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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冽的北风对着挡在道上的一切物事发泄着自己狂暴的怒火。天空又飘起了鹅毛大雪。
街道上的店铺三三两两地关门歇业。
走出城门,远山近树,大地苍穹全是白茫茫一片。
在这天地的威能面前,樊振恒魁梧高大的身影也显得如此的渺小。走在深达一尺的积雪里,他也显得有些吃力。
梁小玉躲在他怀里,任由他有力的双手抱着自己,把手抱着他的腰,惬意地欣赏这晶莹美丽的飞雪。偶尔,腾出一只手,承接着雪花,雪花落在手心,却很快为手心的温暖消融。
她要他抱着走时,樊振恒才恍然她口中“送”的含意。他犹豫,却没敢拒绝。软玉温香在怀,他甚至连一丝绮念都兴不起来,有的除却莫名的痛,便是苦涩。
他没有去想她的言行举动多么的惊世骇俗,违悖常情。
他没有去想梁小玉会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事实上,他对梁小玉是陌生的,只是依稀记得她美丽的容颜吧。
梁小玉又抬头看这男子的脸。
他目望前方,眼神和这天地一样茫然。
这是樊振恒吗?
这是据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樊振恒吗?
这年纪不大却心事重重的男子,真的是罪行累累的樊振恒吗?
她有些迷惑。
她从他的言谈举止间感受到了他的自卑,苦涩与落寞。
她没有让自己继续想下去,同时克制着内心里对恶名昭著与粗俗丑陋的男子的嫌恶,等待着他做出惹自己生气的举动。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樊振恒,本姑娘就先让你占点便宜,早晚叫你连本带利还回来。”她暗暗地对自己说。
能安然地躺在自己憎恶的男子的怀里,她有些佩服自己,暗忖自己的心境修为又有了提高。她根本就没想过这是自己第一次与一个男子如此亲密地接触,或许即便想到了,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她也会选择这么做的。
樊振恒自然不清楚她闪过的念头。他的手很稳定,即便已经走了半个时辰的路程,依然没有要换一下动作的意思。经过最初的适应期,她甚至一度遗忘了他的手的存在,一方面与她神思游移有关,另一方面也说明樊振恒手上的力量惊人。
“前面就到村口了,你自己进去吧。”无妄村村口前百米左右,樊振恒轻轻放下了梁小玉。
胡思乱想中的梁小玉回过神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向村里走去。
“小玉姑娘,你回来了。”
一个猥琐的声音在身前响起,她抬头就看见了一个色迷迷盯着自己看的无赖。她一阵恶寒,眼神一凛,心念一转,却又装出害怕的样子,惊慌道:“你想做什么?”
那无赖本被她眼神惊得亡魂大冒,陡见她娇怯怯的无措模样,却又色欲攻心,嘿笑道:“天气太冷,小玉去给哥哥暖暖被吧。”说着,双手连搓,慢慢靠近了梁小玉。梁小玉被吓得哆嗦不已,身体后斜,重心不稳,止不住脚下踉跄,一连退了七八步,摔倒在预料中的怀里。
“赵四儿,大冷天的你跑到无妄村来做什么?”樊振恒扶梁小玉站好,对着无赖发话。
赵四这才发现樊振恒,顿时如见鬼魅,拔腿就跑。
樊振恒跑上去,一把抓住他后领,如拎小鸡般将他拎在手上,趁机离去了。梁小玉恨恨地跺了一下脚,走进村去了。
估摸着走出梁小玉的视线,樊振恒将赵四放了下来。赵四摸不准樊振恒要如何处置自己,只是惧于樊振恒过往的淫威,裹在厚厚衣物里的身子禁不住瑟瑟发抖。
樊振恒自然看到了赵四的不堪模样,淡淡道:“赵四,你不用害怕,我不会拿你怎样的,只不过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赵四将信将疑:“真的。”
“我何必骗你。”双手反剪于背,凝望着模糊的山峦,他此时说出来的话竟有着不容许人怀疑的威严。
赵四心下略安:“樊,樊老大,你要问什么?”
沉默良久,他道:“赵四,你说当一个混混无赖有什么好处?”
赵四顺口道:“当一个无赖很好啊,可以为所欲为,可以让人害怕,可以不劳而获。”
樊振恒道:“你伤害别人的时候,就从没有过一丝不安吗?”
赵四心下道:“你自己本身就是最招天怒人怨的无赖,问老子这些问题作什么。”却老老实实回答樊振恒的问题道:“最开始的时候是有些良心上的谴责,有些心理上的畏惧,干久了,也就麻木了。”
樊振恒又是沉默。他在心里叹气,只有这具身体的前主人那种人才是天生的没良心吧,或者是没心吧,做什么都未曾有过丝毫的犹疑,没有畏惧,没有良心上的不安,像是野兽一般依着本能行事。轻轻吁了一口气,他道:“你有没有想过改邪归正,真打算做一辈子混混吗?”
赵四道:“我什么也不会,除了当个混混无赖,还能做什么?种地我又吃不了那个苦,像我家老头子那样在巴掌大的土地上辛劳了一辈子,还没我做混混自在。”
深吸一口气,樊振恒道:“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不觉得做混混也应该混出一个名堂来吗?像目前这般,在井口大的天地蹦跶值得什么,有什么出息?”
赵四鼠目一亮,又暗了下去:“谁他妈不想出名,可惜老子没那个本事。要老子也有樊老大这种人挡杀人,神挡杀神,上了刑场还能无罪脱身的本事,老子拼死也去闯个天大的名声下来,让天王老子提起老子都忌讳三分。那时候,要什么有什么,要个女人,就有人送上一大堆来供老子挑选,也不用像现在一般调戏一个姿色平平的货色都要畏畏缩缩的了,怕被人看了去。”
樊振恒看向他,他适时地住了口。
樊振恒回过头去,平静道:“人活在世上,总是要受规则束缚的。即便你做到皇帝,你也会有身不由己之处。天下哪有完全随心所欲的存在?”
这话赵四理解不了,也接受不了,心里有些不屑,却没有接话。
樊振恒没指望赵四理解他的话,况且他也只是一时感慨罢了。整理心情,他带一丝狠厉地对赵四道:“赵四,你这段时间辛苦一下,帮我给通灵县境内的混混带个话,就说我让他们来年三月十七到南山坪上来见我。嗯,如果有不到的,就说樊振恒为他们准备了一个拳头。”
赵四打了个寒噤,这才省起这个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厉害角色,不觉为自己刚才的表现后怕。他连忙一叠声应承了樊振恒:“好,好,我一定帮樊老大把话带到,带到。”
樊振恒举步离去,赵四举袖抹额上的汗,可见樊振恒的最后一句话把他吓得不轻。别人可能不清楚樊振恒的拳头意味着什么,他可是亲眼看到过樊振恒一拳打死了一头大水牛。举重若轻的一拳下去,前一刻还嚼着草的牛瞬间死透,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那一幕,横亘在赵四心里,不曾稍忘。最可怖的是这家伙蛮横无理,不分场合,不顾形势,不问是非,不论对错,但凭喜怒。他就像一柄嗜血的剑,靠近他的生物都不定什么时候会被刺出个窟窿。
樊振恒的脚步迈向回家的路,思绪还在怎样整合通灵县的无赖混混上停留。和赵四的一通话,他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原本他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与梁小玉的一番接触,让他思维及心境产生了莫名的混乱。莫名其妙对梁小玉做下承诺后,他的心里很烦躁。他是个重信守诺的人,轻易不承诺别人什么事。他不知道正因如此,使得平日里的他太容易把别人玩笑成分居多的话当真,无甚情趣。前世的女友和他分手,受不了他的性格占了很大的比例。只是,这一切他无从知晓。
回到家,他也没有理出个头绪。
林婶不在。奶奶枯坐在床,炭火的红光映出老人的安详。见他进屋,老人家抬头看了看,语带责备道:“这么大冷天,净在外面瞎混,也不早点回来。快来这边烘烘手,别冻坏了。”
他对老人家笑一笑:“奶奶,没事,我好着呢。今天遇着点事,耽搁了一些时间。你们吃完饭了吧?林婶呢?”
“久等你不来,我们先吃了。饭菜在碗柜里,你自己热一下就可以吃了。林婶说老闷在屋里怪难受的,出去窜门去了。外面的雪停了吧?”
“还在下呢,挺大的。”樊振恒一边和老人家说话,一边翻出笔墨等物事来,“好像大家都不喜欢下雪,路上人影也见不着一个。”
老人家没好气道:“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改天做也是一样。就只有你傻呵呵的还出去瞎蹦跶,路上没摔着吧?”
“当然没有。”展开纸,思绪又转到整合无赖上。
青帮。
在纸上写下这两个字,他笑了笑,划掉。
斧头帮。
摇摇头,划去。
丐帮。
捶捶头,涂抹了去。
原子帮。
左思右想,很满意,他在心想,以化学名词命名帮派我是第一人吧。原子可以直接构成物质,也可以先形成分子、离子,由分子、离子构成物质,而人可以自己成事,也可以因人成事;以原子喻人勉强说得通吧。他想。小小得意了一把,他便筹思帮派结构及帮规。一连数日,一无所得,令得他苦恼不已。
转眼除夕来临,樊振恒抛开烦恼,按住林婶,卷起袖子,整治了几个拿手的菜肴,林婶及老奶奶吃得交口称赞,除夕过得倒也快乐。初一,樊振恒擀面做饺,手法娴熟。二老虽不识饺子,但因着味道可口,二老吃惊不小,称异不已,直说他找媳妇不愁了,弄得樊振恒尴尬异常。好在二老答应过他,他看上的才去请媒提亲,要不然,林婶不知会已然跑了多少媒婆家。当然,媒婆虽然是富贵随口定,美丑趁心生的能手,以现今樊振恒的名声,能不能成事倒也不好说。
对这个时代的婚姻,樊振恒深具戒心。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事人的意见基本上可以忽略。只不过这个家庭比较特别,家庭的另两个成员比较尊重樊振恒的意见。又或者说二老也知道,以现今的家境,以樊振恒在通灵县的名声,想要在通灵县境内说到一门亲事,却是比较困难。
但不管怎么说,樊振恒却是一边庆幸,又不断叹气。
有些事,到底不如意的一面居多吧。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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