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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二位先生今天算是白来一趟了,最近实在没有好运气,几十条船几十张网干干净净下水,揭上来,那渔网还是干干净净的。这都十几天了,愁死人了。在这样下去,我们这些个捉鱼的,还不统统得饿死了。如今这世道,是一天比一天艰难咯,我们这些看海食饭的,就更难咯!”
黑灰色的泛着特有的海草气味的渔网,堆铺着晒在沙滩上,一小部分网就盖在渔民那摊直的双腿上。这些晒得黝黑铮亮,戴着草葛笠的渔民,拿着竹梭子,各据一方在低着头补网。在沙滩上足足铺盖着十来张大网,黑压压一片。
宗明、玄道子来到了码头附近,遇上了这些渔民,其中一位向着他俩诉苦道:“唉,这海里都跟我家米缸一样干净了,刮不出半点东西了,真是活见鬼了,入秋了正是鱼肥的时候,现在倒好,一根海草都捞不着,唉!”渔民有些懒散而颓然的坐在沙滩上,一面唉声叹气,一皱着眉头补网。在网的另一边的渔民们,也进入了哀叹的行列了,你一言他一句互相倒苦水,听得宗明二人头昏。
其中一位身材短小的渔民,他的抱怨的内容尤其的让宗明留心,他说:“这掠不到鱼,已经够气人的了,还无端端的把网给挣破,那就更让人上火了。前天晚上,我们几个人去揭网的时候,只觉这几张网都沉甸甸的,那四艘船吃力得都沉了一大半,我们这几个人以为终于捕到鱼了,拼命拉网,拼命拉网,半条命的气力都用了下去,想不到拉起来了一堆白色石块,还把网都拉破了,几个人跟半大肿似的,做得半死,一根毛都捞不着啊。你们说气人不气人!”
“白色石块,难道是……”宗明想起了几天前的那块钩爪,他急忙问道:“那些白色石块你们都扔了吗?”
这个渔民抬起下巴,朝海边努了努嘴,说道:“讷,就在那边的海里。”
宗明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十几块大小不一的白色石头,堆放在了海滩上,任由海浪一来一回的打着,泛起了一卷一卷的花白泡沫。
宗明问玄道子,说:“老先生,我想过去瞅瞅那些石块。”
玄道子点头,笑说:“好,那我们便一同去看看。”
宗明推着玄道子走了过去,宗明趟入海里,将这些石块一一看了一遍,眉头都不禁皱了起来。
玄道子有些好奇,便问道:“怎么,这些石头可有什么古怪?”
“这些可不是石头,而是巨兽的钩爪!”宗明右手伸入了石头里头,猛力一推,果然推出了一个爪尖来。这爪子锋利无比,一下子戳进沙滩里。
饶是通今博古的玄道子,见了也不禁一惊,诧异道:“竟然是爪子!”
宗明说道:“前些天,我曾经买过这么一块东西,知道那是爪子,所以这才能认出了它们。只是这海里怎么会一时间冒出这么多的巨兽爪子,我可就想不出来了。”
玄道子捋着花白的胡子,沉吟半会儿,才语气沉重地说:“看来这海底里发生了令人震惊的大事,只怕这些钩爪乃是那些巨兽的残骸。”
“残骸?”
“嗯,被吞食干净之后残留下来的骨骸。”
“你是说……那些巨兽是被残杀而死的?”宗明惊骇极了,不觉呼喊道。
“只怕是这么回事。你推我回去,我有些事情要问一下那些渔民。”
宗明推着玄道子回到了那些补网的渔民身边,老夫子便开口问道:“您们这几个月来,除了这些石头,可还曾从海里捕捞上一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几个渔民面面相觑,有些疑惑的思忖片刻,尽皆摇了摇头。
“奇怪的东西吗?三个月前老梁倒是跟我说过他捞上了一个怪物来!”稍远的另一网里的渔民,他想了半晌,才缓缓说道。
“是什么样的怪物?!”玄道子抓着椅把,激动的撑起半个身子,惶急问道。
“喔,老梁说是他趁刮西北风的晚上,出海捕鱼,本想拼命捕捞一番的。打下三张网入水,在水里里不知被什么东西勾住,拖着他的小船在暴风雨里走了几里路,险些被恶浪撞烂了船,自己趴在船板上,足足挣扎好几个时辰,直等天亮雨歇了,船才停下来。他拉网上来,有两张破了个大窟窿,正在大骂晦气的时候,最后一张却有些沉。他以为是鱼儿上网,于是尽力气往上拉,拉上船了一看,没把他吓死了。那可不是什么鱼儿虾啊,是一个下半身是鱼尾,上身是个姑娘,双手长蹼的绿色怪物,差点骇死老梁了。”
“真的假的,那老酒鬼的话能信吗?”
“老子才不信他老梁有这样的胆量,敢在打西北雨的时候下海,还抓上了绿色怪物,他怎么不说妈祖显灵,送他一个媳妇,这老光棍整天就知道喝酒,懂个鸟蛋啊他!”渔民们笑骂成一团,看来这嗜酒的老梁,全无半点好名声,没人瞧得起他了。
“那请问这绿色怪物,如今在哪里?”玄道子急迫追问,站在一边的宗明极为诧然地望着焦急的他,心里很是疑惑,不知道老人家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他说是回岸的时候,碰巧遇上了两个官差,那绿色怪物被官差抬走了。”他一说官差,众渔民齐齐大笑,嘲骂老梁不仅抓鱼本事小,连车大炮(吹牛)也车不明白,官兵大晚上来海边作甚!
但是,虽在一片哄笑中,玄道子也沉思了片刻,眼光移到辽阔的海上去了,独语似的说:“秋无鱼,鲛人出,海妖兴!”
“什么?老先生您说什么?”宗明跟在后边问道。
“快,快,四郎,快些推我回去,回万宜馆。海妖灾难恐怕要来了!”
“老先生,究竟怎么回事?”宗明有些愕然。
“若是老朽没猜错,他们口中所说的绿色怪物应为鲛人。”
“鲛人?”
“没错,‘搜神记’载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它的形状与渔民方才所言的极为相似,皆是鱼身人首,四肢有蹼,发肤碧绿。而这鲛人,往常生活在极远极深的海里,不是近海渔民能遇上的,它们应该跟海里的其他鱼类一样,感知到什么危险,统统逃走了,所以这海才会无鱼。此二者,正是海妖灾害的先兆——秋无鱼,鲛人出,海妖兴!唉,我原先以为它们已经不会再出现呢,唉!”
四方补网劳作的渔民,一看这坐在轮椅上的老头子,竟煞有介事地说的入情入理,一时都有些疑虑,心里也有了几分焦虑。“老先生,您说的可是真确的,那什么海妖的要来了?”,他们祖辈都是讨海赚食的,自然从小听老人讲过一些海上的事情,此时经玄道子一说,竟觉得与先人所唠叨的情景很像,不免担忧起来。
“嗯,应该不会有错。距离上次海妖出现,虽然已经过去了一千五百多年了,它们此时上岸,也未必没有这个可能。喔,对了,你们也不必下海劳作,太过危险了。宗明,我们回去,要托大姐头确认一下是否有鲛人被官差捉走了。”玄道子说道。
宗明知道五万火急,也不分礼数了,抱紧了轮椅,擎举着玄道子,高高跃起,凌空踩在了一条雷龙之上,一闪已消失在众渔民的眼前。底下的人见着,无不骇然。
宗明二人径直从天上落进万宜馆的院子里,并没有惊出人来,宗明急忙推着玄道子进厅堂里。
只见黑壮狠戾、一身横肉的黑老二,如今的二郎;白皙俊俏、书卷气十足的白老三,如今的三郎,和大姐头、铁塔围坐在桌案边,正热闹的商量着,见是他们二人回来了,大姐头有些诧异道:“老先生,怎么这般快回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还没等宗明回答,一边的黑老二横着一身肉就撞过来,一把搂着宗明的肩膀,粗声粗气地说:“四郎,你和老先生上哪去了?今天正要寻你咧,你可得教我感应命力才行,他奶……(因为有大姐头在,他便没有骂出来了),老三都学会,整天在眼前显摆,一副小人得志的猖狂模样,叫人气恼讨厌!”
白老三朝着他挤眉弄眼,不言,只是哂笑。
“二哥,这些事容后再说,老先生找大姐头有急事呢。”宗明笑着从黑老二的粗壮的胳膊下,挣脱了出来。
大姐头急忙请道:“老先生,快快请说!”
“海妖要来了!”玄道子直指要点说道。
“海妖?”他们三人很是鹘突地齐声惊问道。
“嗯,如若猜测不错的话。不知您们二位可曾知道三个月前有官差抓了个鱼身人首的绿色怪物?”玄道子朝着黑老二和白老三问道。
黑老二只是摇头不知。
白老三略作回忆,才道:“确有此事,这鲛人正被守用一个大铜瓮关禁在自家的府里,成为他炫耀的玩物。”——白老三,原是考取了功名做官的人,因为不肯受贿同污,违逆上司,揭举同僚,最后为同僚所倾轧,罢了官,才来到榕州经商,办码头转漕运,凭借过人才智,不出五年便与地头蛇黑老二齐头并坐了,后来双方自然相互攻干、侵蚀,水火不容,非得你死我活不可,直到大姐头的缘故,才并成一处,二人也成为了刎颈之交。
“如此说来,那海妖进犯之事,几乎可以确定了。”玄道子点头说道。
“海妖嘛,若是我没有记错,上一次海妖上岸大概是一千五年前。也不知今次会有几只海妖上岸,这可是大灾难啊。”白老三到底是寒窗苦读十余载之人,见识非凡,同玄道子交谈,全无半点隔阂。
可是这可惹恼了一旁全身只有筋肉,没多少心思的黑老二,一时海妖,一时鲛人,一时绿色怪物的,他实在听得糊涂,于是气恼恼问道:“停,你们不要打着哑谜,鲛人,海妖什么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快说清楚,要急死我了。”
白老三见他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笑了笑才对他很是费劲地解释了一通,足足说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让这石头脑袋,弄清楚了海妖来犯是怎么一回事。
“咳,这是大不妙啊,我们接下来该怎么行事?”黑老二一惊一乍的嚎叫道。
白老三显然不屑回答,转过身子,望着大姐头、玄道子等人,说道:“说给官府的人听,多半是不会信的,况且那位州守向来视我们为眼中钉,说了也是白说,甚至有可能会以为我们在动那鲛人的主意呢。”
玄道子捻着花白的胡须,说道:“仅凭钩爪、鲛人和古书上的记载,着实很难令让人信服。然而,若不是由官府军队出面来处理此事,这榕州城十万人,怕是都要遭受灭顶之灾啊。”
大姐头面色沉重,不时地叹气,道:“这又该如何办还好?”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我想……”宗明忽然说:“有一个人能帮到我们。”
黑老二立即吼道:“谁?”
宗明转身,目光越过大门和院子,看向了远方。此时,太阳已经升至天的中心了,万里无云,一片澄净,是极晴朗的天。
“那些窥探监视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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