼房。
新楼上下八间,结构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做的卧室,厨房是在屋后,另外做的一栋小三间,免得厨房的油烟熏坏了正屋。
上下前后共8个窗户,现在的房屋已由六七十年代的“封团式”窗户改成了“开放型”,窗户都是很大,占据了一堵墙的三分之二的面积,屋内宽敞明亮。
量完尺寸,皮撮要了纸笔,他们三个人便凑在一起设计样式,画出草图。皮撮推荐他们用了最好的铝材、玻璃和其它构件,都用最好的材质,在价格上给予了最低的优惠。
这期间,李爱珍又烧了甜酒冲蛋来吃,还端来一碟花生,两个男人整了一瓶酒,边吃边聊,一直到深夜才回去。
到镇上的时候,路灯刚好熄灯,说明已是十二点了,镇上的路灯是十二点关灯的。
庄孝还在路边站着,口里在念:
各家各户,小心小偷罗。
小偷有很多种:有偷钱的,有偷东西的,有偷人的,
嗬嗬,小心活人被偷走了哟,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
皮撮没搭讪,也没有理会他,顾自匆匆地往回赶。前面不远就是他的家了,窗口的灯还亮着,想是老婆还在看电视等着他回家吧?忽然窗口的灯光灭了,他家的门响的声音都能听得到,有一条人影从门口出来,横过了街道,经直走向对面的馆子。
皮撮的心里“格登”了一下。
皮撮上楼掏出钥匙开了门,随手打开客厅的电灯。
客厅内很整洁,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房门是关着的,没有任何声息。
皮撮打开热水器,去浴室洗了个澡,回到房里。
皮撮婆朦朦胧胧地问:“回来了?”
皮撮“嗯”了一声,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
“这婆子没给我戴绿帽子吧?”他想起了庄孝疯疯颠颠说的“偷人”的话。
他试着扒了扒老婆,老婆说:“睡吧,睡吧,困死了。”
他喝了一点酒,又走了这么远的路,也就作罢。
皮撮婆虽然装出了很平静的样子,内心里却热水烫着似的,他听到开门的声音的时候,惊出了一身冷汗,暗自庆幸馆子刚好走了,“好险!”她在心里说,要是再迟个三五分钟,说不定……,她不敢想下去。
皮撮进来,洗澡,上床,一切都真真切切地在耳朵里装着,但她不作声,装着睡着的样子。皮撮上床以后,满嘴的酒气,让他很不舒服,要是搁上平时,她早就是一通连环炮了。
皮撮不久就响起了鼾声。皮撮婆背对着他,内心里还被适才的激情激荡不已,背靠着皮撮,又显出一丝愧惬,心里想不管怎么说,一定要好生待他,不能有良心上的不安。
慢慢地她就睡着了。她在大山里遇见了馆子,馆子一身猎装,还扛着一支猎枪,好威武的样子。馆子没有看见她,眼睛像猎鹰样的搜索着猎物,手里还提着一只山鸡,长长的尾翎光彩夺目。他打猎也是那样的聚精会神,眼无旁鹜。旁边的草丛在动,有一条大蛇从草丛间偷偷地溜过去,两只露着绿光的眼睛盯着馆子手里的山鸡,一点一点地向他逼近,而他却全然不知。
“馆子!”皮撮婆惊出了一身冷汗,想叫却又叫不出来,他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拼命地喊,一喊出声她就醒了。
皮撮翻了个身,喉咙里“咕噜”了一下又睡着了。
皮撮婆顺手在枕边抽了一条纸巾拭去额上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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