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网游竞技 > 小陌 > 第一章 生死回声 4

?7、

  梦魇是一种虚幻,梦不需要语言,它们就像灵魂深处黑暗的花园。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让左小陌再一次从昏睡中醒来,她看见那

  个挤奶唱歌的姑娘在毡房外正跟老妇人用藏语高兴地谈笑着。

  不一会姑娘轻手轻脚地走进毡房,用那把泥瓦壶,给那只放在矮桌上的碗重新加满了酥油茶。她的表情朴实天真,乌黑的眼睛干净又明亮,像清晨一道明亮的阳光。

  当她转身看到睁着眼睛看着她的左小陌,惊喜又高兴地用生硬的汉语说:“啊姐姐,你醒啦!”她的语气充满着期盼后的欣慰。

  在这个仿佛与世隔绝的地方,听到亲切的汉语,左小陌不顾身上的疼痛用尽力气回答说:“是啊。姑娘,我醒了。你能告诉我我这是在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躺在这里?你叫什么……”此刻,她有太多盘旋在心中的疑问要问眼前这位像天使一样来到她面前的姑娘。

  姑娘咯咯地笑着说:“我叫卓玛,你是被我奶奶救回来的。”

  她用手指了指,坐在毡房外草地上飞快旋转着经筒的老妇人说:“那是我奶奶,那天,突然下了一场暴风雪,奶奶冒着大雪去峡谷寻找丢失的小羊羔,看到有一辆车被卡在半山腰的一块大石头里……”

  在卓玛的叙述中,左小陌知道自己是在那天的暴风雪中,连人带车掉进了山谷。幸运的是,她的车被一块横在半山腰上的巨大石块挡住了,才没有掉进深不见底的峡谷里。老妇人在漫天的飞雪中找她的小羊羔,看见卡在石头中的车,她爬上了山腰,朝车窗里张望,发现在车厢内的左小陌,就立即叫来了附近的藏族牧民,撬开车门,把左小陌给拉了出来。

  “你被拉出车的时候浑身都是血,很吓人。是我去叫来色蓝寺的活佛益开多吉帮你治伤。他的医术很好,是他给你用了我们这里最好的治伤藏药,还喂你吃了他自己配制的药。你睡了三天三夜都没醒来,奶奶很担心,一直在为你念经祈祷。昨天你终于醒了,奶奶很高兴,她已经去告诉益开多吉活佛了。他会来看你的。”卓玛像只快乐的百灵鸟,一口气把左小陌心中的疑问都一一解答了。

  望着眼前这位远离现代文明,穿着破旧衣服,吃着单一食品,但却快乐得像天使一般的姑娘,左小陌开始脸红了起来。

  想到自己为了锦衣玉食的奢华生活,忘记了生命中最需要、最本质的东西。现在想想,过去的那些荣华富贵就像香烟点燃后留下的一截烟灰一样,轻轻的用手指一弹就会粉碎。再想到自己在受到打击逃离时,那些疯狂的自毁行动,一心想获得死的自由,想让死成为一种摆脱这个世界轻盈的方式是多么可笑和过分。

  几天以后,或许是神奇的藏药起了的作用,左小陌感到身上的伤痛在渐渐的退去。睡在牦牛皮上的身体也开始暖和了。她开始觉得自己的胃与泥碗中的酥油茶和青稞窝头也渐渐能凑合着“和平相处”了。

  仅半个月的工夫,她跟卓玛成了好朋友,卓玛经常坐在毡房的地上,跟她眉飞色舞的讲一些她在放牧、挖虫草,挖松茸时遇到的一些新鲜事,讲她在挤奶时,牛突然拉屎拉尿,粪便溅到她脸上的懊恼……

  当夜晚毡房外的篝火燃亮的时候,她看到一个像脸盆一样大小的明亮而皎洁的月亮,正好出现在斜斜毡房顶上的天窗位置时,她轻轻地哼起那首她喜欢的《流年》:

  爱上一个天使的缺点

  用一种魔鬼的语言

  上帝在云端只眨了一眨眼

  最后眉一皱头一点

  ……

  她听见自己的歌声被那篝火点燃着,消失在透明的布满星光的天空下。

  8、

  日子在寂静的山谷里一天天地走过。

  左小陌身上的伤,在神奇藏药和时间的治疗下,渐渐的好转。现在她可以靠一条好的左腿独立着下地挪步了。

  那天上午,卓玛和奶奶去不远的色蓝寺送她们清晨刚挤出的牛奶。下午四周空无一人,只有穿越山谷的细微风声在四周游荡。左小陌一小步一小步挪动着身体,艰难地走出毡房,这是她被救后第一次走出毡房。

  下午二三点钟,高原的阳光依然刺眼,照在她的脸上,让她感到有点眩晕。天是这样的蓝,云是这样的白,可是人心却为什么是这样的险恶。左小陌抬头看着天,觉得自己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愤世嫉俗了,所有的激情和美好都已经变成了心底溃烂的疤痕,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身外的一切纷扰,与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她这里仅有的只是贫穷和寂寞。

  她艰难的一步一颤地走到离毡房不远的一块凹凸不平的石头上慢慢地坐了下来。抬头看见靠她这边的山顶阳光很灿烂,而对面的山崖却是暮色苍茫,这样的景色让左小陌想到自己眼前的状况不就像这一明一暗的两个世界。自己不就像是那朵一直开在阴暗中畸形盛开的花朵。世间有这样绝对的风景,而自己却没发现。

  “小陌姐姐、小陌姐姐……”左小陌听到身后的毡房里传来卓玛清脆的呼唤声。

  她用左手支撑着石头勉强地站立起来,吃力地转过身,对着毡房大声地回答:“卓玛妹妹我在这里呐!”

  “啊!小陌姐姐,你可以走路啦?太好了!”声音刚落,卓玛已经像一只快乐的小鹿奔跑到她的跟前,年轻光洁的脸蛋上两块红红的“高原红”像两朵鲜艳的桃花,显现着青春健康的光泽。

  卓玛将一只手搀扶住左小陌,另一只手指着毡房的方向说:“姐姐你看,益开多吉活佛来看你了。”

  顺着卓玛手指的方向,左小陌看到不远处一个穿着绛红色僧袍的身影在雪山峡谷巨大的背景下,向她走来。

  当他低头双手合十用藏语说完问候的吉语后,左小陌这才看清那人的脸。他看上去才30岁出头,有一双细长的眼睛和一个挺直的鼻梁,浅棕色的皮肤,身材魁梧、相貌俊美、气度非凡。

  他身上背着一个橙灰相间的“NorthFace”双肩旅行包,左小陌看出那是她的包。

  还没等她细想,益开多吉已经把那只包从他身上拿下来递到了她的面前:“这是您的东西,请您检查一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很标准的普通话,还很礼貌的使用“您”这样的敬语,声音带着低沉的磁性,让人顿生敬意。

  左小陌被惊呆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个年轻活佛的普通话会讲得那么标准,更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些被她已经不屑一顾的身外之物,居然还会失而复得原封不动地回到她的身边。

  益开多吉也许看出她的心事,用缓慢的,带有磁性的声音解释说:“那天在车上把您救出来后,藏民们发现车的外壳毁损得很厉害,但车上的物品都完好无损。他们就把这些物品全部从车上搬了下来。当他们打开包,看到里面有许多钱和贵重物品还有许多银行卡之类的东西,他们就把这个包还有车上的所有物品都搬到了我那里,交给了我。今天我把它们全部背过来了,其余的物品都放在毡房里了,这个包我就亲手交给您了。”

  听了益开多吉的叙说,左小陌的胸口有一股热流瞬间从心头涌向眼睛,眼泪顺着她美丽而苍白的脸无声地流了下来,感动让她哽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益开多吉看她泪流满面,还以为是刚才对她说车损的很厉害让她难过了,就连忙安慰说:“您不用担心,车虽然破损很厉害,但只是外壳,能修好。我已经让牧民把它从山谷里抬出来了。并根据您车上放着的保险卡,已经通知拉萨的保险公司,过几天保险公司就会过来把您的车拖去修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为了那辆车……”左小陌连忙解释着,感动已经让她不知道如何表白,更让她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来。此刻,相信即使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强盗,也会被那些淳朴的心灵和高尚的举动所感动。

  在这些落差巨大的山脉里,山武断地割断了人们的交往。但是,宗教的力量把一些支离破碎的个体联系起来,藏民们对内心的精神的索求,远胜于对现实和物质的索求。他们心中的善良、淳朴和精神的一致性,让他们很容易无私的去帮助别人,去奉献自己。

  益开多吉带来的物品,让左小陌又可以回到锦衣玉食的生活,但她没有那样做。重生以后让她明白,自己应该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来度过像雨水一样无法停止下落的时间。

  秋去冬来。左小陌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生活了二个多月后,她的伤已经快痊愈了。卓玛和她的奶奶也要在入冬前,带着他们的牛羊撤离这块放牧的高山草场,左小陌也必须跟着他们离开这块让她留恋的地方。

  她发现藏民在搭建和拆建这些毡房时动作十分熟练和简单,只要将帐脊两边的活扣解开,拔掉帐杆,解开帐绳,再将帐布叠好,一座房子就被轻而易举的放到牛车上。

  这些毡房如同一粒粒棋子,在西藏高原这张棋盘上不停地挪动。悄无声息的在高山草原上飘过,像蓝天上洁白的云朵,也像小时候积木里的图形,一会儿三角形,一会儿长方形,在广袤的草原上以不同的表情跳跃着活动着,在岁月的流转中搭建出一幅幅诱人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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