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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永的提案着实震惊了在座的所有人,这种四军分设的军制,无疑既照顾了王公贵族的私人荣誉,又照顾到了国家政权的稳定和权威的维护。联想到之前的一系列反映,大家不由得心中暗叹,果然是鬼将军,行事无常,不教外人轻易所琢磨啊!
在通宵讨论之后,再行推敲了具体的人事、指挥、训练、考绩之后,正式实施起来。
在大计将定之时,独孤永又曾上报了一份名录,其中就包括清河公主的近侍清韵,私下与他接洽的证据。原来河东公的想法中还有这么怪异的一手,他想借着外界风传自己要反的微妙阶段,把所有对汉王怀有异心的人一网打尽。各人心中不禁又一阵寒战,'汉王若是枭雄,必然容不得河东公在事先不知会的前提这么悬卵般的所作所为,恐怕早就有所行动。这鬼将军玩火的胆子还真够大的!'
可是当他递交目录后,一直没权力也没机会发言的宜都王独孤凯蹦了起来,清河私下接洽的消息,他早有耳闻,正愁两下为难呢!一见鬼将军居然玩了这么一出,小王爷那冲动的性格立刻指使他躬身向汉王请命。
“叔王殿下,昔年官渡战后,曹孟德火焚信函,使谋士感恩,武将戴德。盼叔王宽仁体恤,广开良才报国之门。”
切!几乎所有人的心中都不以为然。连呼延胜这家伙都不敢私相结纳,清河公主之心,可堪叵测。其余私下搞些小动作的都是中下级别的文官武将,汉王杀了就杀了,又能怎的?果然,刘宝如长身而起,急急来到独孤凯身后两步外,慨然而谈。
“殿下,养痈成患,万勿忘记石勒之前车之鉴。即便主公想体恤前朝姚家的血脉,也要将清河军的番号取消。”
清韵身子在微微抖动着,独孤永今日的行为,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早早就觉得不妙的他,正苦思助主公脱身之计,可惜,即使到了现在,清韵也毫无头绪。而此时,田硅则握紧腰刀,大不了一战罢了,能和这些著名的将军们过过手,死也值了。不过主公的沉静让田硅极为佩服,不愧是女中的豪杰。
姚静从独孤永亮出底牌后,就静静的注视着独孤占,独孤占也同样看着姚静,二人之间的眼光交流,叫汉王属下的这一班文臣武将看的头大如斗。'早就传开啦,甚至叔侄二人争风的消息都闹出来了,看来的确不是口耳流蜚啊!'
独孤凯也是看的心惊肉跳,的确他是仰慕清河,但是若说汉王叔叔要立王妃的话,他倒也看得开,毕竟清河年龄大于他,又自小敬佩叔王,所以清河这样优秀的女儿,能嫁给叔王当王妃,他心中也是很高兴的。
但一切的可能,当然都取决于我们汉王的决议。
第六章本卷52087字
第一章金刀世子第二章用兵当寻险第三章故人终相聚第四章罗士诚的结局第五章你坏,他坏,大家都不咋的!第六章金刀世子的功效第七章
江湖未尽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第八章千机变化第九章信重天下第一章金刀世子
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汉府的文武群臣全大眼瞪小眼地望着主公,清韵和田硅则一个继续哆嗦,一个继续绷着。
方久,只听闻清河率先开口言道:
“汉王殿下,我家父公尝与我言,帝王朝代,乃是汉人的玩意儿,为的是让自家的天下世代相传。可惜的是,即便是曹操和石勒这样胡汉的英雄,也难保自己的天下稳妥,殿下可知家父理解的个中缘由吗?”
清朗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平静和雍容的气度风采,不由得这些文武不暗暗佩服!
“清河公主高见,本王愿闻其详,请讲!”
“便是不能明堂始终,致使教化更替。”
此话说完,殿中仍是寂静如初。但每人的心中,却是十乐皆来。尤其像刘宝如这样的文臣,更是大震不止。反观汉王,仍是一脸轻松的笑容,顺势开口问清河。
“儒、道、释三宗并起,乃是顺应天势,本当推而广之,然年久以来,怪语乱神,祸乱社稷者屡屡出于教民。儒生纷扰朝纲,亦常见不鲜。三教皆有进退二分,进者为名利往,而退者不问世事,长久兴,必使民众愚昧懦弱。试问,国稷遭逢危难之时,庙堂之主所托何为?”
“那为何不能效法基兰,为君主者,择教宗而立,政教似合而实分。选适用之法,引百姓入瓮,共襄而为国。”
“基兰?基兰是那个国家?”这个问题不是汉王问的,是殿中其余的人心中问的。听着基兰这个词,大家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很像胡人的名字嘛!
但汉王心中已了然矣。汉王朗声大笑,多年的优容保养,英俊的面容愈加的完美无缺,动人心神。
“和敬啊!和敬!昔年一别,想不到果有重逢之日,原本我曾想,我改天换地之后,再难见到你了,虽你音容未变,我又怎敢轻易的相认呢?”话音未落,一边的刘宝如已经屡次想出声提醒他,言辞之间注意不要使用'你''我'。汉王连忙摆手制止,”来人啊!将筵宴摆上,今日金帐,诸事议定,各方规制,可全国政,君臣一体,不醉不归!”
其实无论独孤占是否认出了吴清荟,也不会杀清河的。因为表面上汉府军制的改革行动得到了完美的解决,甚至由于独孤永的提案,比之前更趋合理,但其中的隐患依然存在。
首先就是三军都督的人选上,厢军现有二十多万,却多数是民壮性质,甚至在农忙时,这些厢军把军服兵器望家里一放,就立刻变成了普通百姓中的劳动力。况且厢军都督,必然是吕威盛来担任,而吕威盛淡出沙场多年,手下厢军中的令官校尉更多的是吏才,而并非战士。所以让厢军守护自己的家园尚勉强,但要和敌野战,就难喽,七星城在杨国照这样优秀的统帅指挥下,仍逊于清河的北府军便是例证。
至于说禁军,由于独孤韬叛变造成的严重后果,两军禁军一直没安排太多的人。人数太少还算其次,主要的是虽然号称精锐,但其实为了保证一线战场的战斗效率,这些年中替换了不少精兵强将出去。战斗力只是比厢军略强而已,禁军都督的人选上突屈典无疑是不二人选,但无论是计谋还是战略上的能力,根本比不得外军的统领们。况且,一旦当上禁军都督后,其地位一下子同呼延胜、李介甫他们持平甚至略有超过,能否服众也是叫人头疼的事情。
府军的都督,现在看来李介甫是个合适的人员,但最合适的不一定是最佳的,神风军、猛虎军的现在统领是呼延胜和独孤永,李介甫如果当府军都督,另二人势必要另外选人来替换自己,这么一来,和最初的提案毫无二致,独孤永其实更有理由反叛了。唯一的选择就是让独孤恒来担当府军都督,年龄又大,辈分又高,以前也领兵打过仗,这么些年的磨合,野心雄心私心也基本上消耗光了。可是职务是容易担当的,到时候,能否调动得了这三支府军,谁也说不好!
其次就是军队的安排上,现在是猛虎十万、神风六万、龙骧四万。如按照独孤永的提案,势必会从猛虎中分出一个大营到龙骧军,因为新案将龙骧定为步军性质,对于崇尚马背生涯的民族来说,定然是弱于别人的士兵过来。
但这么一来,独孤永的军队,只比之前少了三万人而已,六万猛虎一万私军。但算上1将擒生军的起家本钱--重甲骑兵--也换编过去,实力无疑比以前还是有增加的。
这个决案,表面上既巩固了政权的地位,又照顾了公候的情面,但危机并没有全部解决。神风、龙骧的实力都有所受损,猛虎的实力增加,怎么看,对于独孤占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偏偏独孤永得意之下,又抛出一份名单,矛头直指清河公主,独孤占立刻想到了私军上的问题,现在有资格安置私军的人不少,但有这个实力和胆子的却只有呼延胜、独孤永两个人,因为他们两个都是公爵,按规制可以与亲王同列,置办三营的兵马,这就是一万来人啊,公开反叛也许不算什么力量,但如果只是有目标的刺杀却足够了,与其让他俩心安理得,不如给他们安排一个对头,李介甫他们是侯爵,私军最多只能一营三千人,所以清河公主的两万扈从就变得重要起来,一万北府军的实力是大家看在眼中的,剩下的不是能工巧匠,就是各类型人才的门客幕僚,这次放过清河,势必能得到清河的感激和暂时的忠心,其手下的文武两名首脑清韵和田硅,这次金帐之后,一定恨独孤永入骨,以后但凡有点风吹草动,清河私军绝对不会放过找独孤永算帐的机会地。这才是独孤占不杀清河的真正理由。
筵宴就没什么让吴清荟感觉新鲜的内容了,无非是多了几种什么石板烤,铁篦烤,闷炉烤等烤肉方法,青菜不过就是韭菜、茴香和香芹几种,这和现在的时代背1景分不开,百姓们只想种一些能糊口果腹的粮食,至于青蔬都是给贵族们准备的,花样少的可怜,能在大冬天吃上青菜,已经能看出汉府的实力了。
廷宴之中,少年军的分配顺利施行,其中独孤凯被分给了独孤永当亲兵近卫的一名队正,亲戚嘛!互相多帮忙的同时也互相多制约制约。窦泓则分配给李介甫,统管一营。同时也定下了各军的都督人选,自然分别是独孤桓、吕威盛和突屈典。同时为了应对规制,特意加封突屈典为火林候,待突屈家兄弟退役后,镇山、火林两个侯爵的封诰要分别换成届时封地的名号,也就是说,厢禁二军的都督,同时将分别享有镇山、火林两个侯爵封诰,若之前另有贵族头衔,担当都督后,将接受双重的侯爵待遇,等同公爵,渐近亲王。
府军都督的相应爵位本应是龙虎风大侯爵,但名字太难听,独孤桓又是河间公,因此就不设爵位,但规定以后府军都督的人选,必须是已经享有侯爵以上的封诰超过七年者。
清韵趁着大家高兴,突然别出心裁,提议同时设立私军都督一职,并由汉王亲自担任,私军的入军誓言为:”忠诚、听凭主人的命令,永生护卫无上尊崇的汉王!”
此言一出,哄然叫好无数,大家都不是傻子,新提案要想真正发挥本来的功效,起码要在十年之后,这十年内,当然是尽最大可能抑制住某些人的反叛念头,清韵这个建议,从理论上1将私军定义成汉王或者将来皇帝的私有,实际的意义就是明确的告诉独孤永,清河方面的报复已经开始了。
独孤占心里面这个高兴劲就别提了,醉眼惺忪的瞄着刚刚才有所领悟的刘宝如,刘夫子是个治国的干吏,称职的御史,但在政治筹谋上显然还缺少一份机灵,这也好,只有这样憨厚耿直的重臣才是当权者最放心的嘛!他借着独孤永有点骑虎难下的势头,即刻颁下令旨。
要李介甫为三军南都督,自府军各部逢三抽一,总兵六万南下洛阳,同刘裕的晋军进行一次会战,不但要解救洛阳之围,还要力争再拿些好处来。
而呼延胜为三军西都督,统领四万府军,会同清河军,直接攻打长安,但三分佯攻,七分震摄。目的就是稳定住汉府西线,尽全力避免多线作战的窘境。
独孤永为三军东都督,领剩余府军,会同杨国照的三营厢军,连同他自己的私军共十万人镇守太行山一线,朝廷那边已经蠢蠢欲动了。
重病的独孤垂准备在有生之年替自己的子孙留下一个太平光景,所以在思前想后,前日忽然发来一道圣旨,要汉王入京面圣,共同讨论垂崩冲继一事的可操作性,并且要出兵高丽,问汉府借兵五千。这显然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圣旨,只有大白痴才会在接到这么个旨意后,屁颠屁颠的进京去讨论什么:”皇上啊!您死后,我不能继位,还是由您儿子继位吧!”即便您的确是这么想的,皇上也会说:”是这样啊!那太感谢你对我儿子的照顾了,你看我杀了你是不是更稳妥一些?要不你自杀如何?”
这种逼人自反的手段,的确是独孤垂的一贯作风。根据刘宝如的分析,朝廷那里打来之前,独孤垂必然会三礼敬仪,比如赐个九锡,再搞个禅让的把戏什么的,所以,一定要借着这个时间段,尽快解决南部洛阳的麻烦。杨国照是他们这帮子兄弟的老师,独孤永也不会傻到这时候玩内讧,所以用他们来巩固东线,暂时是没有问题的。
等洛阳会战结束,西线稳固,两部军马回兵驰援东线,聚集二十万大军同朝廷相抗衡,之所以这么慎重的用兵,是大家都清楚,这次的对手是名将如云的大卫,这里面既有万夫莫当的勇士,也有百步穿杨的神箭手,更有决胜千里的智者,战无不胜的统帅--战神般的独孤垂。
长安城内,西南角的一家石刻作坊内,四个匠人正在叮叮当当的敲打着一套石刻,有钱有地位的老爷们,才能打的起石碑石雕,所以他们的日子很平静,依靠手艺活下去,是百姓们赖以生存的手段,因为有石刻石雕的手艺,已经有六代的男丁没有被抽去打仗了,家族万幸之余,甚至连姓氏都改成石了。
石老头此刻正抽着旱烟,坐在一块由碎石粘成的椅子上休息,四个孙子正在忙活着最后的收尾工序,劳碌了四天的工程,现在只剩下抛光磨角了,孙子们的水平他还是相信的,所以现在他满心欢喜的闭目冥想着,想着妻子年轻时的模样?还是两个病故的儿子?谁知道呢?反正石老汉安安稳稳的快睡着了。
“快来看啊!天王接见过的乞丐来啦!”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四个孙子中的老大,性子最不沉稳,放下手中的活计叮灵咣当地跑了出去,随后,老三、老四也跟着看热闹去了。老汉心中轻轻一叹,还是小二稳当啊!看来将来的作坊交给他才最放心啊!
“爷爷!完活儿了,您喝口茶润润嘴。”小二此刻给老汉端来一杯茶水,抽完旱烟,嘴里干涩,喝口茶是所有烟民的最爱。
“好!小宁啊!不要和你那几个兄弟一样,毛毛躁躁的。有时间多练练手艺。为什么外面的那个乞丐,前几天被天王召见后,又回来当乞丐?还不是没本事嘛!有本事,还不给个官当当?你比你的兄弟们强多了,爷爷喜欢!”
“是爷爷,不过听说天王召见后,那个乞丐要钱的时候比以前方便多了,好多人都会给他钱的。”
“切!那也是要饭的,君子不吃嗟来之食,他长的再英俊也只能当个行街的。”
“是!那爷爷,他一会过来,咱们给他吗?”
“给点儿吧,但是别给他汉钱,给点儿前两天陈大人赏的腊肉吧,免得被别人看轻了咱们家没好东西。”
腊肉并不合他们石家的口味,加上日子还算宽裕,城外田里的女人们养了一些鸡鸭还有一些牛羊,所以鲜肉他们还是常吃的。至于汉钱,是这些年汉王府重新开始以铜为本位,制造发行的货币,分别为当一的文钱、当十的大钱和当千的银钱。由于大家觉得这个方法比以前用绢绸当货币更容易被百姓们接受,所以就陆续在各个政权通行起来,只是因为汉府的铜钱质量最好,才通叫汉钱的。
小二进后屋找腊肉去了,石老汉见孙子刚一进去,立刻蹦起来,急冲冲的蹬上鞋子,也跑出去看热闹去了。等小二拎着腊肉出来时,发觉爷爷不见了,神情显得很是迷茫。
土街上,百多名民众驻足围观着这个很有名气的乞丐。
“果然长得仪表堂堂,你看他还好高哩!”
“是啊!听说还娶了妻呢!要饭的也能找老婆,我个卖油郎居然讨不到,妈的,不公平。”
“听说他们是从姚湟那里跑来的,也许以前家里有点钱的?没准是官宦也不一定呢!”
“切!天王前几天找他去问话,和你想的还不是一样?结果问啥啥不会,是个大草包。”
“对啊对啊,他连油都不会榨,只会要饭。我给他一袋菜籽。”
“哇卖油郎给菜籽了,大家看看有什么可给的?”
“给什么啊!长安这么多乞丐呢?乡下已经开始饿死人了,还是留着点吧。”
“瞧!老石家给腊肉啦,老石家给的是腊肉啊!”
高大英俊小有名气的乞丐,好像我们称呼他为独孤超更合适一些,此刻听着这些人的议论。正心安理得地牵着一个小木车,上面放了不少的菽豆、茶叶、衣物还有一块腊肉。他怀中还揣着一把文钱,和一尺长的丝绢,腰中别着一条红色的绸缎和皮革制1作的腰带,这还是前几天朝觐天王付如海时礼官给配的呢。从秦宫出来,衣服被要回去了,腰带被他给偷留了下来,后来也没人问他索要,反倒成了的确朝觐过天王的证据了。
“你们这群没脑子的白痴,老子这叫奉旨乞讨,虽说有点不光彩,可你们知道周星星吗?他不就在苏乞儿里面奉旨乞讨吗?等独孤家的人过来,你们就知道老子是什么人了,一群弱智。”
当傍晚回到住所时,美丽健康的老婆呼延氏立刻端上早就做好的馅饼,看他开始香香的吃起来,才美滋滋的把这些物品归整一番,分别放进储存的格架中去。
当独孤超抱着她沉沉睡去时,呼延氏借着星光望着怀中的丈夫,心思又回到了两个月前,丈夫自小被父亲收1养,就比自己得到了多的多的关爱,原本美丽的段阿姨可以成为自己继母的,可是产后的虚弱,使段阿姨很早就去世了,这样一来,父亲更是对丈夫有求必应,还让她嫁给了他。可是丈夫自小养成的跋扈狂傲的性格,对自己非打即骂,甚至因为文华会盟的失败,家业败落,父亲惨死时,丈夫居然连一滴眼泪也没落下,还逼着自己出门乞讨,回家还要像伺候王公贵族一样的伺候他。
直到两月前的那一天,一个乞丐,一个和丈夫一样高大英俊的乞丐,在她被两名残废军痞追赶侮辱的时候,解救下她,她才觉得生活的美好!敞开心扉的同时,也讲述了呼延家的一个秘密,丈夫有一把金刀,是同东边大卫皇室认祖归宗的信物。
于是二人合谋,用这把金刀将那个在家坐享其成的丈夫杀了,换成了现在怀中的他,金刀王子--独孤超。
第二章用兵当寻险
现在这世上,没人见过真正的金刀王子,见过的都已经病死了,呼延氏也是鲜卑儿女,呼延紫霞长得也是白皙美丽,又因为自小被当做使唤丫头来用,而锻炼的非常能干。独孤超的相貌,在现在这个时代里是很英俊的,身材高大。尤其眼睛很大,轻轻望着她,再轻轻呼唤一声紫霞,就可以让她立刻昏过去。
所以,与其伺候那个时常打骂,将来发迹之后铁定抛弃自己的丈夫,不如和眼前的独孤超,共同完成这个惊天的谎言。她们已经打听过了,大卫现在有很多的王爷,金刀的主人是范阳王独孤德,大卫皇帝的亲弟弟。汉府的领导,汉王独孤占是卫皇的亲侄子,只要再攒些钱,就可以往东边寻亲去了。
现在的独孤超可以说什么都不会,骑射、写字、四书五经、文韬武略等等等等什么都不会。可是她会,自小父亲教育丈夫时,她就在一边伺候,有时候还替丈夫完成父亲交待的作业,所以这两个月来,现在的独孤超在老婆的指导下,开始了苦学的历程。
独孤超很聪明,在学习的过程中还教她一些以前根本不知道的事情,像馅饼的做法就是一个例证。更让她惊喜的是,丈夫还会打一种拳法,虽然凭她的眼光,能看出,丈夫的水平其实还很差,但她相信,这样的拳法是完全可以派上大用场的,这个拳法还有个辉煌的名字--唐手。她觉得辉煌,不是因为她知道'唐'这个字代表着什么,而是她知道'唐'字代表着传说中为尧所建的朝代名,因此这个字具有了圣明辉煌的涵义。
那两名残废的军痞就是被丈夫出奇的手段给打跑的。所以每次看丈夫练习之后,她都会帮着他,给唐手的一些不足加以弥补和修正。
丈夫建议制1作的火炕,让即使在屋漏可以看见星星的房间里,依然获得温暖。想到这,她收拢回心思。丈夫已经睡熟了,她翻一下身子,让丈夫获得更舒服的空间,自己则侧着,又吻了一下丈夫,才闭上眼睛想睡了。
可是突然,门外响起了阵阵细碎的马蹄声,直向他们这间草屋而来。她立刻将枕下的那把金刀抽了出来,然后才披起小衣,轻轻的下地,躲在了门后。因为他们住的房子在城市的边缘地带,左近根本没有什么邻居,自从丈夫受天王召见后,基本没什么人敢动她的念头了,况且对付一个乞丐的家庭,用不着半夜过来,所以外面的这些人,一定怀着不可期的目的。
“紫霞!怎么啦?”醒来的丈夫见妻子这样,也悄声问到。
“不知道,外面来了一些人,听脚步声在四五个左右。”
“哈哈哈!将军百战求一死,寒山飞雪沙点金。不知房中主人可否容吾等入门一叙?”
此话一出,房内二人大惊失声。
呼延胜骑在马上,同清河公主的车辇错位而行,毕竟清河是一名单身女子,又和汉王有着看不透,道不明的关系,避避嫌疑还是要得。
此次呼延胜领着两个儿子带着五万兵马会同清河公主的一万私军一起来伐长安,根本就是个优差,战略目的只是要告诉秦一方,别看汉府三面开兵,照样有余力。近几日来,不少的秦国小吏都过来表忠心了,从中也得知,付如海身体大渐,也就是这个月内的事情了,付伦早被汉府打怕了,高级将领死的又差不多了,所以对擒生军来犯,近乎处于没人敢挡的境地了。
“公主!不知吾等明日可否续进三十里?”头狼近几日已经发觉清河的水平不高,根本就是清韵在替她思考,但出于一贯装傻的习惯,他还是要礼貌的询问公主地。
“安乐公,兵不伐新丧,若我们一味纵深,一旦付如海归天,必遭人诟病,不如今日便是我们此行的终点如何?”
“全听公主安排就是!”
“安乐公客气了!此处我们应尽快结营造寨,建设坞堡,最迟三月后,就要领大部分兵马回援去了。只是……”
“只是公主拿不下主意,留谁在此镇守好一些吧?”呼延胜再也忍不住听清河转述清韵的话了,他毕竟是贵为安乐公的头狼,又怎会让一个清韵占上风呢?
“啊!…对,安乐公说的对!”
“哈哈哈!”头狼先纵声大笑,然后才得意洋洋的说道:”军制新规,神风军为骑射弦士,猛虎为轻重骑兵,守城自然是龙骧的工步劲卒来的稳妥了,况且现在随行龙骧的最高将领窦泓,依本公所观,乃是汉府后起之秀,要成为一员名将,不独自领兵历练一番是不可能的,本公举荐窦泓留守。”
说完不待清河搭话,转首命令手下近卫。
“传令,大军在此结营造寨,三月之内,要建大营一座,坞堡十数。命龙骧偏将窦泓领三营兵马在此镇守。此处本公赐名为龙安堡,乃龙骧和本公爵封号各取一字之意。”
“安乐公!公主命老奴代传一句话,龙安略犯忌讳,不如叫扬威堡,取威震西府之意。”清韵明显在说瞎话,他在车辇的外面,公主何时跟他说话了?但大家都假装没看破而已。
“哦!转告你家公主,就说本公允了,此地就叫扬威堡吧。”不过头狼眼珠一转,又说道:”这个名字叫起来好像不太好听,有点侮辱公公的意思,不如还是叫震天堡吧,取威震秦家那个天王付如海的意思怎么样?哈哈哈!”说完头狼一带马,一边狂笑,纵马前行,身后只留下气的哆嗦的清韵和连忙安慰他的清河公主。
晚上,呼延胜知道白天有点过分了,特意命人延请清河等三人,说是要一起叙叙。
清河他们三个来的时候,呼延胜和两个儿子还有窦泓正在商议着什么?眼见他们进入大帐,窦泓连忙起身躬身施了一个礼。
“龙骧右大营陆营校尉窦泓,参见公主殿下,参见南平候,见过清韵公公。”
“窦将军多礼了,清河谢过!”
“公主,呼延胜这里有紧急的军情,白天之事还望公主莫要记在心上,原谅则个!”
“那里,那里!”
军情共有四条,一:短短三个月之间秦、凉、梁三位国主的身体同时开始走下坡路,命均不久人世,于是汉府以西的局面彻底大乱。陆续出现了北凉李暠,夏赫连勃勃,南凉秃发乌孤等三个新兴政权,加上秦,大月梁家,吕凉,西府出现了六个国家,在此情况下,西线自然稳固。只要窦泓不急功近利,安守震天堡,汉府西线可以说是固若金汤了。那么他们也就将回师东进,同独孤永他们汇合去了。显然窦泓绝对能做到这点,那么汉府佯攻长安,实为稳定西线的目的就轻松达到了。
二,这次呼延胜和清河一起出来,共同参与了资助李暠兄弟的事情,所以北凉的李暠名义上还属于汉府的臣属,前两天李景还亲自过来朝礼呢,这样一来,她们两个又为汉府挣下了一片国度,要不怎么说呼延胜是福将呢,人家清河公主苦心经营的李氏兄弟,虽然仍是和她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但北凉归属的功劳还是得记在呼延胜的头上。
三,李介甫在洛阳又打了一场苦战,不过因为这回李介甫指挥的人马不少,足足六万的劲旅,所以战斗虽苦,但还算是击退了刘裕的兵马,而且到后期刘裕也是无心恋战,恒玄那里好像是已经反了,刘裕本来还想再和李介甫较较劲,但国家有难,回兵勤王比棋逢对手更重要不是?随后李介甫沿大河东进,直到大卫的边境,才筑堡修壕,准备一旦朝廷和汉府开战,立刻北进,同独孤永形成夹击之势。但大家也都清楚,苦将军这次怕是还有苦战在等着,南朝的兵马随时可以攻击李介甫的侧翼,朝廷那边和李介甫遥相呼应的又正是河间公的儿子独孤凤,此人十四岁就可于万马军中取上1将首级,精兵铁骑,战斗力绝对数一数二。看到这个消息,清河公主奇怪的问呼延胜。
“安乐公,这李介甫的运气为什么总是这么差?难道每次都是他在苦战吗?”
呼延胜咂了咂舌头,没说话。窦泓更是不会背后议论自己的主将。他的二儿子和三儿子却互视一下,小三开口了。
“我们这些小辈本来不愿意背后议论官长的,但是在汉府年轻的军官心中,李将军是个真正值得敬佩的将军,他用兵以正行奇,不像河东公,一味以奇谲对人,有失正道。至于每次的苦战,我们想做为军人,没有苦战顺战可言,有的只是进攻亦或溃退。所以这次我们还很羡慕大哥,能跟着李将军出征的。”
“好了!好了!河东公用兵通神,岂是你们这些少年能理解的,真正能配的上猛虎将军封号的,汉府内只有河东公,这点连李介甫都承认。年轻一辈?哼,告诉你们!我们这些老兵们都是佩服河东公的,包括李介甫,也是尝言,他所学河东十之二三而已。明白了吗?”头狼也是少有的袒露了一下胸襟。
但韩周还是撇了撇嘴,看来鬼将军的名声在年轻一代当中不是很佳。
现在又回到了第四条消息,朝廷那里果然大动了,一干的明星级将领全部出动,辗城附近集结着独孤麟、独孤贺和独孤盛的八万兵马,独孤麟、贺这哥俩之前同李介甫交过手,自问没有取胜的把握,所以将南边的任务推给了独孤凤,信都公独孤凤领着四万人已经同李介甫相持上了。另外独孤农、独孤隆两人统领四万兵马随时准备渡河,绕到七星城南面,这样李介甫的六万人就面对着独孤三兄弟的六万之众了,况且府军都督独孤桓是独孤凤的亲爹,李介甫怎么打?打的狠了,独孤家的亲戚之间怎么交待?打的轻了,他李介甫的六万人还不够杀呢!
在这紧要关头,汉府决定,呼延胜部连夜回军,驰援李介甫,汉王甚至把烈火军也派给了独孤永指挥,所以李介甫这块,就用呼延胜所部去支援了。
清河她们连夜计议,决定呼延胜领兵马火速靠近李介甫,好在自震天堡到洛阳,有些平坦的路程,极为适合骑兵的奔驰。清河则领军回晋阳,毕竟现在军队全派出去了,汉王身边总得要有点人马才行,这次事态的严重性,让久不领兵的诸渐离都动了,汉王一道旨意,诸渐离星夜赶到了晋阳,他手下的厢军,军纪良好,作战勇敢,自然可以当近卫军来使用了,另外平城牧付桓由于是草原部落的头人,所以他的部落士兵也颇有战力,这回也被金帐召到了晋阳,于是晋阳城聚集了烈火、诸渐离部、付桓部、清河部、一部分镇山营的精锐,这么多的番号,人数总计却只有五万人,这也将是汉王独孤占最后的预备兵马了。
第二天,呼延胜父子,清河公主,各自领着所部开拔了。临走前,呼延胜对窦泓说:”无论如何,震天堡都不能有任何闪失,替汉王看守西线门户的重任就在你的肩上了,希望此战之后,能听到你进封震天候的好消息。”
而清河公主则说的是:”窦将军年轻睿智,定能完成大任,但若有不妥,不可寻那李氏兄弟,反倒是赫连勃勃可以合作,这里有一块玉佩,赫连勃勃见此玉佩,想来不会难为将军。”
窦泓送走了两位公爷,连忙回身,命令手下赶紧加固营盘,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做为主将出征,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语,但他也知道,西线一开,汉府空虚,势必酿成大祸。唯有谨慎小心,才可以完成任务。至于赫连勃勃,窦泓看看手中的玉佩,心中计较一番后,决定不到万不得已,绝不用此法。
此刻大卫的朝廷内部正在进行着一次高层会议。独孤垂这个经天纬地的天才英雄,此刻正斜躺在绣榻上,他身体不好是真,但重到要死了,却假的叫人生气,当然这个秘密只有大卫政权内部的少数几个人知道,独孤德就是其中之一,此刻独孤德和独孤宝正在举着一个地图,详细的和皇帝解释着方略。
“代谷虽多年来是汉府那里训练少年军的基地,但现在少年军已经打散分置入各个军营单位中,甚至有些被编入厢军序列,因此这个地方就成为无兵驻扎的空营,我们已经联络到了漠北的柔然部落,他们答应一旦我们攻破平城,便立刻出兵助战,这些兵马勇悍异常,若是顺势而出,定然是不小的力量。现在关键是,我们的兵马全派出去了,若是太少,定然骗不了独孤永。南边的李介甫那里也是一样,怎么也要相当的人马才能防住他。现在只有广平公的龙城兵可用了,但是这样高丽那边就难以控制了,所以还请皇上定夺。”
独孤宝虽说是一个绣花大枕头,但性子比较儒弱敦厚,平时里和各个兄弟亲戚的关系处的不错,虽说老有人骗他出丑,但总的来说,人缘是很不错的。
也正是看到他这个优点,独孤垂才想着让他接替政权,为的就是避免兄弟相残的惨剧。若是换了其他的子侄,恐怕上任依始便会立刻大杀特杀,这点独孤垂看到了,独孤德也一样看清了。在子孙中没有特别出类拔萃的前提下,只能找相对善良相对有人缘的独孤宝来继承皇位,所以独孤德才先给独孤宝出这个主意,好让他在众多独孤的面前一改以往才智愚钝的印象。并且一旦此计成功,独孤宝的军功威信自然大增,下级的军官也定然愿意拥护太子了。这就叫以军功服众。
“高丽那边不用担心,会儿这几年着实练了些新兵,当年朕与二哥首次出征高丽时,二哥十四,朕方十二,会儿如今也快二十,这次就让他北出代谷吧!”
“皇兄,臣弟想,还是让太子为主帅好一些,广平公为副帅即可。”
“也好,宝儿,你的弟弟们都军功卓著,你不可辜负你范阳王叔的一番苦心。”
“儿臣多谢父皇恩典,多谢叔王鼎力大德。”
“王弟,此次北出平城,你也陪宝儿去吧,另外让绍儿和楷儿也一同去,绍儿多谋,楷儿忠勇,再有你坐镇,定会旗开得胜。”
“谨尊陛下旨意!”
“还有,一旦平城陷落,距离晋阳策马可致,必然会导致独孤永所部回援,因此可严令麟儿,要他相机而动,对面守军一弱,立刻给朕出击,不得有误!另外嘛!农儿那里也要小心,李介甫虽为用正兵的苦将军,但突出奇想,也一定叫人防不胜防,所以也传旨给他们,钉住李介甫即可,不得轻举妄动。”
这就是独孤垂,一面叫外人传出自己病危快崩的消息,让几个子侄各领精兵,给人造成君权已弱,而诸王乱势的错觉。甚至不惜将起家的精骑用在太行山一带,吸引汉府全部的注意力。一面,却暗自调来防控高丽的龙城兵马,要北出代谷,再南下平城,他要太子带领的这只偏军,像一把匕首一样,从最令人不可思议的角度刺进去,直接刺入对手的心脏。
第三章相聚
做为文武全才的独孤氏贵族来说,每人的成年礼,便是由父兄赠送一把金刀,之后就在刀上,蚀刻出相应的徽证。
金刀一面是独孤德的得意诗句,另一面则刻有'文正武穆'四个字。'文正、武穆'分别是文臣、武将死后所能获得的最高谥号,刻在刀上的诗和词,完全可以看成是文武全才的独孤德,对自己的一种激励和提醒。
门外的来人曼声念出金刀上的诗句,显然和独孤家有很大的关系,是敌是友?独孤超夫妇一时间难以决定下来。
门外的来客等候半晌后,忽然轻笑一声。
“世人皆知独孤家英雄迭出,难不成?偏偏公子就做不得豪杰吗?”
“紫霞!你我夫妻,落魄如此境地,难不成?连心气也落魄了吗?怕什么?开门!”对方如果是敌人,自然不会用激将之法。独孤超判断对方不会对自己太为难的,所以才故意弄出慷慨激昂的姿态来。
“果然是人中龙凤,居此陋茅,仍不失气概!不愧是鲜卑黄金家族的公子。”来人进来后就是一阵热捧,却也道明了一些事实,那就是'您二位莫慌,也莫狂,我只是受人之托来寻你们的,并不是你们独孤家的臣下。'
“先生尊姓?”独孤超偷眼观瞧门外的情景,原来房内这个人只带了两名随从,此刻那两名随从伫立夜色之中,隐约还有数匹健马。
“在下姓陆,叫我阿陆就行。不知公子可否将金刀一示?”说完潇洒俊朗的陆先生将双手一背,意思就是,'我只是验证金刀,如有不妥,你们可以即刻杀了我。'
“果然是好诗才!慷慨不失温柔,好诗好诗!”当看到金刀另一面时,陆先生轻声一笑:”赵王的心思果然奇巧玲珑,金刀双面刻字,王爷却只说一半,显见的把别人看低了!也罢!公子,不知可有胆量随吾东进寻亲?”
“天地虽大!英雄却可以处处为家。世上那有独孤超不敢去的地方?”
“好气魄,好话语!不错!不错!天地大,英雄处处为家!”来人反复念着这两句,方久才一摆手,”不知夫人可能驭马?”
“我与我家世子并一骑。”呼延紫霞一旁连忙接过话语,此时陆先生一见呼延尚着小衣,连忙垂首退出门外,为他们整理鞍具去了。
夜色之中,石老头起夜,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匹急奔的声音,是天王的令使出城吗?老石头翻身又睡了。只是第二天,街面上风传,乞丐夫妇失踪了,房间里的东西全没动,大家各自领回了东西,老石头也领回了自家的腊肉,之后事情仿佛就平息了,淡忘了。唯有乞丐家的火炕,被大家学了去,也让大家在寒冷的冬夜里,不在受罪。得到了益处,大家相顾感叹,'原来这乞丐也的确有能人之处啊!'
独孤超不会骑马,但紫霞会,而且骑的很好,一男一女并骑一匹马,不是什么希罕事情,通常女子是要横坐前面的,只不过紫霞骑坐马上,当然在当时的北方也不算什么大事,所以精明如陆先生也没有看出来金刀世子原来不会骑马的。
好在连续坐了十天马之后,傻子也能摸出点儿门道了,像今天紫霞就已经开始横坐了。唯独一点不太好的是,可怜的独孤超的屁股已经往外渗血了,但为了完成大计,他根本不在乎,也没觉得多痛。
“独孤公子,前面便是汉王府的蒲板城了,到了蒲板,我们找家客栈好好休息,再吃顿好的,尤其是汉王酒蜜浆,简直是人间美味,也只有汉府境内的味道才最正宗。”陆先生是个细心的人,他看出来独孤超的学问较差,但也没起疑心,毕竟失散多年,少年人能活下来已经不容易了。又发觉这个世子对口舌之欲来得更感兴趣,所以到一个地方,自然先介绍一下当地的美味。
“队了,陆先生!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是因为付如海召见过我吗?”
“哈哈哈,公子太小瞧陆某了,尊夫人所出之呼延家多少还不算难打听,然后一路寻访而来,直到长安。付如海召见公子,也只不过替我们剩下在长安的时间而已。”
“就是说先生已经知道我们在长安了?怎么知道的?”呼延紫霞忽然开口询问。
陆先生一愣,心说这可奇怪了,我们怎么打听的自然有我们的法子,关你个什么事?转念一想,原来是他们想探听一下公主在北朝各地的眼线分布吧?
所以说,聪明人上的当通常是很简单的骗局,人家是担心自己换人的马脚,陆先生却担心间谍网络被破坏,反倒更确信眼前的夫妻就是范阳王世子了。
“夫人,我们一路上只是寻找乞讨者的行踪,发觉大多数人都是直奔长安而来,是故才先到长安的。”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均放下心来,之后就沉浸在蒲板城的美食之中了。
“公主!金刀世子找到了!”
此刻清河她们已经又回到了晋阳,转了一个大圈,虽说近乎于浪费钱粮,但用兵谨慎总比大意失荆州强。所以汉王又赏了一大堆的东西。汉府军事方略的制定,其实全出自李介甫之手,只不过李介甫现在外方,所以金帐合议每日都召开,研究如何补充完善李介甫留下的方略。
清韵向她禀告时,金帐会议刚刚处于休息空隙。
“哦!陆天机倒真有些本事!现在何处?”
“老奴已经安置在栀园内东暖阁,陆先生正在相陪。”
“快,清叔,领我前去看看!”
当主仆二人赶到东暖阁时,陆天机同自己的两名弟子,正坐在暖阁外的间厅品茶,望见她们两个进来,连忙起身。
“草民参见公主千岁,见过清韵公公。”
“陆先生不必多礼,来人现在何处?”
“世子及夫人正在阁内休息,公主随草民来。”说完,陆天机引她绕到雕花彩格上的一处悬幢旁,伸手撩开幛幔,正好可以看清屋内房床里面的情形。
房内夫妇二人相拥而卧,缠绵情景让她不禁脸上一红,然而看清二人面容后,清河公主却脸色大变。回首冷冷扫了一眼清韵和陆天机。
“陆先生,敢请外面说话!”
待五个人出到门外,清河公主仰首望天,沉吟半晌后,开口讯问陆天机。
“陆先生,本公想请教一下,屋内二人,可否验明正身?”
陆天机从容的气度立刻变得有些气急败坏了,清韵也是露出了尴尬的表情。陆天机抗声回道。
“天机尝闻,圣主开明,定用人不相疑,公主此言,若只试探之手段,未免有令草民有折辱殿下的嫌疑。请从此辞!若公主疑虑天机偷梁换柱,天机固请公主赐白刃,解腹剖肝胆,以明心志!”说完话,陆天机居然撕开了胸前的衣襟,双目紧闭。见师傅如此,另外两名徒弟也有样学样,一个表情和动作。
'得!陆先生急了,我的公主诶!说话咱怎么能这么说呢?'清韵一旁心里干着急,一时间没什么好法子。
吴清荟一看僵持成这样,心中却莫明的一种感动。士人慕名,敢以生命为代价,这样有性格的人,通常会让人感动的。
“陆先生教诲之深,笃行好似凤鸟之惜羽,小女子感沛五内,刚刚小女子即看轻了先生,亦看轻了自身,望先生原谅则个,小女子一拜请罪!”
陆天机眼见千金之躯的公主殿下居然向自己盈盈下拜,心中立时一片空白,随即生出了两个念头:1。这个公主的确大异常人,的确是每名士人都渴求的那种明主。2。这个公主的学问大成问题,说话表达的意思倒对,但用词全错,看来以后有时间的话,要好好教教她喽。
只是陆天机刚才的话略略满了些,如今公主给的台阶又有点大,立刻间还真不好一步迈下去。于是中间垫托的角色又轮到了一旁的清韵,老家伙连忙上前一步扶起公主,一面又不迭声的念叨:”啊呀!好了!好了!大家现在主明臣直,正是大业将兴之兆,公主、陆先生大家还是进屋说话吧。”
对于这个插曲,清韵心中倒想的很别致'这个公主是冒牌货,怕的就是被曾经的熟人认出来,独孤家的人在秦宫曾经出入频繁,这个金刀世子如今的年龄应该是二十岁左右,当年未必没有和那时的平原公碰过面,挑明这件事情的后果,是不可想象的,不过还好,如今清河公主可是不一样了,汉王公开的说过和公主是旧相识,虽说有些匪夷所思,但多少巩固了清韵她们的信心,一旦这个世子不识相的话,哼哼!只好叫人一刀结果了事,当然,陆天机等人也要有所安排才是,唔!陆先生的事情怎么安排才好呢?难办!难办啊!'
不说清韵这边胡思乱想的动杀机,这边金刀世子独孤超已经起来整理好衣服了,刚才陆天机的声音大了些,自然将他们惊醒了,其实他不知道的是,陆天机曾在他喝的酒蜜浆中下了一些昏睡药物,只是他的身体和多数人毕竟不一样,结果这么快就醒过来了,陆天机见他如此,心中也不怀疑,人家鲜卑人黄金家族的子嗣,异于常人是可以理解的。
金刀世子之前听外面公主,公主的喊了这么多嗓子,正琢磨呢。来这以后,还真是什么人都见着了,偏偏就没见过一个公主!正准备要好好欣赏一下公主的风采呢。一看见陆天机引进来的清河公主,立马!目瞪口呆。
'这他妈的是公主吗?这不是那个骗子吴清荟嘛!本来以为乱世之中,自己都沦落为冒牌的乞丐小王爷了,吴清荟一个女孩子,还不早死翘翘了?谁能想到,人家现在可算是摇上了,居然连陆天机这样的厉害角色都是她的属下,按说这么短的时间,没可能啊?'脑子里面发癔症,脸上就显得有些猥琐不堪了。
好在清河公主早已经想开了一些细章,轻声开口道:”乱世他乡,相逢古人,喜!如今本公授命于汉王执掌雄兵,如陆先生般谋策开国之士汇于麾下,探访世子终有所收获,天幸故人风采依旧,喜甚!天佐二年秋诸王会猎于大河之阴,曾与世子一面,不知世子可还记得?”
独孤超仍然有点发呆,对面公主的话饱含着威胁的意思,这他听出来了,原本还存着一丝丝侥幸,面前的人不过是长的像而已,但公主主动说起他压根就没参与的事情,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却主动使他世子的身份得到了认可,那么他也就确定下来,眼前的清河公主就是那个小骗子吴清荟。这样的反差,让本来冰雪聪明的他一时间无法适应。
清韵眼见要坏事,公主本身是冒牌的,万一这个世子开口说破的话,大事不妙了!于是清韵正准备退出房间,叫出几名军卒,将房内除公主以外的所有人全部斩杀。还好!在清韵一只脚已经踏出门外的时候,我们还算是聪明的金刀世子独孤超突然跪倒在地。
“飘零孽臣独孤超,参见公主,公主不念前嫌,援手寻超,超万死不能谢,愿公主花容永驻,青春长盛。”他也实在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汇了,只好临时想起什么说什么了。
我们的陆天机陆先生,已经都听傻了!这现如今的金枝玉叶都是什么水平啊?公主一界女流,说点没水平的话也还说的过去,可这个世子,那可是生在贵胄之家的富贵人啊!怎么更像是个登徒子啊?
“禀告汉王殿下,清河公主请求金帐合议暂停,说是有要事同殿下相商!”
“哦?那好吧,请公主入环碧轩一叙。”
环碧轩其实是建筑在一片湖心中的亭子,四个方向各有一条九曲回廊通向岸边,当仆人们站在曲廊中间的位置时,是听不到亭内中人相互交谈声音的,又因为回廊不挡视线,仆从人等可以凭借手势而判断老爷是否召唤自己,这样的设置通常是富贵人家用作密谈的设施之一。
亭子中还有一台中空的石桌,可以点火生炭来取暖。另外也叫清河公主及范阳王世子同时长了点见识的,是一名哑人席地坐在亭子中的角落里,这名哑者,是史官的笔奴。在这个时代,上位者的一言一行都要记入历史的,而部分在发生时属于极度机密的文件、对话、以及行为,为了保证日后真实的记录,通常会由史官自战奴之中挑选一些会书写的人,将舌头拔去,便成为了随时记录高度机密的笔奴。
笔奴记载完毕的书面材料,被即时封闭在一方匣子里,锁入密室之中,待到三世之后,再由时任的史官开启封条详研之后,录入正史之中。而笔奴则隔一段固定的时间,或者视情形由主人赐死。说起来很血腥,但从历史的角度来看,正是这些悲惨又诚实的笔奴们,让历史完整的保留下来。我们在感谢司马迁等人的同时,是否也应该对这些默默无闻的笔奴,表达一下敬意呢?
独孤占没想到吴清荟这个时候突然提出这个要求,当然更没想到,他们三个难兄难弟居然在这个场面下见了面。
三个人摒退左右随从,面面相觑的坐在敞轩之中,谁也没办法找到打破困局的话头,他们之间本身就没什么深的交情,只是在来之前相聚过一段不长的日子,但人人都有心事,所以交流也是很少的,这样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清河屡屡做出对独孤超不利的事情来。
清河看了看两个男人,心中惊叹独孤超的脸庞线条的确有些独孤家的印记,也怪不得这家伙真敢冒充人家得的便宜儿子。理论来讲,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们三个是最亲的人,今后的路三个人自然要相互帮衬了。
汉王独孤占却暗自叹息,要一副别人的皮囊有什么用?我宁愿要做回以前的我,无论是怎样的结局,也好过现在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独孤占还是本我了。
独孤超却满心欢喜,两个伙伴混的还真叫开,有了这两个家伙来做担保,自己完全可以安安心心的当一个便宜小王爷了,嘿嘿嘿不错,真真的不错啊!
三人各自想着心事,就这么默默的相座相望,知道清河公主主动打破了寂静。
“咱们三个能聚到一起真不容易啊!大家凭借各自的本事能在这个乱世活着见上一面,应该干一杯,来咱们先喝了这杯酒。”
“妈的,那帮子老家伙简直连畜牲都不如,老子要去看贵妃醉酒,却被发到了这个鸟地方,什么科学,我呸!”放下酒杯,汉王突然极度野蛮的骂了起来。
“是啊!”独孤超赶紧接过话茬跟着骂?现在另外两个人的地位可不一般,万一自己不合他们的意,一句话就把他给抛弃了。”本来老子练过两天唐手,还想着考证切磋一下呢!这帮子老帮菜,真他妈的!”
清河公主听着两个大男人高声的叫骂,却看到那名笔奴停笔不动,脸上明显出现迷茫的神情,想来刚才那些话,并没有被记入历史之中。于是轻轻一笑。
“现在你我三人,是敌是友还很难说的很啊!朝廷那里正在磨刀太行,随时准备同汉王的大军开战,世子的父王兴许现在正给皇上出谋划策,如何攻入晋阳城呢!”
“什么!这从和说起,从和说起!汉王,小弟敢对天发誓,永世不与你为敌。”
“我相信你们的,毕竟你我三人,能在这个乱世中活着坐到一起,本身就是奇迹。但愿我们三人通力合作,携手改变历史。”说道此,汉王端起炉火上的热酒,仰首而干,”据眼线传递过来的消息,当年那个罗士诚又出现了,想来他念念不忘的是殉秦的赫天到。崔宏昨天上奏本王,说要防备朝廷那里兵出代谷,提醒本王小心,还说一旦兵出代谷的话,必然是独孤德领兵。本王正发愁此事的时候,可巧是你适时出现了,不由得你们不相信运气。可以说解北方平城危及的大任,正好寄在世子的身上了。”
三人会谈结束后,他们特意看了看笔奴的记载,尽管书面记载没出现不该有的东西,但三人投票之后,仍以二比一的结果,决定了可怜的笔奴生死。残忍吗?也许吧,但为了自己的命运,为了更加辉煌的理由,杀人也许并不是什么难决定的事情,不是吗?这就是历史,这也是命运!
之后,三人一致同意将笔奴的家眷开籍,摆脱掉战奴的身份后,他们可以从政府那里领用全套的农具,开垦耕种,在上缴完税金之后,养家糊口就不成什么问题了。而且还得到汉王的亲口许诺,家中幼子成人之后,若有机会,一定出仕,当官为将任凭选择,从这点来看,笔奴也算幸运的。
第四章罗士诚的结局
在一片芬芳翠绿的平原上,一队队的鲜卑士兵,正齐声哼唱着这首歌谣,缓缓前行。做为军歌,这首歌显然有些悲凉,仿佛不太适合即将出征的军队。
但就是伴随这首歌,他们攻城略地,征战四方。歌谣的作者正是当今大卫皇帝独孤垂的兄长,另一位彪炳青史的名将独孤恪所做。独孤恪掌兵将将,有失放纵之嫌,但正是这略有些拖沓的制军风格,却造就了战无不胜的神话。独孤垂凭生最佩服的就是这个兄长,鲜卑军人更是早将恪奉为神明一般的人物。于是大卫军中,至今仍流行这首歌谣。
我们久违的罗士诚做为大卫军骑郎将,正跟随独孤德行走在大军的左侧,此次,大卫军北出代谷的计策正是他献上的。多年来,罗士诚转折东西,为的就是要报赫天到对他的回护之情。当年晋阳秦宫前一别,窦将军殉国身灭,天王一脉(特指姚长东一系)全葬身于火海,一同归去的还有几千名氐族的大好男儿。每每想起这些兄弟的面孔,罗士诚便会从噩梦中醒来,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最恶毒的诅咒,奉送给刻有鲜卑字样的木牌。他不但恨独孤占,同样他也恨所有的鲜卑独孤。上次在大河边,他曾有报仇的机会,但那一夜仿若神灵附体的独孤占,不仅奇迹般的斩杀脱拔硅的全部人马,还展现了令人迷惑的大度。表情轻松的放了他一条生路被仇敌放生,对于罗士诚来说,是刻骨铭心的耻辱。
今天他终于获得了再次的机会,鲜卑独孤将起内讧的消息传来,罗士诚就立刻起身赴会,凭借多年来积攒的钱财,买通了独孤德身边的谋士,并有了献策的机会。
他的计策的确很妙,因为鲜卑铁骑利于旷野冲击,而北出代谷之后,一路都是山陵沟壑,因此对于骑兵为主的大卫军来说,是基本放弃的计划。但无巧不书的是,独孤垂定下了辗城与信都相望的大战略之后,为弥补兵力不足的缺陷,龙城的马步新兵正好调来勤王,今儿成为施行这个计划的保证。
如今,一路行来,还是颇为顺利的。据打探来的消息看,汉府军的头号智将李介甫,终于出了一步昏招。竟然将平城的守备调往晋阳,来拱卫汉府。按说也不能算错,但前提是罗士诚这边没有提出来北出代谷的作战方略。
有时候战争的胜负,并非是因为某一方的重大失误,更多的时候是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巧合。前面再走三百里,便是平城了,凭借养兵多时的龙城军,攻下一座小城是非常容易的。非常容易的,一切良好的消息,让罗士诚恨不能直接越过平城直进晋阳。
但无论是谨慎的独孤德还是快杀红眼的罗士诚,都清楚的知道,平城做为战略支点的重要性。于是他们继续前期制定的计划,按照进度慢慢进逼至平城。
平城的守备如今只剩下区区一营三千人的厢军,校尉杜继正是刚刚从少年军分配来的青年军官,在几个月前刚刚结束的战役中,他的军功其实很不错的,在窦泓的指挥下,他最高的记录是一天六战,斩颅七百。一个人能砍下七百颗头颅,绝对可以证明他惊人的武技和胆魄。但他能得到千总位置却是因为他那和武技一样高明的谋略。原本他这样的人才,是应该留在府军或者近卫军任职的,但负责分配的崔宏、崔世谋两兄弟,却犯起了读书人的呆气,嫌他的杀孽太重,恐怕不利于汉府军不屠城的策略,故而将他分配到厢军序列中,老鬼听说后,特意修书加以挽回,于是杜继的才气又引起了付桓的注意,恰好整军过程中,原来的校尉被独孤永抽调走了,付桓顺水做给两个大佬人情,即放走了校尉官,又提拔了杜继,无论河东公还是代候都皆大欢喜。付桓也是没办法,汉王宽宏大量是出了名的,毫不嫌弃他这个叛主的降臣,但别人对他却也是出了名的冷淡,'当初就是你们这些草原上的野人,反叛过来,又反叛回去,没完没了的折腾,后来还学会教唆人啦?害的死伤了不少的手足,如今汉王容你,我们可不容你!'
付桓这个左右逢源的安排,只是为了不得罪人,确实是无心的,但正是他的随手一着,却造成了大卫军不小的麻烦。
平城下,战火纷飞,惨烈攻城的战事只有用糜烂来形容。不仅仅因为杜继治军的能力,还因为器匠营的统领高苏文这些年来,逐步退出了军界的核心,尽管别人替他不值,但高苏文自己倒很安心于器匠营的工作,甚至他还把这样的安排视为汉王对自己的眷顾,毕竟战场上生死只在一瞬间,能踏踏实实的做后勤和军备研发的工作,也不乏是一种养老方式。
于是器匠营这些年在高苏文的领导下,相继研制出的各类武器,花样迭出,式样新颖,在守城方面的设施更是完善。有了利器,再加上后起之秀的杜继,使得卫军四个时辰,分三部轮番攻城的进展近乎于零。
杜继指挥守城游刃有余,卫军的进攻,在他指挥下,逐一瓦解,手下的士兵们,望着他的眼神早就不是当初的羡慕和怀疑了,换成由衷的敬佩了。但他现在并不得意于自己的武功,他更心急的是,如何才能将朝廷军北出代谷的消息传出去,由于独孤德的谨慎,在攻城之初,就围城三十里设置巡游士兵,避免任何走漏消息的可能,而且即便没有这些巡游士兵,几万大军团团围住了本来就不大的平城,杜继也真是没办法轻易派信使出去。
看见罗士诚似乎比独孤宝、独孤会两父子还着急的样子,独孤德直犯嘀咕,心说:”这家伙究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一带马缰,独孤德来到罗士诚马前,朗声劝慰道:
“罗先生少安毋躁,虽说平城守将的确有点门道,但人数太少,三天之内,本王奉先生为平城太守。”
罗士诚心中一阵冷笑,面上却不得不做出领情道谢的样子来。
“多谢范阳王提携,小人只想助王爷得成功业,平城地处北疆,罗士诚自觉南方更适合罗士诚安家养老!”
“但不知,罗先生今年贵庚几何?”
“三十四。”
“本王今年五十有九,尚不想退隐归田之事,先生怎么兴此叹!来来,平城虽坚,但我大卫龙城兵马又怎会放在心中。先生与我一同观战吧!”
尽管独孤德说得轻松,但等他们来到第一线,看着独孤宝手足无措发呆发楞的时候,心里却不由得大骂自己的宝贝侄子太子爷独孤宝,这些新军由他的儿子教练多年,原本理应由老东家独孤会来指挥,但毕竟亲爹和储君的双重身份制约着他,因此在这几万大军的真正领袖是独孤宝,而在这家伙的指挥下,攻城战法杂乱而无章,看在老王爷的眼中,简直觉得独孤家的名声都被毁掉了。眼见独孤会一脸尴尬的立在一旁,各级将佐也是满脸晦色的盯着自己脚面,独孤德不得不出面开口。
“殿下,不如我们现在先把弟兄们撤下来,好在我们已经提前三天到达平城了,只要三日内拿下来,倒也不急在这一时,撤下来计较周详再作打算。”
“那,依王叔安排吧。传,传令下去,鸣金收兵。”
想想也的确难为这太子爷了,自从独孤令死了之后,独孤垂一直不愿意把这个未来的储君独自放出去领兵打仗。生怕他出点什么意外,创业的艰难时期,大家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当生逐渐活安定下来,大家各自安逸了之后,自然不打仗就斗心了,虽说这几年也没断了开战,但都互相默契地将太子给封闭在宫中和猎场之间了。本来就不适合带兵的宝太子,自然更加迷糊了。
大帐内的军前会议中,一众人等都看着老王爷一个人唱独角戏。怎么说啊?说对了,更显得公开的皇室秘密早尽人皆知。说错了,谁也承担不了败仗的责任。在此情景下,平城战事的全部策划就都由他担当了。
“平城优势更多的是守城的器械,但城卫人数太少,即便我们两人换对方一人的性命,也在三天之内可下。因此,殿下莫要太着急。明日我们可以分兵南下,让平城只当我们要南下进击晋阳,围城人数减少后,对方守将必然要寻机突城,以便将军情尽快传递出去,这样一来,平城与晋阳之间的捷径秘道也会被我们所熟知了。守城的士兵可以让他们一条生路,待平城空虚后,大半的军队入城设防,剩余人马随后掩杀,我们再回兵包抄,对方若没有城防做依仗,我大卫的铁骑自然可以在瞬时碾灭他们这区区几千人马。”
“王叔公,会儿敢问,龙城新兵步卒略多于骑兵,假道晋阳诱敌的计策应在今晚进行,否则步卒行军的速度太慢,而且留守围城的士兵必要马步皆有才好,否则达不到让对方守将认为有机可乘的规模。加上合围的时机也要求有一名皇族宗室做消息传递,因此会儿请父王及王叔公,命会儿留守。”
“会儿啊!你有此心正好,本王也正有此意。那我们就今晚施行此诱敌之计吧。不知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凭王叔之计就是了。来人啊!传令!呃……你们都在啊!那大家就依王叔之计,下去安排吧。”
正当大家忍着笑,回各自的营帐准备时。罗士诚已经得到独孤德的军令,明日若平城空虚时,他要随兵进驻,这既是独孤德兑现平城太守的承诺,也是他这几日神经质的表现,使得独孤德产生了一种担心,与其身边安排一个疯疯癫癫的副官,不如早些时日甩掉他,日后平城的军队都是独孤家的人管理,他一个文职的官员,谅也不会闹出太多的麻烦。
罗士诚骑在马上进入平城时,刚好是正午时分,一切都按照范阳王的计较发生着,平城的军马见围城人少,大军的旌旗又在南边的方向摇动着,立时焦急起来,三声炮响之后,忽然自西门涌出,随后卫军让道,待跑出一箭之地后,独孤会领兵追了过去,罗士诚他们则借机入城。
平城不大,虽说近几年扩建了一些,依然很小。当罗士诚实施然下马,进入牧守府衙时,他忽然发觉了一股杀机扑面而来。罗士诚拧身撤步来到一片石墙前面,拔刀,四顾。身边的士兵本身就不是他的,进城后,不知是谁发一声喊,就都抢1劫去了。他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他以为平城除了百姓之外,已经没有汉府军人了。
一幅白布的帘子,被一杆铁矛轻轻挑开,一名年轻的汉府军官站在帘子后面,正冷冷的看着他,看军衔标徽,这就是平城的最高武将校尉官了。
“独孤德用兵谨慎,如此奇兵周折,自然是据平城而诱使晋阳兵马来中全套,进而调动河东公领兵来援救,而松动太行山一脉的防线。又怎么会轻易放弃最多三天就到手的胜利?”
说到此,年轻的军官缓步来到了院子中央,罗士诚才发觉,这个年轻人尽管更像是一个大男孩儿,但身体非常的结实,浑身上下如同豹子一般充满力量。两只眼睛在阳光的映衬下,更加的明亮刺眼。
“因此今天早上,我就想明白了一个关键,无论我的消息传出去还是传不出去,都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们根本就是要将平城的计划散到晋阳,所以我就一个人等着,等一个机会,好劫持一名入城的主将,这样我才更有机会回到晋阳,将我想通的关章告诉金帐。呵呵!”说完这几句话,年轻人忽然轻轻笑了一下,铁矛降低,直指着罗士诚。
“我是个很爱说话的人,但是你好像不愿意说话,你的名字和官阶可以告诉我吗?”
“鄙姓罗,骑郎将。”罗士诚拿刀的手依然很稳,他并不因为面前的年轻人一语道破他们的真正意图而惊惶,相反很欣赏或者说很佩服他,要知道连独孤宝都没想明白的,他们兵出代谷这一步的真正巧妙之处。
眼见罗士诚如此笃定,杜继的眉毛轻轻挑了起来,接着轻笑一下,”就这些?咱们鲜卑人劫城,是有规矩的,牧守府衙这样的官邸通常留给最高统帅,罗将军一个人进入牧守府,证明了两件事情。”矛尖点点罗士诚,像是戏谑,更像是引诱罗士诚冲杀过来。”罗将军想知道我是那两件事吗?”
见罗士诚依然毫无反映,杜继继续说道:”一、你的确是我要找的最高将领,这没错。二嘛!你绝对不是卫军的官员,否则身边起码要有近卫亲随的,那么你,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那个罗士诚了。”
罗士诚此刻才忽然觉得自己居然上了这个年轻人的当了,年轻人的所有说辞无非要打乱他的心神,好一击中的,偏偏自己现在心的确乱了,因为自己的底细全被人家知道了,而对方的情况,自己却全然无知。
眼见罗士诚心神大乱,杜继冷冷一笑:”原本想独战数人之后,斩杀入城主将,也算死前为汉府做点贡献。却不想你是罗士诚,外面的卫军未必都认识你,我杀了你之后,再假扮成你。兴许我还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说完之后,杜继铁矛之震,如出洞的灵蛇一般,直奔罗士诚的胸腹而来。罗士诚撤步左闪,军1刀在矛杆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并伴随着一串串的火花。左手自腰间解下链锤,直接打向杜继的面门。锤容易躲,但后面的钢刀却不好躲,罗士诚毕竟也是沙场中杀出来的,杀人的手法简单直接又富有诱骗的手段。
但杜继却更叫人吃惊,他用脑门直接撞向铁锤,如此距离,既是天生神力,抛过来的锤头也不会有太大的力量,杜继自信自己的头盔和头骨还不至于太脆弱。左手引着铁矛,右手快速拔出腰刀,直接挥向罗士诚的咽喉。
碰的一声,铁锤直接砸在杜继的头上,两人的刀也叮的一声斩到了一起,罗士诚这个时候忽然发了一声喊:”你的名字!”
之前罗士诚一直不高声说话,甚至拼斗时都不呼喝,因为他们两个都知道,外面抢翻天的情况下,自己怎么喊都没用,但这个时候他这么一喊,杜继明显愣了一下。因为罗士诚选择的时机非常好。
杜继即便是天生的铁脑袋,被砸了那么一下,多少是会眩晕的,更何况罗士诚始终没问过杜继的名字,这对于一个比较自傲的年轻人来说是不可容忍的。于是杜继明显的,愣了愣神。
罗士诚此刻左手空闲,狠命一带,锤头后面的链子立刻缠在了杜继的脖子上,随后半转身抬脚一踢,将锤头挂上了两人相抵的军1刀,借着两手较劲,右膝趁势顶在杜继的后背上,现在杜继的脖子被铁链仅仅缠着,二人的军1刀也被铁链绞在一起,铁矛又太长,根本起不到回护的作用。
杜继一着不慎,就落到了如此下场,心中羞怒异常。他左手抓着铁链尽力挣扎着,却越来越呼吸困难。相信很快他就会离开这个世界了。
罗士诚占尽优势后,附在杜继的耳边,嘶声的说:”我才不想知道你是谁呢!凡是鲜卑独孤和他们的走狗,我都杀,嘿嘿嘿!”
然而他们两人似乎都忘记了汉府军中赖以成名的臂弩了,罗士诚是的确忘记了,但杜继也没想到臂弩,这点好像就有些奇怪了。这点其实并不难解释,罗士诚在杜继的身后,臂弩回射时,能否射中要害,根本是在赌博。所以杜继根本就没想用,即使想也是用来给自己迅速解脱用的。
却见杜继突然抬腿直踢自己的军1刀,但听一声脆响,军1刀应声而断,接着断刃一挥,不待大惊失色的罗士诚躲闪,他紧握铁链另一端的右手就齐腕被削掉了。罗士诚剧痛之下,左手狠命一拽,带的杜继翻身滚倒在地,罗士诚抬脚,向杜继的头上踩下去,却发现右脚的前半个脚掌忽然不见了。随即而来的是再一次的剧痛,尽管后脚跟依然落在了杜继的脸上,但效果已经大打折扣了。罗士诚站立不稳,半跪在地上,用膝盖压在了铁链上,他在做最后的努力,来勒死杜继,但杜继断刀在手,接连挥舞几下后,罗士诚终于放弃了努力。
杜继将断刀横在罗士诚的脖子上,左手抚摸着自己的咽喉,同样嘶声的说道:”末将平城厢军前营校尉杜继,罗将军大名小子早闻名于耳,罗将军若有来生,俺还要与罗将军一战。”说完,杜继手腕使劲,斩落下去。
罗士诚死了,死在注定要成为后起之秀的杜继手中。他临死时的意识中,看到了窦将军,看到了姚天王,也似乎看到了公主和驸马的模样,他想说,公主驸马你们要好好活下去啊!但随即,便是无边的黑暗,无尽的等待了。
第五章你坏,他坏,大家都不咋的!
杜继迅速换上罗士诚的盔甲,将罗士诚的头颅用布包裹好,挂在马鞍上。随后用井水仔细擦拭一番,待自铜镜中看不出太多的异样后,方才施施然的行出平城牧守府。原本安静、富庶的平城如今已经变成了人间屠场,当不受控制的抢1劫,发展到一定程度时,自然地演变成不停顿的屠杀了。城外那昨日还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们,显然陷入了包围之中,等待的也将是被尽屠的命运,但杜继没有慌张,他甚至还冷静的和一些卫军士兵打着招呼。果然如他所料,认识罗士诚的人远远没有认识罗士诚盔甲的人多。大家自顾自的抢着杀着,用鲜血给杜继指引着出城的道路。
杜继的目标就是回到晋阳,他清楚,独孤德不会在这个情况下打晋阳的,一旦四方援军到达,首先被包饺子的就是这只孤军,所以独孤德在歼灭平城守军后,自然会回到平城,等待其余两条战线上的动静,然后再做打算。
平城到晋阳的管道已经被完全封闭,由于两家多年来的相互渗透,使得朝廷这边很轻易的找出晋阳派驻的暗桩游哨,虽说早晚是要将消息传过去的,但如果行迹太露骨,反而会适得其反,因此独孤德依然按照正常方式来处理这些人--捕杀!
另外还有一条道路,就是当年呼延胜开凿的山路,虽说被李介甫随后毁去,但大军难行,独骑可往。杜继想的就是这条山路,他出城后,打马向北,某些看见他离开的卫军还当这个神经的罗部将有军信回报呢。
向北三十里,换下盔甲,重新着上平民的服装,将断刀藏在怀中,再用沙土处理一下罗士诚的首级,然后一拍马臀,任马儿踢踢踏踏的跑远。
杜继方才向西南折返,在密林高山之中,寻着那条废栈道向晋阳而去。
晋阳这边,由于多日没有接到信使的消息,付桓大人毕竟不是傻子,连忙会同郎中令陈辨以及刘宝如一同来找汉王禀告。
这段日子,汉王、清河公主、范阳王世子,三个年轻人整日里躲在环碧轩之中,除了开膳,方才许人进入外,平时大家只能隔着九曲盘桥站在湖岸的这边眺望一下。
如果不是隔三天杀一名笔奴的话,像刘宝如这样的老夫子,甚至会想到秽乱宫闱这样的丑事上去。但正因为三天杀一人的记录,让大家全然明了,三个年轻的贵族,正在商讨着重大的决策,在这种情况下,刘宝如他们是轻易不敢去打搅的。
这个时代里,王孙杀人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相反,正因为汉王和清河公主,平日里并不常动杀机,反倒叫很多人感觉奇怪?因为就连刘宝如刘老夫子,前几日还杀了府内数名残病的奴仆,因此当刘宝如等人看见直挺挺搬出来的笔奴尸体,众人心中忽然滑稽的生出一种,找到了支点的感觉。
“汉王千岁!”一名烈火军的校尉官,趴在盘桥中间的栏杆处,高声的呼喊着。
“小谢!出去叫他进来。”小谢是昨日刚刚入替的笔奴,由于这两天的话题已经不再惊世骇俗,因此汉王他们仨已经免去了他身死的命运,也因此,笔奴有了姓,有了称呼--谢三。
羽林甲申部帅张珩也是代谷军校毕业生,因为他母亲是突屈家的远方女眷,所以分配时,被留在了烈火军中效力。由于人手不多,这些天来,他是唯一全勤护卫于湖畔的军官,而他只有三个任务:警戒,传旨还有杀人。
他看见谢三行出轩外,心中不由得也放下心来,连续多次的斩杀笔奴,已经叫他难以寻找到良好的替代者了,虽说一人身死,全家脱籍。但性命毕竟是自己的,每当他派人去巡视奴隶营时,他都似乎听到震天的哀求声。沉重的心理负担,连续不规律的睡眠,加上因其饱读诗书,杀恶人无所谓,杀文人则多少的由于。多方面的折磨,叫张珩如今已经是行销骨砾了。
看见谢三可以一个人出来,张珩心中已然明了,主公们的计较接近尾声了。
“张珩拜见汉王、叩见清河公主、见过范阳王世子。”
“张珩啊!起来说话!”
“谢汉王千岁。”张珩偷偷飘了一眼三位主公,心说,几位小爷!赶紧撤出来吧!这几天外面已经风传开了,如此神秘血腥的计议,实在不是什么明公的做法。
“咦!”见张珩垂首不语,清河公主奇怪了,如果不是什么大事,张珩根本不敢轻易打搅,怎么反过来,倒没话了?”张珩!你究竟有什么要事?”
“啊!回禀公主殿下,平城牧守付桓大人、郎中令陈辨大人,尚书仆射刘宝如大人,有要事禀奏,不知三位主公可否移驾金帐?”
“哦!陈辨谨慎稳重,刘宝如忠义清正,如果不是要事,不会这么急的。”汉王似自言自语,又似解释给另外两人,随后站起身来”也罢,我们在轩中呆的日子也不短了,是该出去的时候了。”
金帐之中,除了三位挑头请谏的三位大人,崔宏、崔世谋,吕威盛、突屈典,诸渐离、田硅等人也都到齐了。这些人正好是现在汉王政权的全班人马。眼见三位明显消瘦脱相的主公进来,众人呼啦拉的站起身,齐声问候!
汉王连忙摆手制止了这些礼仪,在潜移默化之中,金帐的行仪基本变成像汉王自己行礼了,他虽说每次都要制止,但仍不能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汉王,小人依照军中惯例,特在平城距晋阳之间,设立了四十人的暗桩游哨,统归兵部及厢军管辖,但早在六天前,便没有了任何的消息,小人怕有意外,昨日特意询问了一下崔宏及厢军都督两位大人,不想二位大人也没有这些人的任何信息,因此才打扰三位主公的清修的,请三位殿下恕罪!”
“什么?难道说,这样的军情传递要分别像三个部门递送的吗?”独孤超无所谓的大叫了起来,这可是属于情报工作啊,居然要同时像三个上级汇报,不出事才怪啊!当然他如果知道,其实并不是三个部门,而是五个部门的话,也许他会立刻自杀的。另外两个部门是金帐行馆突屈典和郎中令陈辨。
“哎!看来军制整顿之后,便是要整顿吏治了。”汉王满脸通红的向自己的哥们悄声解释着。一转脸连忙正色的问诸人:”如今平城音信皆无,列为大人是否有什么定策吗?”
“回禀殿下,龙骧候出征前曾有臆判,担心朝廷那里北出代谷,进击平城,但通过间谍回报的消息,朝廷那里已经无军可派了,因此才定下付桓大人回兵勤王的策略,那照现今的形势,恐怕朝廷那里……”
“朝廷那里已经拿下平城了!”还不等崔宏不紧不慢的说完,便听金帐门口,突然爆起一声断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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