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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627年11月7日凌晨,大明直隶河间府阜城县一座小客栈二楼的房间里,一个微胖的老人独自坐在床头,屋内的桌上一直点着蜡烛,老人苍凉的面孔一半映在微弱的烛光中,一半隐藏在四周的黑暗里。唉……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抬头呆呆的望向窗外,惨淡的月光透进屋内,洒落在他忧郁的脸上。此时,窗外又传来一阵歌声,歌声悠悠扬扬飘进屋内,飘进了老人的耳中。那歌中唱道:“闹嚷嚷,人催起,五更天气。正寒冬,风凛冽,霜拂征衣。更何人,效殷勤,寒温彼此。随行的是寒月影,吆喝的是马声嘶。似这般荒凉也,真个不如死。”
老人呆呆的听完了窗外传来的歌声,无奈的低下了头,眼中不禁流下两行热泪,口中喃喃道:“真个不如死啊……”然后缓缓站起身来,解下身上的丝绦(就是裤腰带)挂到了房梁之上。随后把头一探,离开了这个世界。清晨,一个头戴罗帽身穿青衣的年轻人来到老人房门之外,轻轻的敲了几下门,见屋内无人应声,于是又敲了一阵,还是无人回应。他索性轻推了一下,门竟然开了。他小心翼翼的将头探进屋内,发现老人赫然挂在房梁之上,已经绝气身亡。顿时吓得大叫一声,转身跑下楼去。口中只大声的重复着一句话:“魏公公死了!魏公公死了!……”
死去的那位老者正是曾经权倾天下,赫赫有名的大太监“九千岁”魏忠贤。说起这魏忠贤,本是个无赖出身,职业赌徒一个。当初因为欠了一屁股赌债,卖了自己女儿,冒着成为无名白(割了但是没有成为太监的人)的风险自宫净身,托当时司礼监秉笔太监孙暹的关系(在人家家里当仆人)才入宫当了太监。从扫厕所(刷马桶)干起,靠着他的坚忍和滑头逐渐的成为了一个姓李的太子选侍的贴身太监。明光宗即位一个月便即驾崩,年仅16岁的朱由校即位,既大明天启皇帝。魏忠贤又傍上了天启皇帝的乳母客氏,用宋起凤所著《稗书》中的话说就是“魏虽腐余,势未尽,又挟房中术以媚,得客欢。”这句话翻译过来有点儿黄,我不说,啥意思你自己上网查去。就这样俩人勾搭在一起胡作非为,魏忠贤在客氏的帮助下整死了自己前进路上的障碍(他的好朋友魏朝和老上司王安),长年累月的除了好事儿什么事儿都干!还利用皇帝的宠信及皇帝爱做木匠活儿的特点,将朝政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大肆迫害东林党人(杨涟、左光斗等六君子),打击正义人士,连老百姓都不放过(颜佩韦、马杰、沈扬等人)。把个大明朝廷折腾的鸡飞狗跳、乌烟瘴气。闹了三四年,天启皇帝驾崩,信王朱由检登基,既是大明朝的最后一位皇帝,年号崇祯。
这崇祯皇帝做信王时便瞧不上魏忠贤,认定他就是祸国殃民的罪魁祸首。因此一上台便对魏忠贤开刀。先稳住他本人,然后使用各种手段干掉了他手下几个重要的爪牙。魏忠贤看出苗头不对,便主动写了封辞职信告老还乡。本来他低调的走了也就完事儿了,但正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他走时大张旗鼓,带了无数金银珠宝招摇过市,结果把皇帝惹毛了。要说这招还是魏忠贤从史书上学来的,他本来的用意是想学王翦跟萧何,用这种行为告诉皇帝,自己不争了,只想回家好好过日子。可惜对于这招他只是略懂,并未参透。王翦跟萧何敢跟皇帝提要求是因为他们一个是统兵的大将一个是手握实权的丞相,所以他们提条件好使。而魏忠贤只是一个啥用没有、退休回家的太监,所以他提条件就不好使。于是皇帝怒了,皇帝怒了的后果是很严重的,所以就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魏忠贤这一生,打过老婆、卖过女儿、坑过朋友、害过上级、整过大臣、杀过皇子(未出生的)。为了夺取和保住权力,使出过无数种令人发指的卑鄙手段去迫害别人。这个大明朝最落魄的痞子、最会钻营的投机者、最处心积虑的阴谋家、最有权势的大太监、最有毅力的自宫者凭借着他优异的天赋、坚韧的性格、高超的伪装在他认为通向成功的大道上一路狂奔,结果到了终点才发现自己跑了一个圈儿。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虽然他是个有志向、有韧性、有手段的人,但在人字之前必须加上个“坏”字,他是一个有志向、有韧性、有手段的极品坏人。
魏忠贤死了,不过事情并没有结束,接下来倒霉的就是他的那些“子子孙孙”们。这些爪牙一个个出卖灵魂和尊严以及良知,为了荣华富贵纷纷扑向他们的太监爷爷,被称为。比较出名的有所谓的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儿,级别低一点的还有什么二十孩儿、四十猴孙、五百义孙等等。现在他们的太监爷爷被干掉了,崇祯皇帝自然要开始收拾这帮孙子们。远在辽东的王之臣听说魏公公倒了,朝廷准备收拾,自己就是魏忠贤一句话提拔上来的,一准儿跑不了啊,于是紧张得连年都没过好,思来想去也没琢磨出来对策。索性一咬牙,你们要整死我,我也不让你们好过!这才演了一出阅兵发赏银的戏,意在把朝廷的军饷提前都挥霍掉,但是他以发赏银为名义,你又不能说他贪污。他这么一整,本来是为明年准备的军饷被他一下子提前花出去了,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反正是不长了,索性坑一下接任的辽东巡抚!
这是一件极其龌龊极其缺德的事情,不过对于王彦路和他的弟兄们来说却不亚于天上掉个大馅儿饼一样!啥也没干平白无故的每人得了五两银子,上哪找这好事儿去!拿了人家钱,自然就得想着人家的好,于是王之臣成了士卒们口中的好官加清官,成了讲究和给力的代言人。这世界就是这样,好事还是坏事最终还是要看到底谁受益。王之臣的作法虽然坑了自己的继任者,但是却让辽东的士卒们得了不少便宜。
王彦路可谓是双喜临门,拿了赏银之后又跟林月娥定了亲,心里高兴的做梦都能笑出声儿来。如此过了一个多月,这一日操练结束,杨正朝这一队却没有解散。大家正觉得纳闷儿的时候,只见从不远处走来了几个人,为首一个消瘦的中年男子头戴大帽,帽顶镶嵌着一块用美玉做成的帽珠,身着大红色拽撒,腰系鸾带,外面披着貂皮披风,一脸严肃,那派头看着跟不久之前见过的王巡抚一样。他身旁跟着一位五官硬朗的武将,头戴凤翅盔,身穿大袖锦袍,外罩全套鱼鳞甲,腰部围着销金白汗袴,以帛带束扎,外系金带,腰中悬挂着宝剑,他头上若是再多一只眼睛,分明就是二郎神下凡一样!
杨正朝赶忙跑了过去,规规矩矩在一行人面前站定,抱拳行了个礼,由于离得比较远,王彦路并未听清他们之间的对话。不多时,由杨正朝引领着,中年男子一行人来到队伍面前。那男子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诸位将士!本官毕自肃,是朝廷新任的辽东巡抚。此次前来一来是到职受任,二来也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捉拿王之臣!但是本官所带来的人手有限,需要诸位将士帮帮忙。希望诸位与本官同心同德,擒拿,报效朝廷!”
王彦路听了这一席话,如坠云里雾里一般。他心中纠结:王之臣是?不能啊!那可是个大好人,前阵子还给弟兄们发了赏钱。这刚拿了人家给的钱,转头就去抓人家?太不讲究了!但是眼前这位毕大人是不可能胡说八道的。这事儿弄的,跟着新领导去抓老领导,里外不是人!其余众人心中的想法其实和王彦路差不多,王之臣是什么党都无所谓,他对宁远的弟兄们是够意思的,这要我们板起脸去抓人家,怎么下得去手啊?
毕自肃看到众人都低着头不说话,这与他心中所想的那副众人抱拳喊道“万死不辞”的那种场面的反差太大了,不由得心中也泛起嘀咕。他大声问道:“怎么?诸位将士不愿意出手帮本官擒贼吗?”众人互相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刹时间场面极为尴尬。杨正朝看着手底下这些弟兄一个会来事儿的都没有,为了不让气氛继续尴尬下去,赶忙向毕自肃抱拳行礼道:“擒拿,报效朝廷,我等万死不辞!”说罢偷偷的向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这才依样喊道:“报效朝廷,万死不辞!”王彦路嘴上虽然也跟着众人一起喊了这八个字,心中却想这不是他娘的坑爹吗?哪好意思对人家出手。
就在王彦路心中胡思乱想的时候,杨正朝一声令下,众人跟随着毕自肃向王之臣在宁远的住处走去,此时天色已暗,众人默默的前进着,没有人说话,周围只有鞋踩在雪地上发出的脚步声,活像是去参加葬礼。毕自肃心中想着捉拿了王之臣也算是自己的一项政绩,可不能失手叫他跑了;杨正朝心中却想最好王之臣不要反抗,否则动起手来还真是不好意思;王彦路心中却想王之臣最好是跑了,今天跟着干这事儿就已经觉得很别扭了。
众人穿街过巷,不多时来到了一座宅院之前,杨正朝将军士们分成四队,把宅院围了起来,自己则带着赵祁连、王彦路等五人跟随着毕自肃来到门前。王彦路本就不愿意来,不成想这还是被带着跟王之臣面对面交流了,老大的不高兴,不情愿的嘟着嘴在后面低头跟着。杨正朝冲着赵祁连使了个眼色,赵祁连会意,迈步走到门前使劲敲了几下。王彦路心中暗道:咱是来抓人的,又不是来抢钱的,敲那么大声干嘛。
众人等了片刻,院中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吱呀一声,大门打开,一个头戴小帽,身穿直裰的年轻人探出头来左右看了看,见到门口这许多军士,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赵祁连手疾眼快,见门已经开了,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门后那年轻人拽了出来,然后守住大门。年轻人又惊又恐,哈着腰左顾右盼的看了一番,始终没敢说话。毕自肃站在原地,瞪着那个年轻人,严厉的说道:“本官乃是新任的辽东巡抚,奉皇上旨意前来捉拿王之臣,其余人等一概不问,你若老实,本官自然不会为难你。若是不识时务,别怪本官不客气!”那年轻人哆哆嗦嗦的点了点头,恐惧的看着眼前的众人。毕自肃厉声问道:“王之臣可在府中?”年轻人听他这么一问,神色慌张的先是摇了摇头,后又点了点头。毕自肃不耐烦的继续问道:“到底在是不在?若不老实,本官先第一个砍了你!”年轻人被吓得几乎要哭出声来,浑身哆嗦成一团,一直站在毕自肃身旁的那员武将忽然说道:“大人,这厮莫非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我看我们还是快些冲进去捉拿要紧,别在这里听他啰嗦了。”
毕自肃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对那武将道:“曹将军说的对,大家随本官进去捉拿!”王彦路冷漠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暗想这个新来的巡抚大人怎么看起来这么二呢,门都开了还不进去,在这跟个家丁磨叽了这半天。
众人跟随毕自肃冲进院中,如狼似虎般直奔正堂而去,推开房门冲进屋内,赫然只见屋内一张圆桌后面的椅子上端坐着一位头戴金线梁冠,身穿大红色圆领袄裙的妇人。看那妇人容貌虽然年过半百,但是面目慈祥,气质高贵,众人虽说都是拿刀砍人也不往心里去的莽汉,但见到这位妇人时也是心生敬意,不敢造次,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气场”吧。
毕自肃向那位妇人抱拳行礼道:“本官毕自肃,乃是朝廷新任辽东巡抚,见过夫人。”那妇人缓缓的站起身来,向毕自肃还了个礼,淡淡的说道:“毕大人,这么晚了还带着这些军士来我府中是何意啊?”毕自肃朗声道:“本官奉皇上的旨意,前来捉拿原辽东巡抚王之臣,旁人不问,还望夫人明示。”那妇人淡定的看了看眼前的众人,之后说道:“外子不在府中,列位请回吧,老身不便奉陪。”毕自肃则冷笑道:“不在府中?那本官可要讨扰夫人,让这些将士们搜上一搜了。”那妇人听毕自肃如此说,不由得昂起头,冷冷的说道:“皇上的圣旨中可有抄没我家产的字样?毕大人若要强行搜我的宅院,老身虽然这一把年纪了,可也要进京面圣,在皇上面前说道说道。外子虽然受到魏阉的连累,可老身还是朝廷的二品诰命夫人!老身今天倒要看看你们哪个敢造次!”毕自肃没想到这王之臣的老婆这么不好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下一步到底应该怎么办,王彦路则在心中暗赞道:这老太太牛逼!
场面尴尬了片刻,毕自肃突然说道:“我们是为捉拿而来,例行搜查有何不可,本官保证不损坏贵府一草一木便是!”说罢右手一摆,对众人喝道:“搜!”众军士齐声唱了个诺,向四处散去,开始搜查起来。王夫人则气急败坏的喊道:“你们!你们放肆!都给我住手!别碰我家的东西!弄坏了你们赔得起吗!?”众人丝毫不顾王夫人的呵斥,依旧把王之臣的宅院搜了个底朝天,但是没有发现王之臣的踪迹。王彦路不忍动手,只是做做样子在宅院之中随意的转悠了几圈,这一转就转到了后花园之中。这花园山石林立,有水有桥的,格外雅致。王彦路本就对这次行动心中充满反感,见此处清净,索性走进那些假山之中来回转悠,消磨时间,只盼着搜查赶紧结束。不想这转来转去,竟然来到一座高大的假山之前,赫然发现眼前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山洞。
王彦路心中一惊,暗想这王之臣不会就藏在这里面吧?自己进去还是不进去呢?如果里面没有人还好说,若是王之臣真的藏在里面,自己抓是不抓呢?在这山洞之前,王彦路做了半天思想斗争,最后还是决定进去看看。他来到山洞之前,一低头便钻了进去。这山洞的洞口虽说不大,里面却是很大,并排走三个人不成问题,而且深的很。王彦路在里面走了大概有几十步,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丝光亮。他赶忙往前紧走几步,发现前面的路出现了一个拐角,那亮光正是从拐角中折射出来的。王彦路迅速走过拐角,向着亮光的源头走去。走了十几步,前方赫然出现了一个石室,亮光正是从这石室中发出的。王彦路心中紧张到了极点,不是怕鬼,虽然周围的环境很暗很恐怖,不过此时王彦路最怕的是在这石室之中见到王之臣。
此时的王彦路突然有了种转身出去的想法,他停住脚步,愣在原地。目标似乎就在前面,去还是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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