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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西飞滚滚,大江东去滔滔。夜来今日又明朝,蓦地青春过了。
弹指之间,时光从天启七年走过,来到了崇祯元年,宁远城中的百姓全都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之中,军营中也是一样。自打与吴三桂结拜以来,王彦路在广武营中几乎成了家喻户晓的明星人物,这一个多月以来除了按时操练之外,就是跟营里的弟兄在一块聊天吹牛,并且隔三差五的就往林月娥家的小酒肆那儿跑,成了那里的常客。因为这事儿,某天操练结束后,赵祁连打趣他说:“小王,这成天的往人家那儿跑,是不是看上人家闺女了?这是想混个上门女婿当啊?!”王彦路涨红了脸解释道:“伍长,没有的事儿!我就是想请大伙喝两盅。”金国凤在一旁接话道:“可是有好几回我们都没去,你小子不也自己去了?”祖宽紧接着说:“王哥这是醉鬼不爱喝酒!哈哈哈!”赵祁连纠正道:“什么醉鬼不爱喝酒,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阿宽你有机会多跟你王哥学学,大字不识一个还卖学问呢。”众人听罢一起哄笑了一阵,金国凤继续说道:“小王,弟兄们这是给你创造机会呢,这些日子跟人家聊的咋样啊?”自从众人说起这事开始,王彦路的脸就一直红着,此刻听金国凤这么一问,竟不知如何回答,傻傻的愣在那里挠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赵祁连走了过来,拍了拍王彦路的肩膀,笑道:“小王,男人嘛,见到漂亮姑娘就动心这是难免的。这一个月来你跟人家到底熟到什么程度了?要是火候到了,哥帮你提亲去!别不好意思啊。”
王彦路听赵祁连这样说,忍不住问道:“伍长,咱们这些当兵的可以成亲吗?”赵祁连一脸坏笑的说道:“嘿!这小子看来是真有这想法了,哈哈。怎么不能成亲啊?只要你能找到媳妇!”王彦路眨巴眨巴眼睛,又问道:“那俺成了亲,还能住在营里吗?”金国凤忍不住笑道:“傻小子!成了亲不跟你媳妇一块儿睡去还想着回来啊?”其余众人听罢也是一阵大笑。正说笑间,忽听得帐外号角声大作,众人慌忙从帐中跑出,来到校场之上列队站好,各人心中均疑惑不解,这刚操练完怎么又集结啊?
杨正朝来到众人面前站定,高声说道:“一会儿巡抚王之臣王大人要来阅兵!大伙儿都加把劲,精神点!谁也别出差!”众人齐声唱了个诺,纷纷整理着自己的着装,生怕在巡抚大人面前出丑。王彦路心中琢磨这巡抚大人是吃饱了撑的?大过年的不在家呆着,出来阅什么兵?他一走一过算是完事儿了,却可怜了大伙儿要在这寒风中受苦。平时不见他露面,关键时刻出来坑爹!不过正好借这个机会看一看这王巡抚长什么样,要知道自己来宁远这些日子,还没见过像巡抚这么大的官呢。对了,宁远这边不应该是袁崇焕的官最大吗?怎么这些日子和大家聊天都不见有人提他。
正在王彦路胡思乱想之时,浩浩荡荡的走来一群人,正中间簇拥着一个老者,身着大红色圆领长袍,外面披着黑色貂皮披风,头上的乌纱也用貂皮围成暖耳,看着就很暖和。那老者身材微胖,面容倒是慈祥的很,正微笑着不断向雪地中的军士们抱拳拱手的问好呢。王彦路心想:这就是巡抚大人吧,真气派啊!就差喊同志们好了。啥时候自己也能混成这样呢?
那老者正如王彦路所想,是辽东巡抚王之臣。天启七年明与后金宁锦大战之后接替的袁崇焕,其实他到宁远的时间比王彦路也早不到哪里去,能当上巡抚也是靠着魏忠贤的关系。谁料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屁股还没坐热呢,他的靠山魏忠贤就倒了。这几日他听到风声,朝廷正在缉拿阉党,料想自己肯定是没跑了,他心中怨恨,想着临死前再坑朝廷一把,才整出了这阅兵的一幕。
王之臣和蔼的冲着士兵们笑着,不住点头,时不时还夸奖两句,什么精锐劲旅啊、辽东铁军啊,净捡好听的说,力求在士兵面前树立一个良好的和蔼可亲的形象。士兵们排成长长的队列,他从头走到尾,不说是挨着个的打招呼也差不多少,他身后的武将们个个身穿罩甲,下身围着战裙,腰间配着马刀,威风凛凛,只是个个都满脸严肃,跟家里死了人似的。吴襄一脸严肃的陪在王之臣身旁,左良玉也在众将之中跟随着,只不过走在比较靠后的位置。一行人陪着王巡抚从头到尾走了一遍之后又走回到队列中段,停下脚步。这时一员武将来到士兵们面前朗声说道:“弟兄们!王巡抚在百忙之中没有忘记大伙儿!今天特意来看望大家!……”王彦路因为离得比较远,听不太清他在说什么,只是见那员武将头戴凤翅金盔,身穿窄袖云肩通袖膝襕袍,外罩对襟长身甲,两幅战裙围在腰间,一脸的正气,不怒自威,一副高层领导的派头。忍不住问向一旁的赵祁连:“伍长,讲话的那将军是谁啊?”赵祁连斜眼看了看王彦路,一脸的错愕道:“小子,你连总兵大人都不认识吗?”王彦路一脸尴尬,因为他确实不认识。在这之前他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身为副总兵的吴襄。
说话的武将正是宁远总兵官朱梅,此时他顿了顿说道:“下面请巡抚大人训话!”说罢让出位置向王之臣做了个请的手势。王之臣微笑着说道:“海峰,太客气了!”说罢缓步来到众人面前朗声说道:“诸位将士久在边关,抵御建奴,颇为辛苦!本府代表朝廷,谢过诸位将士!”说罢双手抱拳向众人拜了下去。众人赶忙还礼,齐声吼道:“精忠报国!”王彦路心中暗想:看来不论哪个朝代,大官儿出场肯定都是先来一通废话,有的没的先打一套,把场面hold住。万幸这是明朝,没有什么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武警总队之类的前缀,否则烦都烦死了,敢情他穿得那么暖和。之后王之臣的讲话他只听了个大概(离得远,想细听也没机会),意思就是过年了,大家辛苦这么长时间,来看看大家,最重要的是发钱,凡是参与阅兵的士卒,每人发五两银子。王彦路心中乐开了花,差一点儿笑出声来。我勒个去,五两银子!自己一个月饷银才1两八钱,这见一回首长就给五两!赶上三个月的饷银了!
读到此处看官您大概会想不通,这王之臣不是有病吧?一个人给五两,宁远有士兵将近三万人,这十几万两银子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扔出去了!敢情不是他自己掏腰包,他不心疼。您如果这么想就对了,确实不是他自己掏腰包,他这是把朝廷拨给辽东的军费提前都发下去了,一是为了给自己买个好,二来又坑了他的继任者。因为他把钱都花了,再来新巡抚就没法玩儿了,这一招可谓损人不利己。后来事情的发展也还真被他猜中了,新任巡抚毕自肃就是因为拿不出钱来发饷才导致的宁远兵变,他被闹事儿的士兵抓起来好一顿痛打,差一点儿被打死!
不过王彦路没心思想别的,他和其他宁远城的士兵一样都沉浸在几乎是兴奋的喜悦中。王之臣讲完话就由朱梅等将领陪同着走了,众人也跟着解散。赵祁连带着王彦路等五人去领了赏银之后回到帐篷之中,几人都面带喜色,忍不住乐出声来。祖宽憨笑着说道:“这王巡抚真是好人,给了这么多钱!”王彦路接话道:“那还用说!我们老王家就是出好人!”金国凤也笑着问王彦路道:“小王,这一下子有了这多钱,打算怎么花啊?”王彦路光顾着兴奋了,还真没想过要怎么花这些钱,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时赵祁连接话道:“花什么花?小王现在也有了目标了,还是攒着将来娶媳妇用吧。”祖宽接着说道:“伍长说得对,今晚我们一起去林家酒肆聚一聚!一来是庆祝发了赏银,二来伍长也帮王哥去提亲!打铁要趁热!”王彦路忙制止道:“阿宽别乱说!聚一聚我没话说,提亲的事儿…我…我!”他心中着急,话到嘴边竟然卡住,说不出来。
赵祁连摆手笑道:“行了小子,看你紧张那熊样。你还没跟哥说你们俩熟到什么程度了呢,人家姑娘对你到底有没有意思啊?别哥厚着脸皮给你提亲去再被人支回来,哥可丢不起那人。”
王彦路臊红了脸,低下头去没有说话。赵祁连则继续追问道:“我说小王,你倒是跟弟兄们说说,你们现在到底熟成啥样了?人家姑娘对你有没有那意思啊?哥都替你着急啊!”王彦路仍然低着头,不好意思看赵祁连,然后小声的嘀咕道:“我感觉…应该有吧。”赵祁连笑道:“我说兄弟,这事儿你可弄准了,否则哥哥丢人是小,你没了一段才是大啊!”王彦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比蚊子声稍微大一点的声音说道:“这些日子,我和林姐姐相处的很投缘,她说很感激我那天救了她,还…还送了我这个钱袋,让我装银两用。”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粉红色的荷包让赵祁连看了看。
赵祁连看了眼荷包,疑惑的问道:“你叫她什么?姐姐!?人家姑娘年龄比你大?”王彦路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不解的问道:“是啊,她比我大三岁,今年26岁了。我一直叫她姐姐。有什么好奇怪的?”金国凤在一旁打趣道:“行啊,比他大又如何。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小王,哥支持你!”祖宽接着说道:“王哥,兄弟也支持你!这信物都到手了还有啥好说的,伍长!今天俺们就去提亲!”王彦路忙大声说道:“阿宽你别乱讲,我!我……”赵祁连拍了拍王彦路的肩膀,问道:“怎么了小子,你这是…你到底什么情况?不喜欢人家姑娘?不能啊,不喜欢你成天的往人家那儿跑!”王彦路连忙摆手说道:“伍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只是个当兵的,每个月就挣那些饷银,我拿啥养媳妇啊?我……我觉得我配不上林姐姐。”说罢沮丧的低下了头。
“没出息!”赵祁连说罢狠狠的拍了一下王彦路的头,生气的说道:“当兵的怎么了!?当兵的没资格找媳妇吗?你日后立了功升了官,只要你小子有命从疆场上活着回来,还愁养不起媳妇!?再说了,人家姑娘家里有产业,用得着你养吗!”金国凤也跟着说道:“是啊,小王。你要这么想得话,哥可瞧不起你。实在不行咱就当个上门女婿呗。况且她年龄比你大,26岁也不小了,我约莫着这事儿能成。”此时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徐仲林开口道:“小王,只要你点下头,这事儿弟兄们今天就帮你办了,晚上你去了只管跟阿宽喝酒,伍长去提亲,剩下的事儿你不用管。成不成就是这么一下子,别再拖了,再拖那姑娘老得还能看吗?”祖宽也接话道:“是啊王哥,今天就把这事儿办了,他老林头要是敢看不起咱,俺就把他那小酒肆给砸了!”王彦路赶忙呵斥道:“阿宽,胡扯!砸什么砸?先砸你!”祖宽听出王彦路语气中是真的有些不高兴,索性对他做了个鬼脸,不再说话。赵祁连则说道:“那就这么定了,今晚大伙儿一起去那儿聚聚,一来是发了赏银庆祝一下,二来帮着小王把正事儿办了。小王,晚上你就只管喝酒,顺着哥哥的话说,其他的你甭管。”
王彦路见赵祁连说得那样肯定,便不再继续争辩(争辩个屁,他又不是不愿意,他是怕人家不愿意。天生就这样,比大姑娘脸皮儿还薄)。闲言少叙,到了晚上,几人出了军营来到林家酒肆,围了张桌子坐定,林月娥见王彦路等人到来,忙笑着迎了出来。这几人都与王彦路在闲时来过此处饮酒,林月娥都曾见过,是以并不感到陌生,只是在与王彦路对视的一刹那,脸上闪过一丝红润,王彦路也是脸上一红,忙低下头去,紧咬嘴唇,不敢说话。那林老先生见众人到来,也跟着上前打过招呼,众人寒暄几句过后,要了一桌子菜,都是平时舍不得吃的,这次领了赏钱,总算可以解解馋了。众人等了片刻,见酒菜上齐,赵祁连招呼过林老先生一起过来喝两盅,那林老先生初时推脱几句不敢过去,架不住赵祁连巧舌如簧、连蒙带骗的,总算是同意一起喝几盅,说说话,聊聊天。林月娥见菜已上齐,不想妨碍众人喝酒,偷看了一眼王彦路之后便回到柜台后面低头坐在椅子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不多时,满满一壶酒已经见底了。赵祁连又要了一壶酒,林月娥应了一声,转身进到后堂中去取酒。赵祁连见她进了屋,先敬了林老先生一杯酒,两人将酒一饮而尽之后,赵祁连说道:“林老伯,实不相瞒,今天赵某带着弟兄们前来,一是为了和弟兄们聚一聚,开开心。二来,实在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与老伯商议一下。”林老先生听后疑惑道:“不知军爷有何事要找老夫啊?”赵祁连伸出手来向着王彦路一指,说道:“我这兄弟与令千金这些日子以来相处的很是融洽,令千金还送了荷包给他。而他对令千金也是爱慕了很久了。但是他生性腼腆的很,他不好意思说,若不是我今天逼着他说,这事儿我们大家还蒙在鼓里呢。我这兄弟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还读过些书,比我们这些大老粗可是强太多了。绝对靠得住!老伯,今天我来就是想给我兄弟提个亲,反正他们俩人相处的都挺好,郎情妾意的,令千金年纪也不小了。我们不如成了他们的吧。”
林老先生听罢愣了半晌,疑惑的看向王彦路,然后说道:“小王恩公真的对小女有意吗?”王彦路红着脸不好意思说话,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林老先生微笑着捋了捋胡须,对赵祁连说道:“不瞒军爷,小王恩公可是我父女的大恩人,老夫也对他也很是中意,只是这是小女的终身大事,还要看看小女的意思。”
正在此时,恰赶上林月娥从后屋取出酒来送到桌前,正欲离去。林老先生急忙叫住女儿,把提亲的事儿说与她听了,问她愿不愿意。林月娥霎时间羞红了脸,低下头去小声说道:“女儿一切全听爹的。”说罢羞得捂住脸跑进了后屋里去。赵祁连等高兴的哈哈大笑,当即与林老先生定下了这门亲事,择日给他们二人成亲。王彦路红着脸敬了未来岳父一杯酒,林老先生高兴得一饮而尽,这顿酒直喝到深夜,众人方才辞别林老先生与月娥,回到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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