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烟尘满目 > 第七章 日思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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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醒了吗?”

  门外传来杜若的声音,夜清忧随手将桌上的包袱扔到床上,一个眼神扔给小妖,小妖立刻识相的钻进了包袱里,委屈的画着圈圈。

  “进来吧。”

  杜若进来时,手中拿了块红布盖头,听他说,这是那寨主特意为她准备的。因为寨中没有婚服那些个玩意,所以只能弄来这么个红盖头意思意思。

  夜清忧看了眼那所谓的红盖头,其实就是一块红色的布而已,她随手将那布放在桌上,道:“就这么块烂布竟然就想娶我,真是好笑。”

  杜若关上门,看了看门外。低声道:“姑娘你,真的要嫁给那个寨主么?”

  “现在,你有其他的办法吗?”

  要不是她中了毒,失了武功,她至于忍这口气么,只是现在,不忍着都不行了。只能等两天后,她身上的毒解了再说了。

  等她解了毒,她一定要先宰掉那丑八怪的猪手,然后,再去找催心阁的人算账。

  夜清忧回过神来时,杜若正一脸愧疚的看着她,道:“若是我也能向姑娘的心上人一样厉害,那我就可以救姑娘出去了。只可惜我武功太差,没办法救姑娘出去。”

  夜清忧拍了拍杜若的肩膀,道:“放心吧,两天后,我就有办法离开这里了。”

  “两天后?那今晚的洞房花烛怎么办,难不成真要姑娘跟他……”

  杜若一说到这里,夜清忧就感到一阵恶心。那位大爷,她就连看他一眼都觉得……若是真要跟他洞房花烛,那么她觉得,她可以先去找阎王说说话了。

  “放心吧,我不会让他碰我的。”

  杜若迟疑了许久,才勉强安心的点了点头:“嗯,姑娘,我相信你那么聪明,一定会有办法的。”

  山寨下,几个黑衣人徘徊了许久,正准备上山去,却看见了远处驾马而来的冶致。

  “是三皇子。”

  几人对视了一眼,默契的跑到了大路之上,拦住了冶致。

  冶致看了看拦在前路的黑衣人,皱了皱眉,道:“你们是老大的人?”

  “正是,属下等是太子殿下派来保护清忧姑娘的,眼下清忧姑娘被缨入山寨之中,属下等正想上山营救,便见三皇子来了。”

  “这么说,她没事?”

  几个黑衣人低了低头,道:“清忧姑娘前几日因为看到催心阁的人手中有三皇子断臂,以为三皇子已死,于是与催心阁的人大打出手,夺回了断臂,谁知却中了催心阁秘制毒药催心散。属下等,也是昨日才知道清忧姑娘中了毒的。”

  “催心散?”冶致皱了皱眉,手掌不禁紧握,“催心散毒性极强,中毒之人不过几个时辰便可没命,若她真中了那毒,怎会活的到今日?你们确定,她中的是催心散而不是其他普通的毒药?”

  “禀三皇子,的确是催心散。不过清忧姑娘出宫之时曾在林中捡了只浑身银色皮毛,并且散发着淡淡香味的狐狸,是那狐狸,保住了姑娘的性命。”

  “你说的,可是江湖上传闻的画狐?”

  黑衣人点头:“正是!”

  冶致轻轻挑了挑眉,道:“没想到她竟如此好运,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东西,她阴差阳错的竟得到了,看来也果真是天意。好了,人我会去救的,你们先回均国吧。”

  那几个黑衣人迟疑了片刻,点头应下,身影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冶致望了望那掌心的凤凰,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你没事便好,不过短短半月不见,我竟十分想念你了呢?”

  说着,冶致调转了马头,往那几个探子指引的方向走去。

  冶致上山时,山寨里正热闹的张罗着婚事。

  看见这番景象时,冶致微微皱起了眉,脸上又多了几分冰冷之色:“不过半月不见,你竟然就敢去做别人的新娘。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跟我抢女人。”

  然而,当冶致看到自己这位情敌的尊容之时,他真真是语塞了的。

  冶致甚至有些能够理解,他为什么要来做山贼了。

  寻到关着夜清忧的那个房间之时,夜清忧已经盖上了那个红布做的红盖头。虽然没有多做打扮,看到她盖上红盖头的模样之时,冶致却也遐想了一番的。

  对于冶致来说,打发掉看守在门口的两个小毛贼不是什么难事,可进门后看到杜若扶着夜清忧的手之时,冶致却是有些不悦的。

  “不过半月不见,竟然变了心背着我出来嫁人来了么?”

  听见这个声音,夜清忧身子微微一震,一时间欣喜、酸楚、委屈全都涌现上心头。

  夜清忧一把扯掉头上的盖头,映入眼帘的,的确是自己日日夜夜思念并担心着的脸庞。依旧是俊美的模样,依旧是毫无温度的表情,但在她现在看来,却是胜过了这世间的一切温暖。

  千言万语,只化作这两行请泪,挂在这如画的脸庞之上。

  见夜清忧眼泪流出,冶致皱了皱眉,走近前去,想要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却被夜清忧一把钻进了他的怀抱里。

  冶致楞了楞,随即一笑,揽过夜清忧的腰,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便要往房间外走去。

  杜若却拦在了门口,一双清澈的眼睛使劲的眨巴:“姑娘,你答应带我一起离开的。”

  夜清忧看了看杜若,吸了吸鼻子,又看向冶致,冶致立刻明白她的意思,道:“要他跟着我们可以,但是,我不负责保护他。”

  一见冶致允许,杜若立刻绽开了笑颜,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公子放心,我会自己保护自己,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冶致淡淡瞥了他一眼,抱着夜清忧正欲离开,夜清忧一下子想起了床上的小妖,于是扯了扯冶致的衣袖:“还有我的包袱。”

  冶致停下,转身看向床上的包袱,挑了挑眉:“包袱里的,是画狐?”

  “你知道了?”夜清忧笑了笑,“没错,正是画狐,我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做小妖。”

  第四十二章快马加鞭

  听到夜清忧唤自己的名字,小妖一下子从包袱里探出头来,跳下床来几步便奔到冶致和夜清忧的身前,不住的扯着冶致的衣角。

  “它看到你,似乎很兴奋啊。”

  冶致瞥了它一眼,很鄙视的一脚将它踢开,淡淡道:“看来它是只母狐狸啊。”

  冶致此言一出,夜清忧不禁挑眉。这人,不过半月不见,竟也学会开玩笑了么?只是这开玩笑的人,似乎也表现的太为淡定了吧?

  “杜若,还是麻烦你替我带着它吧。”

  杜若点了点头,伸手将小妖抱起,小妖上下打量了杜若一番,见他也算个长相清秀的男子,于是便勉为其难让他抱着了。

  “我们就这么离开了么?”

  夜清忧望了望那灯火通明的寨房,心里似乎还有些不甘心。她还没能砍掉那个寨主的猪手,这么走掉不是显得太没意思了?不是应该轰轰烈烈的杀出一条血路么?

  看出了夜清忧的心思,冶致轻摇了摇头,道:“女人还是不要这么血腥的好。”

  见夜清忧似乎还不肯罢休,冶致淡淡道:“来之前看了眼那个寨主,觉得他有些看不过去,稍微教训了他一下。”

  夜清忧挑眉:“稍微教训了一下?”

  “只不过砍了他两只手,顺便伤了他的宝贝罢了。现在估计血也该流的差不多了吧,他的穴道也该解开了。”

  冶致说的淡淡然,夜清忧说的挑挑眉,杜若却听的咽了咽口水。

  刚才还在叫她不要那么血腥的人,前一刻却做出了砍掉别人双手和毁掉人家命根的事来。不过,他做的,也正合夜清忧心意。要怪,就只能怪那个毛贼倒霉,偏偏遇到了冶致。

  离开山寨的时候,冶致顺手借了三匹山贼们的马,一人一匹。

  “皇后发动宫变了,我们得尽快赶回去,你现在能骑马么?”

  夜清忧纵身一跃跃上马背,道:“虽然暂时失了内力,骑马还是没问题的。只是没想到,皇后竟然这般心急。”

  顿了顿,夜清忧侧头看向冶致:“不过,皇后的真实身份,你查到了么?”

  “现在的皇后真名璃辛,真实年纪比你还要小上一岁,是催心阁成员之一,在催心阁内听命于地位极高的巫族后人微生凉浅之命。冒充皇后和发动宫变,应该都是微生凉浅的意思。”

  夜清忧皱了皱眉:“不过是个小女子,竟然蒙骗过了这么多人。”

  冶致轻点了点头,继续道:“父皇、母妃和老大现在都在她的手上,镜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带兵据守在拂都城外,与她对峙着。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去,否则,只怕形势就该变了。”

  “太子殿下,也在她手中?”

  “嗯,具体情况,还要等回了拂都才知道。”

  夜清忧和冶致一直讨论着,杜若也没法插嘴,只好骑着马一直紧追在他们其后。

  夜清忧身上余毒未清,冶致顾及她,速度自然是不比平时那般快的,所以杜若骑术虽不算太好,却也是跟的上他们的步伐,不至于拖累他们的。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夜清忧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担心着那个温文的男子的。

  尽管他们之间没有太多交集,但他于夜清忧而言,也算是有恩的。而且他总是护着她的,这一点,她向来都是清楚着的。

  可他们虽然心里着急,却还是不敢拼命奔波,毕竟马儿也是需要休息的,所以途中,他们还是会时不时的休息片刻。

  “不知道你心里是在担心谁?”

  冶致将水袋递到夜清忧面前,虽在问着,却并没有用质问的眼神看着她,那语气,倒像是随意一问的。

  夜清忧接过水袋,喝了两口,又递给了身旁的杜若,并不回答。

  “不回答的话,看来就是老大了。”

  冶致语气很淡,心里却藏着一丝担忧。

  见夜清忧依旧不回答,冶致继续道:“我知道,你这次出宫,是老大放的行。只是,老大这人,你还未真正了解,他比你想象中的,还要深藏不露。所以,还是不要跟他走的太近的好。”

  夜清忧微微蹙眉,侧头看向冶致:“这话什么意思?”

  “我终究是要和老大争这个皇位的,到时候我们兵戎相见,我不希望你会站在中间为难,就这个意思。”

  夜清忧低了低头,过了半晌才道:“这个皇位,真的非争不可么?”

  冶致没有回答,将视线落在那随风飘零的落叶之上。

  落叶,始终是要归根的。这是他永远都逃不脱的命运,他身在皇室,身为忘忧谷少主,注定了这些血腥的争斗,他无法置身事外。

  夜清忧随手接下一片落叶,端详许久,脸上浮现出一种释然的笑容:“既然自己选择了你,那么,我自然不会因为其他东西而轻易放弃。就算是为难或是什么,我的心,终究是在你那边的。”

  夜清忧说着,将那片落叶放在冶致手心,覆盖住他掌心那只凤凰,轻轻一笑:“就像这片叶子怎么也逃脱不了凋落的命运一样,我知道,你没法躲的掉的。那么,就让我以我这一把长剑,为你在这乱世之中,开辟一条血路,可好?”

  冶致抬头,对上夜清忧真挚决绝的笑容,一时间,竟觉得心里一阵苦涩。

  清忧,若你知晓了十二年前的那些事,还会如此毅然决然的对我说出这么一番话么?若是可以,我倒宁愿用这鲜血淋漓的江山,换你永世,陪伴我左右。

  杜若在旁边听得他们两人信誓旦旦,心中又是羡慕又是欣慰。可虽然高兴夜清忧有一个好归宿,但其实杜若心里,也是有些难受的。可看两人如此相爱,即使是难受,也只有默默祝福他们了。

  “我们不宜休息太久,还是尽快启程吧。”

  夜清忧点头,招呼了杜若一声,三人又上马赶路了。

  只是不知为何,夜清忧和冶致两人一路上竟都默契的没有说话。杜若本来就是插不上嘴的人,这样一来,这一路上倒是平静的令杜若有些不习惯了。

  第四十三章为今之计

  快马加鞭下,冶致、夜清忧和杜若三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拂都,夜清忧身上的余毒也差不多清尽了。

  赶回拂都之时,风归镜正带兵据守在城外,不敢轻举妄动,听闻冶致回来,风归镜心里的石头这才稳稳当当的放下了。

  “你终于回来了。”风归镜迎上前去,脸上紧绷的表情终于舒展。看了眼夜清忧,风归镜只向她点了点头,便将视线落在冶致身上。

  冶致望了望那城楼之上黑压压的一片士兵,眯起了双眼:“城中现在是何状况?”

  “如莫告诉你的那般,现在皇上、娘娘和太子都在皇后手上,若是贸然攻城,只怕皇后会伤及他们性命。”

  冶致侧头看向风归镜,道:“若是没有她手中的人质,你有没有信心攻下拂都?”

  风归镜双手抱拳,低了低头,道:“拂都虽是易守难攻,但若真要一战,胜算依旧。”

  “好。”冶致勾了勾唇,“我会解决掉她手上多于你的那份筹码,你就负责攻城便是。救下父皇母妃后,我会在宫中等着你,等你攻入城中,扫平叛乱。”

  “你的意思是,你要潜入宫中,救出皇上和娘娘?”

  “只要有他们在皇后手上一日,我们就会有所顾忌,只有救出了他们,这场仗,才会有胜算。”

  风归镜点了点头,道:“那么,一切小心。”

  冶致侧头看向夜清忧,见她似乎有话要说,立刻猜出了她要说的话是什么,道:“放心吧,我等待的,是和老大之间真正的较量,所以,我不会让他就这么容易死的。”

  说着,冶致别过头,唤了风归镜单独到了军营中去。

  既然冶致那样说了,夜清忧自然也没有再担心的原因,也随士兵的带领回了风归镜安排的营帐之中。

  “你真的,要将太子一同救出么?”

  冶致随意的端起茶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既然答应了她要救,那么自然要救。更何况,就算我不救,老大也没有那么容易死的。我只不过,是随了她的心意罢了。”

  风归镜皱眉:“可救了他,又要反过来与他争斗,这样不是很矛盾么?”

  “没有什么好矛盾的,这世间的事情本就是如此的。”

  风归镜轻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

  一阵秋风吹过,帐外响起枯叶飘零的声音,听起来,好不凄凉。

  “你似乎,还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风归镜低了低头,苦笑一番:“从来都是这样,什么事情也瞒不过你。月她,似乎站到皇后那边了。”

  冶致挑了挑眉,脸上却并没有吃惊的表情,反而一切像是意料之中的模样:“原因呢,背叛的原因是什么?”

  “现在的皇后,是她的亲生妹妹。原本莫替她保管着的那块玉佩,其实她早就已经见过。那日,她在皇后的身后见到这块玉佩,觉得蹊跷,偷偷跟踪了皇后几日,又于皇后当面对质,这才知道这件事情的。”风归镜轻叹了口气,似有无奈,“皇后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没有办法割舍,所以……”

  “所以就背叛了我们,投靠了催心阁?”冶致看向风归镜,目光灼灼,“你想说的。是这个意思么?”

  “我知道,你最无法容忍的,就是背叛你的人,可是……”

  冶致起身,生生打断了风归镜想要说的话:“既然知道,却还要说这么多没有用的话,镜,你何时变得这般愚昧了?”

  风归镜自嘲的轻笑了一声,道:“是啊,我就是如此愚昧。那么你呢,若有朝一日,夜清忧也背叛了你,你还是能够如此淡然的要她背负背叛者的下场么?”

  “说这样的话,是想要求我原谅月么?”

  “我只是希望,你能放她一条生路,只此而已。”

  “那么以后,她若是成为了我们的敌人呢?还是要一直放她一条生路么?”

  风归镜闭了闭眼,道:“只此一次。”

  “好。”

  冶致走出营帐,留下营帐内风归镜落寞的身影。

  月,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只希望,以后我们,能有幸不在战场相见。

  冶致走出营帐后,回头望了望营帐内的身影,轻声叹息。本以为她当初注意到月,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现在看来,只怕他和当初的自己一样,第一眼,便已经深深陷入,无法自拔了。

  当夜,冶致便悄悄潜入皇宫了。

  皇上和嘉庆皇妃都被囚在了凌霄殿内,大概是怕风归镜等人前来相救,所以凌霄殿内外,皇后都派重兵把守着。

  确定了均皇和嘉庆无大碍,冶致也并不急着救下他们,反而打算,先去会会皇后。

  凤鸣殿外并没有太多侍卫看守,所以潜入凤鸣殿对于冶致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可皇后毕竟是催心阁的人,且身边高手众多,冶致也不便明目张胆的出手,只能偷偷观察着她的动静。

  一来,是为了打探出老大的下落,二来,也为替风归镜,探一探月的消息。

  “怎么,姐姐还是觉得自己背叛了三皇子,所以觉得于心不安么?”

  皇后取下了面具,活脱脱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妙龄少女,可那清丽的脸庞上,却透着一股沧桑。

  月别过头,不让璃辛看到她的表情,只轻声回道:“作为杀手,我背叛主子,下场只有一个。”

  “如果姐姐加入催心阁,催心阁会保姐姐平安的。”

  月勾了勾唇,冷笑了一声:“呵,是么?可我并没有要加入催心阁的意思,而且,相信催心阁,也不会收一个背叛过自己主人的杀手吧。”

  璃辛皱了皱眉:“那么姐姐为什么还要站在我这头呢?”

  “站在你这头,只是因为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不可能置你的安危于不顾。我会一直保护你,但我绝不可能加入催心阁。我就算是死,也只能是万人窟的人。”

  听到这话,冶致没有作任何反应,心里却是在替风归镜高兴的。他果然没有看错人,在忠诚和重情这一点上,月和他也当真是配得上的。

  冶致得知寰宇被囚地宫,前去相救之时,寰宇已是满身伤痕,昏迷不醒了。

  救出皇上、嘉庆皇妃和寰宇后,冶致将他们安置在了夜清忧和月之前所住的院子里房间的暗道里。

  本来之前是怕月会将这个暗道告诉皇后,不过在偷偷听了月对皇后说的那番话后,冶致也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他相信,即使是月想到了这个地方,也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

  第四十五章血染长剑

  收到冶致救出人质的消息后,第二日,风归镜便率军攻城了。

  夜清忧本不想让杜若随他们一起上战场去,可杜若执意要陪在夜清忧左右,夜清忧无奈,只好让他一同上了战场。

  风归镜兵马虽多,但是处于攻势,且拂都向来军事基础极好,所以一开始就注定了,这会是一场硬仗。

  而冶云不知何时,竟也化装成了士兵混去了战场之中。她虽会些武功,但身子终究太过娇小,总还是有些力有不逮的。再加上厮杀已持续了两个时辰之久,冶云也快耗尽了浑身的力气。

  眼看一把举起的刀就要落在冶云身上,风归镜和夜清忧同时认出了扮作士兵的冶云,两人都往她奔去。

  “保护好她,我来杀人!”

  语落之际,夜清忧人影一闪,掀起一道红色的光。

  那光原本还在人群之中,骤然一闪便已到了冶云身旁,如一袭微风一声呼吸般轻盈,又如九霄之上浮沉的飞云,跃至凌空之上,渡越红尘。

  众士兵哪里来得及反应,只见一道暗光飞射而来,映出出长身玉立的红色身影,。待那身影的面容在红光中逐渐清晰,冶云周围十几人已然倒地,在死前的那一刻,他们都透着惊恐的表情,不是因为死,而是因为夜清忧眼中杀气。

  风归镜飞身一跃,接住被夜清忧剑气弹出的冶云,掌心一股涌出一股温热的气流,直直流入冶云身体,冶云这才勉强恢复了神智。

  “你疯了,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冶云看向一脸是血的风归镜,倔强的眉头微微蹙起:“我要上阵杀敌,我要帮哥哥。”

  “胡闹!”风归镜长刀一挥,砍掉身旁一个来袭的士兵,一把把冶云推到一个将士面前:“带她回营帐。”

  身边尽是士兵们呼啸厮杀的声音,风归镜只能用吼,因为战的太久,他的吼声显得不似之前那般浑厚刚强,却也依旧十分有力。

  那将士得令,十几号人迅速围了上去,将冶云围出了战场。

  “还要多久?”

  风归镜挥刀,侧头看向夜清忧:“只要坚持到未时,拂都必破。”

  “好,那就战至未时!”

  夜清忧说着,长剑穿过一人颈间,,剑锋穿过骨头,发出令人牙酸发冷的咯咯之声,剑上立刻留下了一抹耀眼的红。

  女子挺然立于人群之中,剑光映射在洁白如雪的脸颊上,平添了几分光亮。细长的眉头高高扬起,眉下那明亮的眼眸闪射出一股奇异的光芒,高傲华丽,竟胜过了那亮丽的剑光,鼻梁如那扬起的长眉一般高高挺立,宛如碧水之上的一朵莲花,妖艳动人。

  但在这厮杀之中,人们已经无暇顾及这张美艳的容貌,只是一心厮杀着,以求能从这场无情的战场中活下来。

  杜若一心想要保护夜清忧,也在不断厮杀着。偶尔夜清忧会替他杀掉几个偷袭之人,但他的身上,还是在所难免的添了几道伤痕。

  夜清忧的身影在人群中不断拼杀,步伐所到之处,鲜血四溅。

  日光直直照射下来,映出刀光和剑光,也映出一地的尸体和鲜血。

  已近未时。

  夜清忧已经杀的双眼发红,握剑的手也忍不住发软,黏稠的鲜血溅在鲜红的衣服上,更添了一分深意的红,如一抹朱砂,渲染了整个场面。

  她终究,还是无法洗去这一身的血腥。

  忽而,一个将军模样的人跃然而起,手中流星锤聚满真气,赫然向夜清忧打去。

  夜清忧突然觉得眼前一黑。

  被击中后的晕眩,加上拼杀中真气紊乱,眼前顿时暗了下来,黑茫茫的一片。

  一时间,夜清忧失去了全身的力量。喉头一股腥甜,一口鲜血已经喷在了地上。

  夜清忧此刻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心跳如擂鼓,全身血液似在逆流,瞬间便要裂体迸射而出,连肌肤也变得轻薄了起来。

  偏偏此时,脑海中竟然闪过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

  夜清忧咬住嘴唇,用力的甩了甩头,不顾体内乱窜的真气,长剑一挥,削去了他握锤的双臂,任由他被痛苦折磨,慢慢流血而死。

  夜清忧握紧了剑,剑尖插在地上,勉强撑住了自己摇晃的身体,只停顿了一秒,便再次举剑厮杀,地上溅满鲜血,有敌人的,也有她的。

  夜清忧直直楞在了那里,只因那一瞬间,她脑海中浮现的那些场景,生生的刺痛了她的心。

  在不断的厮杀与穿梭中,杜若的身影已经渐渐慢下,恍然不觉中,身上也已添了许多伤痕。每杀一个人,他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所损伤,或是一撮头发,或是半截衣袖,又或是,一道伤口。

  然而夜清忧,却一直木然的站在原地,久久不肯提剑。

  一人眼见夜清忧伫立不动,提刀缓缓向她接近,然而还未走近,便被夜清忧突来的一剑而生生割去了头颅。

  夜清忧突然抬头,眼睛里充斥着鲜红的色彩,就如同她那时以为冶致已死一般,杀气四溅。

  见夜清忧杀的失去了理智,杜若似乎看出了夜清忧的不对劲,正欲上前询问,身旁敌人却愈发多了起来。

  杜若无奈,只得拼命挥刀厮杀着。然而当他再次将视线落在夜清忧方才站的位置之时,那里,早已没了夜清忧的身影。

  杜若的视线在人群之中不断游走,寻了许久也未曾寻到那个红色身影。觉得事情有些不妙,杜若无奈之下,只好告知了风归镜。

  第四十六章消失之故

  “什么,你说夜清忧不见了?”

  风归镜听得杜若这话,溅满鲜血的脸上带着几分担忧,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的确确没有夜清忧的身影,心里担忧更甚。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会不见?”

  “方才她突然想杀红了眼一般,满眼通红,似乎变了一个人一般。我本想上前询问,怎奈杀退身边敌人后,却不见了她的身影。怎么办,清忧姑娘不会出什么事吧?”

  “先不要慌张,既然这里没有她的尸体,证明她暂时没事。我且派人寻找一番,待我们攻入城中再作打算。”

  未时。

  风归镜率军攻破拂都,五万大军仅剩三万。

  皇后潜逃,风归镜派兵追堵,却不慎让皇后逃脱。

  “为什么她会不见?”

  冶致站在亭子里,背对着风归镜,手下紧紧抓住亭子边上的栏杆,在栏杆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抓痕。

  风归镜低了低头,道:“杜若说,她消失之时曾有些反常的行为。我想,她应该不是被人所掳,可能是,自己离开的。”

  冶致手下力道更重,声音里也多了几分愤怒:“派人去找!”

  “已经派人去寻了,不过,暂时还没有找到。”

  “那就再派人,直到找到她为止。”

  “是。”

  风归镜刚退下,寰宇便闻讯找到了冶致。

  今日的寰宇,依旧是那般温文儒雅的模样,只是因此前受得伤还未痊愈,脸色还是十分惨淡的。

  “我听说,夜清忧不见了。”

  寰宇说的淡淡,神情中却分明满是担忧之色。

  冶致侧了侧头,瞥了寰宇一眼,似乎不太愿意理会他:“她怎么样,应该不关太子殿下的事吧,太子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因为不悦,冶致的语气显得很冲,寰宇也没有多加计较,只淡淡道:“我与她的渊源,你不是早就该知道的么?她今日的失踪,你有没有想过,会和十二年前的事情有关系呢?”

  冶致楞了楞,神情里虽然没有太大的起伏,心里却是怔了怔的。

  这种可能,他并不是没有想过,但他并没有过多的去在意。现在想来,寰宇说的话,其实也不无道理。

  而且,他既然提起了十二年前的事情,就证明,那件事情的原委,他大概也是了解了的。

  见冶致不说话,寰宇勾了勾唇,道:“若她真的想起了十二年前的事情,只怕你们之间,以后不会再有多大的干系了吧?那么,到时候没资格过问她事情的人,就该是你了。”

  “太子此番若是来幸灾乐祸的,我想大可不必。我们以后会不会有干系,也是我们的事情。”

  冶致说着便往亭子外走去,一直不曾正眼看过寰宇。

  “不是幸灾乐祸,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对她的关心,不会比你少。”

  冶致只顿了顿,也没有回头,径直往嘉庆皇妃宫中去了。

  宫乱被平之后,均皇并没有对冶致的态度有所改观,只不过重新将那个景王的身份安到了他头上,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所以冶致来到这个宫中,能去的地方还是只有嘉庆皇妃宫殿和靖云公主殿中。

  “怎么,那个叫夜清忧的女子,还是没有找到么?”

  嘉庆皇妃见冶致一副落寞的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为他斟了杯茶放到他的面前。

  “母妃觉得,一旦犯了错,是不是就不能原谅了呢?”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若真是犯了错就不能原谅了,那么这世上,该有多少人是不能被原谅的呢?”

  冶致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眉头间的落寞一分未少:“是么?可我觉得有些错误,是真的不能原谅的。所以,若她知道事实后不愿原谅我,也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嘉庆皇妃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话来安慰,只能摇头叹息。

  风归镜进殿时,冶致不知已经喝了多少杯茶了。

  “还是没有她的消息,杜若说,她是因为被伤到了头,才会一时反常的。有人曾说在拂都见过她,我想,她应该还没有离开拂都。”

  “告诉他们,不用再寻她了。”

  风归镜皱眉,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是已经有她的下落了么?”

  冶致摇了摇头,再次端起茶杯:“我想,她会回来找我的。就算是跟我断绝关系,相信她也一定会回来的。”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她已经想起了十二年前的事么?”

  “若是她自己消失的,我想,除了这个原因,不会再有其他了。”

  见冶致也这般说了,风归镜也不再多问,只默默的坐在身旁,看着冶致不住的喝着茶,看着他表情越变越落寞,看着他眼中光彩愈发黯淡。

  “那么如果,她连一声道别也不愿,就这样离开了呢?你打算就这么放她离开么?”

  冶致停了停手下的动作,将茶杯放在桌上,闭眼叹了口气:“若她真的连来道别一声也不愿,那么……我就静静的等,等到她愿意来见我,等到她愿意放下一切为止。”

  此时,一个侍卫走进殿来:“禀王爷,殿外有个名叫杜若的男子要见你。他说,要要事要告诉王爷。”

  风归镜皱眉,看向冶致:“他怎么进了宫来,难道,是她来了?”

  冶致看了眼风归镜,示意侍卫叫杜若进来,心里却是忐忑不安。

  杜若进殿后,还没有来得及行礼,冶致便询问了他的来意,杜若无奈,只好免了行礼的过程,道:“清忧姑娘今日来找过我,她说,请王爷今夜子时,到御花园湖心一聚。”

  听到这句话时,冶致心里其实是有一分欣喜的,但杜若的下一句话,却让冶致在看见希望的瞬间,又落入了万丈深渊。

  “清忧姑娘说,今日一会,也许是最后一次王爷见面了。还有,她说十二年前的恩恩怨怨。就在今夜一同解决了。所以请王爷,务必准时赴约,不要连这最后一次机会,也错失了。”

  第四十七章丝音断魂

  最后,一次?

  冶致轻笑一声,她连问也不曾问,就这样决定了么?

  “你告诉她,今夜,我会准时赴约的。”

  杜若点了点头,还想说些什么,却收到风归镜制止的眼神,只好住了嘴,向两人行了礼退到殿外去。

  晚霞像大火似的燃烧着,弥漫了半个天空。夕阳快落山了,附近的空气显得特别透明,仿佛水晶一般。

  远处降下来轻柔、显得暖和的雾气,红光和露水一同洒落在拂都的一座座宫殿之上。星星眨着眼睛,在落霞的火海里闪闪发光。

  然而这般的美景对于冶致来说,不过是用来衬托他心中的落寞而已。

  万籁无声,一种不可言说的静谧袭上心头。

  冶致早早便坐在了御花园湖心的亭子里,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没有风,没有月光,也没有树荫,草木不动,无声无息,唯有一黛衣男子站在亭中,痴痴的望着湖水中那已近枯萎的荷叶。

  “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一个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

  冶致怔了怔,缓缓转过身去,正对上那个心中牵忧的红色身影,欣喜、无奈涌上心头,百感交集。

  夜清忧直直站立在亭子外,路旁点着的烛火将他拉出了一个斜斜的身影。夜清忧如同神话里的仙人一般,在烛光的照耀下,浑身红光隐现,在蔚蓝色的天幕下,呈现出美丽的剪影。

  夜清忧看着冶致,脸上没有一丝怨恨的神情,淡淡一笑,走到了冶致身旁。

  可此时这般淡然的夜清忧,却让冶致心里更加的不安。他更愿意她发狂的质问他为什么,甚至打他骂他杀了他出气,也不愿意,看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把伤痛全部埋在心里。

  可她既然不愿说些什么,他也只好,和她一起默契的不提起,就这样安静的度过,这一夜。

  是最后的道别也好,她要如何,他只能陪着她。无论如何,只要他没事便好。

  没有风,没有月光,也没有树荫。只有两人的身影斜斜地洒在地上,却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夜清忧抬头看了看天际,脸上露出向往的表情,道:“你说,若我们是这天上的星星,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了?”

  冶致随着夜清忧的视线抬头望向天际,道:“是星星也好,是人也好,终究都是有着不同的宿命的。星星,也会有星星的烦恼。”

  夜清忧收回视线,看向冶致,眼神中闪过一丝悲伤的神色,随即又被一脸灿烂的笑容所取代:“冶,我抚琴给你听可好?”

  冶致亦是一脸笑意,点了点头。

  这是夜清忧第一次如此亲热的唤他的名字,但他想,这也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吧。这世间的道理总是如此,美好的东西总是如此易逝。

  夜清忧笑了笑,取下背上背着的一把素琴,放在了石桌之上。

  玉指轻轻垂下,一阵动人的琴音从指间萦绕而出,纤纤玉手轻轻拨动着琴弦,也拨动着冶致的心。

  一袭红衣,一把素琴,一世伊人。

  听伊一曲,半世流连。

  冶致静静听着那动人的琴音,嘴角不觉地微微上扬,唇间勾起一个迷人的弧度,如弯月一般。那笑容的没有欣喜若狂的情绪,只有释怀。

  他明白,这琴音,便是他们之间划清界限的见证。

  可尽管如此,听着这琴音,他依旧觉得幸福无比,丝音欲断魂。

  瞧见冶致唇角那抹弧度,夜清忧嘴角也忍不住荡起浅浅的笑意。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迷恋上那个弧度,那抹不常见,却很迷人的微笑。

  可惜以后,再也见不着了。

  夜清忧红唇微动,歌声悠悠地伴着琴,歌声翻飞弦外的音。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方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待与何人说!”

  好一个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当真,决定离开了么?

  曲罢,夜清忧低了低头,道:“我注定,是无法对你动手的。但我既然已经忆起十二年前的事情,就代表,我们之间,已再无可能。十二年前,我一眼便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十二年后,我竟然,还是爱上了他。也许,这正是天意弄人吧。”

  说着,夜清忧抬起头,看向一旁没有出声的冶致:“不过,我还是想知道,十二年前的事情,究竟是你自愿,还是有难言之隐?”

  “若是自愿,我不会在杀你母妃之前爱上你,更不会救下你,还让师父封存了你那时的记忆。”

  “即使你说是自愿,我也是无法对你下手的。可你既然说了是不得已,我也是相信并且心里是欣慰着的。但即便如此,你终究都是我的杀母仇人,这个仇可以不报,却不能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夜清忧说着,抽出桌上的长剑,割下胸前的一缕青丝,放在桌上,“那么,我们的缘分,就到这里,结束了吧。”

  冶致皱了皱眉,拿起桌上那一缕青丝,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心里却在不住的颤抖。

  冶致轻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苦涩与无奈:“其实,十二年前,我就该想到今日这般场景的。只是没想到,这离别,竟然来的这么快。”

  夜清忧转过身去,背对着冶致,一滴温热的眼泪落在手背之上:“对不起,答应了做你的王妃,现在,恐怕不能实现了。我们之间,注定是有缘无分的。”

  “不管你能不能实现,景王府的王妃,只会是夜清忧一人。”

  夜清忧微微一怔,一滴眼泪再次滴落。

  她明白,冶致这样说,就代表,他将终身不娶了。只是,他们之间的隔阂,已经不允许,她再成为景王王妃了。

  他们之间的路,只能走到现在。

  夜清忧迟疑了片刻,似乎有话要问,却又有所顾忌。可冶致,始终能够时时刻刻猜透她心中所想的。

  “是想问,十二年前拼了命要保护你和夜妃的人是谁么?”

  夜清忧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

  “那时候拼了命想要保护你们的人是老大没错。”

  夜清忧恍然大悟,原来,真的是他没错。难怪自己第一眼见他,就觉得格外亲切。原来,他也算是她的恩人。虽然,他并没有阻止当初那件事情的发生。

  第四十八章怎能不理

  “那么现在呢,是决定离开均国么?”

  夜清忧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还会回来么?”

  夜清忧抬头,对上冶致期盼的目光,心里一紧,别过了头:“我想,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冶致侧了侧头,将表情隐没在无边的黑暗之中:“这样也好,如果可以,就找个无人的地方隐居起来吧,尽量远离了这世间的喧嚣和争夺。”

  夜清忧点了点头,一时间,两人竟没了话语,只静静的站着。

  不知在心里挣扎了多久,夜清忧才幽幽的开了口:“既然如此,我们,就到这里吧。从此以后,我的生命不再有冶致存在,你的生命里,也不再有夜清忧或是凤茯苓存在。那些恩怨,也让它随风散了吧。”

  夜清忧说着,便缓缓移步往亭子外走去。

  走了两步,冶致突然上前,从背后抱住了夜清忧,声音里竟然带着几分哽咽:“我知道,十二年前的错,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了。我从不奢望你能够原谅我。但我希望,不管怎么样,你能够记得,你的生命里,有一个叫冶致的男人曾经存在过。”

  冶致哽咽的声音,如同一根尖锐的针,生生的刺痛了夜清忧的心。

  在夜清忧的记忆里,冶致从来都是一个不愿多说话,不愿过多表现自己情绪的人。可此时,她竟觉得,他脆弱的如同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

  尽管母妃被杀的场景历历在目,她还是无法对这个男子有一丝的恨意。甚至,连一丝讨厌也不曾有过。

  一滴眼泪落在夜清忧的手心,夜清忧微微一愣,想要侧头望向身后抱住自己的男子,耳边却传来冶致轻柔的声音。

  “不要回头。”

  冶致缓缓放开夜清忧,道:“就这样不回头的离开吧,否则若是再看到你的脸,我怕我就不能放你离开了。”

  夜清忧没有回头,站在原地停了许久,才移步离去。

  望着夜清忧离开的背影,几行眼泪掠过冶致的脸庞,烛光照耀下,晶莹无比。

  他终究,还是放她走了。

  没有任何挽留,是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他根本没有挽留的资格。

  一直到走出御花园,夜清忧都不曾回头。不是无情,是因为她怕自己会和冶致一样,多看一眼,就会舍不得离开了。

  走出御花园后,杜若偷偷的跟在了夜清忧的身后。

  “我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你确定要跟着我么?”

  杜若两三步走近夜清忧,道:“我是和姑娘一起来到均国的,自然也要和姑娘一起离开。以后,清忧姑娘在哪里,我杜若就在哪里。我会很努力的,保护清忧姑娘安全的。”

  夜清忧无奈一笑,没有说话。

  杜若只当她默许了,脸上却并未展露笑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杜若向来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夜清忧也本来就善于揣摩别人的心事,所以杜若心里在想什么,夜清忧是一眼便能看穿的。

  “是想问我,为什么要离开么?”

  杜若低了低头,道:“姑娘要离开,一定是有姑娘的道理的。如果姑娘不愿意说,杜若也是不会多问的。”

  “以后,有什么事情要问就问吧,我没有那么多不能说的秘密。”

  杜若点了点头,抬头偷瞄了夜清忧一眼,又很快低下了头。

  “既然决定跟着我,那就好好的跟着吧。等会璇玑解决好了该解决的事情,我们就找个地方隐退了吧。”

  夜清忧提着剑,回头望了望御花园的方向,空余一声叹息,转过头来,却看见一个风度翩翩的身影正不紧不慢的朝这边走来。

  “就这么走了,一声道别也没有么?看来你心里都没有我,真是伤心啊。”

  寰宇渐渐走近,看了看夜清忧依旧红着的眼睛,不禁皱起了眉:“明明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却还是放不下么?看来,你对他的感情比我想象中的要深啊。”

  夜清忧轻轻一笑:“放不放的下,又能如何?殿下又何曾放下呢?这世上,冥冥之中注定的那些事情本就是用来折磨人的东西。不过,还是要对殿下道一声谢,十二年前,谢谢你能拼了命的保护我和我母妃,这一世,清忧注定是要欠着你的。”

  “怕报答我会伤害到他,所以才说把这一世欠着么?”

  夜清忧别过头,没有说话。

  寰宇轻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他都放你走了,我也没有留你的理由。只是,只怕你是没有机会和这小子一起隐居了。”

  夜清忧抬头:“什么意思?”

  “相信你也应该知道,冒充皇后的那个人身后是巫族后人微生凉浅。而微生凉浅,现在正潜伏在璇玑宫中,在茯苓公主身旁做着贴身宫女。相信这次发动均国宫变失败,微生凉浅就该把目标放在璇玑国上了。”寰宇轻叹了口气,“本来是不想告诉你的,不过,想来你也是放不下璇玑的。知道了这些,应该会对你有帮助的。”

  夜清忧皱了皱眉,握剑的手加大了几分力度。

  本来是打算回璇玑国见见她,顺便再问候一番那个一心想置母妃于死地,而不断折磨着母妃的皇后的,现在看来,似乎是没有那么容易置身事外了。

  就算不管璇玑国的死活,夜清忧也没有办法不顾她的死活。毕竟,那时候,除了母妃,她是唯一一个陪在自己身边,并且真心相待的人。即使她只是一个宫女,但在夜清忧心里,她比起自己那个只顾国家利益而不顾母妃死活的男人,要重要的多。

  任谁也不会想到,现在高高在上的璇玑国茯苓公主,其实只是真正公主身边的一个名叫云图的小宫女而已。

  第四十九章破庙相遇

  冶致知道夜清忧必定会去璇玑,派人暗暗跟着保护,不准惊扰。

  冶致派出的人,是一直以来跟着他的暗卫。他们都是没有名字,没有身份的人。他们心中从来没有私人感情,他们有的,只是对冶致的忠诚。

  “就这么放她走了么?”

  风归镜走进亭子,看向依旧站在亭子里望着湖水的冶致。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她一个人生活,只是现在,我不想留她在均国,让她看到我与老大之间的争斗。等均国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我会亲自,去将她接回来。”

  风归镜挑了挑眉,脸上带了几分笑意他就知道,以冶致对她的爱,是不会放她一个人生活的,果然。

  “若是,到时候她不愿意跟你回来呢?”

  冶致淡淡一笑,道:“那我就等,等到她愿意随我回来为止。”

  冶致说着,从袖间拿出一块血色的玉佩:“这玉佩本是一对,她走时,我把另一块放在了她身上。这块玉佩,是老头的宝贝,他说这是姻缘石。将两人的名字刻在这玉石之时,手持玉佩的两人,注定彼此纠缠一生。所以我相信,我们之间的缘分,不会这么快就尽了的。”

  见冶致那般笃定的模样,风归镜也没有多说什么,表情里,却添了几分淡淡的忧伤。

  不是为冶致,而是为离去的月。

  若是我和她之间,也能有这么一块玉佩牵绊着,是不是就代表,我们之间的缘分,不这么浅?

  出宫后,夜清忧和杜若骑着马直直往璇玑奔去,赶路之时,夜清忧却觉得袖间隐隐有什么东西搁着。取出一看,是一块血红的玉佩。

  玉佩上,刻着夜清忧的名字。

  夜清忧想起走前冶致的那个拥抱,才知这是冶致给她的东西。虽不知这玉佩有何用,可夜清忧,还是觉得这东西,贵重如珍宝。

  说能够忘记他独自生活那是假的,可他们之间隔着的东西,她也是无法跨越的。

  或许以后,她会放下他们之间的隔阂,或是放下他。但现在,她却两样都放不下。所以,她只能选择离开。

  夜清忧将玉佩重新放回袖中,,小妖却突然从包袱里探出了头,吱吱呀呀说个不停。

  夜清忧皱了皱眉,抬头望向前方,是个破旧不堪的寺庙,庙里隐约有火光。

  她微微扬起下鄂,漫天的繁星勾勒出她精致的恰到好处的线条,睫毛如流苏般垂下,眼睛已眯成了一条细微的弧度,狐疑的看向破庙。

  “一座破庙嘛,有什么问题?”

  小妖跳出包袱,跳到马背上,扯着夜清忧的衣角,示意她到破庙里去。

  夜清忧看了看小妖,一脸疑惑:“怎么,里面难不成还有我认识的人么?”

  小妖继续扯着夜清忧的衣角,夜清忧无奈,只好拍了拍它的头,只好下了马,望了望那破庙,往里走去。

  夜清忧一走便走了,小妖却在马背上下不来,愤怒的在马背上又跳又叫的表示抗议。夜清忧回过头来,看了眼杜若,示意他解决掉这只麻烦的狐狸,然后又转身往破庙走去。

  杜若无奈的撇了撇嘴,将小妖抱在怀中,也随着夜清忧去了。

  走到破庙门口时,庙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夜清忧楞了楞,站在了原地。

  “现在均国宫变失败了,你又要去搅璇玑国的浑水么?”

  “这是命令,我不得不从。怎么,姐姐是不想去璇玑国么?”

  “只是放不下一个人而已。”

  似乎是察觉到了庙门口的异样,庙里的对话停了下来。

  随即一个暗器自破旧的窗户纸中穿过,直袭夜清忧面门,夜清忧轻轻抬剑一挡,将那暗器挡了回去。

  门被重重扇开,一个红色身影如鬼魅一般席卷而来,然而夜清忧却未动,任那身影带着杀招冲至眼前。

  看见面前这张容颜时,月楞了楞,生生将掌收回,手掌只差一寸,便至夜清忧胸口。

  见月未对眼前那人动手,璃辛拔剑便要往夜清忧刺去,月却出手拦住了她:“她是我的朋友。”

  “朋友?”璃辛挑了挑眉,“姐姐这些年都在万人窟呆着,朋友想必也是万人窟的人吧。既是万人窟的,那就是冶致的人,姐姐为何拦我杀她?”

  因为在均国皇宫内,夜清忧一直戴着面具,今日一下子以真面目示人,璃辛对着面容自然是陌生的。

  月侧头看着璃辛:“我也是万人窟的人,你也想杀了我么?”

  璃辛没有说话,将剑收了起来,不满的坐在地上的草堆上。

  “看来他说你跟了催心阁的人是真的了。”夜清忧看了看坐在地上的璃辛,心中隐约有些明白:“她应该,就是假扮成千叶皇后的那个人吧?”

  听得这话,月楞了楞,璃辛也不禁抬起了头:“你是如何知道的?”

  “只是猜测罢了。”夜清忧笑了笑,走进了破庙,“好歹奴婢,也是伺候过娘娘几日的。”

  璃辛皱了皱眉,道:“你是,宫女夜清忧?”

  夜清忧没有说话,她的表情,已经给了璃辛肯定的回答。

  夜清忧没有再看璃辛,而是将视线收回来看向月:“那么,可以告诉我,你背叛主子的原因是什么么?”

  月看了眼璃辛,道:“她是我的亲生妹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必须保护好她的安全。但是,我并没有背叛主子,我现在,依旧是万人窟的人。只是现在,我有我要保护的人。”

  夜清忧轻笑了笑,言语中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反而满是宽慰:“既然有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那就忘记自己万人窟杀手的身份吧。将这身份背着,始终是个累赘。”

  夜清忧说的很淡然,眼神里却透露着淡淡的忧伤与无奈,仿佛万般心事压在心底不能说出一般。

  月皱了皱眉,突然觉得,今天的夜清忧似乎与往日有所不同了。

  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第五十章分道扬镳

  月望了望地上坐着的璃辛,又看向夜清忧:“我们还是借一步说话吧。”

  夜清忧点了点头,领着杜若往庙外走去。

  月这才注意到了夜清忧身后的杜若,不禁皱了皱眉,问道:“他是谁?”

  “一个朋友。”

  夜清忧继续往前走着,月却对杜若投去了不友善的目光。杜若低了低头,快步跟上了夜清忧,不敢正眼去看月的眼神。

  在林中,夜清忧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既然碰见了,就把话说清楚了吧。既然你要保护的是催心阁的人,那么我们以后,就只能是站在对立面上的了,因为我也要我要保护的人。”

  月看了看杜若,两步走到夜清忧的身旁:“你所说的要保护的那个人,是主子么?”

  夜清忧笑着摇了摇头,道:“我现在,也不再是万人窟的人了,所以我没有理由再保护他。更何况,他根本不需要我的保护。我要保护的,是你的好妹妹下一个即将要对付的人。”

  月皱了皱眉,心中百般不解:“不再是万人窟的人,那是什么意思?要保护璃辛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又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觉得,十几天未见,你似乎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忆起了一些前尘往事,不能再在他身边呆下去了。至于我要保护的人,是对我很重要的人,你也是见过的。”

  “你说的是,茯苓公主?”

  夜清忧淡淡一笑,道:“正是。”

  月的眉头更加紧蹙着,心中疑惑不减反增:“她和你,不是没有关系的么。怎么一下子,又成了对你很重要的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夜清忧侧头看着月:“真的想知道么?”

  月点头。

  一片枯叶飘落在夜清忧的手心,夜清忧接住那片落叶:“若真要说,只怕要从十三年前说起了。”

  说着,夜清忧不顾地上的冰凉,干脆席地而坐。月也一屁股坐在她的身旁,等待着她的下文。

  而杜若,也是默默站在她们身后,等待着夜清忧的下文。

  “夜妃是璇玑国主后宫中以美貌而闻名的妃子,因她的美貌,她受尽皇后的妒恨和算计。后来,她为璇玑国主生下了第一个公主,也就是凤茯苓。至此之后,璇玑国主对夜妃宠幸更甚,皇后对夜妃的欺压也愈发变本加厉。然而因夜妃之父是朝中权臣,璇玑国主不敢对她如何,只好任由她对夜妃做出一些残酷的事情来。而凤茯苓,也渐渐在父皇的冷漠中死了心。宫中无人敢与皇后作对,所以没有一个人肯站在夜妃和茯苓公主那边。只有与茯苓公主年纪相仿的宫女云图,一直真心待她们母女。后来,凤茯苓认识了一个名叫冶致的男孩,后来,她才知道,他是均国三皇子。”

  “那个男孩,是除了云图和夜妃之外,第一个愿意为凤茯苓出头,并真心待她的人。尽管那是凤茯苓只有五岁,她还是深深的喜欢上了这个男孩。凤茯苓六岁时,她父皇为了与均国交好,将她许配给了均国三皇子冶致。凤茯苓无比兴奋,想要去夜妃宫中向她通报这件喜事。推开门时,她却看到了房间里倒在血泊之中的夜妃,和旁边站着的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小男孩。中年男子看见凤茯苓,欲将她杀人灭口,小男孩却阻止了他。尽管男子和男孩都蒙着面,凤茯苓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后来,中年男子没有杀凤茯苓,而是封了她的记忆,将她交给一个城池的城主抚养。”

  “夜妃暴毙,茯苓公主失踪。璇玑国主却并没有将此事宣扬,反而将此事盖了下来,并让云图代替凤茯苓的身份,继续维持着与均国之间的婚约。而真正的茯苓公主,则一直作为着那个城主的女儿活着,直到那座城池覆灭。”

  夜清忧说完,侧头看着月,一副轻松的模样:“故事说完了。”

  “这么说,你才是真正的茯苓公主。现在的公主,其实是你当初的贴身宫女云图?那么,主子,岂不就是你的杀母仇人?”月睁大了眼,一脸的难以置信,身后的杜若更是早已目瞪口呆。

  夜清忧点了点头,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可尽管如此,我还是没有办法去恨他更没有办法杀了他为我母妃报仇。所以,我能选择离开。”

  “那么,你要保护的人,就是云图?你怎么知道,她就是催心阁下一个要对付的人?”

  “我自然是有我的法子知道。”夜清忧直直的看着月,目光无比笃定:“云图现在所面临的危险,本就该是我去面对的,所以我绝不允许别人伤害她分毫。我知道,你不会伤害她,但并不代表,你那妹妹不伤害她。”

  “所以才说,要和我站在对立面的么?”血低了低头,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头来,“我相信,你的事情,主子不会置之不理的。催心阁虽然厉害,我却认为不一定斗得过主子,所以璃辛她们,注定是不能得逞的。我不求其他,只希望到时候,不论怎样,不要伤害她,毕竟,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夜清忧别过头去,沉默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她终究,是无法那么无情的。

  她明白对于对自己身世毫不知情,从没有亲人的月来说,那份亲情,其实是有多么期盼的。如今知道这世上还有自己的亲人,她定然是要拼了命去保护的。

  夜清忧没有再随月回到破庙里去,而是去庙前牵了马离去。

  “不去庙里坐到天亮再启程么?”

  夜清忧笑着摇了摇头,看了看里面坐着的璃辛的身影,道:“我与里面那位,道不同不相为谋,若是几句不合打了起来,还要让你在中间为难呢。我们,就在这里分开了吧。”

  月轻了点头,目送着夜清忧的身影离开,嘴里若有似无的喃喃道:“我们终究,还是站在了彼此的对立面。庆幸的是,我们还没有到争锋相对,非置对方于死地的地步。既然我们都有要守护的人,那么,我们就各自努力吧。”

  一阵微风拂过,风里带着几分寒意,月不禁打了寒战,拢了拢衣服,转身进了破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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