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蝶梦之魇 > 第十四章 红颜断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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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宵一过,天气回暖,积雪消融,却又比腊月寒冬冷上几分。时至二月,除却山峰顶端白雪皑皑,积雪已尽,柳梢道旁隐见黄绿。人们像是刚苏醒一般渐渐活跃起来,而农忙也开始了。今年林婶只租了十亩地,在樊振恒的协助下,没几天也就做完。如果她料到樊振恒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的话,兴许会多租一些的吧。锄草、翻地、播种、施肥、起垄,樊振恒的动作毫不见生涩,与同土地打了无数年交道的地道农民一般无二,而且他力大无穷,干起活来根本不知道疲累,更多的时候林婶倒成了打下手的。林婶看他真是越看越满意,早已不介意他过去的德行了。

  最后一日收工较早,樊振恒和林婶扛着农具下山时,道经王云上家地头。王云上夫妇领着王/谦柔一丝不苟地干着活儿。樊振恒不自觉多看了王/谦柔几眼,正准备不声不响地离开,后面的林婶却招呼上了:“王哥、王嫂还没干完啊?还有多少?振恒这孩子能干得很,让他帮你们干一会儿吧。”

  樊振恒一愣,陡地想起前世的母亲来。父亲常年在外打工,他从小就随着母亲到地里帮忙。那时候,母亲也时常张罗着让他去帮乡邻。

  “习坎,陈大爷家没人了,他一个人去割草,去了快有一天了,你去看看帮他把草背回来吧。”

  “习坎,天快黑了,张姨就差几行土没盖了,你去帮忙盖一下吧。”

  ……

  王云上一家三口歇下,王/谦柔看了樊振恒一眼便把头扭开了。王云上对林婶道:“她林婶呀?不用了。也没多少了。”

  林婶笑笑:“反正他回家也没事干,帮帮你们也是应该的。”说着,暗中推搡了樊振恒一把。樊振恒硬着头皮走进地头:“王大伯,你歇歇,我帮你干一会吧。”

  王云上心道:“你从小就不学无术,成天鬼混,也没见过你下过地,你会干吗?”因着太多的原因,他憎恶樊振恒这种流氓地痞,只是乡下人善良,不好拂了林婶的热情。他让到一旁,却又存了看樊振恒出丑的心理。

  樊振恒摆开架势,埋头干了起来。不一会,一家三口都停下手中的活儿,看着他。林婶看在眼里,笑呵呵地离去了。

  樊振恒感觉不对劲,抬头看向王云上:“怎么啦,王大伯?你们都看我做什么?我做错了吗?”挠挠头,不明白这一家三口犯什么毛病,却也不好继续下去。

  王云上回过神来,不自然道:“哦,没事,你继续,我去帮她们母女俩。”放下锄头,招呼王/谦柔母女道:“别傻站着了,快点干活吧。”一边干活,心里不住嘀咕道:“真是见鬼了,一个从没下过地的家伙,干起来却比我这在地里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老手娴熟。”心里对樊振恒的恶感稍减。也不能怪他惊异,如果说别人是用正常走路的速率干活,那么樊振恒则是用近乎百米赛跑的速率来做。他也不想如此的惊世骇俗,只是当他专注的时候,浑身充满的力量不使出去让他感觉不舒服,又兼前世的他本生长于农村,五六岁就跟着父母下地干活,念书期间的寒暑假也都回家帮着父母种地,熟悉农活,不自觉地表现出异于常人之处也就不足为怪了。

  王/谦柔的心里颇不是滋味,就像见着律法说不会治罪一个罪可万死的狂徒,而狂徒得意地向世人佞笑一般。那佞笑的嘴脸那般丑陋,令人恶心。神思神游中接连犯了几个错,看得王云上皱眉不已。他问道:“小柔,你怎么啦?”连呼几遍,王/谦柔才回过神来:“爹,什么事?”看着父亲黑着脸,她低下了头,却听王云上道:“你回去做饭吧,今天振恒在我家吃饭。”王/谦柔大骇,却终究没敢说出违逆父亲的话来,默默收拾工具回去了。

  黄昏时分,终于干完了全部的活。樊振恒的本意是扛着自己的工具直接回家,看着王云上夫妇疲累的样子,也就没有说出先走的话。他把全部的工具扯些枯草绑在一起,扛在肩上,陪着王云上夫妇到了村东王家。把工具放在院子里,分出自己的,他正欲离去,王云上夫妇拉住了他,无论如何要他吃了饭再走。盛情难却,他答应了,想着要面对王/谦柔,心中又有些忐忑。

  走进屋,黑漆漆一片,点上灯,却只见王/谦柔之弟王/谦仁困倦地躺在床上,不见王/谦柔,饭桌上也空荡荡的。王云上弄醒王/谦仁,问道:“谦仁,你姐呢?”王/谦仁是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被弄醒后,揉着睡眼,道:“爸爸,妈妈,你们回来了?我饿了。姐姐先前烧水,抬锅时不小心洒出开水来烫着了脚,进了她的房间就没出来过。”

  王云上大怒:“这,这,这孩子……”有心骂几句,终究没有骂出来,改口道:“严重吗?”王/谦柔的母亲准备去做饭,被樊振恒拉住了:“伯父,伯母,你们忙了一天了,都累了,先休息着,饭我去做吧。”

  王云上夫妇还没回过味来,他已经走进了厨房。王云上看向妻子:“做饭是娘们儿的活,大男子的,怎好随便下厨?”其实,他是想说:“他会做吗?”王/谦柔之母没有理会丈夫的疑问,只道:“这孩子,早些年就如此,也不至于惹得天怒人怨了。小柔大好姑娘家,唉……”王云上也陷入了沉默,之前仅有的对女儿的怒火也消散了。

  饭菜陆续上来,已经跑了几趟厨房的王/谦仁实在是饿得狠了,忍不住先动起了筷。王云上夫妇也随他。等最后一道菜上来,才吩咐他道:“去叫你姐姐出来吃饭吧,别饿坏了身体。”王/谦仁呼呼跑了去,一会又跑回来道:“姐姐说她不饿。”

  王云上看了一眼樊振恒,樊振恒神色不变。他烦躁道:“别管她了,我们吃吧。”吃了一碗饭,樊振恒起身告辞:“伯父,伯母,我吃饱了。你们慢吃。我先回去了,晚些奶奶该担心了。”事实上,以他的饭量,最多不过三成饱。只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中,气氛压抑得他有些受不了。

  樊振恒走后,王云上又对王/谦仁道:“去让你姐姐出来吃饭吧,告诉她樊振恒走了,还有,爹不怪她。”

  王/谦柔随着弟弟走了出来,低着头,没敢看父母:“爹,妈,对不起。”王云上淡淡道:“吃饭吧,爹没有怪你的意思。”王/谦仁放下碗筷,嚷道:“姐姐,尝尝这些菜吧,是那个樊振恒做的,比你做的好吃多了。”王/谦柔看向父亲,王云上点点头:“嗯,以后多学着点。”王/谦柔心中一涩,掉下泪来。

  吃完饭,王/谦柔收拾碗筷。王云上夫妇聊起了樊振恒。

  王云上道:“这樊振恒看起来真的是改性了,今天的表现根本让人把他和过去那个无恶不作的恶棍联系起来。”

  王/谦柔之母道:“他认了林婶为母。林婶逢人便说他家樊振恒改邪归正了,还说这个樊振恒很能干,什么都会。真是奇怪,一个人说变就变,还变化这么大,如果不是亲自看见,实在让人不敢相信。”

  王云上点头道:“我帮人家做家具时也听说了,不少人都说他是前朝的周处转世。”

  王/谦仁插嘴道:“他才没有周处厉害呢,周处杀死了水中的恶蛟,他能去杀了县北河里的恶蛟吗?不过,夫子说,他打死了南山上的大虫,也很厉害了。”

  王/谦柔显然没有听说过周处的典故,对弟弟道:“谦仁,你给姐姐讲讲周处的故事。”原来,当日樊振恒打死老虎的事迹传出来,村塾里的夫子趁机给学童讲了前朝周处的故事,今昔对照,学童们都很好地记住了那则故事。现在,王/谦仁给姐姐讲来,却也有模有样。

  讲完后,他问道:“姐姐,樊振恒能杀死蛟吗?”

  王/谦柔对弟弟笑笑,道:“他不能的,他没那个本事。”

  王/谦仁不解道:“为什么?我听人家说他的力气很大,无咎村柳员外家一头大水牛就是被他一拳打死的。”

  王/谦柔道:“他怕水。小时候,他被人推下河去,几乎淹死在河里。那时就落下了怕水的阴影。好可惜,那次没淹死他。”不过,一想到这恶棍今天的表现——从没听他下过地而懂庄稼,从没听他下过厨而懂做饭,一切都像是无师自通一般——她也对自己的话也产生了疑问。她不确定,现在的樊振恒,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到底有些什么本事。或者说以前的樊振恒,她也是陌生的,因为包括她在内的世人,都只看到了樊振恒混帐的一面,而他真实的本领,世人是一无所知,或者说宁愿相信他什么也不会的。

  樊振恒回到家,和林婶、奶奶打过招呼,倒头便睡,一方面是连续几日劳作,也有些累了,另一方面是因为王/谦柔的行为令他有些烦闷。这倒不是说他对王/谦柔有什么想法,只不过是太过敏感罢了。

  次日,他一大早便醒了过来,跑到深山里大吼大叫地发泄了一通,郁闷稍减。他的性格压抑着他,对生活的茫然也令他苦闷。来到这个世界,他,还没有适应。他,不知何去何从。圉于这巴掌大的天地,呼吸空气都让人感觉憋闷。他想要逃离,却不可以逃离;他想要放纵,却不敢放纵。他似乎又回到了前世的生活模式,因着对亲人的歉疚,使得一颗狂野的心规规矩矩的随岁月消磨。他就向一匹野马,但父母亲情却是一根系在心里的缰绳。他当然可以挣脱,但他不愿意。一个人,始终不能太自我,父母生我育我,高恩厚德,须挂心上,须用一辈子来报答。有时候,他很羡慕这具身体的前主人,那个人没心没肺,所以过得快活。愚蠢之人,自有自在之处吗?人云,有心皆苦,无心即乐,大抵如此吧。

  平静下来,临时起意,耍了一遍大学体育课上过学的太极拳和长拳。红日初照,临崖而舞,隐隐约约竟有些莫名的感悟。如果说大学时只具有一些花架子,现在耍来,颇有一两分神韵了。这倒是个意外之喜,而自是之后,每日上山打柴,他必然来此崖边耍上几遍太极和长拳。兴致高时,也做些力量练习,而蕴藏在这具身体里的力量一点一点地听从了他的指挥。欣喜之余,前世深受武侠小说荼毒的他,竟然兴起了一些乱七八糟得联想,不过,整个人到底也有了一丝和年龄相符的精神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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