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回到乱世争霸王 > 第九章 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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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继,一手高举罗士诚的首级,一手高举校尉铜牌,浑身褴褛的行进金帐。

  这些天可是把杜继折磨惨了,一路上茹毛饮血,昼伏夜出,身上的布衣早就变成了布条,如果不是他在汉府军中的名气还算响亮,又高举校尉官的铜牌,别说金帐了,就连晋阳城都休想进来。

  “三位殿下!此人乃是平城厢军前营校尉杜继,小人与其一同参加了平阳会战。”张珩一件汉王满脸震惊的神色,恐怕如今正杀人杀上瘾的三位小爷,一怒之下,把杜继给杀了,连忙出声禀告。

  “噢!少年军总共只有一名偏将三名校尉十九名部帅,难道这个就是杜继吗?”

  “正是此人!”

  “那好!杜继,本王问你,你是要现在就说,还是洗漱一番之后再行禀告呢?”

  “汉王,军情一日千变,怎能有一刻耽误?况闻圣人言,成大事者不拘泥于行迹,杜继虽然身褴衣褛,但口能言,目尚明,心还可以思。故斗胆请汉王容杜继即刻禀告军情大事。”

  “好小子,老鬼这家伙打仗一般,治国平平,却不想倒是个好师傅,瞧瞧这些少年军的孩子们,一个个的都这么厉害。”这是在场所有人心里的想法。

  待杜继讲述了平城的情况后,众人不禁忧由心起。这些文臣武将,说到底,对于战争局势的把握,远远不如李介甫、呼延胜独孤永等人,甚至,也比不上杜继。

  “杜继!本王问你,朝廷那里原本无兵可派,怎么忽然冒出了四五万的人马呢?”

  “回汉王!杜继观察平城的军队,步卒远多过骑兵,加上年龄以及番徽,恐怕是防卫高丽的龙城兵马!”

  “唔!这么一来,杜继你可有良策?噢!对了,张珩啊!你也可以说说嘛!”

  张珩和杜继的交情还是不错的,原本杜继军衔虽说高他一级,但列属厢军。而他则是近卫军的一名军官,反而略略高过杜继一些,但今日看汉王对杜继的态度,张珩心中不免有些酸意。可是清河公主的一句话,把他也给拉进了金帐合议的范畴,张珩连忙感激的看了看公主,连忙将心中的腹稿呈现出来。

  “谢公主提携,启禀汉王殿下,列为大人,独孤宝贵为太子,多年未领兵出将,可轻视之。其子独孤会曾在我汉府供职,尝闻此人弓马娴熟,韬略稍逊,亦可轻视之。然范阳王……”

  说到这里,张珩看了看独孤超,心想这爷俩可真够瞧德。定了定神,继续说道,”用兵谨慎,谋定而后动,行来德每一步都稳若磐石。是故,唯有范阳王才是我们应该小心应对的,小人有一计,仿造范阳王清桩断信的手段,我们可出奇兵,让其部与朝廷的邮路中断,再派一部正兵与其对持,相持多日后,可派军卒间谍,散布皇帝殡天的消息,独孤宝身为太子,必然想回去继承皇位,平城之围自然可解。”

  嘿!这着可够损的!所以刘宝如第一个起来反对。

  “大胆!身位臣子妄断帝君的生死,大逆不道!汉王不可听凭小二的信口雌黄!”

  一句话说的张珩面红耳赤,其实不光是张珩,其他很多人都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因为他们心中均觉得这条计策不失为一条良策。

  “汉王!末将赞同张珩的方略!”眼见同学受窘,杜继连忙出面维护,要说起来,杜继也是很佩服张珩这条计策的,原本他的计策更是歹毒。

  “杜继!刚刚张珩先说了他的方略,但本公想来,你也有腹案在身吧!”身位女性的清河公主,自然有一份细致的观察天赋,此刻见杜继敢于出面维护同学,如不是有些本事,看谁敢?

  “公主殿下,杜继的计策更是不堪,还是不说为妙!”

  “哈哈哈!你既然敢这么说,如果本公不叫你说,你也不甘心的。说说吧,让汉王也听听!”

  “启禀汉王,杜继的计策乃是,出一部人马前往平城三十里筑寨,与其对峙。然后派人与河东公,要他们鼓噪而还,给辗城的兵马造成我们防线松动的迹象,然后藏兵于林,伏弓于山,待辗城人马闻声而动之后,河东公本部人马回头痛击,可一战而解东线之危机,之后河东公兵峰直进都城,这样,平城的人马定然要重出代谷,若我们早出奇兵埋伏在代谷,定然可一战击杀太子,河东公若武功顺利,还有清君侧的可能。”

  嗡!金帐现在是一阵大乱,其实说是金帐,不过就是汉王组织的会议在那里举行,那里就叫金帐,因此现在的金帐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书房,加上几位大人还带着仆从,因此本来就略显局促的房间里,现在更是乱作了一团。

  杜继的想法更是彻底,直接就想着怎么弑君了。武将们还好,但像崔宏、崔世谋当然还有刘宝如这样的文臣,却暴跳如雷,崔宏崔世谋二人甚至互相称赞起对方来,当初将杜继打压分配的决定是如何的英明,如何的远见了。

  此时,早已经到来,但一直侍立在吴清荟身边默不作声的清韵,也借着乱劲,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此子杀伐决断,比之阳川候有过之而无不及,此计策不失良方。”阳川候就是赫连勃勃原有的封号,南平候是汉府封的,但根本没封两天儿,人家就跑了,自然还是用原来的称呼来得顺畅点儿了。

  张珩此刻却完全放松了,自己的计策虽说比不上杜继的大气,但无非是造谣疑兵而已,那比得上杜继的狠毒和杀气。不过杜继如此一来,倒真的解了自己的围,张珩又感激的看了看杜继,小哥俩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不过张珩身为汉王随身的近卫军官,此刻还有一个主意,就是连忙拿起木锤,轻轻敲了敲一块云牌,好提示大家安静下来。

  这个过程中,金刀世子独孤超完全就像个迟钝的老人,首先他还没彻底的搞清楚两条计策的区别在那里,其次,他毕竟没有直接领兵打仗,所以对于这样的计议始终还不入门,因此全然糊涂的坐在那里发呆。

  汉王独孤占见看出了他的尴尬,连忙也借着大家嗡嗡乱吵的空隙,和独孤超详细的解释一下之间的利害,这还没说完呢,就听耳边叮当叮当的响起更大的声音,两个人的耳朵一时间甚至有失聪的感觉,原来是张珩敲的云牌正在他们后边不远处。

  于是所有人又都不说话了!大家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张珩,心中苦笑不得,毕竟是孩子啊!大家这么做,无非就是做个样子,眼下,显见的只有这两条路可走,都是有点大逆不道,但汉府这些年的准备,以及将来的走向,已经预示着早晚要走上和正统朝廷那里对着干的不归路,所以无非是做做表面文章而已,偏偏这个年轻的张珩,还不过十九吧?居然敲云牌敲的这么响,瞧瞧,汉王和世子两个人的耳朵都快震聋了吧?嘿嘿!还是年轻啊!云牌自金帐设起,今天是第一次被敲,哈哈哈!

  良久,恢复了听力的汉王,清清嗓子,正正衣冠,朗声开口道:”孤王本禅让于族叔皇位,不想皇上苦苦相逼,也罢!今日暂依张珩之计,命你二人领奇兵,北上断其信使的通道,不得有误!”

  “另,范阳王敦厚老成,如今其世子愿前往劝降,姑且由吕威盛为大将军,领清河军、蒲板厢军、平城厢军三部共两万人马前往平城,付桓为监军、诸渐离为副将、田硅为先锋。依计行事,不得有误。”

  “再则,君要臣死,臣怎敢不死?但孤王不想拱手将大好头颅奉送于谄媚奸佞之辈,因此,才不得已接战王师,只盼清君之侧后,负荆请罪于大卫皇帝御前,再行责罚,悉随遵命!”

  这句话是刘宝如帮他想的,意思就是,皇上让我死,我当然要听命啦,可是,不是皇上让我死,是皇上身边的奸臣要我死,我能死吗?等我把这些奸臣杀光之后,皇上如果还敢让我死,那俺马上就死,俺向1主1席保证!

  但大家心中都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在清君侧的过程中,皇上?哼哼!皇上也早在清君侧结束之前就得归天了,到了那个时候,皇上之前可是说过让汉王接掌国柄的,谁敢不听,那就借着清君侧举起的铡刀,接着清呗!。

  第六章金刀世子的功效

  汉府同邺都那里的关系,可以说是空前绝后的一个政治形体,原本大家都是一家人,后来内讧了,谁也不服谁,不消停地搞来搞去,忽然有一天,醒来准备继续掐的时候,却发觉大家都已经成为姚家的奴隶啦。这下子大家觉得不对了,于是找个机会,一把火就把姚家的后院给点了,一通打砸抢之后,把姚家诺大的家业生生给败了,不但自己家的财产要回来了,还抢了原先姚家的不少东西。重新设立门户之后,又忽然间,都觉得自己才是新家的主人,但实在不好意思再打了,更何况两边的人都有自己家亲戚,甚至就是父子兄弟这样的关系,甚至于,两家的还互相送大礼,尤其是汉府这边,不单禅让,还将几十万的民壮给迁返。

  一边不好意思,一边极力的认怂装犊子,在这样的情况下,于是互相相着面坚持谦让了八九年,快十年了。闷头各自处理着自己的庶务。但等都消停了,这两边的心气又都起来了,尤其是邺都这边,老皇帝独孤垂老英雄,终于撕开脸皮要确定谁才是独孤鲜卑的下一代领袖时,却痛苦地发现,晋阳汉府这边的实力是他所料不及的。

  独孤垂这边的小独孤阵容,堪称超豪华明星级别的,这些在老爷子的万丈光芒下闪烁的将星们,原本是看不起独孤永和李介甫的,独孤永是他们家远支的族亲,就凭这远淡的血缘,就不被他们所认可,更何况独孤永当年在长安城卖过靴子,虽说刘备也贩过履,但人家是皇叔,你独孤永呢!远方亲戚都抬举你。在最开始两边分界线不是很清晰的时候,大家都只关注独孤占的举止言行,独孤占在挨了一箭差点死去的时候,大家着实紧张激动了一番,生怕凤凰儿一死把西边关中的大好形势给断了,再把集中于一身的矛盾下放到自己头上。紧接着,在众人关心爱护下小兔哥不但没死,还居然大彻大悟了,搞了一个禅让的把戏,虽说看的人没有不想吐的,但心里面多少还是很高兴暂时平定了一段争执,毕竟主动禅让比杀人流血来得更加光明正大不是?借着这个劲,大家齐心协力的把付如海给抓了,还约定了七年盟誓,两下相安七年。之后直到大家跟着段中舟返回邺都之后,才轮到独孤永横空出世,赚下了鬼将军的名号,切!我们一走,独孤占也只好借助远亲、家将、汉人这些人了,那比得上咱们鲜卑男儿驰骋天地的豪迈?独孤永灭姚长东,与其说是他打败的,不如说是姚长东自己败在自己的手中。所以,独孤对独孤,当然是咱们宗室近支更有把握了。

  至于南边的李介甫嘛!有点本事是不假,但手下多是步兵,这在北朝马背定天下的大环境下,李介甫最多就是个守成的主儿,等大势已去,李介甫还不投向咱们?到时候让他练练新军就是了,顶天喽,封个散骑常侍也就够了。

  独孤贺、独孤麟以及独孤盛都是这么想的,所以在潞川一带和独孤永的十万猛虎军对峙的叔侄仨,整日里不是饮酒观乐,就是狩猎鼓噪,他们已经知道范阳王和太子北出晋阳的消息了,在他们的心中,太子很蠢,但人马不少,更加上还有个老王爷,因此一定会惊动对面的独孤永,回兵救援,到时候,只要台壁前线的人马薄弱,他们便立刻可以越过潞川直达长子,到那个时候,北上同太子汇兵,晋阳可下,但这样一来,功劳就全变成太子的了。南下则可以和独孤农他们夹击李介甫,洛阳四镇,山东滑台皆可以尽归大卫,所以哥几个的计较也就定下了,直等独孤宝的消息传来了。

  他们在等独孤宝的消息,独孤永也在等晋阳的消息。

  今天是一个好天气,阳光轻柔的铺在帅帐上,搞的里面暖洋洋的,坐在书案前,又恰好没什么军务要处理的话,会在不知不觉之间被带入酣睡的美境之中。

  独孤永品着淡茶,静静的想着心事,近几天,陆续传来的消息让独孤永实在迷惑不解,首先是汉王和清河公主还有一个凭空出现的范阳王世子居然在密室计较了多日,究竟什么事情能这么神秘?独孤永和翟钊商量了一下,均觉得似乎是汉王那里想等将来一旦独孤垂殡天之后,便扶这个世子登基。

  这个匪夷所思的推断在现在这个形势下,是极有可能实现的,因为此次战事之后,即使汉府这边被尽灭,独孤宝、独孤农、独孤隆、独孤麟等众位中坚的元气也一定会大伤,而独孤凤、独孤德的家兵此次没有做为主力来使用,独孤凤的血缘太远,其父亲更是汉府这边的三军大都督,所以一定会远离皇位继承圈子的。那么就只有独孤德了,而独孤德又没有儿子,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的金刀世子,就刚好派上了用场。

  对于这个时代来讲,主上的心思是不愿意臣下知道的,臣下妄猜是犯大忌讳地,当年杨修就是因为猜谜语猜死的,所以为臣者,最本份的做法就是领导让干啥,咱就干啥。然而没有多少人能做到这点,汉府这边的文臣武将,恐怕只有李祈福做到了,所以大家纷纷猜想主上心思的行为是一种流行的乐趣。

  第二件事情就是平城被独孤宝和独孤德占领了,这个消息让独孤永很是吃了一惊,因为李介甫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这次明显的失误,怎能不让独孤永吓一跳!

  平城近似于晋阳的门户,大门被人踹了,汉王那里居然只是批凑了两万的杂牌军去对付,另外也只是加上两个小孩子的几千人马,为什么汉王不调用自己的猛虎军呢?

  现在独孤永掌握的十万军队,是分别集合自猛虎、神风和龙骧三军中最最精锐的力量了,虽然被他僭越的使用猛虎军做为统一番号,但因为杨国照和独孤凯的存在,他是没有什么反叛之心的。但他没有,不代表汉王不这么怀疑,难不成汉王对自己不放心了?

  翟钊昨晚说的话还言犹在耳:”毕竟汉王和皇帝那里是近亲血脉,当年汉王还有禅让的举动,只要汉王甘心入邺都为质,当一个太平王爷,皇帝那里也不好翻脸。但是河东公您这边就危险了,十万猛虎军虽跟随您多年,但与对面邺都的卫军究竟是兄弟手足,还盼公爷早做打算才是!”

  现在的杨国照在长子负责他还有李介甫呼延胜那边的粮草后勤,独孤凯守台壁,处于两方的最前线,独孤永身边够身份、够资格的参谋就只剩下翟钊了,这个丁零遗老,起码是不会从朝廷那里得到宽恕的,因此独孤永这阵子就只信任翟钊了。

  忽然帅帐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寂静,也引起军营的健儿们的阵阵喧闹!独孤永紧闭的两眼猛然睁开,两道寒光似乎突然可以穿透帐幕看清外面的情形,咬着牙恨恨的叨咕着'除了独孤凯这个大头鬼,没有任何人胆敢如此放肆。'说话间,帐外的马蹄声骤然停止,在马儿唏溜溜的嘶鸣中,帅帐的帘子已经被独孤凯挑开了,人影一闪,小王爷的嘻笑声早已传来:”河东公,小侄有军情要事禀告!”

  “哼!坐,讲!”

  刚刚显露出色身手的独孤凯,还沉浸在帐外军士们的喝彩声中,没有听出来河东公话语的冰冷。大咧咧的坐在了一个绣礅上,顺手拿起独孤永面前的水瓮,自顾自的仰首喝了一大口的淡茶,随后掏出一块手绢擦了下嘴。

  “叔公啊!小侄昨日突然想到,皇上的身子恐怕并非如传言中的大渐,相反昨日我看到对面军营之中,似乎多了好多的金吾卫打扮的人,恐怕皇上已经到了我们面前了。”

  '太子平城为诱饵;南路滑台为的是牵制住李介甫、呼延胜部;真正的主攻方向是这里?'又或者:'銮驾在此为的是震慑猛虎,不敢分兵平城,好叫平城那里减少压力?'这就是独孤永脑海中瞬时反映出来的两个判断。但他的面目表情没有任何的波动,只是轻轻一笑。

  “但不知宜都王可有计较?”说完摆摆手,让身边的一些仆从侍卫退了出去。

  “叔公!小侄认为,朝廷的主攻方向就是咱们这里,龙骧候已经在洛阳经营一段时日了,即便战事不利仍可以退据四镇,而一旦洛阳的战事趋靡,东晋的北府兵势必要出军干涉,到那个时候,朝廷这边一定是腹背受制,兵不驱险地,现在龙骧候和信都公两下里只能互相牵制,谁先动,谁落死局,因此即便朝廷那里的把握再大,也不会轻易选择南路作为主攻方向的。”

  说到此,独孤凯方才注意到独孤永心不在焉的状态来,不由得的停止的话语,迷惑的望着他。

  “那北路平城那里呢?”独孤永才懒得向小孩子多解释什么呢!直接挑着话头逗着独孤凯。

  “呃!平城那里朝廷的兵马战力还在其次,但只要有范阳王的运筹帷幄,便不会生出大的变故,加上金刀世子的出现,范阳王即使不会反戈一击也断不会有进取的心思了。至于宝太子,让他动也不动就可能获得战功,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好事呢!”

  “唔!那咱们这边是对方的主攻方向的话,我们应如何应对呢?”

  “这……”独孤凯心说了,这我可没主意了,谁知道独孤垂这老狐狸怎么打啊?但既然河东公问了,独孤凯也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小侄愚见,定然是故布疑兵、声东击西之计,还请叔公赐教。”

  “我们在此与他们对峙,是因为此处关隘是唯一可以大批骑兵驰骋的地带,其余都是以太行山为界的。但山高谷深并不意味着马匹不能通过,因此需要小心他们从山谷中穿行。”独孤永耐心的向独孤凯分析着,他心中也是极为矛盾,独孤垂到底是要强攻还是偷袭啊?这样的事情是任何统帅都会遇到的,你判断对了,就赢了,反之就是死。所有失败的将领,都想找到运气不在自己这边的证据,但唯一的原因就是判断失误,这是独孤永的座右铭,也是他的观点。

  “那叔公,小侄倒是有一个应对法子。皇上足智多谋,用兵多出奇兵,是故,小侄想,对面的人最先做出的攻击态势,往往就是在虚张声势。所以小侄想,将骑兵置于大军后方,然后派出游哨,一旦发现对方有异动,便立刻叫骑兵鼓噪而随,而我们则在相反的方向准备。”

  “你的意思是,一旦朝廷率先做出一个动作,反倒利于我们猜测出他们真实的意图?”

  “正是!”

  “凯儿啊!我猛虎军是十万众,就算是我们能轻易将大军指挥过来或者指挥过去,两番折腾后,就后继乏力了。与其坚守,不如咱们主动进击,他们一直以为咱们只想守好关隘,并揣测皇上的主攻方向。但决计不会想到,咱们竟然敢主动出击,只要我们选择一个良好的机会,首先发难,直取独孤垂,如果我计算没错的话,过今晚对面就会故意调动兵力,以迷惑我们。届时主营一定会空虚,我们叔侄二人一起前去偷营如何?”独孤永的人称鬼将军,他也的确更愿意玩趁夜偷袭的游戏,首先的无谋、杨相、天保等人都是跟着他这么打上来的将领,老本行永远是最熟练的。

  北朝的各路政权对于出兵的将领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相机行事,另外正所谓将在外,君令是所不受!因此独孤永在和独孤凯说完想法后,即刻召集了翟钊等人,大家商讨偷营的可行性,连带着把具体的细章和分工也定了下来,翟钊负责放火。

  他们在安心的准备着,独孤垂那里却有些慌张了,因为宝太子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消息了,邺都与平城之间的通讯全断了,虽说宝贝太子不见得就会出什么事情,但独孤垂仍然担心太子的安全,同时也有点生气,领兵打仗不是儿戏,怎么能连续几个月音讯皆无?想来定是汉府方面搞的鬼,由于担心储君出风险,老皇帝决定提前发起突破台壁的战斗,只要十万猛虎被战败,汉府这片富庶,广大的土地就正式划入了大卫的版图,那些文武的人才也可以为自己所用,自己的太子也会因为这次大功劳而重新确立威望。总之一切的一切,老皇帝想的就是如何能让儿孙们太太平平的接过自己的权柄。

  然而想法永远比实际来得完美,而生活总是要提醒我们每一个人,它才是主宰。

  独孤垂、独孤永在商量着各自的打算时,独孤宝和儿子独孤会也正在偷偷计议着。

  “父王贵为国之储君,怎能受制于昏聩老儿,再则,据逃回来的俘虏所报,汉王这小子居然找了一个金刀世子,还说是受赵王所托,替范阳王找的过继之子。真真奇怪了?范阳王即便想过继一个儿子,也不应该想到找纳叔公的遗腹子啊!更诡异的是,居然赵王也参与其中,若是平日里,姑且看成这些人相互交通,倒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现如今可是战时,皇上龙体少康,赵王又掌重兵,一旦发生不测,难保他们不会推这个金刀世子上位,我鲜卑人有兄位弟承的老规矩,纳叔公死了,正好将其子推上台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好了!越说越没边了,皇位承继乃是尊天道循嫡庶而定,独孤超再怎么说也是庶出,怎么轮也轮不到他的。”宝太子气恼之下,甚至跺了一下脚。引的地板一阵阵的颤动,嗡嗡声传出很远很远。他无心一说,却让庶出的独孤会心中生出一阵悲愤。

  “父王,现在咱们同邺都那里已经两月没有联系上了,究竟下一步该如何是好,还请父王定夺啊!”

  “孤看这个独孤德是越老越糊涂了,断别人的邮路他倒是挺干脆的,却把自己的邮路也给丢掉了。老匹夫!”

  眼见父王这么说,独孤会心中明了,父王心中对范阳王已经生出了戒备之心了。连忙继续加着柴火。

  “那父王,我观汉府前来与我们对峙的营盘,军服标徽很是杂乱,想来是临时拼凑出来的杂军,儿臣请令,明日要马踏联营,为大卫天兵进击晋阳,一举扫清阻碍。”

  “上阵父子兵,果然不愧是孤的好儿子,也罢,由你心意吧!只是范阳王那里,该怎么解释呢?”

  “自古名将,皆逢战时而随机应变,若范阳王果真有问题,我们父子岂不是大危了,不如先将范阳王软禁起来如何?待日后再宽言安慰就是了。”

  瞧瞧!这都是什么样子的馊主意?偏偏独孤宝沉吟之后竟然点头应允了。然而他们父子二人不知道,刚才独孤宝跺的一脚,惊动了一名巡视的侍卫,这名侍卫又刚好是独孤德安插过来的眼线,于是在有意无意之间,这名侍卫听到了父子二人的后半段谈话,独孤德听到后,不免暴跳如雷。

  第七章行路难

  邮路被断的责任,的确应该由他独孤德来承担,起码应该负上用人失当的罪名。可不管怎么样,他也是叔王,曾为了今日的大卫出力流血,而将来的皇位继承人居然在身处险地的情况下,如此轻率的要除掉自己,不能不让人心寒!

  更重要的一点,刚刚汉府的一名使者递交给他的一张拓片,使他有充足的理由相信,金刀世子的传闻绝不是什么虚妄的讹传。他如今年过半百,膝下却连一个女儿都没有,这件事情是邺都上流社会公开的遗憾!他时常会在感染风寒的时刻,遗憾地盼望能有个骨肉至亲为他端来汤药。

  至于当年在长安时,他与小嫂段氏的一段纠葛,其实也并非什么秘密,鲜卑人在对待这些问题上,出奇的开通,只要不因此发生斗殴害命的事件,甚至还多少算的上佳话。

  所以,当陆天机将他的随身金刀上刻字的拓片交给他时,他已经坚信,自己的儿子还活着。

  当然了,他还不至于因为儿子现在被汉王奉为上宾,就决定自己的立场,也不会因为宝太子父子的私下计议,而背叛大卫正统的。因此在怒气平复之后,他立刻连夜找到柔然部落的酋长大营,将身陷在三名少女中的酋长洛浑可汗,从酣梦中唤醒。

  独孤会之所以敢于主动发起冲击,也是因为柔然部落按照事先的约定及时赶到。尽管柔然军中甚至还有不少'勇士'手拿石斧,但他们带来了数量惊人的战马。

  一直以来,同柔然这样军事势力的接洽应该是独孤宝的责任,但这么多年下来,柔然的洛浑可汗最熟悉的却是独孤德。平城守军战死在城外连绵十数里的旷地上,他们遗留下来的精良武器,在独孤会的手下挑拣一番后,由独孤德出面争取,将剩余的弓刀分配给柔然部落,当洛浑看到自己的'勇士'们拿着精良兵刃雀跃的神情时,兴奋的摘下脖子上挂着的一串兽骨项链,送给范阳王,这可不仅是装饰,而是大巫师亲自念过咒语的。

  “范阳王,你放心,虽说我大部分兵马在他们父子二人的那边,但跟随我左右的这三千天鹰神卫,每个人都有万夫不挡之勇,足以对付汉府的那些笨蛋了。”

  “好!东门牌令已在我手中,事不宜迟,咱们连夜出城,可汗意下如何?”

  “哈哈哈!终于又要打猎了,喂!你们三个,赶紧收拾收拾,一起和本汗出狩。”

  眼见三个衣衫不整的青春少艾,独孤德连忙退了出来,外面等候的那名侍卫,连忙上前低声询问。

  “王爷,他怎么说?”

  “哼!他这种蠢货能怎么说?对了,有多少兄弟愿意跟本王出城?”

  “急切之间只找到了王府的私兵三千,另外还有十九个校佐愿意跟随王爷!”

  “哎!”独孤德长叹一声,”也罢!加上柔然三千,应该够了,想来对方也不过是两个小少年而已。孤王的信函你可安置妥当?”

  “回禀王爷,仿寿亭候旧例,挂印封金,墨羽留书,请王爷放心。”说话间,这名侍卫伸手扶着独孤德骑上座驾,自己也回转身牵鞍认镫,翻身上马。刚刚要带马前行,独孤德忽然又想起一事,开口问道。

  “张涵,前几天缴获的汉府弓你们分了多少?”

  “王爷!那些弓的射程只比咱们的远五十步而已,兄弟们又用着不习惯,全给柔然他们了,一共六百张。”

  “你小子,办的不错!好!随本王前去打通邮路。”

  总共六千多人马吵吵闹闹的闯出平城,直到天亮,独孤宝才得到消息,独孤会则在独孤德的营帐中发现一封书信,信中大意,就是独孤德承认邮路断绝的责任,要亲自打通和邺都的联系。说得很不错,言语上没什么大碍,但挂印封金的行为,让独孤宝很是气愤了一阵子,连早饭都没吃,就急急的和儿子一起出城,朝着汉府的军营进击而来。

  吕威盛虽说是大将军,但因为身有残疾,他跟着过来更多是靠着原有的声望来制约番号杂乱带来的混乱。付桓一直以来就不受大家待见,他的厢军和诸渐离的厢军加起来也没有田硅的多,所以田硅的清河军才是这次的主力部队,清河军的营盘扎实的建筑一片山坡之上,当独孤会父子的军队冲杀上来的时候,吕威盛、付桓、诸渐离三个人连忙一起拥将出来,观摩一下久富盛名的清河军的战力。

  卫军的阵型分为三个阶次,先是自龙城步兵中挑选骑术高明的驭马冲锋,冒着如蝗的箭羽,最后冲过死亡雨幕的悍勇士兵,在距离十步远的时候,打马回旋,将肩负的沙袋抛出。接着再继续希望能幸运的冲回安全的营盘。第二波赶到的士兵则甩出钩索,挂上清河军搭建的营盘栅栏上后,带马回拽,鹿砦及栅栏随即翻倒,在地上拖出一片烟尘。第三波到来的,则是在兄弟们用性命撕开的豁口两侧投掷柴草油磺,见风即燃,火势顷刻间便扩大起来。

  第二个阶次是柔然兵马,这些驰骋大漠,纵横草原,自称神鹰子民的勇士们,完全以一种舍生忘死的精神向敌人冲锋,他们不像卫军一样身着重甲,仅有颈项面孔等少数部位容易被密集的箭雨刺进身体。他们身着皮甲,甚至干脆赤着身子,口中呼喝着别人莫明的咒语,直接挑战死神的尊严。

  原本这样拼命送死的冲锋是起不到什么效果的,但独孤会毕竟算的上1将兵之才。因此,他安排的冲锋序列非常有技巧,沙袋的作用是为后续冲锋士兵填平壕沟垫脚用的,紧跟在绳索和放火两队人马后面的才是柔然兵马,前面造成的混乱正好可以使得柔然兵躲过最最致命的汉府复合弓的攻击。

  当骑兵冲进五十步的距离之后,弓箭手的攻击准度就更加的差了,即便是密集的斜线交叉射也不会有太好的效果,柔然兵悍不畏死的牺牲式冲锋,很快就结束了,四千名远道而来的部落兵马一次就全部牺牲在这次可怕的冲锋中。虽然清河军用很小的代价射杀了四千人马,但数千匹无主人控制的战马却在清河军中造成了极大的伤害。眼见清河军阵脚已乱,独孤会连忙挥动令旗,龙城军的骑兵重新集结发起了二次冲锋。

  这次的冲锋远远不是柔然兵的效果可比的,重甲骑兵早在一百多年前的八王之乱时,就已经出现在战场上,这些年来,汉府在搞创新,独孤垂同样在琢磨着战法改良,独孤会自小在爷爷身边长大,对于爷爷时常想出来的点子,他都记在了心上,这次他的波次攻击方法,其实也有独孤垂的心血在里面的。

  那些重甲骑兵像黑色的钢铁长城,平平的向前移动着,在临近两军交锋的二十步远,突然自重甲骑兵的阵线后,急速突奔出更多的战马来,这些战马尾巴上都被点燃了火焰,马上没有骑手的控制,却依然在火焰的指使下,径直冲了上去,原本就被柔然兵马绞乱的清河军阵脚,此时又再次的、并且范围更大的松动起来,还不等田硅等将领传出应对的军令,卫军重甲骑兵的长枪已经刺入了清河军士兵的身体里。

  强大的冲击力配合上骑兵娴熟的枪法,一具具尸体被挑飞到天空中,重甲骑兵凭借惯性的前冲极限是五个人,但大多数的人,在挑飞三个人之后,便有意识的约束马匹,重甲固然是坚固,但是以放弃灵活性为代价的,一旦被灵巧的步兵包围住,别说抵挡,就连摔倒后再想爬起来都是困难的事情。

  独孤会多年的苦心没有白费,后续的轻骑兵此刻迅速跟进,在重甲骑兵冲势略缓的时候,就已经同清河军交上手了,肉搏至此才属正式开始。

  战场上的喊杀声不大,大家原本是同一个政权下的兄弟,但现在既然撕开脸玩命了,喊多了就显得无聊了。于是,偌大的战场上,到处都是兵器撞击声、鲜血飞溅声、骨头断裂声以及伤重垂危的惨呼声。唯独没有号令声,大家都拼命的杀着敌人,刀被磕飞了,就合身扑上,用牙咬,咬头顶,只要能让自己多活一刻,就什么方法都往对方身上招呼。

  马上砍倒几个人之后,就要跳落地上了,因为人员的密度太大,马腿不被绊住,也早晚会被人砍断的。渐渐的,战场上就只有步兵在厮杀了,数千匹战马在多数成为尸体之后,剩余的开始稀稀拉拉的奔回卫军的方阵中。

  独孤会盘算一下,除了柔然兵不算,他今天早上的冲锋,损失了七千多人,但对面的清河军的伤亡数也差不多,于是,独孤会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决定,他不是乘胜退兵,而是继续将令旗一摆,命令后方的两万步兵方阵,向前压去。

  他如果现在退兵,尽管双方的阵线似乎没什么变化,但对于清河军来说,却是噩梦的开始,因为他们要连夜整修营寨,调配防线,士卒的疲倦是难以避免的。待到第二天,卫军养精蓄锐的情况下,自然就破了他们了。

  而且即便清河军和汉府厢军换防,效果也不会有什么差别,因为白日里的血战,一定会给厢军造成心理上的恐惧感觉,连清河军都打的快残了,厢军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只是恐惧的情绪是要通过时间培养的,古时行军多少都会出现炸营现象,但基本都在晚上才会出现。所以当卫军继续冲击过来时,后面观敌了阵的厢军们来不及恐惧,就被吕威盛和诸渐离给派遣了出来。

  由于是勤王兵,所以这次厢军带的战马不少,于是他们有样学样的,让部分士兵身披两套铠甲,权当重甲兵冲锋在最前线,后面是轻骑兵,所不同的是,汉府厢军的冲杀路线是居高临下的冲过去,于是第二次的肉搏,在山下的平原地带再次展开。一直杀了两个时辰,结果是卫军首先溃退。清河军在解决掉身边的敌人后,也不修整,直接投入到第二个战团中,决定战役胜负的因素就在这次的加入上。

  卫军实在无法继续坚持下去,于是开始有规模有意识的逐步撤离战场。然而他们现在想退出战场已经很难了,如果不是诸渐离为了稳妥起见,怕独孤会输红眼的情况下,倾其所有来放手一搏。独孤会后续投入的两万步兵也许会全部死在这里。

  独孤会损失了一万左右的龙城兵,肉痛不已。柔然损失的几千骑兵,则是伤筋动骨了,柔然的可汗陪范阳王出城打通邮路去了,剩下的这些士兵在经历了白天的血战之后,由他们的主将,学着可汗,连夜出城找大王去了。既然听说邮路那边只有区区几千人马,那干脆和可汗一样挑软的打,不是更过瘾?

  当然汉府这边胜利也是惨胜,清河军伤亡超过了八成,已经不成建制了。厢军换防后,发觉实在不能在一个晚上清理完战场,索性就也清理了,就地开饭。明天死活算的了什么?反正不能饿着肚子。

  他们这边两下里,都连夜准备着第二天的对决。而杜继和张珩却陷入了游击对游击的泥潭。

  汉王自从长安遭刺之后,似乎对军队的行兵布阵失去了兴趣,并且在寻觅到李介甫、李祈福之后,也基本放弃了对战士训练方面的管理,但在代谷少年军成立之后,汉王唯一的一个训诫就是向他们灌输了游击的概念,其实也不是汉王的首创,很多土匪性质的武装基本都采用这种方法,独孤永这些人不屑于这种打法,但杜继、张珩这样的少年在汉王的教诲下,自然而然的接纳吸收下来。

  独孤德一天之中屡次想同他们做一决战,但四次都没成功。两个少年将军领着几千人马多次的杀伤了洛浑的人马,又每次一触即遁,让独孤德颇有老虎咬刺猬的感觉。

  不过独孤德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眼见对方这样战法虽不太光明,但非常有效之后。居然现学现卖,同样将手中的私军进行拆分,一部分将八百兵马集中行动,返回邺都去传递消息,剩下的人马,按照柔然二,私兵一的比例,分散成多支小股部队,以自己的一千三百兵马为圆心,分散出击,同样是一战即返,和杜继他们对打起游击来。

  这么一来,虽说杜继张珩损失不大,但阻断邮路的成果算是彻底丧失了。两个小家伙在四天后才焦头烂额的碰面了,二人相见,均相顾而笑。对方的形象实在不是狼狈可以形容的,短短四天的光景,二人身上都挂了彩。

  “独孤德这老家伙,果然难缠,居然学的有模有样!”张珩用一块棉布粘着汉王酒,对着铜镜咝咝的擦着自己脸上的伤口。随口接着说道:”杜继,你的人马损失多少?”

  “损失了三百人,你这边呢?”

  “差不多吧。”其实他损失了四百二十多人,因为他曾经和独孤德的中军碰上过,结果撤退的途中碰上了正回收的一只偏军,险险被围上。但他不愿意在属下面前被杜继压过头,”要说起来,还是卫军更难打,柔然的那些笨蛋,连起码的本事都没有,全靠不要命,要是没有那些卫军捣乱,我这边会损失的少好多啊。”说完,将棉布抛给杜继,顺手将铜镜和酒囊也一起递了过去。

  杜继最重的伤在左胸口,他解开胸甲,同样用沾了浓酒的棉布擦着伤口。抬头看看平城的方向。

  “我们把这独孤德缠住也好!平城那边也许会轻松一些。”

  “现在我们应该放他们回邺都,既然老王爷带这点兵马出平城,肯定是和宝太子他们闹翻了,邮路既然恢复了,不如我们让开一条归家的路给他们!”

  “如果你是独孤德,你也不会现在就回去的,闹翻了是一方面,擅离战事是又一回事。不如我们引着他们往邺都方向去,正好试探一下他的意思,如果他不跟着咱们,咱们就只好再跟他周旋一阵子了。只判河东公那边的战事顺利,我们这边,如能拖住范阳王,正好可以让那个金刀世子和他见上一面。”杜继重新戴上胸铠。

  “好吧杜继,就照你说的办!咱们三日后,此地向东南四十里见,到那个时候,咱们再比比,看谁的成绩更大。”说完张珩领着人马逐渐消失在密林之中。

  杜继则命令自己的士兵生火造饭,待饭半熟时,忽然令士兵们捞出一部分赶紧吃掉。随后领着他们埋伏在了左近,他希望能通过这个方法引来一部分上当的卫军,然而直到釜中的谷都变成了焦炭,也不见任何动静。

  杜继心不甘情不愿的爬起来,和身边的士兵一起揉着疼痛翻搅的胃部苦笑起来。

  '老狐狸果然是老狐狸啊!'这是大家共同的想法。

  第八章千机变化

  无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事情的发展结果往往会即不是你乐见的,也不是你喜闻的,即困扰着你,又烦恼着你。因为这就是生活。

  汉府政权上下的所有人,在最初都没有把独孤宝父子放在眼里,尤其是听到独孤德负气分兵之后,这种情绪更是鼓舞着每个人,大家在内心里都由衷的赞叹汉王的谋略之远、清河的用人之巧。只凭一个身份模糊的金刀世子就成功的离间了独孤德和独孤宝。

  这样的情绪甚至在独孤德身上也有所体现,之所以老王爷宁肯放下身段和两个少年打下下的土匪战术,是因为,老王爷想着太子爷俩一旦某天败逃时,有他打通的归乡退路在此,刚好可以借机找回一点场子罢了。

  但让所有人都看错的,是我们的太子爷居然胜了。

  最初的战斗中,独孤会屡出昏招,在浪费了众多的兵丁壮勇之后,独孤会终于心痛了,开始担心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龙城兵马,有可能全报废在此后。独孤会忽然想起祖父也就是皇上独孤垂的一段教诲:”为将者,应视兵丁若己,无端致殆者,纵胜犹败!”

  在痛定思痛的情况下,独孤会居然玩了一套韩信的四面楚歌之计。清河军坚持了十天后,终于被打残了,而后续接防的厢军中,中高级将佐多出自鲜卑,面对理应是或者说原本就是自己兄弟子侄的敌人,任谁也会心生犹豫,更何况人家是皇帝的军马,自己的主子到现在也没否认这点的。

  炸营的事情没有发生,但听着对面诵唱的军歌,想着家乡的山水,村头的黄狗,士气逐渐的低落了下来。龙城兵马心理上没有什么负担,士气也挺高,跟着太子出征,搞好了,将来都会升官发财,搞砸了,有太子在上,自己只要留的下性命,就照样发财。于是在独孤德分兵后的第四十日,龙城兵马突破了汉府军的防线,诸渐离、田硅凭借着多年的声望,总算收拢了四千多人,退回了晋阳。付桓在逃跑的本事上远远高于另外三人,但他这次多了一个心眼,那就是保着吕威盛一起跑,在身边只有六十多人的情况下,他居然护着厢军大都督一口气跑到了阴山河东府。他选择的逃跑后路无疑是最佳的路线,独孤永经略多年的封地,是任何一个力量都不敢轻易招惹的。

  他是安全了,吕威盛从此也对他永有感激之心了,但是两人马上就想到了晋阳城的汉府,区区几千厢军和两军禁军如何对付风头正建的独孤宝父子俩?二人商议之后,只好就地征兵,能征多少是多少,准备凑个万把人就赶紧去晋阳勤王,但说来容易,这征兵一征就是三个月。

  不提两个倒霉的将军如何抓壮丁,也暂时不说晋阳城的防守战,让我们将眼光越过巍巍的太行山,沿着黄河一路向南,再陡然拐向东海,一直来到李介甫和呼延胜二人的营盘。

  呼延胜有个优点,就是什么兵种他都干过,土匪、步兵、骑兵、重骑兵,如今有又带起了骑射兵,他不同于李介甫出身步卒,在年轻时,因为外在环境的因素,呼延胜在各个级别各个兵种之中摸爬滚打起来后,呼延胜总是能在自己带的军队中,推广出一套他自己总结的战斗经验。然而都多少带点流氓习气,比如这次他统领的轻骑弩射兵种,在战斗开始的时候,通常只以曲队为单位出列,顺则正队跟进,逆则分而散之,四十里后再重新编队回返中军。

  骑射兵种远在春秋时期就已经出现,那时出现一个著名于史册的叫法--'胡服骑射'。呼延胜如今将此类兵种的战法进行了改良和创造,汉府弓的射程比通常北朝的弓远十五步至二十步,马上弩的射程则远五十步。汉府铠甲轻巧而坚固,因此在射程交接的地带,擒生军的骑射战术让对面的三个独孤很是头痛。独孤凤稍好一些,汉府中的大都督独孤桓是他亲老子,避开嫌疑的考虑下,独孤农两兄弟一来,他就把军权给交了,往封城信都一躲,不闻不问落了个潇洒。

  独孤农和独孤隆两个人却难受了,虽说自己带的兵马比李介甫多一些,但出征前父皇曾做过交待,就是一定要牵制住李介甫,寻机才要渡河进击的。如今陆续传来的消息显示,北线太子的兵马竟然打到了晋阳城下,中段父皇亲自领兵行瞒天过海之计,大败独孤永。赫赫有名的猛虎军被围困在台壁至邺都之间的一片狭窄区域内。只不过猛虎军的确并非浪得虚名,此刻虽说战局不利,却也不能让父皇的兵马再动半分,双方谁也不敢先行脱离战场,被对方趁机追击。但父皇的优势是显而易见的,汉府督粮郎将高苏文被死死的挡在太行山脚下。猛虎粮草断绝,拿下来只是迟早的事情,晋阳汉王那里不但无兵可派,连老巢晋阳都快不保了。

  两线告捷,唯独南线这边,李介甫呼延胜虽说名赫北朝众王,但是人马只有区区不到6万人,还处于南晋北卫的合击之地,却像一个参天松柏,定定的,始终不退。

  “来人!传本王钧旨,集思广益,求破汉府,功成之日,封候开土。”独孤农这么说并非想从士兵中寻找到人才,他真正的想法是要激励起麾下兵勇的武者心气。

  “鲜卑的勇士们!本王知道你们心中所思,手足不相残。心中所念,同根不相煎。然我大卫两次开国,高祖以降(四声),武功彪炳,荣耀显赫,均是因为有你们的浴血披创,方才百战不折,吾等万胜之师安困于叛逆?今南有晋,东有高丽,西府诸侯林总不下十余。然唯有与我们对阵的李介甫、呼延胜,才算是真正的强敌,剪灭他们,我们就可以一统北朝。大家封候拜将即在今日,随吾一战!”

  “随王决战!”独孤隆的战前鼓动达到了良好的效果,他利用大卫鲜卑人之前的辉煌战功,激励起士卒的心气。接着用封候来许愿,提高士卒求战的决心。望着士卒嗜血的眼神,独孤隆转首看看兄长独孤农,二人兄弟连心,略略用眼神交流之后,便由独孤隆向副将传令”三军听令,马步齐出!”

  中原这篇土地,自掘地见母的郑公开始,就成为大中华历史上的四战之地,不但这里的老百姓已经学会了纯熟的趋利避害,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倚仗对地形的熟悉而逃的无影无踪。大多数的将领也对这边的山川河流烂熟于心。

  正因为这里的政治象征远远大于战略地位,所以很多真正的军人是不愿意在此打仗的,尤其像卫军这些依靠骑兵兵种优势的军事集团,更是不太愿意在这里纠缠太久。

  所以独孤农在各种因素的诱导下,只好强行来打了。

  他想打硬仗,李介甫同样想,汉府四条线用兵,兵源已经捉襟见肘了,西面虽说毫无动静,但毕竟窦泓手下只有几千人马,北面人家已经开始围困王城了。东面猛虎军被独孤垂困死,相比较而言自己这边的情况算最好的。

  咚、咚、咚、咚!

  震动天地,撼人心魄的战鼓声,有章奏的敲响。踩着鼓点,伴随着每一次的鼓声,七万马步卫兵便向前走一步。整齐的方阵,鲜明的兵甲,即显示出独孤家严谨的治军风格,又显示出两个王爷与李介甫统领的汉府军绝战之心。

  独孤农端坐战马之上,向来注重仪表修为的他,此刻正闭目聆听战鼓的声音,可以说独孤家的男子就是伴随着刀兵成长的,熟悉的战鼓,热切的厮杀,都是让他们血液沸腾的号角。成年以来,转战天下,大小血战,不下千起,如今他要在当年楚汉相争的旧址,再次展现一场酣畅淋漓的血战。

  一旁的独孤隆同样激动万分,只要将汉府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拂去,整场伐汉之战就进入尾声了,如若大卫尽得汉府全地,北可以阴山为基,号令大漠。南可以长子洛阳为援入主中原。西面的乱局可以暂时不理会的,七国纷争的最后结果,自然是他们大卫坐享渔翁之利。父皇志不如此,而是心怀天下,到那时,付君琛没能做到的事情,他们独孤家的男儿可以做到。想到此,独孤隆的心脏突突跳了几下,连忙收拢心思关注回战场,兄弟二人合作多年,独孤农统率全局,他则负责具体的各兵种派遣和出战时机,当他观察战局时,也不由得由衷赞叹出声。

  “尝闻独孤麟言道,李介甫之才,堪比吴白,想不到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在短短七鼓的时间内,汉府军已经在驻扎的营盘外摆下了紧密的防守阵型。

  在发觉了朝廷兵马绝战的决心之后,李介甫索性也放开怀抱,大大方方的排下方圆大阵,避免不了的时候,与其继续退让,不如挺胸接受挑战,这是李介甫的信条,也是大中华民族辉煌千载的骨气。

  武钢车,距长六,轨宽三,外罩铁板,四围十孔。是世界战争史上最早的装甲性武器。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成为应付骑兵的兵种了。

  李介甫利用三排武钢车环形围在阵型的最外端,中间是四个整齐的步兵方阵,方阵中间是各式器械弩及分队主将的指挥场所,方阵与方阵之间是轻骑兵,往来救援及补空所用。

  独孤隆只一打眼,就辨明了方圆大阵的形制及规模,李介甫带了六万人,加上呼延胜助阵,也不过七万多一些,四个方阵的步兵够上了五万多人,中间的游击轻骑差不多八千左右。咦?不对!七万人现在变成了六万人,这是怎么回事?

  “王兄!事有蹊跷!对面好像不见呼延胜所在!”

  “什么?不可能!呼延胜兵马乃是骑兵,你……”独孤农陡然睁大了半开的二目,死死盯紧了对面的战阵,待他重新审视一遍之后,卫军同汉军的距离已经只有一百五十步了。一旁待令的军师司令郎中,偷偷的用军靴上的马刺点了一下马股,战马唏溜溜打了一声长嘶,终于惊醒了两位脑子正飞速运转的王爷。”不好!呼延胜骑兵号称擒生军,正是诡异狡诈之辈,速令高阳王麾下亲军停止前击,留做备用,以防擒生军偷袭我们的后方,令前队举巨盾,负土骑兵冲锋开路,骑射兵随进,步兵紧跟,对方只少了区区一万人马,只要吞掉李介甫,余者不足虑。”独孤农情急之下,不顾兄弟二人多年达成的配合习惯,亲自下起了军令。独孤隆顾不得多想,急急的问道:”王兄,头狼呼延胜另有福将之称,其骑兵向来纵深穿插惯了的,会不会北上援猛虎去了?”其实不用他说,独孤农适才也是这么考虑的,但事关重大,他一时间不敢妄下断语罢了。

  “该死!是那个混蛋负责的游哨斥候,给我把正将砍了,传副将来见!”

  眼见兄长不问先斩,独孤隆心知,此事恐怕十有八九是夯实了,心脏又开始嘣嘣的跳了起来,而此时,前线的战斗已经开始了,在厮杀声、弓1弩放弦声传过来时,独孤隆不顾战局的紧张,却对着兄长开口道。

  “分奇兵援助猛虎,想来出乎意料,亦不伤大局,父皇那里的兵马超过汉军五万之多,即便呼延胜过去,也不会改变什么的。王兄!今日只要歼灭了李介甫,再回兵勤王,你看……”

  “不,你现在应立刻领兵马回去,父皇那里虽说围困了猛虎军,但父皇掌兵素来讲究围三阕一的,呼延胜只要从那开口一面进攻,不易于撬开拴虎的锁链,今日这边有我在,你速回兵勤王。另外传严令,命独孤凤督帅城守过来与我共同对付李介甫就是了。记住一定要快!”说最后一句话时,独孤隆分明从兄长的眼神中读到了恐惧!一向温文尔雅的独孤农急成这样,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独孤隆心慌的厉害,转身带马点兵去了。

  战争的争夺不看你之前打了多少胜仗,只看最后的结果是你活着还是敌人活着。所以很多著名的军事家,例如孙子、例如吴子从不敢断言自己的下一仗肯定会赢,就基于此点。相反如诸葛亮这样的名气更大的战略家,却总是自信满满,但遗憾的是六出祈山而一无所获。一切的遗憾都因为对战争的偶然性、多变性把握的不协调造成的。

  猛虎军的领袖独孤永被围困在狭窄的一片区域内,唯一让他心安的是他们幸运的占据了上水源,不至于令军队的士气下降太厉害而已。

  想起半个多月前的那一晚,独孤永的心中羞愧、恼怒、愤恨之情五味俱全。他不顾独孤凯重兵接应,轻兵偷营的建议,倾全力突袭独孤垂的主营,妄想趁着独孤垂假兵北进的机会,一举断了对方的后路。却不成想,独孤垂尽管真的是假兵北进,但对于后营的关照亦是谨慎且周全的。

  一听到独孤永果然遣兵断路,独孤垂立刻命令后队变前队,杀了一个又及时、又迅猛的回马枪,不仅及时,还非常的要命,因为老皇帝没料到,鬼将军居然犯了这么大的一个漏子,倾全力偷营,正中下怀,两方面将近三十万的大军,摸黑激战了一个晚上,待清晨,猛虎军想回返大营的时候,才痛苦的发现,皇上先一步占据了台壁这个回归的退路。不得已,猛虎军且战且寻,辗转而行到第三天的傍晚,方才找到了暂时的栖身之所。

  “报!河东公在上,据军医交待,左将军他恐怕…恐怕…”

  左将军是独孤无谋,最开始的时候是他的近卫亲随,随他转战多年后最终成为独当一面的将领,在十天前的一次战斗中,被独孤盛一箭射中了左眼,随着伤口的逐渐恶化,今天到了和他们分手的时候了。

  独孤永气恼之下,抬起一脚,踢翻了传令兵。

  “恐怕!恐怕!男儿战死沙场有什么恐怕的?你若怕死,就滚到对面的战营里去!”说完一撩袍子的下拜,小跑着来到了无谋的营帐里。

  进得帐来,发现独孤天保、独孤静格、杨相、王可、独孤凯等人都已经到了,见他进来,众人齐齐的站起身来,后退半步,给他让出空的地方。

  “无谋!无谋!”

  独孤无谋的左半边脸肿的吓人,推挤的整个面容扭曲的让人完全认不出来了。右眼歪斜的从缝隙中闪了闪光芒,以微弱的声音轻声说道。

  “小将军,咱们归乡了么?”

  小将军是当年平阳起兵时,独孤占与他戏谑时的称呼,只有无谋这样的老人儿才知道,但无谋此时说出当年起兵时的口号来,显见的神智已经不清,到了弥留之际。

  “无谋!你我兄弟经年血战,同生共死!你若活下来,我分一半的阴山给你!你他妈的给我挺过来!”

  风吹柴花,惶惶兮!葬吾之躯。

  风吹山林,伧伧兮!魂归乡隅。

  独孤无谋仿佛没有听到独孤永的许愿,哼起了鲜卑的一首歌谣来。歌谣里,他们仿佛回到了为恶乡里的少年时光,仿佛回到了荼毒关中的罪恶时光,仿佛回到了纵马长子的肃杀暗夜。一场场的厮杀,一幕幕的画面,回荡在大帐中。

  跟着无谋哼唱完歌谣,独孤永一拭眼泪,恨声的说道”无谋!你走好!我对着你向弹汗祁连发誓,即便猛虎尽殁,本公亦要亲手斩杀独孤盛为你报仇!”

  说道独孤盛,无谋的独目突然睁大,也清澈了起来。

  “河东公!独孤盛箭法超绝,他射中我的却是第二箭,第一箭他是先射我的盔缨,意思是沙场重相逢,一箭先示警,二箭再夺魂。但既然已经先行缓手,今后他不会再留情了,公爷和其他的兄弟们,哦!还有小王爷,你们皆要…要小心他的…”未及说出最后的箭字,无谋的生命便离开了躯壳,离开了大帐,乘着清风直向青天飞去。

  无谋死了,帐外的空地上独孤永和一众将领,缓缓的注视着兵卒点火将无谋的尸体连同随身的衣物兵刃一并烧了。大家的心中都沉重异常,如果没有援军,猛虎覆灭的命运只是时间而已了。

  每个人心里都正默默的想着心事。忽然远方隐隐传来一阵阵的厮杀声,渐渐的随风还飘来混杂着血腥、物品被烧的气味来,尽管很淡,却是那么的叫人振奋。

  一队战马飞奔而来,马上的年轻将领,黑袍皂甲,脸上斜着一道伤疤在阳光的映照下,鲜红又醒目,正是呼延胜的长子韩方。

  “末将神风左大营偏将韩方,参见河东公,拜见宜都王。安乐公领八千轻骑,正在北山口同敌将激战,望河东公速与援手!”

  好韩方,不提他们是来解救猛虎的,却叫猛虎援救他爹爹,即照顾了河东公以及猛虎军上下悍将骄兵的面子,又到明了战局的微妙所在,果真是方正的君子将军。

  第九章信重天下

  应该说,无论韩方还是呼延胜他们父子二人加起来的能力,最多是独孤垂二十年前的水平,现在带来的这八千人马既是长途奔袭,又是轻兵薄甲,如果凭借这份力量就可以解救猛虎的话,那么我们未免太小瞧老皇帝了。

  但前提是老皇帝这边没有分心三用。

  晋阳城是汉府经略多年的所在,太子爷一路屠杀过来,声势是起来了,但后勤补给却出现了问题,陆天机来回跑了几圈之后,围绕着晋阳城两百里之内,坚壁清野。杜继和张珩两位小哥,尽管打游击打的快成山中的野鬼,林中的孤魂,但仍在苦苦地坚持着,其同独孤德死命周旋的目的之一,也是断绝围困晋阳兵马大后方的粮道。如今时日越拖越久,晋阳城岌岌可危的苦苦坚持着。打独孤宝是暂时打不下来的,但也的确是异常艰难的城防战,晋阳城内的壮年女子都被征召到城墙上助战了。

  在这种情况下,老皇帝真是着急自己储君的安危,毕竟是人家的老巢,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灭的危险。好不容易围住了猛虎,刚想办法如何能利用局面的优势分点兵马去援助一下太子方面,却遇到了高苏文这个拦路虎,高苏文的人马虽少,又多是老弱病残,但以七星城为据,玩命的死扛。面对后面晋阳之危,前面猛虎之难,高苏文的想法倒非常清楚,只有解救出猛虎,全局方能开启出转机来,而往后退,只能是放弃战略纵深,自缚手脚。因此,拦住了独孤麟,就是在替晋阳争取扭转战局的机会和时间。高苏文的坚持、太子的安危以及李介甫那边的对峙,无一不是老皇帝在考虑的事情。

  独孤永,翻身上马,高举战刀,嘶声怒吼着。“猛虎之锋,所向披靡!全体儿郎,随本公杀!”

  北山口的战斗规模在最开始并不大,很多守军甚至还以为是猛虎军走散的军队呢!但随着擒生军投入战斗人员的逐渐增加,领兵的独孤盛才忽然醒悟过来,赶紧命令手下副将发狼烟示警,但当独孤贺领人前来的时候,却发现前进的道路居然被断了。

  呼延胜别的本事一般,搞破坏的手段绝对是这个时代的佼佼者,头狼还有一个性格特点,最喜欢打对方没准备的仗。

  他匆忙赶来后的第一步就是要两个儿子韩周、韩全,分别在北山口的东西两侧埋伏下来,接着让大儿子领着一曲的人马冲进包围圈内去和独孤永回合,以求内外夹击。随后才分别按照一曲、一营、两营的序列依次投入战斗,力求争取到最长的周旋时间。

  当一只老虎突然发现围困他的笼子出现一个裂痕时,无论它受了多重的伤,还是饥饿了多长时间,在破枷的那一刻,是任谁也不能阻挡的力量。整整八万的猛虎军,在委屈,愤恨、窝囊、复仇还有逃命的复杂情绪支配下,悍不畏死的冲了出来,独孤盛眼瞧着自己的部队被两面尤其是来自猛虎方面的人马冲杀的不断溃退,急怒之下,连砍了十三个后退的兵勇,方才略略的把阵脚稳住。

  “公爷,看前面的旗号应该是杨相。”一旁的副将忽然出声提醒独孤盛,军中都知道公爷的箭法,副将多年来也是练就了帮他了阵的本事,替他寻找好目标,然后由他来出手射出夺命的一箭。

  独孤盛闻言,也不多言,拨马盘旋,弯弓搭箭,箭头直接指向了杨相的梗嗓咽喉。

  李介甫轻轻的一挥手中令旗,身边的司令郎中立刻一传二,二传四,三息之间,方圆大阵的中后部,便分出一百辆武刚车分两排,在两营步兵的护卫下,笔直的冲向对面的军阵。

  此刻的战场是一片刀光血影,到处都是双方绞杀士兵的身影。方圆大阵再是坚固,也还是被骠悍的卫军冲破了,然而李介甫却早算准了时间,在卫军自己拆开双方之间的壁垒时,适时的派出了两营冲锋死士。同时原本环围在阵型外圈的所有武刚车也分散开来,各自在护车步兵的拱卫下同卫军展开了更加紧密的接触战。全面的近面绞杀开始后,阵营后续冲出的一百辆武刚车,沿着被袍泽用生命开辟的血路,直接杀向独孤农帅旗所在。

  汉军驾着被蒙上双眼的驽马,牵引着武刚车快速的冲进了卫军的人海之中,这些突击冲锋的武刚车,每一个轮子上都焊接着四柄长刀,轱辘辘地转动着,四柄旋转的砍刀,就像冥府里面的生死轮一般,轻易的就连人带马全部的绞碎。

  车内是六个人,四个人手执连发弩从窗弦中向外射击,一个人负责观瞧外面的形势,既照顾到阵营中的旗语行令,又注意保持同另外车辆的距离和阵型。最后那个人则是根据令官的指示,控制马匹的速度和车辆的方向。

  跟随在武刚车后面的步兵,则用长枪长刀不停的扑杀漏过来的卫军。间或的,一些卫军的骑士有机会冲过来斩杀步兵的时候,后排武刚车上的射手就适当的完成狙击。当一辆武刚车因为尸体的羁绊或者是战马伤亡而停住时,其余的车辆立刻也随着停止,在传令和反映时间差的影响下,两排战车便形成两条弯曲的弧线蜿蜒盘横在独孤农的视野内,汉府军卒在抵挡敌人掩杀的同时,会分别派人手清理一下车轮下的战场,同时换上新的战马。因为步兵是牵马随战的。

  尽管这个阵法的速度同骑兵比起来并不快,却效果惊人,冲杀碾射,纵横分割,都是得心应手。而且就像一块吸水海绵一般,在卫军的阵型之中,不断的吸引卫军围过来。

  独孤农也是难办,不理会吧,武刚车便会逐渐将自己的阵线推挤开,甚至有冲破的可能。可是围剿的话,势必将自己努力维持的阵脚打乱,虽兵无常阵,但起码也要有个适当的规制来保证军令的通达,如今这区区百辆武刚车竟然可以在自己严谨的三才阵中撕开一个乱乱的口子,就像一幅芦席上用火烧出了一个洞来,是如此的令人不耐又不安。

  “传令,左营督尉慕舆兴,专职对付武刚车。令信都公领兵马直冲敌阵,就言本王亲口所语'望信都公于万马军中,取李介甫首级!'另命右军给本公全压上去,此战吾等与李介甫不死不休!还有命令慕保他们的九环马出动!”

  久经沙场的他,立刻便想到了应对的法子,首先以其人之道还之,让武功惊人的独孤凤突破汉军的阵线,行武刚车一样的使命,去斩杀主将李介甫。接着将手中存余的机动力量全部一次性的投入战斗,不仅右军的骑兵全部用上,还将独孤家引为自豪的连环马也作为胜负手抛了出去。

  有生力量的投入通常都会出现良好的效果,再加上无论是骑兵还是连环马都是独孤家族赖以功成的看家法宝,一时间卫军的气势略略盖过了汉军的风头。

  这就是冷兵器战争中常见的情形,双方的主帅及军卒全打出了火气,打出了觉悟,因疲倦而颤抖的双手拿不住长刀,就拔出短刃来近身缠斗。虚弱的双脚迈不动步伐,就任由身后的袍泽来推着自己向前。偶有摔倒的,就顷刻间被后面的人潮踏入了泥土中去。

  独孤凤领着两千人马斜刺里杀入了汉军的阵容中,往来冲杀,所向披靡,没人能住独孤凤的马前抵挡过三个回合。武刚车队和独孤凤的目的是一样的,只要斩杀了敌军的主帅,砍倒对方的帅旗,战争胜利的归属也就大致定了下来。况且,现在两军的将士都没有退路可言,李介甫如果退却,独孤农立刻会随后掩杀,一直观望的晋朝北府军,也会混过来捡一些便宜的,洛阳以及**都是他们渴望得到的。反之,独孤农早已断定,凭借猛虎的决死挣扎,擒生军的狡诈狠辣,老父那边很可能困不住了。只有自己今天能击溃龙骧李介甫,才可以回头配合父皇的军队一同将猛虎扑灭在大卫的土地上。因此双方都在比拼着所有的力量,同时也将希望寄托在了突入对方阵营中的那只奇兵了。

  远远的,独孤农一边指挥自己的近卫军尽全力绞杀逐渐靠近的武刚车,一面凝神观瞧独孤凤的两千铁骑,”李介甫号称儒将,却也不乏武人的气概,李介甫不退,孤安先退。”独孤农拒绝了身边侍卫让他暂且避让的建议,帅旗又怎能轻易移动呢?这是他心中的想法,也同样是李介甫心中的想法,苦将军苦苦的等待独孤凤的到来,此刻的李介甫左手拿着宝剑,右手擎着长枪,就算他的侍卫如何解劝,他也同独孤农一样,敞开怀抱迎接着命运的决判,天道的威严是谁也不能改变的。

  独孤凤的军队就像一根黑色的钢针迅速又顺利的逼近了李介甫行令的都督旗下。他已经凭借掌中长刀,斩杀了无数的汉军将士,其中有经验丰富的老将,也有唇上只是微髯的年轻将军,'他们也许就是闻名的少年军吧?但无论如何,那里管这许多,他的任务和使命只有一个就是取李介甫的首级!'

  “只要李介甫一死,别说今日之战,即便天下都是咱独孤家的了”独孤农这般想着,这般盼着。直到那根钢针突然折断之后,才突然感觉到一阵恐惧,难不成天助独孤占定鼎中原?

  独孤凤死在自代谷少年军毕业的青年校尉李号缇的手下,独孤凤年仅十七岁就斩杀秦大将,转战南北,屡立战功,死在他刀下的名将无数,不成想如今他却死于此地。

  他到死都不服气,因为对方行使了一个非常非常不光彩的手段,就是我们非常熟悉的三人齐射法。李号缇和两个同为少年军毕业的同学并排1射出的三只利箭,轻易的就将独孤凤从急驰的马上掼了起来,伟岸高大的身躯平平的飞行了一段距离,被后面的亲随接住。在那一瞬间,交战中双方十几万的的人仿佛齐齐的听到了来自天际的一阵隆雷之声,伴随着奇异的声音,天上的太阳也好象忽然变得不再是圆的了,那千百年来早已经被大家非常熟悉的完美的圆形,似乎有点椭圆,又似乎有点三角形。

  战役就此发生了转折,同样是派出奇兵深入到对方的阵容中,一方面还在游刃有余的战斗,一方面的主将却死了,于是两只奇兵的命运也发生了不同的转折。受到鼓舞的汉军发一声喊,如潮水般向着独孤农涌了过来。

  卫军心中武功盖世的独孤凤死了,这份心理的撞击是很难被马上消化和抵减的。从这点上,战争也和赌博一样,押准了大小,你就成为万众瞩目的英雄,压错了,你就和独孤农一样,身首异处。但独孤农死的时候,心中却毫无遗憾,因为他知道,战争就像赌博的这个道理,他不过是再次印证一遍而已。

  他唯一难受的是,父皇经天的伟业恐怕要由别人来完成了,尽管是同一血脉至亲的独孤家族,但毕竟不是自家的父子来完成。遗憾啊!算了!九泉之下为父亲的到来做好准备工作吧!

  “龙骧神兵,谁与其锋!汉王天威,四海其声!”

  李介甫来不及好好品味麾下士卒的欢呼,他连下了四道命令。

  “高龄领两营兵马回洛阳镇守,务必不得让北府军越雷池。杨适领三营兵马宜都驻扎,收拢降兵,安抚地方,务必不得令这些人有乱局之可能。你!”李介甫用宝剑一指李号缇,”战场杀伐不择手段,然宜都公究竟为河间公的亲子,命你领一营兵马东进滑台防止北府军趁乱北上,待功成之后,本侯定保你拜将封侯。但切记,滑台门户可不得有误!”

  “谢将军关照!号缇铭感五内!”

  李介甫不待李号缇说完,扭头向司令郎中说道。

  “速速就此开拔,尔等要边行边整编队伍,按左前右后的顺序将被打残的队伍归建。提拔军勇,册记功劳!”高举宝剑,振臂高喊:”龙骧兵马!随本侯北进迎猛虎,清君侧!”

  独孤无谋曾眼瞧着独孤盛的箭矢射向自己而躲避不及,杨相也同样是眼瞧着自己的胸口被独孤盛的射过来的弓箭穿入。但一瞬间火辣辣的痛苦向他表明了自己是多么的幸运,居然被箭羽透体而过,却没有伤到要害!当然如果是平常人,这么样的伤害绝对是致命的,但对于常年在沙场厮杀的军人来说,杨相的命算是保住了。于是杨相纵声狂笑。

  “竖盛小儿!本将尔射不死,拿命来吧!”说完,杨相用靴子上的马刺,狠狠的一刺马腹,战马剧痛之下,一跃数丈,几个连续的跳跃,便欺到了独孤盛的马前,狼牙棒大开大合,扫开了妄图阻止他的亲兵,直接同独孤盛交起手来。

  期间独孤盛连续射了四箭,但因为惊诧,准头偏失,力量也不够,甚至有一只箭竟然只在杨相的额头上留下一个血点就滑落于地上。待到杨相已经来到面前时,独孤盛才堪堪拔出战刀,斜向左上方一挥,但听一声清脆的碎响,战刀被砸断,独孤盛大惊之下,连忙俯身,险险躲避开顺势过来的狼牙棒,这时二马并肩,杨相一探手,夹住他的颈项处,右手狼牙棒在独孤盛的马臀上一划,战马前窜,独孤盛刚刚俯下去的身子有被带的直了起来,四周纠缠的双方兵士,清楚的听到喀嚓一声,独孤盛的颈骨便在两股大力的作用下断裂了。

  猛虎逃出了生天,同呼延胜回合在一处后,十万猛虎军,仅仅剩下了不到七万人,另一方的卫军,独孤垂急怒之下,命令所有的兵马甚至包括攻打长子的独孤麟也即刻回兵,一同追杀猛虎,然而一切的战斗在第四天后,出现了明朗化的趋势,因为李介甫带领的三万人马赶来了,虎军、擒生军和龙骧军回合后,回头反扑,独孤隆、独孤贺死于乱阵之中,独孤柔准备乘夜突袭时,被独孤永这个偷袭的老前辈发觉,阵斩于营盘前!老皇帝在连受打击的情况下,吐血数升,随后照着独孤麟的路子退兵至辗城,城门紧闭,同汉府三军打起了相持。

  李介甫在局面稍稍稳定后,连忙叫呼延胜回兵勤王,在禁阳城下,一举俘虏了太子独孤宝,王孙独孤会父子二人,并且在头狼的有意无意之间,韩方在押送宝太子从城外入城时,可怜的宝太子竟然受惊马所扰,摔落护城河中,本来被土袋填满的壕沟内又偏偏有一根倒插的长枪,宝太子伤重不起,饱受苦痛三日后归天了。范阳王在见到丰神俊秀的金刀世子独孤超,在得到皇上龙体大渐,获悉汉府三军围困都城,确认信都、滑台连续失守,等不断的坏消息后,万般无奈之下,向汉王投降了。

  至此!鲜卑大卫境内的一番纷争告一段落,龙城,中都等地的守军不得已宣布承认汉王独孤占清君侧行动的正义性质,相继认可了独孤占继位的合法性。

  然而,汉王的想法却最终出乎了几乎所有人的意料,在邺都被围困六十日后,他居然在邺都城下,射书以告皇上,一旦皇上殡天之后,拟议请范阳王世子独孤超继承大统,他还当他的汉王,只不过后面加了一个权摄国政的解释,并上表为一大堆的人请封:安乐公呼延胜进封安乐王,河东公独孤永进封韩王,清河公主进封清河王并加九锡,河间公独孤恒进封长平王以及宝太子的小儿子独孤策进封长乐王等等等等。并且为了应对即将继承皇位的高贵身份,进封独孤超为卫王。

  这样整个大卫境内就总共有十四位王爷,分别是:卫王、汉王、清河王、韩王、范阳王、安乐王、长平王、赵王、定阳王、西显王、长乐王、宜都王、济北王、中山王。

  在自行册封十四位王爷以及一干公候爵位的同时,三个主脑王爷还宣布了由刘宝如起草的饬令:'封王不裂土,裂土不掌兵,掌兵止于侯。'的政治制度,这三句话被刻以铜鼎铭文,供奉在大卫祖庙之中。以此铭文进而配合禁、私、府、厢四部的兵制,以及将军权分置于金帐合议及三省六部中的兵部管辖,加上代谷军学培训机制,应该说从根本上避免了屡出叛端的封建制度。

  文官制度上,以金帐举荐、开科举试两个途径来选拔人才,即保证了最大程度的选拔人才,又避免出现死读书,读死书的不良趋势。同时也一定程度上照顾了贵族阶层的子弟出仕的愿望和面子。

  在除邺都以外的大卫境内,已经完全按照这些个模式运转起国家机器的情况下,在兵临城下围困长达两个多月,城中的百姓和守兵逃跑的寥寥无及的情况下,在大家死活就是不进城,就等独孤麟自己主动识时务投降的情况下,在每日只保证送一顿饭的情况下,在保证只要不再带兵,不再参政就可以安心当个太平王爷的情况下,只是在宫内得以暂时代替父亲同他们谈判的独孤麟,不得不手捧传国玉玺,开城迎接汉王一行。

  独孤垂终究是死在了开城之后的第二天,至于说怎么死的,没人敢问,也没人愿意多想。

  在一个秋日里的清晨,金銮殿上独孤超戴冕登基,汉王及清河公主侧坐于两侧,班下一众的王公将军,文武侯爵,顺序而列。

  独孤永抬头望了望上面端坐的三位年轻王者,心中不由得略有不平,独孤永在大势所趋之下,也只得放弃了阴山牧守、猛虎军权等一系列的实权,同让出神风军权的呼延胜,以及其余前朝的一样被剥夺军权和封地治辖权力的十四位王爷们一起全接受了朝廷旨意,将王府安置在了都城的西区。这样做的目的,这些王爷们是很清楚的,现如今,国家机器全部开动,论治理国家,有一大堆的汉人士子在各个岗位发挥着效力,论行兵打仗,有一大群已证明能力的少年军在各级军队中任职,的确不需要他们这些人了。

  想着前晚独孤麟与他的长谈,独孤永脑海中跳出了一点火花,但随即便想到了身后站立的三军大都督李介甫;想到了受汉王提拔并对汉王尊爱有加的李祈福、突屈典、高苏文等中坚力量;想到了出自少年军的后起之秀:窦鸿、杜继、张珩、李号缇、独孤凯、韩家三兄弟等一众受忠君爱国思想洗过脑的文武青年才俊。独孤永又将曾经高贵的头颅低了下去,脑中开始想着西城在建的王府正殿之中是否应该把刘宝如送给他的那幅'壁立千仞'的中堂给挂出来?所有十四位王府美仑美央,却都比邻禁军营盘而立,其内含警戒的意识表示非常明显,自己看来还是要小心谨慎一点才是。

  刚想到此,金殿宣仪官高声提醒他们,高丽的使臣要觐见了,独孤永随同其他人面向着大殿门口侧立而站。他长长吐了一口气!太平王爷也还算可以,汉王哥哥说了,三代之后,子孙可归封地建府,到那时候再说吧!是福是祸,全凭子孙命运喽!自己这些个王爷,此生是没什么指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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