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一个拥有一颗自然平常心做生活的根基的人,就会有涓涓的清流从心底流过,就会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平静。
左小陌带着卓玛在拉萨那个出租平房里生活了一年多。卓玛终于念完了她半途没念完高中,并很争气地考取了上海华东师范大学专门为藏族同胞开设的汉语言文学专业的西藏生代培班。过完这个夏天,她就要去上海读书了。而左小陌还想继续留在拉萨,她打算送卓玛去上海以后,她要一个人开着车背着包一步步去丈量西藏这块神秘而古老的土地,然后再找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
那天早晨,送卓玛去学校后,左小陌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小院的一把白色的椅子上读那本她在拉萨八廓街旧书摊上淘来的中英文版的《圣经》。这时,小院的门被轻轻推开了,她抬头看见益开多吉活佛带着笑意,风尘仆仆地站在小院的门前。
他说:“抱歉,提前到来,打扰您看书了。”他说话的口气是那样让人信任,笑容还那样充满着暖意。
左小陌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礼貌地微笑着说:“啊,来啦,
欢迎!”
“那天跟您约好,上午10点过来,但上午办事顺利,所以提早了。来您这里是卓玛奶奶托我带来一些食物,我也正想过来看看您,不知道您现在身体恢复得怎么样?我还给您带来了一些书。”他的语调清淡,句子简洁,仿佛与左小陌熟识已久。
“哦,谢谢您,我身体已经全部康复了,您看很健康啦。请进屋里坐吧。”说着她客气地引着他进了屋子。
屋子里窗户四闭着,窗帘低垂。左小陌快走一步到窗前,拉开了深紫色棉麻布厚重的窗帘,太阳就亮晃晃的照射进来,让起初黑暗隐蔽的房间,顿时鲜明。
这是一间不大但摆设讲究的客厅,一长一短的深紫色棉麻布艺的沙发透着质感,围着一张正方形黑色亚光漆茶几,茶几上放着精致的白色瓷器茶具。镶嵌着珠母贝精致的藏式酒柜里放着波西米亚的水晶杯和几瓶洋酒,与酒柜同系列的餐桌上放着藏式银制烛台,典雅的餐边柜上的那只大花瓶里插满了枯萎的雏菊,地上铺着淡紫色柔软的全羊毛地毯。
益开多吉对眼前的改变有点吃惊。因为才一年多时间,这个原本又脏又乱又破的出租屋,怎么就变成了如此精美和典雅的居所了。
看到益开多吉怔怔地站在那里,左小陌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用敬语说道:“您请进来坐,是不是觉得这屋变化很大?”
益开多吉很坦率地回答说:“是的。”
“因为想在这里住上一阵子,原来的屋子实在太乱了,所以就收拾了一下。屋里的东西大部分是在拉萨买的,有些是通过国外品牌网上代购的。”左小陌淡淡地解释完以后,看益开多吉在沙发上坐下后,便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她托着一个大红色的木质漆画托盘,走了出来。她把托盘里的一把黑色的铸铁水壶和一个木制漆画蛋型的茶叶罐拿出来放在菜几上,将茶几上像半个蛋壳一样大小的茶盅放到茶盘上,从茶叶罐内取出茶叶放进精巧的白色瓷器的小茶壶内,倒上开水将壶内的茶叶先洗了一遍,再倒入开水。用开水在茶壶外淋洗一遍,然后将壶内的茶水倒在一个有滤网的公道杯内,又把放好的小茶盅用开水冲洗一遍,将公道杯里面透明的淡棕色的茶水倒入茶盅内,用3个手指捏起茶盅,双手托举,弯腰送到了益开多吉的手里。
益开多吉看她熟练地做完这一切,礼貌地回敬道:“非常感谢您,请我品尝你们汉族的工夫茶。”
“哦,您知道这叫工夫茶啊,看来您很了解我们的文化。”左小陌有点惊喜地说道。
益开多吉有点自豪地回答说:“是啊,要知道,我可曾经在北京读了4年大学。”
“哦!真的很荣幸,没想到在西藏高原能够遇上像您这样的知音。”左小陌一直很感谢益开多吉曾经为她所做过的一切,所以乘此机会说点感激赞美的话,但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正确表达。
益开多吉似乎明白她的心思,很大方地接受了她的客套赞许。然后端起茶品味了起来。
这茶确实有一种独特得难以形容的味道,喝一口有一种飘然的奇香渗入舌尖,爽口又甘蜜。他说:“这茶味道很好,很独特。可以介绍一下这是什么茶吗?”
左小陌笑着回答:“当然可以。”然后,她像一位专业的茶道表演者一样一边重复地泡着茶,一边介绍说:“这茶叫‘金骏眉’。2005才有这个茶,原料产自福建武夷山海拔1200米至1800米的高山野茶树上。茶青的时候,是野生的茶芽尖。不过要制成一斤上好的金骏眉,需要6至8万颗芽尖。它的制作过程也很讲究,是结合红茶精品正山小种的传统工艺,由有经验的专业制茶师傅手工制作,是可遇不可求的茶中珍品,所以您一定要好好的品一品,喝这茶能够感受到饮茶的一种乐趣。”
益开多吉听了左小陌的详细介绍,深有体会般地说道:“是啊,喝这样的茶是应该慢慢的去感受它,才能让茶的韵味逐渐进入一个理想的状态。就像你们南方那边的人吃甘蔗,不急于咀嚼那段多汁甘甜的部分,而是从甘蔗上段不甜的那段开始,才越吃越甜。”
“呀,真没想到您对我们汉族文化这么了解,相比之下,我对藏族文化的了解就少得可怜了。”
益开多吉接过她的话题说:“这不急,慢慢来,其实想真正了解我们的文化,也要像喝这工夫茶一样,要沉下心来慢慢品,才能逐渐进入佳境。”说着,他打开他的背包:“今天来之前,我给您找了几本书,您闲时可以看看,了解了解。”左小陌接过他递过来的书,看到那几本书的书名分别是《西藏王统记》、《圣祖实录》、《西藏喇嘛事例》还有一本《藏地日记》和三四本薄薄的介绍西藏地理、民俗风貌的小册子和一本西藏地图。
左小陌捧着这些书,笑着说:“哇,那么多书啊!看这些书名有点深奥,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得懂呢。”
益开多吉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接过话茬说道:“其实,我给您带来这些书,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让您了解一下我们西藏的历史,因为藏民族的文化,很大部分是与宗教联在一起的。”他停顿了一下,微笑着说:“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您在看《圣经》,我没想到您是基督徒。”左小陌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解释说:“哦!我不是基督徒,我外婆信基督。其实,看《圣经》是我从小的一种习惯。”
“哦,原来是这样的。刚才我还在想,或许信仰上的差异,让您看我带来的这些书,您会有抵触。如果不想看,就不必看,遵从自己内心的感受吧。”
左小陌没想到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会让益开多吉这样准确的看透了心思,她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解释说:“对不起,我说看不懂不是这个意思。”看到左小陌有点尴尬,益开多吉连忙解释说,这没关系,宗教信仰是每个人心灵的选择。其实,信基督也好,信佛教也好,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让人内心充满爱。我觉得有信仰总比没有信仰好。接着他话峰一转,并用他那深燧发亮的眼睛看着左小陌问道:“您知不知道,其实,早在380多年前,基督教已经传到西藏。”
左小陌听到这里,惊奇地说了声:“哦!有这事啊?”
“是的。”于是,益开多吉像说故事一样地说了下去。在中世纪,当时有一个叫聂斯托里派的基督教派曾风靡整个亚洲,这个教派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衰弱了。到罗马时期,欧洲掀起了一场基督教的复兴运动,有一大批勇敢的传教士,四处游学传教,基督教逐渐波及到许多地区。1719年,一批云游的神职人员,组织了一个在最偏僻艰苦地区寻找依然可能存在的聂斯托里派基督徒的活动。于是,基督教通过传教士从北京传到西藏。在这个组织里有4个神职人员,他们从中国的西南方出发,艰苦地跋涉了几个月,其中3个人在兰州和青海遭遇了不幸。传说,最后一个传教士跌入了那条至今为止再也找不到第二条进入蓝月亮山谷的通道中。这个山谷里住着一批善良、诚恳、热情而又食物富足的人,他们用最原始的礼仪接纳和帮助了这位传教士,不久这个传教士的身体康复了,就留在这个山谷里进行布道。尽管当地人都信佛教,但是他们都乐意听这个传教士布道,认为他讲的道理都很对,也很好听。从此,他在布道的那一片土地上结出了丰盛的果实。从1734年,他53岁开始,一直到他108岁离世,他在这个地区生活,献身于传道事业。这个传道士叫裴络而特,他出生于卢森堡,在巴黎大学、波伦亚大学和其他大学上过学,是一位很有学问的学者。
听益开多吉用舒缓的语气说着这个故事,左小陌仿佛在听一个已经远逝的神秘梦境。益开多吉随后又说,虽然基督教有很明确的排他性,但是所有的宗教教益有一个相通点,那就是叫人做好事,做好人。至今,在云南一个叫丙中洛的地方,基督教、佛教以及其他的宗教在一个村庄里和谐地相处着,大家各自信奉着自己心中的神灵。
那个下午,他们俩坐在明亮的客厅里喝着茶,说着有关宗教信仰和生命方面的话题,直到太阳快西斜时他才起身告辞。益开多吉把卓玛奶奶托他捎来的一包牦牛肉干和一包青稞粉交给了左小陌,走出了小院。
望着那个穿着绛红色僧袍的背影消失在小巷的拐角时,左小陌在想,这位僧人的知识面怎么会那么的广,难道他就是那些武侠小说里那些所谓高僧吗?想到这里左小陌被自己无厘头的想法逗笑了,她自嘲地摇了摇头。
日子便是这样过着。无论有事或者无事。在天高地远、人生地不熟的西藏,左小陌跟周围的一切没有接触,她的世界里除了卓玛就剩下书了。时间像钟一样行进着,一点过了是二点,二点过了是三点……
6、
左小陌从小是个会做梦的人,长大以后,她依然是一个常常会做梦的女子。
和花军辉在一起的那个**,她记不得和他做了几次,才在一种恍惚的、甜美的状态中,在他的怀抱里陷入了沉睡……
她梦见自己在一条坎坷不平的山路上吃力地奔跑着,激烈的心跳带着身体的快意,背后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追赶着她,使她一次次的陷入了迷途。心是焦灼无助的害怕,天空是是灰色的阴霾,有大团的云在她的头顶寂静地飞过……她在一阵温柔的抚摸下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发现花军辉正趴在床上专注地看着她。看她醒了,他轻轻地吻她。左小陌想起昨天晚上的经过脸羞红着拉起被子盖住了脸,他抚摸着她的头发,她把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把头枕在他的胸上,从梦魇中醒过来的她,突然显得疲倦而脆弱。他吻她的手和头发,她笑了,笑得像个寂寞的孩子。他再次的要她,她在羞涩的快乐中,仰起她如花般盛开的脸暖暖地问他:“会一直这样爱她到老吗?”他把她散开的长发用手指轻轻的拢起,温柔地在她的耳边说:“除非生命停止了。”她在他的怀里轻轻地颤动着,那是肉体深处的一种奇特的,美妙的震颤,是一种自我决定的痉挛,宛如一段激奋文字最后一个字一样让人回味。
整整二天,他们没有走出过房间,饭都是叫了送餐服务。他们一小时又一小时地细声亲密地交谈,这种惊人的、深刻的、意想不到的美妙,是他们以前的经验所不知道的。
从读小学开始,外婆就让左小陌一个人睡一个房间。临睡前外婆会在她的床前放一杯牛奶和二小块饼干,她在睡前会喝完牛奶,刷牙,上床拿出小人书或者《圣经》读一会,然后关灯,拉好被子捂住自己的头。没有轻轻的歌声和抚摸,没有故事和晚安的亲吻,只有她一个人孤独的想象。
与花军辉在杭州分别前的那个晚上,花军辉把一个削好的苹果放在她的床头柜上,左小陌吃完苹果,走进浴室,她脱光了衣服,站在浴室里那面巨大的镜子前,照着自己的裸体。她把浴室所有的灯光全部打开,明亮的光线照在她的身上。
她看到她的肉体,一个**的身体,易伤而又点可怜。她的容貌是被人称为美丽的,她的Ru房不大,但圆润而挺拔。她的小腹是幼嫩的,含着希望。她的大腿修长耳又富有女性的圆满。她向后面照她的腰和臀,她的腰纤细地透着轻盈的愉快,她的臀部柔和而又丰满透着像瓷器一般细嫩的光泽。这是一个24岁女子身体,如今已经完完全全地交给了一个她所深爱的男人,她为自己大胆的、奋不顾身的举动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正在此时花军辉走进了浴室,他们就在浴室里做爱,左小陌眼睛里满是温暖的泪水,她知道这透明的液体是她心底最深处流出来的源泉。她希望他通过激烈或者粗暴的动作来抑制它的倾泻。她黑色的眼睛一直看着他,是依恋的,不舍的,放肆的。他不知道这一刻她在想什么,他只能激烈地动作着,在他再也无力控制而爆发的瞬间,他听到她喉咙里发出的**中带着的寂寞。她的手冰凉地紧紧地抱着他,指甲深深地嵌进他背上的肉里,他却没有感到疼痛。
那个晚上,左小陌没有再睡,她穿着花军辉宽大的衬衣,坐在床上看着沉睡的他,他睡觉的样子很好看,微微的皱着眉头,有些忧郁。左小陌看着他,一直看到窗外一点一点的亮起来。
花军辉在杭州停留了三天离开左小陌,转道北京回了美国。
花军辉走了左小陌又仿佛掉进了一个孤独的深井里,天天思念着远在异乡的**,那思念的寂寞让她感到内心无比的空洞。为了排遣,她在学校图书馆借了许多书,有卡夫卡、昆德拉、杜拉斯、张爱玲甚至还借了《三国演义》……书看累了,她就去操场沿着跑道,一圈又一圈的跑步,直到把自己累得趴下了,心中的思念才好像减轻了一些。
半年后,左小陌终于拿到了大学文凭。拿到文凭的那天,她给花军辉的父亲花承林打了电话,她很平静的在电话里说:“花伯伯,我毕业了。”
电话那头,传来花承林爽朗的笑声:“闺女,好样的!毕业了,那就回北京来吧!伯伯会给你安排好一切的。”还没等左小陌说后面的话题,那边已经挂了电话。左小陌苦笑着对着话筒摇了摇头,随着花承林官位的不断升高,他是越来越忙了,左小陌理解他。
要离开杭州前一天的晚上,牧歌请左小陌在杭州的中日友好饭店顶楼旋转餐厅吃日本料理。那个旋转餐厅可以一边吃饭一边看西湖的全景。那天正好是星期一的晚上,就餐的人不多,餐厅空荡荡的,餐厅内的灯光迷离且有些诡异。她们两人喝着爽口的日本清酒,吃花式的日本饭团和烤鳗鱼、天妇罗、神户烤牛肉以及金枪鱼刺身。微微有些醉意的时候,牧歌说:“小陌,明天就要走了,真的很舍不得?”说这话的时候,牧歌的眼圈有点发红。
左小陌低着头,没有看她,轻声地说:“对不起,牧歌,不能陪你了。其实,也很想留在这里,一直喜欢这里的山和水。但是,我想有一个新的开始。你也知道我等他,已经等得太久了,回北京毕竟能跟他的距离缩短一些,我真的已经很腻味这样的等待了。”接着她又说道:“自从花军辉离开以后,我心中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快快的结束这痛苦而漫长的等待。现在,任何事,任何人都无法束缚我想结束这种等待的愿望。”
听左小陌说到这里,牧歌举起手中的酒杯说:“小陌,不要说了,我理解你。让我们为往事干杯。未来,你一定会心想事成的!”说完她一饮而尽,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温暖地滑落了下来。
两个好朋友泪流满面的相对而坐,谁也没有说话。离别像一只粗暴而任性的手,在让人感到不舍的同时也满含着温情。
飞机降落北京的时候,左小陌给林开杰打了电话。听到她的声音,林开杰在电话里高兴地大叫起来:“嗨!左小陌,你终于回来啦!”
“恩,回来了,刚下飞机。”
“好,太好了,那我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打的回来吧。师哥,我的家门钥匙不知道给我塞在哪儿,一时找不到了,你是否可以回家等我啊。”
“没问题,我现在就回去,在家等你,你不着急,慢慢来。”林开杰搁下电话,拿着包,快速地离开了办公室。
;
(https://www.mangg.com/id43781/2461347.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