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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北镇抚司押堂后院小密室中，李焘所遣之人唐万垂首站在堂下。
骆养性端坐上手，低头看着手中锦衣卫塘报，手心中全是汗水。
“崇祯元年八月初，锦衣卫密报京城，天津，河间诸府十数位商人密谋引九头镇马匪马占魁部，单家桥马匪熊百万部，黄骅马匪程闯部以及牙河马匪张继部计千人劫掠火屯港口，破坏港口码头，仓库之事，八月十日，火屯因北地盗匪横行，大力集结漕船，并多派兵丁护送，漕运由是安稳。期间整墒漕船夹带，获大批北地商人商充漕船，十六日马匪劫掠火屯，烧掠沿河房屋庄稼，烟尘蔽日，幸赖天赐，操守李焘提前查验，迁民入堡躲避得幸，随后火屯出兵激战于贼，遂败之，枭首五百余，擒三十余，讯毕，得知所谋者有：京城贾家，天津高家，沧州公孙家，河间古氏，诸葛氏，邱氏，此几家河运走私，密谋击官府军屯，威胁乡里，横行霸道世间诸恶多有涉及，此为不赦之罪……”
骆养性轻嘘一口长气，苦笑道：“这李焘好大的胆子，凡此几家朝堂多有重臣相护，如此区区几条如何动的如此多的商贾？虽是办事用力，但是此事却有些一厢情愿……”
堂下站立的唐万并不答话，又从袍袖中抽出一纸秘书恭敬的捧至骆养性手中。
骆养性接在手中，却看到那纸上只大大写了一个“饷”字，不由手捻胡须，默默不语。
良久，那骆养性猛地一拍桌案，大叫一声：“妙！”随后哈哈大笑，倒把唐万下了一跳。
那骆养性笑罢，低首问道唐万：“汝在李焘军中添做何职？”
唐万跪倒报道：“禀指挥使大人，小的在火屯军中管运粮之事，且李大人常言，我等非是李焘之兵，乃是天子之兵，骆大人之矛，锦衣卫之虎，朝堂内外唯指挥使大人马首是瞻，是以大人所言‘李焘军中’此言差矣。”
骆养性见那唐万说的小心，心中亦是高兴万分，是嘛锦衣卫千户手中兵马不就是自己的兵马吗？凭空一般出现一只可以击败上千马贼的武装总是令人高兴的事情。
那唐万边说边从袍袖中扯出一张银票，上面大字清晰：五千两。
骆养性心头吐吐跳了两下，这李焘好大的手笔，不及一年孝敬已有万余两之多，看来这火屯之地果然大有可为。
骆养性笑着将银票收入怀中言：“你家大人还有何事要说，一并说来。”
唐万笑道：“大人言此次数家商贾行事，矛头直指锦衣卫，是以此次缉拿当有锦衣卫行事，数处所得大人大人手中银票不过毛毛细雨也。此番差使绝不能落到旁人手中。”
骆养性惊愕，数家商贾，家资何止百万计，便是随便流出一点也够他骆养性收受孝敬几十年的，这李焘果然玲珑心思，心中狂喜，面上也是更加和蔼，正色道：“那必须的，这些奸商当我锦衣卫是泥捏的？竟然激贼攻我锦衣卫屯堡，当真以为咱们好欺不成？”
那骆养性面色周正，神态禀然，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看的唐万只想笑。唐万告退，出了房门只听到骆养性放肆的得意的猖狂的大笑声传来。
随后骆养性火速进宫。
此时的崇祯皇帝正坐于御书房龙案之后望着下边所跪一群当朝大佬默默无语。
八月有余，户部尚书三易其职，从最初的郭允厚到王永光，再到现在的毕自严，一路下来到成了黔嘴尚书，凡事不开口，开口即两字“没钱”。
大查阉党朝廷敛财，毕自严上书言多有罪孽轻者可自行上恕命之银自保，户部得银数十万两得以生计，但是经三月有余，银钱花费流水一般，很快待到七月之时，户部银库空空，饿死老鼠成片，崇祯无奈，初现“饷帝”风范。
随后而来的是一片的火上浇油……
七月十九日，南都军丁鼓噪闹饷户部给事中陈尧言各省直应解南粮，北粮压力徒增，二十日蓟门驻军饥饿索饷，多方搓处解散。
二十三日浙江海溢，嘉兴飓风淫雨，绍兴大风，海水直入郡城，街市可行舟。山阴、会稽、箫山、上虞、余姚被溺死者，各以万计。
二十五日辽宁宁远军中四川、湖广兵因缺饷四个月，发生兵变，其余十三个营起而应之，缚巡抚毕自肃、总兵官朱梅、通判张世荣、推官苏涵死于谯楼上，袁崇焕平叛，多斩头目数人平定叛乱。
八月初后金三路大军兵犯山海石门，兵部覆请敕边臣多方哨探，随地设防，清野固守为万全之策。六日山西，陕西四处贼兵作乱，各省巡抚总兵疲于应付，旱灾弥天，求救京畿。
凡此种种，解悬而未解，毕自严依旧从不开口，开口两字“无钱”。
崇祯恼怒，却无良法，税课冬至，今只夏末，青黄不接。
“圣人视钱财如粪土，今日我却因钱财愁白一头，此为何也？”崇祯眼望厅梁，私下打量，仿佛有一根悬锁垂下，系于崇祯头颅之上，慢慢勒紧，以至不能呼吸。他此言似是相问下跪群臣，又似闷声自问，回味其中苦楚。
正沉吟间，忽有当值太监附耳报曰：“陛下，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求见陛下。”
崇祯皱眉：“他来作甚？不见。”他胸中阻塞，气愤难受，看了骆养性那丘八更是气不顺，怎会相见？
那太监唱喏而退，过不多久又上堂言：“禀陛下，那骆养性于宫外大声哭诉，言有委屈，说天子亲军在外受气，也是污了天子声望，伏请陛下见之。”
崇祯被气乐了：“这丘八好生能闹，便如儿童受气寻父，朕不见之反是朕不肯做主，失了朕的气度，权且换来一见吧。”
那骆养性人未进房，哭声先至，见了崇祯纳头拜到只是大哭，哭的崇祯焦躁，怒道：“有事奏来，无事远去，哭甚？”他心中正自苦闷，“无事远去”四字差点说成“无事滚蛋！”
那骆胡子止住哭声，扭扭捏捏言：“陛下，前段时间，臣得报，京城，天津，河间数位商人密谋欲攻我们锦衣卫火屯堡，连忙下令传令李焘戒备并授以防守秘技，原本只以为这些商人并不敢攻咱的堡子，未想这些个奸商竟真的纠结马匪两千攻我火屯，幸赖臣早已定计，那李焘用命拼死护卫住了庄子，但是数千亩良田房屋皆被烧毁陛下小民苦楚，那李焘见了悲痛亲自前去理论，反遭奸商手下壮丁暴打，臣等委屈致斯，还请陛下做主。”
那户部郎中曾管祝起身怒道：“堂堂锦衣千户，被那商人打了，返来陛下出哭诉，直闹得与小丑一般无二，有失体统，有辱斯文，吾等羞于共堂，请陛下叱退。”
那崇祯刚想呵斥，那骆胡子噌的一下站起：“怎么了？我锦衣卫抓人讲求真凭实据，且从不暴力执法，手中证据不全，怎可与那商人动手，更何况那些商人手下刁仆众多，一拥而上李千户吃亏有何丢人？”
崇祯皱眉道：“那些商人如何来的胆子，竟敢殴打锦衣卫千户？”
骆养性低头想了半天：“他们有钱。”
崇祯怒道：“有钱便可如此任性？”
骆养性哭拜：“陛下，有钱真的可以很任性的……他们手下资财何止百万计，便是出再大的事情也可使钱摆平……”
崇祯怒道：“有钱便可如此？等等……”他勃然大怒刚想发火，突然间竟诡异的哈哈大笑起来：“有钱？有钱是吧？”
他面孔扭曲，色厉面歪，直如凶徒行凶前的暴虐。
满朝上官员皆自惊惧：皇上在想什么？
那户部上书王永光看到皇帝面色大惊道：“陛下意欲何为？”
崇祯诡笑道：“他们有钱，朕没有钱，他们便可攻我火屯，殴打朕的亲军，他们以为朕是什么？”
王永光大惊不已：“陛下这如何使得？圣人云……”刚说道此处，忽感后颈一阵发凉，那崇祯盯住他的好大头颅，面色极其不善，下边话语生生憋住不敢在言。
“骆养性！”崇祯大喝：“被人欺负便与朕打回去，传令锦衣卫京营，谁打了咱就与我打回去，将一应家产全部抄没，所有人犯皆尽下了锦衣卫诏狱，如有违抗杀无赦，那些家财少了一分朕要了你的脑袋！”
骆养性挺胸抬头跪下接旨，王永光大惊知道事不可为不能求情，但是这些商人家底何止百万计，如此多的资财，说什么自己也要搏一搏，连忙跪倒：“陛下，臣轻户部吏员协助，并押送进京……”
崇祯嘿嘿一阵冷笑：“不用了，伤的是朕的脸面，何须你们挂劳？朕脸自己的脸面都保不住，如何君临天下，骆养性，你耳朵聋了吗？还不快快与朕办事？”
骆养性拜到：“直陛下口谕，或有抵抗损伤，且有可能有官员阻挡，臣心甚忧。”
崇祯摘下身后所挂宝剑，扔到骆养性手中：“谁敢阻挡文武皆斩！去吧。”骆养性大喜而退。
崇祯喜上眉梢：“今日之时，不必在议，众卿退吧。”这一班户部官员叩谢退出，那郎中曾管祝出了房门飞奔欲去，王永光喝止，曾管祝问策，王永光言：“此事不可轻涉，口有杀身之忧，个人自保，莫管他事了吧。”
曾管祝乃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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