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回到乱世争霸王 > 第七章 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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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泓西边出彩,老鬼和独孤凯却陷进了泥坑,雨雪交杂,使得泥路纵横,如今八千子弟,正如同泥鳅一样趴卧在大河的北岸的一处山隘外的两边,他们等待的,是正要翻越这座山脉,走出山谷,寻找长乐军踪迹予以解救的付敞及其所领的两万人马。

  付敞领的两万多人马居然全是原来守卫洛阳的北府军,不是东武侯有意托大,而是他实在是抽调不出别的军队了,天王和义阳公领着将近二十万的军队,已经是秦最大的极限了,总不能让各地的守备都空了吧?就是他,也是将自己的私兵留守了洛阳四镇,如今只能祈求这批北府军能解救长乐军了,只要长乐军能被救活,那么此战最差结果也是双方打个平手,付家的军队安然撤出汉府境内,有了洛阳四镇,这仗还略有赚头呢!

  想到此,付敞立刻命令严康,传令各部,再快一点,一定要在三日之内赶到长乐军的外围。

  然而,未等严康退下,一只羽箭便在付敞的面前夺去了散骑常侍严康的性命,随即身后的一名万人佐将,立刻拔刀高喝,'有敌军偷袭,前队前冲出谷,中军后退入谷'

  这批军人根本不太理会付敞的权威,已然自行做出了最快的决定,不过付敞倒也乐的自在,在自己的亲兵护卫下,一同后撤入了山谷。

  独孤凯拎着一杆长抢,脚下急奔,领着200人当先杀入了前冲出谷的敌阵之中,后边有老鬼封山,他负责的只是先锋冲杀,因为他现在空有宜都王的封号,而只是一名少年军中的普通士兵了,汉王的旨意明确地把他降为普通一卒,他反而高兴能亲身杀敌了。

  因为是在山地中拼杀,所以战马的用途降了很低,来不得步战直接和高效。三千少年军碰上的是五千北府军,突然的袭击下,北府军的反应可以用惊人来形容,在丢下数百具尸体后,五千军卒居然还排起了阵型。

  说到阵型,大中华的传统是和道家息息因对的,从阵型的名字来说通常要配合一些道家用语: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三才天地人,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等等等等,北府军现在排的是四象阵,说白了,就是四个方阵,少年军多次学过怎么破四象,只要寻些死士,拦断四个方阵之间的呼应便可,至于死士,独孤凯当仁不让的抢了下来,因为他的鲁莽无行,造成如今极为危险的结果,他早憋了口气,战死沙场能洗刷自己的耻辱,他宁愿死千回,西边窦泓那里有三千伙伴永远离开了自己,而东边,他们怎能不死战到底?

  老鬼在先锋部队同付敞部纠缠后,另勉强分出两营人马赶往帮助独孤凯尽快解决谷外的敌人,小王爷永远是小王爷,再混蛋,也轮不到老鬼见死不救,况且,解决了谷外之敌,也好同谷内的正主对上点啊。

  因此当独孤凯浑身是血,一瘸一拐的来到老鬼面前时,老鬼暗自长出一口气,心说'我的小祖宗啊,您他妈的可算是有点本事,否则,诸事不妙啊!'

  山谷的另一边是一片旷野,滚滚奔流的大河便在远方。两个万人长相互计较一番后,再次忽略付敞,下令部属退到大河北岸前,他们考虑的是少年军既然是埋伏,那马匹不会太多,与其被蚕食分割,不如在旷野之上摆开阵型,他们同样以为少年军擅马战,不善步战。

  不待老鬼多言,少年军不留活口,只要是北府军的装扮,全部斩杀,不给自己后方留下隐患。

  大谷南口外,北府军展开六合阵型,其中两合,全是弓1弩手,死死盯着谷口,只要少年军露头,便是铺天盖地的箭矢。一时间老鬼他们还真闯不出去。

  为了埋伏的需要,他们的马匹远远的在后方,尽管已经派人去催了,但不可能马上就到,如果对方想明白利害,放弃和己部纠缠,渡过河去,甩开少年军,那这次埋伏的意图根本就是失败的。之所以老鬼他们不等大队人马全进入埋伏圈,再行发动,也是因为八千人对两万人,人数上稍稍少了一些。

  现在,老鬼他们就是在等着后队赶紧将马匹和铠甲运送过来,在等待时,老鬼看了看独孤凯:'宜都王,可有良策拖住谷外之敌?'

  “属下明白!”独孤凯明白老鬼的意图,自己虽说命宝贵,但是比起重要的战事来说,该牺牲必须要有人站出来顶雷,所以既然自己造成了今天的尴尬局面,那现在出去玩命的事情只能由他来完成了。

  一个人面对千军万马,任凭掌中枪,取上1将首级,这样的英雄战绩,曾经出现每一名年轻士兵的梦中。然而梦永远是梦,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这点,独孤凯更不可能,但他人缘好,好到,明明是他害苦了大家,但依然不发愁没有追随他慷慨赴死的伙伴。

  谷中残留了几百匹北府军的战马,一番挑拣后,将尸骸上的盔甲扒下来,每人分到了两到三套不止,装备齐全后,独孤凯发一声喊,领着三队人马冲了出去,对面是一万多兵马,他只有六百人,但他依然微笑着和死亡开着玩笑。

  几百人就这样唱着流传久远的歌子,冲出了山谷。

  “放他们过去,放他们过去,他们人太少,只要守住山谷就好!”付敞看清了他们的意图,连声的高喊着,可惜北府军不听他的号令,两名万人长,各领着一合的兵马迎了上去,他们想的是尽快绞杀这只不知道死活的队伍。

  独孤凯他们忠实的完成自己的任务,一定要扰乱封锁谷口的两合弓1弩队伍。对于身后掩杀过来的两合骑兵,没人理会,自己的死亡换来战争的结束,是所有军人的觉悟。

  对于闯到身前的骑兵,弓1弩手面临的便是屠杀,独孤凯现在手中拿的是空心狼牙棒,说是空心,也只是重量上稍稍轻一些而已,砸在人的脑袋上,轻易就可以变成一块蜂窝状的肉饼,他领着队伍直接冲进了两合的阵型中,同合围过来的骑兵,围着弓1弩手们绕着圈子,圈子越绕越乱,山谷内仍然没有动静,独孤凯心中叫苦,他知道,老鬼此时若贸然出击,对方的弓1弩手依然有能力可以封杀。

  于是,六百人的队伍逐渐缩短,和北府军的骑兵队伍也交战了数次,独孤凯身上已经有三处开始不停的流血,颈项处也挂上了一只羽箭,尖锐的刺痛感觉,让独孤凯的神智开始了模糊,狼牙棒已经没了,他手中一手擎着园盾,一手挥舞着卫翎战刀,躲避着身后的追杀,他不能太早的栽下马去,他坚持着,直到听到谷中一声炮响,老鬼终于看准了机会杀了出来,独孤凯正要解脱一般摔下去,仅剩的三十个伙伴簇拥着他迎向了自己的本队。

  付敞死的很痛苦,他痛苦自己始终不能号令这些该死的北府军,痛苦自己的死亡预示着天王会盟伐卫的大计毁灭,也痛苦于刺入自己后心的长枪,然而他终究痛苦的是,他不能以一名武人的身份死去,因为他害怕了,他想逃跑却没能实现,所以他死的像个懦夫,这才是一种难以洗刷的耻辱。

  一切都结束了,八千少年军以牺牲近半的代价,歼灭了两万北府军,也最终掐断了会盟近三十万大军的最后希望,压上了那根坠断骆驼脊梁的最后一根稻草。

  独孤凯居然没死,就连最后护送他回归本队的三十多个伙伴,最后也因伤重不治而死去了大半,但是仿佛上天有意要再创造一个神话般,留下了独孤凯的一条小命。

  老鬼站在死人堆里,听着身边的孩子们高呼声:

  “宜都王没有死,我们赢了,天佑大卫,武勋长兴!”

  “独孤凯你个混蛋,你的命还真他妈的大,哈哈哈。”

  “代候,吾等应马上回兵,我不放心龙骧营的那帮家伙,长乐公主可不能死啊!”

  老鬼昏了过去,他不是因为接近心脏的那处刀口昏的,是被面前的混蛋加白痴气昏的。

  无论是独孤凯还是李介甫,甚至包括汉府文臣的领袖刘宝如,都不希望在这次战役中让长乐公主丧命,因为若收服这名秦的公主,将有着奇奇怪怪的作用,首先前朝覆灭,这些人都没干什么好事,其次,这么多年以来,大家像狼群一样,追逐和诛杀着秦的后人,现如今急于给世人尤其是南朝人做一个表态,他们不是嗜杀的蛮夷之辈,非好杀,实在是情非得以啊。

  保下了长乐公主的性命和权威,也就多少保留下各家的面子,可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打算,而是对付君琛当年不杀之恩的一种回报。华夏华夏,华夏这个名词的产生便是,当初四方蛮夷朝尊夏礼,因而由来。所以从内心当中,大家还是比较尊重大汉族的礼仪的,对前代政权的遗孤斩尽杀绝,是大家心中的想法,却不敢公开做出,所以长乐公主的性命难道说不重要吗?

  公主可以不杀,身边近侍清韵公公也可以不杀,夫君王镇恶的家将是田硅,田硅的儿子又是长乐候,所以田硅还不能杀。但是,卫突军却不好说了,这家伙父兄全死在汉府手中,领兵作战又算中上之材,不杀是不可能的,不过与长乐公主的主仆关系,也令金帐旨意中多了一句话,'卫突军,相应处置。'

  遵照汉府金帐的令旨,龙骧军早在独孤凯他们还趴在泥坑当中就开始了进攻,汉府所有军队中,龙骧营是多兵种协战最好的。

  先是投石车将各种各样的物件投过来,点火的、冒烟的、冲撞的、滚刀的,品种繁多,即便对老兵不能造成杀伤,也足以完成扰乱阵型的目的,在投掷杂物的同时,步兵以武刚车为矩阵,逐步推进,临到阵前,车上装置的转车弩,床弩,便开始发威,两方还没有接上,已经杀的对手晕头转向,混战时,仍保留部份弓1弩射手,最大限度的减少拼杀的难度。骑兵则视情况而定,或者先锋出击,或者做为胜负手使用,但更多的是打扫战场,这点上和其他几只以骑兵为主力的府军有着很大的区别,也不同于传统的步兵。至少北府军就很不适应他们这么个打法。

  接战初期,北府军的损失非常大,死伤不断被架到公主营帐前的空地上,伤者还没处理利索,双方已然鏖战厮杀起来,并很快落在了下风。

  “公主,为今之计,我军应挑选死士,点燃裹身衣料,以决死之志冲断对方的势头,待我方站稳阵脚,便可以相持不乱了。”

  “可是,他们岂非……”

  “杀身成仁,乃是武人的觉悟!吾等已尊公主为明公,沙场决断,斗胆请主公暂抛仁和之心。”

  由不得她再行多想,在清韵的陪伴下,长乐军的后方分出了两只小股的部队,一队浑身浴火,直接冲进了龙骧营的阵中。他们根本没打算全身退回来,唯一的目的就是一定将龙骧营略占上风的势头给打下去。

  另一队,由长乐公主带领,直接杀向了稍后方的弩机阵地。

  她身着一袭翠色战袍,骑在枣红色的骏马之上,高束云发之中,闪闪的亮着一枚金钗,手中一柄斑纹宝剑,一马当先冲在了两千人骑兵的最前端,她身后的追随者们,脸上全然没有慷慨赴死的豪情,相反神情间却显露着狂热的崇拜。他们的头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只要跟随着公主的身影,我们将战无不胜!即便死去,也会因死的离公主最近而自豪。

  清韵的建议非常及时,让她突然间明白了,做为战场的指挥者,或者说做为五万多人命运的决策者,不但要时时表现出仁慈、宽和、仁厚的样子,更要在特定的情况下,做出牺牲一部份人来换取另一部份人活下来的决定,尽管决定很残忍,但却是领袖的职责,无奈的抉择是痛苦的,但该由你做出的时候,如果你不承担,后果就只剩下换另外的人来当了。

  当她命令清韵挑选死士的时候,领悟这一层境界后的长乐公主,又追加了一条将令,由她亲自领一只部队,直接去攻击弓1弩1阵地,以显示出带领大家走出困境的决心。

  龙骧左大营的偏将军高翎,此刻同崔宏正立马南山一座小峰上观瞧着战场的走势,理论上,战场的指挥官应该是崔宏,不仅因为崔宏带的兵马也有一万四千多人,还因为崔宏是金帐选派过来的人,和当年龙骧营的官长李介甫是同样出身。

  要知道,如今金帐甄擢可是汉府中一个极大的荣誉,也相对应着极高的地位,一个人可以无官无职,但只要曾被邀请入金帐议事,在众人眼中的身份和所以做为李介甫的老部下,高翎各方面都对崔宏表现出强烈的尊重。然而崔宏心中明了,自己和李介甫不可同日而语,当年的汉王和现在的汉王不能相提并论,金帐甄擢的份量自然也不相同。所以崔宏以文官的托词,将军事的指挥权交由高翎管辖。

  此刻当看到长乐公主几乎奇迹般的表演,崔宏心中叹服了。

  “高将军,长乐服人之能,不下当年的刘玄德,其言其行做伪仿伶的痕迹甚是刻意,但即便吾等,仍不免受其蛊惑啊!”

  “是啊!崔大人说的对,看来今日之战,还是早些收兵为上”

  见崔宏没有反对,高翎立刻吩咐下将令,转回身看着山下的战场,发出一声长叹。

  “北府军愈战愈强,即使力敌侥幸可为,也会死伤众多,不知崔大人可有什么好办法?”

  “高将军但请放心,金帐令旨既然早做交待,吾等遵令行事便可,长乐军不会永远靠士气战斗下去的,终有弦断弓折的那一刻,所以明日崔某愿再次与其面谈。”

  于是在各方面有心成全的前提下,长乐公主亲自突击弓1弩阵地的战斗非常短暂,尽管这次攻击,姿态大于战略意义,但在她冲锋时,无论是她的神采风姿,还是后面追随之人誓死的虔诚,看在交战双方所有士兵的眼中,均显露出来近乎神人的气势,也以飞天仙子的形态永远地留在了众人的心中,口耳相传的结果就变成了新的传说。

  第四章困局

  独孤凯不是神人,所以他表达完自己的意愿后就跟着老鬼一起昏死过去,当他再次清醒时,老鬼还在和周公讨论蝴蝶的翅膀是六瓣还是四瓣。但剩下的四千少年军裹挟着幸存的北府军,已经渡过了大河,洛阳四镇也已经近在咫尺。

  “怎么回事?不是说去和龙骧营汇兵去吗?”

  “小王爷,代候命令吾等趁着四镇防备空虚时,一鼓作气夺占此几处要塞。”

  “啊!老鬼这个老狐狸,气死我了。”

  没人搭理他,大家继续往着目的地推进着,甚至有的人已经开始更换上北府军的甲胄,人人有伤的情况下,即使城中只有几百人,也很难轻易拿下,所以不约而同地,大家想到了偷城的法子。

  付敞留守的三千兵马,大部分集结在孟津渡口。其余城中只有寥寥几十人,所以现在的四镇根本就是空城,因为城中的居民大多是四万镇守军的家眷,注定了世代为兵的命运,也就注定了不同于普通百姓的骠悍的民风,平日里付敞留下来的私兵也不敢和他们接触太多,留守四镇的几十人更多的工作是斥候探查和联络传递。当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照下来的时候,一名中级军佐斜躺在城上的观楼中,此时是每天中最轻闲无事的时光,他刚刚准备从午间的憩睡中清醒时,城外远远地来了一队小规模的部队。

  “来人!来人!妈的,赶紧去看看,来的是些什么人?”

  由于人生地不熟,加上主将不在,他们竟然将'外探千里'这条最紧要的军规都荒废了,人目即可看见的距离是十里左右,行军速度最快为一日二百里,因此至少需要在一百五十里左右设置斥候游骑,加上在可能的行军路线的沿途村镇处设立固定的、有正当身份掩饰的耳目点,就完成了基本的军情点网的布设,若是深入他人的境内,更要安排相当规模数量的探马。现在兵临城下了,居然还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这名军佐能不着急嘛?

  但派出去的探马还没出城,对方呼喝的声音已经清晰可辩,隐隐传来,是北府军的行军惯令。

  “东武侯兵锋披靡,特命吾等回镇协防守备,候爷军令在此请将军亲览!”

  皇帝令仪要八十一人,王为六十四,公为四十九,候为三十六,所以大军留驻城下不动,却有三十六名骑士前行至城门前,等待入城传令。

  三十六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开城门上的小门,有点麻烦,开大门更费劲,况且军例上也有严格限制,一般这样的情况下,通常会打开大门两侧的一个偏门,于是靠左侧的偏门就给了卫军混进去的机会。

  军佐在观楼上看着正往里面进的几十人,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候爷的军令为什么和正军同归?况且路程上并不是战地,用不着这么谨慎。

  但还没等他想清楚这其中的所有环章,城下滞留的三骑忽然齐齐的弯弓搭箭,噗噗噗三声轻响,三支激若流星般的羽箭扑面而来,还没待军佐做出反映,便相继没于他的双肩前胸之中,整个偌大的身躯忽的跳起,等落到地上时,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三人齐射是老鬼提倡和推广的做法,尽管有失气魄,格局又闲小气,但仍做为一种训练的规范而保留下来。军佐一死,城上城下好是纷乱一阵,但很快就平息下来,原本守备就不多,分散到各个城门自然更少了许多,但是这些秦士兵战斗无力,逃跑技能却好厉害,同时每个人都尽职尽责的高声喧哗,即壮胆,又将卫兵来犯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散播开来。

  所以当老鬼皱着眉头,骑在马上进入洛阳城时,城里已经是极端的纷乱不堪,平民,军眷,以及相关的官员和役吏全在乱乱的跑,乱乱的喊,但在这种混乱之中,老鬼惊异的发现,这些喊声中什么样的都有,独独没有哭声,这说明洛阳的民众尽管惊惶,却并不惧怕,这些人并非职业军人,但表现却明显比秦军人好的多。显然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就清楚的探明,来犯军的数量并不多,并且都知道汉府军受汉王章制,轻易不做滥杀屠城的行为,所以一个颇让老鬼哭笑不得的现象就展现在洛阳城内外,民众无视少年军的存在,该收拾行李的收拾行李,该互相安慰的互相安慰,众人互相呼喊着,'南门无人把守,大家往南门外跑啊!''小二,别忘了把驴车架上'

  '王大头,赶快去千秋去通告一下,卫兵打来了!'

  什么?老鬼吓的一激灵,这还了得!当着他们的面收拾细软,然后大模大样的往南跑,他还能忍,可是明目张胆的要去通报军情,这可不行,绝对不行。

  “呔!大卫代候李祈福在此,尔等不得造次!”

  “来人,传本候军令,城门三日内不得开启,城内净街禁足,闲杂人等非紧要事不得逗留街面,违令者杀无赦!”

  先是周边的嘈杂声全无,接着又是一阵更大的混乱,不过这次是替他传军令的声音,很快,洛阳城里除了卫军之外,不见了一个人影。

  “你们这帮子刁民,胆子还真是不小,居然敢公然央人传泄军情。”

  此时老鬼他们已经占据了洛阳城的督军府,大堂跪着十几名官吏、百姓,还捆绑着一名老者和一个傻小子,就是要王大头送消息的那位和王大头本人。老鬼转目看见王大头憨憨傻笑的模样,气更不打一处来。

  “你个老匹夫,自己搞事情,还让一个傻瓜去当替死鬼,真真可恶,来人,拖下去先打ooo”

  还没等他说完,王大头瓮声瓮气的喊了起来:”俺不是傻瓜,你个狗官敢骂俺,俺和你拼了!”

  跪在一旁的一干人等连忙扑上去按住被五花大绑仍难控制的傻小子。一面连声的告罪,”候爷恕罪,恕罪,大头的确不太灵光,见谅见谅!”

  老鬼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真是怪事年年有,如今在眼前,这个家伙看来的确傻的不轻。

  “本候骂你傻,你不高兴是吧?”

  “俺不傻,俺脑袋比你们都大。”

  “那好!本候向你赔罪了,还请王兄弟,莫见怪啊!”汉府的官场风气中,优容谦礼之风甚佳,从汉王起就全无盛气凌人的架子,有错当面认是大家都习惯的,可是老鬼的习惯却在下面跪着的一群人当中引起了很多的反响,立时间众人互相的嗡嗡声又起来了。见老鬼的确真不生气,一个人大着胆子给王大头一个爆栗。

  “王大头,你小子脑袋再大也砸不碎门口的台阶,人家可是候爷,亲自向你赔罪呢!别乱说。”

  “俺不生气就是了!”

  此人不理王大头在那里嘟嘟囔囔,转身冲老鬼拱手道:”候爷请了,王大头幼年生过一次头风,是以是现在这个样子,请候爷千万别降罪与他!”

  “你是何人?大头的事情我没放在心上,你放心好了,不过,这个老者有是谁。”

  “小人洛阳税吏陈俊祖,洛阳四镇多为镇守军眷属,这刘老汉的两个弟弟三个儿子五个侄子都是北府军的兵卒,大头乃是他的一个远房侄孙子,王刘两家在另外三镇都有亲属在,所以刘大叔才着急去联络地,绝无传信的意思的,请候爷明察!”

  “呣!那本候问你,付家的军队驻在何处?”

  “回禀候爷,秦军平时就住在孟津口的渡船上,平时只分派几十人过来巡查的。”

  “宜都王到!”厅外守卫忽然高声宣号,原来独孤凯来了。

  独孤凯是被两个兄弟一左一右架着,往里走来,李祈福他们还没什么,地上跪的这群人却忽然齐齐的跪倒迎接。

  “吾等草民,恭迎大卫宜都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口号整齐的似乎演练过无数次似的,如此乖巧机敏的百姓,让在满是慷慨高歌的北国里生长起来的卫军士兵们叹为观止。

  “代候!城外走访查明,城中多为军眷家小,并无秦的耳目,秦军现在已经由孟津口发船离开了。这些人审的怎么样了,可有什么发现?”

  “小王爷!他们也多是北府军的眷属,刚刚是情急失语,想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那就好,噫!你这小子的脑袋还真大啊!”

  “俺叫王大头,小王爷好!”

  “哈哈哈!”一干卫军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本就一群年轻人,入城接战显示出秦军羸弱的战斗力,现在四镇基本可以尽归大卫汉府了,轻松之下,大家都朗声大笑起来,笑声中自然有陈俊祖等人的陪笑声。

  “命陈俊祖暂为四镇宣抚令,代传宜都王旨意!就言长乐公主及所部人马悉已归顺我大卫,四镇也一同归汉府管辖,不日即可家人团聚,然战事正靡,前禁足之令仍执严法,每日卯辰及未申四个时辰内可离家百步,诸人稍安,忌勿交相私耳,若有贰心某逆者判当街腰斩,四邻连坐各一。”

  “另,传本候军令,无论伤安者全军悉闻,四镇各驻一部,昼夜巡查不得有误,探马曲外放七十里,孟津渡口驻守两部。又另,派两队回报金帐,就言我两营代谷军,牺牲以半数,七日逾三阵,阵斩付敞,尽歼秦军两万,星夜越千里,趁四镇虚防,一举夺下洛阳、千秋、孟津、宜阳四镇,现敢请金帐,速派援兵助防,以防吾等连战之下,被他人所乘。”

  本来严格的说,洛阳四镇临近中原腹地,正是被各方重视的兵家四征之地,短短几十日内换了三个不同势力的首脑,这样的经验在以前的几百年里,数不胜数,所以才有了陈俊祖这样乖巧的百姓,无论是何人领兵来犯,他们总是有办法得到占领者的欢心和任用。

  但因为南北对峙多年,四镇军事地位渐渐退居到边缘小城了,也并不是非拿下不可。之所以李祈福要玩命打过来,也是因为他和少年军中的几名高足商量一番之后才下的决心。之前他们过于求稳,才致使平阳的战事微妙和险恶起来,如今能多拿下些功劳是一些,免得被人看扁了。

  不提老鬼他们和精明的陈俊祖们如何纠缠和互相利用。我们再回头看看长乐军,现如今的长乐公主已经又换封号了,崔宏现身不到半日,长乐及麾下的六万人马全部易帜归顺,汉府商议之后,封她为清河公主,这'清河'的封号乃是汉王姐姐曾经的封号,也一直是北朝诸政权中一等王公的封诰,比之前的和敬和长乐两个封号又有所上升。

  义子田滠为清河候,田硅为南郡候,赏卫突军'何'姓,封南平候,南平将军其原有部众同龙骧营打乱混编之后,给了他们管辖六万人的编制,但目前暂时只分给她们四个营的兵力,不过若将来满编之后,级别还是和擒生军、猛虎军以及龙骧军是平级的,军号定为清河军,以银红两色的鹊鸟为徽标。其中赐姓一事大是讲究,卫突军原本姓刘,但父兄被汉王所杀,恢复原来的姓名是不可能了,'铁弗'这个祖姓又是对胡父鲜卑母之人的蔑称,那么'何'姓是他们部落的族姓'赫'的谐音,如此安排就自然而然地包含了恩赏的意味,卫突军也顺势借着名字的谐音正式更名为何珏。

  清河公主,田硅,何珏还有清韵在易帜归顺后,领着可怜的一万多人,走在十万大军的队列之中,一同向西推进,大月梁国的几万兵马根本不是这十万虎狼之师的对手,仅抵抗三日,大月公府便全军覆灭,连太子大月炽磐都在逃亡途中被窦泓所擒,大月公府更是不知所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随着大月梁家的军队覆灭,宣告了秦、梁、凉三家文华会盟,总计出兵三十万,前后三个月的战事进入了尾声,只剩下如何将付平困死在汾水河畔了。

  梁军覆灭和付平用旗语通知说粮草告罄的两个坏消息同时递到了付如海的面前,付如海半晌无语,河对岸是自己的亲弟弟,当年长安一战,幼弟身殁,现如今是另一个和自己感情极好的弟弟难脱死地,七年了,自己苦心经营,卧薪尝胆,四方联横后却仍不是独孤占的对手,相反败的比当年更惨。丢掉二十多万的军队后,三家元气大伤,而汉府军的损失加起来不到三万人,其中还包括两万的厢军。

  “来人,传朕的旨意,今夜子时举火为号,大河两岸同时举兵,定要为义阳公他们打开一条血路,三军用命,后退者斩,不进者斩,落于人后者斩。”

  一连三个斩,让所有的秦军士兵动了起来,义阳公平日里对人尚好,大家说心里话还是希望能救出公爷的。现在隔着一条汾水,两方近在咫尺,对方的擒生军虽然凶悍,但毕竟人数上落在下风,两岸用兵,想来定然可以功成吧?谁知道呢?

  可是在旗语通知的时候,消息便走漏了开去,崔宏说服段、蒙二人之后,首先做的一件事就是将文华会盟的旗语将令给登记整理,传递给金帐,再由金帐传递到各个军部之中,因此擒生军一早就派了多名的暗哨游桩,小心观测汾水两畔的旗语交流。

  子夜时分,大河两岸的秦军营烛火洞天,喧嚣大作,铁虎领精兵一万,往西南而进,铁虎的任务是冒死假设浮桥,同时掩护付平及大小官员将领还有随军的妾妃,登舟船下水,付如海那边则派四万人马强渡大河,用以接应付平和铁虎等人。东畔剩余的八万人则四散出击,扰乱擒生军的部署和安排,给铁虎他们创造脱身的机会。

  然而,现在汾水两岸,不仅是擒生军,还有连夜驰援的龙骧右大营,以及龙骧左大营的高龄部,加上常驻平阳的四营厢军,甚至李介甫也随同右大营偏将王可来到了平阳的最前线,汉府几只最能打的部队如今全部到齐,龙骧左大营沿着河岸布防,艰难涉水而登陆的秦军,未及站稳脚跟,便被绞杀在水中。四营厢军乘坐在数十条建有三层的楼船上,沿河巡击,小型的投石炮,以及各种类型的车弩不停的发射,有的时候甚至直接用楼船去撞击秦军的舟船和刚刚搭建好的浮桥。

  楼船四周用长枪和钢丝包裹出一层防护网,秦军的弓箭虽可以自缝隙中穿过,但在盾牌的有效护卫下,杀伤力并不是很大。同时船底安有两层排格,秦军即使凿沉第一层的船板,也无法让楼船沉没。而向石炮和火辂之类的燃烧类武器更是直接挂在网上劈劈啪啪的发着红光。

  付平撒出去的八万人,根本没提现出应有的战略目的,想想也是,让我自己去送死,然后你好有时间跑,怎么说也没法提起精神来。况且连日来,粮草匮乏,这些兵丁也的确无力死战,对面接战的又是恶名无二的擒生军,擒生军下手极为狠辣,每个人都是嗜血好杀的家伙,头狼呼延胜亲自上阵,三个儿子韩方、韩正、韩周和其父一起各领兵马掩杀突击,有主帅这么玩命,底下的群狼更是疯狂莫明。李介甫轻易不会越俎代庖,尽管他的身份和地位同呼延胜相比并不低,但他眼见局面把握尚好的情况下,领着王可在外围游击,收拢散逃的秦军士兵,同时做好随时补上兵力漏洞的准备。战事很快就明朗下来,付如海空有决战之心,却始终渡不了大河,至天明,付平仍滞留在东岸。

  “可怜我付家兄弟,苦心经营七载,剿灭姚登,文华会盟,不想仍不是独孤小贼的敌手,天王,付平无脸见你啊!”

  说完,付平一手拖着一名小妾,投水而死。其部下安远将军不蒙世、扬武将军雷重等四千余人随付平一同跳入了冰冷的汾水河。对岸付如海眼见大势难回,不由得失声痛哭,秦军举军悲号,震动山谷,数日不止。

  第五章英雄取义成仁时,枭雄运筹盘算起

  天光大明,河面上,东西两岸的田野上布满尸体和仍在燃烧的断木残垣,呼延胜和自己的两个儿子骑在马上指挥着手下赶紧打扫战场。

  “你们大哥呢?有没有什么消息?赶紧找到他!”上阵杀敌时可以忘记一切,但战役结束了,自己儿子的性命可就紧要了。

  “回禀爹爹,三刻之前,大哥的一名手下说,他领着一营人马去追赶铁虎去了。”

  “什么?你他妈的怎么不早说!你哥这个笨蛋,怎么是铁虎的对手,快!快和我一起去接应一下。”

  三个儿子都很勇猛,但勇猛归勇猛,却未必能冠绝三军。呼延胜真的是有点急了,铁虎的本事无论是闻名也好,眼见也罢,呼延胜绝对清楚凭自己儿子的底细,绝地没有胜理。想到此,头狼扭头冲身后的亲随喊。

  “快去通禀一下龙骧候,就说本公亲自问他们话,妈的,明明李介甫负责外围,竟然敢将铁虎漏给我儿子,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游击策应。”

  他们一路赶来,沿途大量的残肢断刃,四处喷洒的鲜血,显示出曾经极端惨烈的厮杀,呼延胜眉头紧锁一马当先一言不发,身边的士兵包括两个儿子在内,也都跟着闷头赶路,忽然小三韩周自一名卫兵尸体上拣起了一块碎裂的胸甲,兴奋的大喊起来:”爹!您看!浮云翼马!龙骧营的人赶上了!”

  “嗯!”头狼的心情总算放下一些,有龙骧营的辅助,想来方儿应该没什么危险了。心情笃定下来之后,头狼略略放缓身形,开始为自己刚才的焦急态度找后辄了,只听他曼声言道:”尔等要记住,战者马革裹身,乃是最好的归宿。”

  等他们最终追赶上韩方的人马时,铁虎身边只有七个人了,末路将军倒执一杆镔铁长枪,立在一片乱石滩头,在神风和龙骧两路军马的重重包围之下,一路艰难杀到此处,让他略感欣慰的是,自己带的兵,没有一个软骨头,没有一个是孬种,虽说全军尽殁,但对手也定然付出了惨烈的代价。血路的尽头要么是生要么是死,做为武士,铁虎心中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因此虽说被对手围困在这里,仍不减秦国第一勇士的气概。

  '李介甫应该在追某家的队列里吧?当初城门上的一名小校,现在著名的苦将军,能死在此人之手,倒也不负某家英雄的名头!'铁虎思忖着,转回身望着济水河对岸,天王和兄弟们的哭声已经持续了一夜,仍在阵阵传来,做为家臣,做为战者,能死在名将手中,能死在主上真正的悲痛之中,到底算是善终之局了,说到底,值了!

  想到此,铁虎自腰间拔出匕首,缓缓一笑,对着当年城下的七个兄弟轻声说道:”天王待吾等,优待有加,今日吾等当为天王尽忠全义,无论李介甫还是呼延胜,都堪称名将,死在他们二人夹击之下,无憾!尔等无愧英雄之号,且受铁虎一拜!”

  七名小卒闻声同时拜倒:”能与虎将军同赴黄泉,乃是秦家儿郎的幸运,虎将军走好!吾等先去一步!”

  壮士鲜血再次染红铁虎的眼帘,大秦三军的恸哭声仿佛是送葬的礼乐,让铁虎心中一片安宁。

  呼延胜此时早放宽了心思,而李介甫为了还当年的心愿,也早已经到了,看见安乐公急急的赶来,李介甫赶忙迎了上来,拱手笑道:”恭喜安乐公,贺喜安乐公,今日一战,全歼十万秦军,付平投水去命,铁虎现入囊中,三子皆可凭此战而封候矣!”

  “惭愧惭愧,李老弟这么说当真是羞煞呼延胜了!多谢龙骧候成全,你们两个还不赶快谢谢候爷的大度!噎?小三去那了?”

  “爹!大哥在此!”

  只见韩方左半边的身子浸满了鲜红鲜红的鲜血,右耳已经没有了,脸上横竖三条深深的刀痕仍在兀自留着血,但神情却雀跃非常,见到李介甫和呼延胜,翻身下马。

  “神风左大营韩方叩见龙骧候,见过爹爹!”

  “韩将军请起,铁虎号称秦第一勇士,如今却被韩将军浴血力战而困在此地,果然虎父无犬子啊!”

  “一切有赖候爷成全,韩方铭感五内。”

  “别的不多说了,铁虎现在单骑匹马,不知道安乐公是否有意前去劝劝?”

  望着远方孤独的铁虎,呼延胜长叹一声:”英雄末路,勇士求仁,我们若要再行劝降之事,岂非显得欺人太甚了。让他环首得仁去吧?传我军令,三军行大礼,恭送虎将军!”

  铁虎死了,死时哀荣盛极,不但汉军士兵执大礼恭送,其尸首被送回付如海营帐时,护送灵柩的几名伤重的秦兵,亦自杀追随。

  李介甫当年因欲擒杀之而被汉王所赏识,呼延胜的长子韩方如今因困毙他而将封候,他战无不胜,刚毅威武的名声,成就了汉府两代将军的功名,却意味着以秦为代表,及长安以西的各路诸侯,正式退出了武力同卫、汉势力的抗争行列,国力急剧衰退,秦、梁、凉三国不仅已经无力起兵对抗汉府的军事压力,甚至还面临着政权内来自民间的振荡。

  连年战乱,使得北方土地上的人口剧减,并在此战之后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整整二十万的男壮兵勇死在了三晋故土,又因为此次文华会盟三家伐汉,挑选的时日正是秋收前后,由于粮草的极度集中,致使民间依靠农田求生的百姓,无粮果腹,冬季的寒风才将冰雪降临人间时,在这些多灾多难的大地上,早就饿殍遍路野,哀鸿尽村镇。如果战事胜利,三家政权还可以通过掠夺和迁民等方法来避免饥荒的来临,可是仗打输了,甚至连梁国的储君都当了俘虏。各种不利、被动的因素被集中体现出来,战死兵勇的家属更是对国君愤恨到了极点,种种不利的因素中,统万城的李暠是最大的一股力量。

  说到李暠,就不得不说一下号称'飞将军'的名将李广,鞠躬尽瘁,辛勤守疆的老将军,一生只求当政的皇帝能赏赐一个封候的安慰奖,却最终因为看不到这个可能而羞愤自刎于沙场上。

  原本其子最有可能弥补老父亲的遗憾,却被自家人射杀于猎场,之后的孙儿,在孤军无援的情况下,矢尽粮罄,于死绝之地降了匈奴,留在国内的亲人被容易冲动的皇帝下令抄斩,于是一个悲情的名将家族,最终彻底脱离了汉家。

  留在匈奴的这只族人,却因为李广的威名而拥有了在长安没拥有的尊崇,娶公主,封王拜将。嫁王孙,开枝散叶。子孙繁衍有续,封地也固定在了统万左近,传到李暠手中,兵马虽说只有三万人左右,却因为李家世代出将才,为雄主练兵,使得李家一直是远近诸侯笼络倚重的对象,当代家主李暠一直是韬光养晦、四方结好,而这些手段或者说姿态,与其说是李暠的乱世保家的方法,不如说是各家的力量比李家来说太强大一些。

  因此,当付如海铩羽而归之后,李暠便觉得机会来了,李家几百年来都以名将之后自居,又因为世代姻亲结纳的都是诸侯国主,所以历史上,李家争取过很多次出头的机会,先是在两汉交时,曾想以李广之后的身份帮助那个冒充王族的刘秀,结果却被拒绝,拒绝的原因便是李陵曾被著名的苏武骂过。之后,便是李玦郭汜,但这两个家伙太蠢,双方还没有正式合作,就分手了。到如今,李暠已经四十三岁了,对于他们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能活到60岁就是很能活的了,也就是说,对于李暠来说,李家复兴的希望再不抓住,就此生无望了。

  此时,李暠正和弟弟李景坐在书房商议着眼前的事态发展。李景的母亲是一名汉女,李家的每代家主都要娶一名汉女,这是李陵时代就定下的规矩。但正妻的位置却永远要留给一名公主或者郡主的,所以近五代以来,每名家主都会面临一名或者几名汉家母亲所生的弟弟们的威胁。因此兄弟之间的感情都很差劲,李暠和李景就是这样,兄弟二人几乎不说话,但李暠与父亲不同,他既然能同各方面的势力交好,自然不会和广布眼线的弟弟太过不去,甚至在人财物资方面多有支援,同时李暠也和弟弟说过了,若李家借着这乱世重震家威的话,便允许李景自己开宗建祠,独立门户。这对于李景来说是最大的诱惑,可以让母亲享受主母的荣光是李景最大的愿望。

  “回禀兄长,清河公主虽为女儿身,却气魄有异,不逊须眉,这次归顺汉府,显见的是权益之计,况且她手中有清河军的编制,可养私兵六万,加上那些工器匠人,和神女下凡的名声,愚弟敢言,此女若有机会,出匣破押,定不会甘居人下。故,兄长还需与其交结一番才好!”

  “致长啊!为兄也早闻清河的大名,只是,现在她归顺了汉府,封地长乐的那些作坊和茶园,付如海恐怕会尽数摧毁了啊!招兵买马这方面,她该怎么办?”

  致长是李景的字,李家毕竟是汉人出身,子嗣的名字传承有着固定的格式,像李暠的字便是致远。

  “回禀兄长,付如海的确日前下旨,尽毁长乐公主府邸,但致长想来,这些乃是微物,换个地方,不需三个月,便又可建复,至于付如海嘛,据都城内官传出的消息,付如海感伤付平和付敞的死讯,一日呕血过升,恐怕不久人世,太子付泓,和其父一样,是个太平盛世的守成明主,却不是乱世的雄主。况且三家新败,粮食又被咱们事先大量的囤积了许多,想来大乱不远。”

  “对了,致长,我听闻曾有两只白狐现于付如海的寝宫,突奔入市后,就不见了。民众纷说这是灵狐示警,兵祸将至的征兆,不知可是你的手笔?”

  “回禀兄长,致长尚不敢私自做出这等恐危及家族的事情,不过据我的耳目所言,乃是清河公主的近侍太监清韵交人做的,因考虑到兄长有结好清河的意思,致长才没有说破此事。”

  “呣!清韵这个老阉人,果然是乱世的佞贼,这个手段倒是狠毒啊!”

  “是啊!兄长可知,如今佛教勃兴,清河便利用愚昧之民的口耳相传,已经在民间拥有了神女下凡的名声。而那清韵显然又借道家的力量在散布信徒,汉府的独孤占因为当年一时冲动杀了道士王嘉,所以道家对汉府颇有隙怨,而清河公主显然是要佛道通讲,徐图民心。她们主仆二人,一明一暗,一佛一道,兄长不可不早做提防。”

  “致长心智果胜为兄许多啊,当日父亲将家主之位传与我时,曾执手反复叮嘱,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如今我当着李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对天誓愿,若李家在我兄弟二人手中得到复兴,李暠愿准许弟李景,开宗建祠,自立门户。”

  “多谢兄长成全,致长愿助兄长,完成李家复兴大业!”

  “好,那致长可有完策?”

  “致长有四步方略,今日敢请兄长定夺!”

  1.结好清河,其手中如今只有何珏、田硅两员武将,万余名兵马,我李家子弟兵有三万余众,但如今饥民流散,正好可以将囤积的粮食借与清河,让她用放粮的手段招募兵马,这样即便汉府猜忌,也与李家无关。而清河按照编制招募全兵马时,李家的子弟也多混杂在其中了,无论面子亦或里子,清河一系都要和李家配合了。

  2.既然清韵已然利用道士在传流言,我们索性推波助澜,致长的手下耳目也算有些规模,我们就借着白狐事件,传诵更大的谣言,就说,'三秦气败,汉家当立,留民于家,唯有清河'。既然汉府定是要对三家用兵的,索性先将清河推到前面去,待三家败亡后,西府这么大片的土地,汉王将不得不让清河来管理,二人早晚会起冲突,到时我们再做最后的决断。

  3.若无战功,李家也没有什么说话的余地,因此,在三家之中,李家应选择好对手,依我看来,梁家的力量最弱。便通过清河之口,让汉府军攻取付家,清河军攻取吕凉,我们李家则同时策应进取梁国。这样三头并进,同时出击,扫荡西府。到那时,起码匈奴旧地尽归我李家之手。封兄长为西梁公或者西梁王也未可知。

  4.汉府少年军的能力,已经是明显不过了,现在北朝的关中、河套包括汉府境内,因连年的灾乱,人是越打越少了,我手下中有不少西域的游商,天山往西的大小月氏,龟兹等国,人多马健,铁器精良,我们可以大量购买或者直接索要男女幼1童及良马和铁器,寻一处所在,集中训练他们,待七八年之后,李家的少年军便可以成为神州最强有力量的一只军队。

  “好!好!好啊!致长果然能知人所不能,为兄谢过了,只是那些西域各国,民风也是极为骠悍,我们与他们还是不要过多交锋为好,还是购买来的稳妥些。”

  “兄长所言极是,只是这些国家,勇则悍矣,却无谋略,我汉家兵法战策,十用其三,就够他们好看了,所以我的计划是,攻灭其中一家到三家,然后再利用缴获的钱财物资,用作奴隶买卖,让他们以为我们只是想买些奴隶,而并不是要攻伐,这样他们自然会互相抢夺人畜来卖与我们,我们即可以用别人的钱财购买自己的兵源,又可以让他们自相残杀,消耗自身的实力,无力对我们汉家的江山社稷造成威胁。此计日久之后,汉家的威名和脚步自然可越过高山,到达山那边的富饶之地。”

  “山那边有什么好?你还说什么富饶,依我看,还是中原和江南更好一些!也罢,致长这么喜欢山那边,待我李家大业成时,兄长就封你为西天王,再助你些许兵马,山那边无论多么美好,我都送你了!”

  “如此谨尊兄长所言。”

  李景多年来听很多西域的商人谈论过山那边的世界,更何况统万城的附近有个骊罢县,就是当年陈汤降俘的部分白胡人安家的地方,虽说如今那里早没有当年摆鱼鳞阵的那些武士了,但独孤鲜卑一族都是高大俊美,便多少有他们的血统在里面。据原住在此老人的口耳相传,骊罢曾是山那边一个大国的名称,那里的人都是白肤碧眼,金发身长,还有浑身漆黑的奴隶来服侍,这是多么美妙的一个世界啊!李景因为母亲是汉人而自小倍受歧视,所以他不像他的哥哥,念念不忘对中原,对江南的思念,相反他倒更愿意越过天山,到大山的那边去生存和发展,今日他现露出超人的睿智,又显露出对山那边的向往,李暠倒是非常高兴,弟弟这么有本事,想要的东西又和自己完全不同,索性就成全兄弟同心这个虚话罢了。

  第六章算无遗策上

  李暠李景两兄弟算盘打的非常精细,也幸运、及时到了极点。因为在他们和清韵往来通过信使,传情谈判的功夫,陆续发生了若干件事情,而所有事件的发展过程,均给了他们实现李景所提出的四步方针的条件。

  首先平定文华会盟后,汉王府军,为了支援出于抢功目的才攻占洛阳的李祈福和独孤凯,不得不暂时放弃追击付如海的行动,分兵两万,由高翎带着龙骧左大营向南来到了洛阳,用以替换已经被打残的几千少年军。

  他们的宗主国大卫国,在去年彻底剿灭丁零族人后,势力也逐渐发展到了河南山东,这次洛阳的陷落,彻底激怒了晋朝的首脑,强令刘裕统率八万九千人,起兵北伐洛阳。可怜汉府的君臣,还没喘匀了气,就又要面对南朝的悍将雄兵了。这样必然导致汉府要依靠在当地寻找的代言人,来1经略西府。

  第二件事情,大卫皇帝独孤垂的身体渐渐不好了,这件事情要多说几句,好介绍一下大的背1景,在大卫的政权里,朝政君权基本都是在宗室手中,独孤垂一个弟弟,五个儿子,三个侄子还有三个孙子,均手握兵权,身居高位。这些重臣可谓是人才济济,谨慎老成的独孤德(幼弟),温文尔雅的独孤农(三子),独当一面的独孤隆(四子),谨慎稳重的独孤柔(五子),勇冠三军的独孤凤(桓子),刑名勤政的独孤楷(恪子),运筹谋断的独孤绍(恪子),加上箭法高绝的独孤盛(宝子),韬略过人的独孤会(宝子)。个个是文武双全,能力出众,又都是跟随独孤垂多年,由老英雄手把手的带出来的将军和臣子。

  独独另外两个儿子,老二太子爷独孤宝是一个远近闻名的绣花大枕头,自命清高,优柔寡断。

  另一个幼子独孤麟,却是被大家常年讨厌的捣蛋鬼,从小就诡计多端,损人不利己,独孤家二代的佼佼者独孤令就可以说是死在这小子的手中。偏偏老皇帝大概受付君琛的影响,总是想着给别人自新的机会,滥发慈悲,对这两个儿子还特别喜欢。

  这些人当中,除了捣蛋鬼独孤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角色外,其余的人大多安于现状,追求安逸,属于正统的鸽子派。独孤麟和独孤贺(庶出),还有段中舟以及独孤盛却是极端鹰派。这里还要稍稍提一句,独孤贺和独孤盛都是庶出,所以尽管本事也有,但受重用的程度远远比不上上面的那些人,段中舟因为当年东迁时,带回了三十万的鲜卑族众,还有独孤家的眷属和独孤柔、盛两叔侄,所以尽管独孤垂对他有些忌讳,但在五王爷和皇长孙的帮助下,以及段家几十名嫁给独孤家族的女儿们地说情下,段中舟多少还谋下了一份身家,担任着户部尚书管起粮税来。您瞧瞧独孤麟结交的这些人,这老小子就没憋什么好屁,他自己还带兵出镇,小有本事,已经为即将到来的后独孤垂时代埋下了乱因。

  这次文华会盟,老皇帝提出了上中下三策,但最后一样也没落实,原因就在于,三家开始的太顺利,却急转而下,败的又太快,开始独孤垂还命令赵王独孤麟领着弟弟备兵辗城,随时准备出击,毕竟汉府的土地也是大卫的国土,少抢一些还可以,但不能全拿走嘛,可是兵马还没怎么准备呢,三家就被打败了。战况传来,一大堆的独孤们全惊了,大家没想到,汉府的实力居然高到了这么个地步。

  这下,独孤麟有的闹了,说动了太子,在大殿上连同段中舟等人一同鼓动老爹发兵汉府。可是老皇帝的身体已经很差了,加上其余的一些宗室也犹豫于对自家人下手,于是在即刻发兵不果的情况下,独孤麟这哥们,眉头一皱,就坏水上来,想出了一条馊主意。

  一会会详细说到这条计策,先按照时间顺序说一下第三件事情,那就是何珏跑了。

  吴清荟现在的身份非常尴尬,首先她的感召力有着异乎寻常的威力,当巨大的作用力发挥到极致时,属下的战斗力达到了恐怖的地步,这在当时的人们来看,显然是非常难以解释。

  然而在她获得意外的盛名;

  各路君主甚至包括大卫皇帝独孤垂在内,均争相笼络;

  受到广大贫苦百姓顶礼膜拜以及得到剩余一万名左右北府军战士的极端忠诚的同时。几年来一直对她有求筝幕瑟之意,鞍前马后,生死效命的赫连勃勃(就是已经换了无数个名字的卫突军)居然跑了。

  之所以这个年轻的、颇有才气和韬略的贵族将军又换名字了,是因为他的童年玩伴阿利的缘故。

  何珏当年逃亡叱干部落时,结交了酋长的小儿子阿利,后来叱干部落也被独孤永给灭了,阿利这些年跟着何珏的身边,兄弟俩没少的相互帮衬,前段日子会盟时,付如海没让阿利跟着,倒给了阿利借着战后大乱的光景,筹措队伍的机会,会盟失败后,这小子立刻把薛干部的酋长给杀了,统领了八千人马,成为河套草原的一只重要势力了,阿利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如何珏的本事,听闻何珏竟然归降了汉府,立刻派人过来,找到何珏说:”当年你我兄弟二人共同发誓,要重振匈奴人的光辉,现在你是愿意在杀死你父兄之人的帐下,当一名走狗,还是愿意领着我驰骋在草原,以完成我们少年时的梦想?”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何珏立马只身跟着使者逃跑了,他打仗的本事经过这次会盟战役,算是小有名气了,加上又是封候又是拜将的,回到草原不到几天的功夫,队伍就彻底成形。

  于是何珏又换名字了,这次不但是自己给自己改名字,还改了个豪气冲天的名字---赫连勃勃,意思就是做为他做为神的子民,显赫的功绩将上连长天,下勃民生。并且下令阿利和现有的几千名属下,全部改姓为铁伐氏,取刚锐如铁,足以伐人之意。这原本是这两个乱世魔头在幼年时玩笑的典故,不想,却被阿利在最恰当的时机提出来,并即时勾起了赫连勃勃的雄心,与其做为卫皇臣属的汉王下属的清河公主的帐前军官,不如自己率意而为,在广袤的草原戈壁享受一把难得的人生。

  因此当她看完赫连勃勃的留书之后,半晌无语,回想起来到长安后的这段时光,安乐平静的长乐时光,步步惊魂的伐汉情景,每一个场景里,都有赫连勃勃伟岸英俊的身形在那里点点滴滴的落在心头。然而什么酸楚,什么哀恸,已经由不得她自怨自艾了。

  “殿下!汉府的金帐已然做出决议,因何珏的叛逃,特消减清河军四万的编制,剩余两万名额尚包括公主行仪奴仆以及杂役工匠等员,因此现有的八千兵勇以及四千军役便是千岁可掌握的的最后私兵数目了。”

  “岂有此理!当初公主归降时,崔宏那个混蛋不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什么军马暂权龙骧辖制,待战事结束便立刻帮助我们补足编制,现在可好,号称是两万,说到底,真正上场打仗的,不过就是三营的人马,主公但请下旨,末将誓死追随!”

  “田将军少安毋躁,战事连绵百年,如今便是山西汉府境内也不过百万户左右,这次战事虽说是他们赢了,但连少年军都伤亡近半。想来最初预计汉府藏兵四十万的说法是有谬误的。”

  说完她停顿下来,这并不是出于礼仪的考虑,此时的等级规定相当繁复,上级对下属说话若是太久,下属必须要有所表示,因为这是恩宠的一种形式。

  此刻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两天听清韵的汇报,因为天寒地冻,原本因军队整编而需要赶到晋阳的河东公独孤永,以造雪驰为名推迟行程四十日,造成原本就因为战事的拖延,而一再延期的金帐合议不得不继续推迟下去。阴山一带,良马健儿是出了名的多,猛虎军已经达到了十万之众,反观汉王直辖的府军中,只有烈火、羽林两军各一万,龙骧营的四万还分出去两万支援洛阳了。加上神风擒生军的六万也不过是刚好平衡,但刚刚血战过后的战士们,又怎么能和十万猛虎军相提并论?

  至于高苏文所辖的器匠营因连年的调整更替,已经属于非战斗部队了。而分散在各个城镇的镇山厢军,因为多属民壮性质,根本谈不上战斗力。那么猛虎军的态度就显得微妙又危险了,在这么个局面下,一团乱草中,突兀的存在着一只番号为清河的私军。做为战后归降,又广有人脉的异军统领,她清河公主本人就更显扎眼和碍事了,况且现在她的手下文臣只有清韵,武将只有田硅,又是在战事受挫之后,归降人家汉府的,能给她八千的扈从和一万多人马的名额,也算优容了。

  想到此,她凝目注视着田硅。

  “汉府封你为南郡候,想来日后必是要用吾等经略南方,现在李暠兄弟却要我们一起合兵西进,独孤永居心叵测,现在我们若是一招不慎,汉府第一个要对付的便是我们,所以我们一定要谋定而后动。本公的意思你们可明白了吗?”

  “主公高见,如醍醐灌顶,使小将此刻方使明白!”

  清韵一旁冷眼看着田硅的身形,心中颇有感慨,田硅才属中下,又唯唯诺诺,要说忠心,那是绝对没问题,可如今这点人马需要的恰恰是像赫连勃勃这样的猛将。可惜啊!当今世上,肯甘居人下的又怎么会是将才呢?想到此,清韵居然喃喃念叨出声来'南郡方明?'。听到此话,田硅壮实的脸膛也不由得红了起来。

  “清韵,吾等共处危地,理当齐心协力,杂七杂八的话少说为妙。”

  “公主恕罪,清韵谨记。”

  “算了,你们两个都起来坐下吧,咱们三个都坐着说话吧。”

  她和田硅都坐下后,清韵却忙着使唤女婢,拿来几条厚厚的裘毯,又往火炉里面添加了一些木炭,方才坐下。看着老人在做这些事情时极自然、极认真的神情,吴清荟心中多少还是泛起了丝丝的暖意,如今屋外已经是风寒夜冷的初冬了,如果稍稍不加注意,屋内的温度立刻会降下来,身边的婢女显然没有经过职业的训练,平时聊天嬉戏很在行,而生活中极为细章的方面却明显缺乏经验,多数时候都由清韵张罗着。

  “清叔,这个暖手金炉先借你用用吧!”送或者赐,清韵是打死也不能要的,暂时借来用用,清韵倒是就满足了。

  “田大哥!你的戎服不暖,披上这件银貂披风吧,今后若是只吾等三人,你可着裘毛。”

  “多谢公主隆恩!”

  “好了,我们说说另一件事情吧,清叔昨日又遇到了独孤麟的信使,麻烦清叔在和田将军说一下这件事情吧!”

  现在她们三个的命运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因此清韵昨日单独向他禀告时,她就已经说明这层意思,今日便是要为今后做出表率,三人同心,互不相欺。

  “回公主,候爷,赵王的信使说,当年皇上回故地兴兵时,范阳王失散了一名公子在长安,近来长安大乱,饥民众多,想央托咱们帮助找寻找寻。这名公子乃范阳王同母兄长独孤纳所生,随身的信物应是一把尺长的金刀。”

  清韵顿了顿,见田硅没有任何提问的打算,干干一笑,呷了一口热茶,自己接了下去。

  “小人当时就问那名使者,'咱们公主也要尊汉王一声主公的,怎么寻亲认祖的事情倒找到外姓人的头上了?'那名使者便又言道,'公主本是玉叶金枝的身份,皇上和秦天王付君琛的情谊又很深,当年还特意立下誓言,此生不拿秦家故土江山半寸。所以公主理当是要么回长安定邸方才正朔安心,要么至辗城东南的清河郡定邸方才名正言顺,可是毕竟公主先归降的是汉王府,现如今汉王府和大卫国究竟什么个情况,大家心里都清楚,正好范阳王并无子嗣,加上思兄情切,早有找回这个公子认继的心意,若是公主能全此美事,那么东迁入郡的事情便有了眉目了'。”

  说完这一大段话,清韵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茶,因为说话之前,清韵已经摒退了闲杂人等,此刻房内无人,清韵又站起身来,自己给另外两个人续上茶盅。

  这件事她是没什么计较的,而且她也压根就没明白独孤麟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此刻看到清韵爬起来又盘腿坐下去折腾很是不方便,她脑子里倒生出了,'为什么没早让工匠们生产一些高腿座椅呢?一会会议结束,便让那些工人们赶制出来,省得清叔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费劲'。

  “认子过继倒没什么,关键是,若寻到此人,我们是否应知会汉王,可若到时候才知会,势必引起汉府上下对我们的猜忌之心。可若是现在便知会的话,这个章骨眼上,朝廷绕过汉府偏偏找咱们帮忙,恐怕我们和汉府的府军立刻就会刀兵相见,况且现在使者也已经到了,无论怎样,迁府清河的事情都将我们放置在了冰火之间,这独孤麟究竟是在帮人还是在害人?”

  田硅的话音未落,她才喝下半口的热茶立刻噗的一声吐在了袖子里,田硅毕竟是当下属多年,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里,有这样的分析并不奇怪,倒是她,到此刻方才明白为什么清韵将这件事看的如此重要的缘由了。

  清韵很是满意田硅的表现,毕竟是个谨慎的将军,看问题的确比这个要命的公主来的深远一些。

  “田将军所言极是,老奴这里想的更加关键的一环是,文华会盟时独孤贺、麟两兄弟也是在场的,显见朝廷内对汉府或打或拢,是有着争议的。听闻范阳王老成持重,定然是不同意打的,可如若这名公子找到了,首功当然是独孤麟的,到那个时候,我们再跟汉王起了龊跐争端,范阳王定然会同意起兵的了,独孤麟此计摆明了是自己当好人,让我们三方倒互相打起来,大家对他又说不出什么来。果然是个坏透了腔的混蛋。”

  “可是清叔,这么多年了,为什么独孤德才想起来找这个侄子当儿子啊?”

  嗨呦!我的公主诶!清韵心中苦笑不已,”一是战乱纷杂,这几年朝廷那里也是年年用兵,扫荡境内的各方面的反叛,丁零族人也是今年刚刚灭净的,这范阳王恐怕没一天的安稳日子好过。另则就是汉府和付如海有过七年盟约,七年之内互不相干,连长安城都可以变成空城,那还有人有功夫帮着找公子啊?”当然另外的意思清韵就不便明说了,'男人五十以后仍有机会生诞,独孤德当然是想等自己明媒正娶的老婆生个嫡子啦,等不来了,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便宜儿子不是?'

  “那您二位的意思怎样?咱们找还是不找?”

  ……

  第七章算无遗策下

  找个二十多岁的小世子居然也能引出这么多的乱子,是吴清荟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女性的特点决定了她们在施行每件事情前,都愿意问问身边人的意见,可是最终起决定权的,绝对不是属下的严密分析,而是多数出于自身直觉和心性。之所以她要问清韵和田硅两人的意见,恰恰是因为她早在心中做出了决定,那就是即使二人反对,她也要找到这个怀藏金刀的独孤超,因为这是一件多么浪漫的传奇啊!赵氏孤儿的故事是她最喜欢的故事之一,现如今手边就有一个现成的再现版,您叫她如何能不心动。

  “回公主,末将想,找是必须找了,即便我们不找,这件事早晚会被独孤麟这个混蛋传出去,索性我们先找,但要等金帐合议之后方可公开进行,之前可叫清韵先生选派稳妥的人手,暗中探访。至于这名使者,依末将看,先杀了再说,这样可以叫独孤麟暂时还不清楚我们的态度,另外也可以在汉王那里推脱说我们并不知晓此事。”

  得!原本是想看看属下的态度,然后好进行怎样的劝说和合作,现在可好,属下想的全是谋断和暗杀的东西。

  不过田硅他们同意接下这件事情,足以让她高兴的有些忘形,至于杀不杀这名使者,已经不是她能阻止的了。

  想到此,吴清荟心中突然泛起莫明的悲哀,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为寻求心理上的安慰,刻意让属下决定杀什么人,不杀什么人的呢?只要不是自己亲自做出的决定,就自欺欺人的认为,这名无辜的死者悲惨的命运同自己无关!难道说!成熟的代价就是心安理得的罔顾他人的生死?难道说!他人的丧失,就意味着自己的索取吗?

  看着公主殿下又在这里自怨自艾,清韵和田硅对视哑然!这一刻他们二人又一次的心照不宣,知道主公又在起着仁慈之心,在这个纷杂无序的时代里,能跟着这么一个主公,的确是下属的幸事。二人一个是太监的身份,一个是能力不高的将军,只要力保主公无事,那么就永远不用担心'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样叫人寒心的事情发生。如此境遇和结果,其实正是每一名普通人的至高追求。

  清韵爬起来,缓步走到她的身后,轻轻的按摩着公主的双肩,一面低声提醒她。

  “主公,此事并非险要,只要我们谨慎从事即可无虑!唯紧要的是,目前金帐合议马上要开始了,介时汉府是否出现内讧,可见分晓。主公还要打点些精神,早做筹谋才是。”

  “内讧?此话怎讲?”

  “自古帝王掌国柄,无非靠文武两治。如今儒、道、佛三宗并立多年,早定下了纲常人伦。唯独武将掌兵,勤王则襄助有加,一旦羽翼丰满便祸及社稷。是以做主上的,无不是整日里想着怎么将兵权抓在手中。阴山下的猛虎军,近年来,兵强马壮,控弦已逾十万之众,是故才有汉府整编一说。而河东公的态度始终暧昧,这次金帐合议若是稍有差池,汉府内必然大乱。为此,老奴特想三条方略,还望主公定夺。”

  上策,金帐和议之前尽力找到独孤超,以此为机,同大卫宗室接洽上。介时汉府这边一旦大乱,朝廷定然以平乱为由派兵,吾等可向东占据太行相机而动,若朝廷兵锋过苟,主公便趁势招揽汉府厢军及外族府军。若汉府势汹,主公可让开一条卫军归家之路,并随同入卫,到时候,主公可向独孤家索要南方的一处封地,开国立庙,徐图大计。

  中策,金帐合议之时,必是他们图穷匕现一刻,在没有谈崩之前,无论是独孤占还是独孤永都是不会轻挑战端的。但若合议不成,独孤永如何才能平安回到阴山才是关键,现在依老奴推测,独孤永必是想着同安乐公呼延胜的私交不错,是以届时必然会依托呼延胜保全自己,但呼延胜前有汉王知遇提拔之恩,今有李介甫让功,三子封候的人情。加上擒生军对呼延胜的忠心远不及对汉王,所以独孤永定然打错了算盘。公主可让老奴前去游说,与独孤永相约好条件,到时候,凭咱们的万余兵马,别的不敢说,保其月余的功夫就够了。这样若汉府势大,我们便趁势斩杀独孤永,无论如何都是大功一件。一旦猛虎占了上风,我们有护卫之功在手,两相周全。将来1经略西府的担子必然是归公主所承,殿下可问他要总领西府大都督及使持章的封诰了。

  下策,咱们作壁上观,若内讧骤起,我们可南下洛阳,那个时候,南有刘裕围城,北有咱们攻城,加上军中眷属多在城中,洛阳必不久矣,到时候,刘裕感念我们的帮忙,不会太难为吾等,我们可上奏晋廷,替他们佐镇一方。若内讧不起,我们可借机启奏金帐,南下洛阳以协防为名,伺机而动。要么归乡西进,替他们汉府攻伐西面的各路诸侯,有李家兄弟的佐护,加上赫连勃勃顾忌旧日情面不会太难为我们,主公可重现天王在时的故土了。

  瞧瞧!要么人说宦官乱政,清韵的三条计策没有一条不是左右逢源的妙计,只可惜的是,没有一条是光明正大的。清河公主琢磨来琢磨去,也难以定夺。最后无法,只得用眼神询问田硅,田硅倒是干脆:”末将以为,公公所提及之中策可保万全。望主公三思。”

  仿佛配合各方人马的运筹安排,待各路人马的各种私下的,公开的动作做足之后,独孤永的雪驰才终于在大雪纷飞的时日里,来到了晋阳城。随同他来的还有他的两个小儿子,独孤谨和独孤诊两个七岁的小哥俩。

  '七年了,整整七年没见占哥了,'独孤永坐在雪驰中喃喃自语,'凤翔堡也建成五年了,不知道瑶儿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这几年间,大漠的风沙,病痛的折磨还有经略各个草原部落时的劳心耗气,独孤永已经是两鬓斑白,过早的衰老下来,不但样貌的改变,河东公的脾气也变得怪异起来,有很多时候,甚至连老部下杨相等人都摸不清楚他的心思了。

  这次就是,独孤无谋几人早就表过态度,整编可以,但无论变成厢军还是府军,都不离开阴山,永远和猛虎军在一起。当然这样的表态实际上已经和叛变没什么区别了,队伍不离开,那整不整编还有什么意义?独孤永始终在脸上挂着诡笑,不说好也不斥责。

  但金帐合议的会期,又的确是独孤永故意拖延的,可是拖延四十多天后,独孤永又突然星夜兼程的往晋阳赶路,身边只带了府规允许范围内的两曲人马,甚至还带着两个儿子一同前来,仿佛只是一次朝觐一般。

  但同时又命令杨相、先采以及独孤无谋、天保等四人,领着各自的大营每日操练,大有厉兵秣马随时开战的架势。

  总之一句话,独孤永就是在充满矛盾的系列行为中,让所有的人全蒙了。就像他身处在冲脑的花香之中,却时不时的放出腥恶的臭屁一样,叫人难以琢磨。

  卫兴堡,猛虎堡,神风堡是三个小王子的住所了,自从八年前一帮子不甘寂寞的臣子们,哄哄着汉王征伐脱拔部,却导致独孤韬的临阵叛变,险些让汉王及另三位小王子命丧大河之后,一众的文臣武将全老实了不少,再没人敢提什么'忘战必忧'的话头,也没人敢建城堡了,避嫌疑嘛!哥儿们几个全闷头忙着赚钱生儿子了。只有独孤永在大漠着实是辛苦了几年,对草原的个个部落恩威并重,战和双管,现在才有了比较安定的局面。三个小王子的城堡也相应的换了名字分别是中山堡、济北堡和宜都堡了。其中宜都堡被独孤凯造的不太像样子,一群少年军的眷属迁入城堡周围居住,俨然有变成一座内城的趋势。

  独孤永这次来晋阳居住的地点就改在了金帐行馆了,金帐行馆现如今已经被外城的百姓们戏称作汉王城了,因为汉王及手下的文武群臣日常的议事、办公机构、招待朝廷的使臣以及汉王自己的寝宫等等等等设施和建筑,越来越健全的出现在这里。甚至朝廷那里一说起这边,也通常用汉王府或者汉王金帐来泛指这边的政权了,汉府的称谓也就是这么来的。

  突屈典是现任的金帐行馆郎中及散骑常侍,这个职务不仅标志着羽林、烈火两军指挥要听从他的调遣,金帐的行文流转,各部门衔接以及一干仆从用度都要从他这里过一下手。原本应是两个人一文一武来搭配着干的,可是崔世谋这两天生病了,于是突屈典就从训练两只近卫军卒的安逸生活中,一下子落倒了添煤生火,盖章生效的地狱中来。猛虎将军、大漠单于、北府都督、河东公独孤永的到来,着实让他忙了个晕头转向,好在河东公的随从很少,只有四百人左右,其中侍女也只有十几个而已。但尽管如此,当突屈典瘫软的躺在床榻上的时候,他不由得高声痛骂。

  “崔世谋你个混蛋啊,老子还真他妈的佩服你,居然真敢在这个章骨眼上,把这些事情全推给你老子我啊!”

  “云珠!快过来给我按摩按摩腰,另外吩咐厨房给我烤盘小牛腰来。”

  云珠是他的侍妾,汉府的官员和武将中有一个有趣的现象,文官不纳妾,武将不娶妻,这么个现象的根子就在汉王这位首脑的身上。汉王至今没纳正妃,甚至连名份上的偏妃都没有,只有一堆的丫鬟在侍侯着起居,只是去年才封诰了两名才人而已。这种情形下,由于文官们饱受正统思想的熏陶下,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一定要娶的,但纳妾嘛就先免了吧,否则妻妾齐全的话,岂不是连汉王都强过了?

  武将们则不像文官那样可以约束自己的行为和欲望,索性多纳几名妾室,而不娶正妻,用以配合文臣们的行动。

  突屈典正在一边吃着烤的正好的牛腰肉,一边享受如夫人的指法时,突然门外喧杂声骤起,人喊马嘶,一时间乱到了极致。突屈典多年的军旅生涯使他的反映极快,将肉盘一挥,几块肉丁噗噗噗打灭房中大部分的烛火,腾身跃起时手中已经擎着一把军1刀,当站在窗侧向外观瞧时,左手轻巧的接过云珠抛过来已经上好机拴的连珠小弩,将弩机正对着大门。这时一名小校兴冲冲的跑到了窗前五步外单膝跪地。

  “启禀大人,清河公主那边数匹公马突然闯入了河东公的马厩里,找母马要亲热,结果两方面的马匹乱咬了起来,现在已经被双方的马夫制止住了,那匹带头的公马已然被咬死了。”

  “放屁,现在隆冬季章,怎么会有马儿发1春?”

  “小的们也是这么说的,但是据马夫讲,公主的随行军医,误将几味草药丢弃在草料当中,马儿连吃几日后,突然爆起的。”

  此时突屈典已然行出屋外,因为事起非常,只着一副短袄,云珠曾想送一件裘袍给他披,但突屈典摆了摆手,翻身上马。

  “走,带我去看看究竟。”

  说起来,由于多年的扩改建,金帐行馆已经变成由一个个的小院落组成的大型建筑群了,各个参加合议的官员和将军就分别被安排在一个个的院落当中。河东公的居所在金帐行馆的内环之中的靠北一方,清河的居所则是在靠近东北方的一个小花园中,两个院落之所以靠的较近,是因为园子主人的身份决定的,像呼延胜的园子同他们也是比邻而设的。

  突屈典赶到时,只见各个参加合议人员的仆人侍卫黑压压的站了一片,行馆的护卫正在努力恢复秩序。见他来了,人群立刻让开一条道路。

  “禀告大人,马尸已被拖走,小人正使人打扫场地,只是列为王公、大人们打发过来,查看情形的从人甚多,不便趋散!”

  “诸位听好,在下乃是金帐行馆郎中、散骑常侍突屈典,这里刚刚只是发生马匹争斗事情,赶紧回去禀告各位的主人。三指不散者,休怪我枷锁无情!”

  “马尸在那里,我要亲自查看。”待人群哄然而散后,突屈典立刻吩咐手下,无论如何他要亲自去检验一番。

  一刻钟后,突屈典又来到了栀园清河公主的下榻之处。

  “烦请通禀一声,就说突屈典要拜问清韵公公几句话!”

  还未等看门之人搭话,园门内就行出了清韵,老家伙一脸坏笑:”哎哟!不敢当!不敢当!大人深夜来访,都怪咱们的军医无能,连累的将军这儿大冷天的跑来跑去的,罪过罪过!”

  “公公请了!”清韵说话的方式和腔调让突屈典非常的不适应,毕竟汉王是没有太监的,以至于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和这样的人说话。”不知刚才可否惊扰公主殿下,另外,末将还想讨饶公公一份那些惹事的草药。”

  “殿下平日睡的很实地,这些动静是惊扰不到的,多谢将军细心了。那些个草药啊!来人!还不按将军吩咐的去做。”

  草药拿来后,突屈典仔细看了一番,随后询问身后的医馆的一名大夫和一名随军的马夫,待二人认可后,转身向清韵告辞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临进门前,吩咐亲兵道:”传令下去,增派三岗,若有人暗夜出行,无论什么理由,无论什么人立刻抓来见我。”

  进了屋,他立刻坐在了火炉前,连打了四五个大喷嚏,云珠在一旁连忙端来一碗热酒,却被他推开,望着爱妾如花的面庞,轻叹一口气:”换热1浆吧,合议之前,我需禁酒。你叫瓶而准备好笔墨,一会我来念,你来帮我写个折子给陈大人。”

  他处理的措施可以说很是周到,并连夜写好通告上报郎中令陈辨,然而依然不能阻止某些私下行为的发生,因料到了出事之后他必将下达夜晚禁足的命令,所以直到第二天的清晨,某些人才从客园里悄悄的出来,然后不引人注意地回到了自己的园内。以后几天里,每日傍晚时分,便是行馆内人流最多之时。

  与此同时,装病的崔世谋正和李介甫及吕威盛端坐于一间小暖房探讨着纷乱的形势。

  “清韵这个老家伙,真亏他能想出这么绝的法子来,看来此人的确不简单,我们还是要小心才是。”

  “现在关键看河东公对整编一事的态度,他不明确表态,我们什么也做不出来。”

  “统领大人,您是汉王平阳起兵的老人了,河东公也定然会听您的解劝,万勿出现景帝与亚夫的事情啊!”

  “现在我不好同河东公私会,连呼延胜这头狼都没和他碰面哩,我怎好去劝诫他啊。”

  “二位大人,现在晋阳城内有羽林、烈火和镇山候的五千厢军布防,即便清河想做出动作,李介甫也有把握控制局面。唯一要防范的,是一定要阻止蛟龙入海的事情发生。镇山候,烦请你即刻派人发出告示,无汉王手谕或是羽林、烈火、镇山以及金帐行馆四部门的同时签批,任何人不得出城。崔大人托病在身的好处就在这里,这样一来便是任吾等都不容易出城了。”

  “唉,说到底都是汉王哥哥,偏偏对这个清河公主厚爱有加,金帐合议这么重大的事情,居然也要她来掺进来。难不成!汉王是想立汉王妃不成?”

  无论是崔世谋还是李介甫,无人敢搭这个话茬,吕威盛和汉王的关系毕竟和他们不同,这种摆明揣度的事情,他能干,别人怎么敢公开的做?不过每个人心中对吕威盛的分析,都有了一番计较,相顾之后,均是会心一笑。

  无论如何,崔世谋的托病,在表明上给了清韵这些人活动的空间,李介甫的意图便是要看看这些人要如何表演,因为等金帐和议之后,汉府政权将清理掉所有不和谐的声音,这是对汉王对他知遇之恩的报答。也是避免因内讧,给因七年的休养生息,才出现百姓安居局面的破坏。

  第八章金帐合议

  “猛虎将军、大漠单于、北府都督、河东公到!”

  “门下省太宰、河间公到!”

  “骠骑将军、平阳牧、安乐公到!”

  “清河军统领,清河公主到!”

  ……

  随着四名宣仪官轮番的高声报出参加金帐合议的各人的职务和封诰,金帐外的众位贵胄便按照顺序相应而入。

  她的位置居然排在了第四位,是所有人没料到的,包括了她自己。刚刚在金帐之外,由青石板铺就的广场上,她随同大家一起祭拜了天地,又共同高声宣读了金帐誓约:

  “弹汗祁连,佑吾亲族,世代彰兴,不为祡虏。”

  这种规格的金帐合议,据说已经将近四年的时间没举办了,前一段时间的战事以及日常的行政管理,早已演变成金帐行馆的文告了,尽管可以称得上小规模的金帐合议,但同今天的金帐合议比起来,仍有着很大的区别。

  别说她了,就是连呼延胜、杨国照等人的脸上,也难掩一种久违的激动。尤其是呼延胜这些外放的地方牧守,更是对金帐合议充满了感情。想当年,长安城中,就是依靠着金帐合议这个制度,使大家众志成城,建言建策,共同渡过了最为艰难的岁月。并且多年来,通过金帐发掘了很多的像李介甫、崔世谋这样的文武人才,使得汉府境内这些年百姓富足,用兵常胜。

  从一系列的封诰就可以看出,现如今的汉府,展现出良好的发展势头。汉王治下,共有三王、四公,十五候,分别是宜都王独孤凯,济北王独孤泓,中山王独孤瑶,河东公独孤永,河间公独孤桓,安乐公呼延胜,清河公主姚静,镇山候吕威盛,龙骧候李介甫,富民候陈辨,佐兴候刘宝如,威远候高苏文,代候李祈福,南平候田硅,蒲板候诸渐离,长子候杨国照,平阳候韩方,柴壁候韩方,乾壁候韩周,清河候姚芸,河东候独孤谨和济候独孤诊。当然这其中有五个小孩子,最大的独孤泓也只有十四岁。

  不过由于这次金帐合议的规格相当高,所有的王候将相今日都齐齐的赶到了,五个小孩子,因为年龄不大,所以进入金帐大殿之后,被安排在紧靠殿门的座位上,并且因为每个小孩子都有两名侍女服侍着,所以金帐自此又定下了一个规程,凡入金帐议事者,可领两名助手。这个规程的制定,也给了金帐举荐制度定下了人员上的约束,这些年来,很多人效法吕威盛举荐崔世谋的例子,着实力捧了很多的官吏,由于现有的制度,能进入金帐议事的人不是汉王的亲戚,就是汉王的旧部,再有就是像刘宝如这样的重臣,所以出现了很多依靠情面当官的现象。汉王在头疼多年之后,终于利用本次的会议,在人数上加以约束了无限制的庸才升官的可能。

  总之,这一切的礼乐宣仪,服饰仆从。在她的心中增添了无数的好奇和新鲜感觉,现在的汉府展现出军政府的一切特点来,从那些年轻英俊的侍从士兵身着的胸甲可以辨别出,竟然是少年军的番号。

  为了表彰这次会战中,具有优异表现的少年军,并且,也是纪念初次出征即分兵两部的艰辛,和八千多人牺牲的惨烈。汉王特意颁赐了'代谷军'的番号,以及徽帜:两只军1刀交叉,并注有捌千山水的字样。同时还宣布,金帐合议之后,这些少年军将分散编入各军,按此次会战中的表现功绩,最高授予偏将军衔(只有窦泓一人),最低官阶也是队正的职务(其中就包括独孤凯),今后代谷军营在现有的模式下,改为每年招收部分年幼的子弟,训练六年之后,还需在金帐行馆实习一年,总计七年方可毕业成才。

  之所以这么安排,原因也出在独孤凯的身上,宜都王屡次触犯军规,置大局于不顾,恣意妄为,因此的确需要这些少年军在政府机构中实习熟悉一番,好明白,政府的规制和决策同战场上的变化息息相关,这样即可以从中发现文官属吏的人才。也可以让这些即将领兵打仗的军官们,多方面领略为官为将的经验,尽最大的可能,培养出真正的、具有责任感的青年军官。

  不管怎么说,经过实战的检验,老鬼带出来的少年军得到了汉府上下一致的好评,窦泓和呼延胜的三个儿子,更是被大家认定为汉府第二代军人的典范,老鬼的地位和受尊敬程度甚至隐隐超过了李介甫,这让坐在李介甫邻座的李祈福颇为自得。

  而此次金帐合议要讨论的话题是很多的,像针对洛阳四镇的围城战役;如何经略西府;怎样分配代谷军官;这几年汉府境内究竟赚了多少钱,以及面对皇上身体的不支,在即将到来的后独孤垂时代里,汉府和朝廷那边的众王将如何应对。

  但这其中一个最主要内容便是讨论如何安排这些年轻杰出的人才,并借此机会将汉府军制彻底按照汉王自己意图,划分成府、厢两部。

  对于这个提案武将之中,像高苏文、杨国照这些已经淡出军队的人来说是无所谓的,突屈家的两兄弟,也因为统管的部队本身就属于厢军系统,不会提出异议。文臣之中更是因为《厢府军制疏奏》本身就是文官领袖刘宝如起草的,所以通过是没问题的。然而在军政府的制度下,最重要的意见不在手无军权的官员身上,难点其实就在于独孤永、呼延胜还有李介甫这三位现有的领军主将身上,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呼延胜从大闹关中开始,这么些年来就没停着的惹麻烦,欠下了汉王一笔又一笔的人情债,独孤永情况就更复杂了,猛虎军的情况大家都了解,要命的是,头狼呼延胜同他的私交甚好,两个人多次合作杀敌,战场上达成的默契,是非常微妙的,任何人都愿意在拼杀时,有一个完全信得过的伙伴替自己守护着另一边,这种信任是用性命交换来的,所以独孤永执意要干出什么的话,呼延胜能不跟着起哄就不错了。至于李介甫,其实也算得上是独孤永手下,高苏文逐步淡出军队过程很长,却也操作很早,所以李介甫一直是在独孤永的战斗序列中打拼的,李介甫是忠于汉王的,但李介甫的手下中高级别军官可都是独孤永训练带领的老部下,龙骧左大营高翎被分去了洛阳守城,那么剩下的右大营偏见王可则百分百是独孤永曾经救护提拔过的。像王可这种情况的遍布汉府军的各个级别和单位之中,独孤永一旦要反,其结果和连锁反应是所有人都不敢想像的。

  于是最初的时光就是在安安静静、各怀心事的沉默中渡过。

  果然,在略略看完提案之后,独孤永轻叹一口气,将折奏往桌上轻轻一放,冲汉王一拱手。

  “书生意见,不过是闭门造车尔。纸上谈兵,怎知我勇士的情怀?”说完整理整理身上的花囊,一阵浓烈的花香四漫开来,为了合议之上不尴尬,独孤永特意禁食了一天,经过多年同病苦的缠斗,他摸索出了一套办法,在关键的时刻之前,利用禁食,有效的控制住肠道排空的规律。

  在座的各人大眼瞪小眼,枯等了半晌,直到殿门位置的五名小孩子都闻到花囊腻香了,河东公大人仍在那里摆弄着。

  “噢!河东公可有什么想法吗?”这个时候,自然只能是汉王开腔打破沉默了。

  “汉王的心意吾等都清楚,汉末的群雄并起,司马家三代替魏,西晋的八王之乱,以及这百多年来各朝各代的起落兴衰,无不是兵为私兵,将求开国这一个原因。就拿如今的大卫来说,这么多的王,人人手握重兵,却没有一个能超过皇上的文武天才。一旦皇上归天,某家敢赌个东道,宝太子守不过五年的大宝金殿。”

  “咄!河东公虚语罔上,难是已经忘记人臣之礼了吗?。”一旁的刘宝如实在听不下去独孤永的胡言乱语了。

  “纵是金帐内言无不尽,妄论主上也是大逆之罪。”崔世谋见刘大人发话了,连忙也站起来躬身向独孤永发难。

  “好了,好了,河东公还是言规正传的好一些,朝廷那边的事情,切勿再语。”打圆场的事情自然是呼延胜的事情。

  “好,本公就说的清楚一点儿。汉之初,封王开国,却虚架了皇家的权威。曹魏约束宗室,又被司马家谋夺了天下。不得已,晋朝又回到了分封宗室的老路上,不想八王之乱迁延了这数百年的乱世。因此宗室封王不开国便成了必行之事。但宗室之争消弭,异性的权臣名将却又开始了掌兵乱政。多少家的开国之君,不是经天纬地的大英雄,身后却又被掌握重兵臣属碾灭家国,子孙被诛,宗庙焚毁。这一切便是没有施行刘大人提出的府厢军制造成的。”

  独孤永话音未落,大殿之内便乱成了一锅粥。大家谁也没想到,原来河东公竟然不但赞同府厢军制,甚至早想通了这军制设立的关键所在。可是既然河东公是理解汉王苦心的,那为何之前态度暧昧,刚刚又言辞间对刘大人的疏奏颇为轻视呢?

  在座的大多数人都是聪明人,很多人忽然想到了一点,但大家见独孤永又在抖搂花囊,于是议论声逐渐低了下去,众人均将目光投向了汉王的身上。

  此刻的独孤占正心中大骂:”你个鬼将军,无非是心有腹案了,等着我来和你一唱一和的把游戏进行下去,好显示出你的高明!可气的是,他究竟有什么好办法?”想到此,独孤占整理一下心情,肃声言道。

  “小永,你我兄弟,相互扶持多年,今日便说说你的腹案吧。”

  听闻汉王忽然用如此亲昵的称呼,独孤永心中一动,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当年在长安,在平阳习文练武时少年时光。仿佛看到了在起兵时,近乎玩笑自封小将军时的情景。独孤永抬头注视着汉王占哥,只见汉王温和的目光,淡淡的笑容,无不是幼时的神情。开口便已经是哽咽有声了。

  “启禀汉王千岁,小公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些年,您的心思全放在了器物财帛上,生怕您忘记了当初平阳起兵时立下的雄心壮志,只想守住这眼前的安逸,而忘记了咱们独孤家前辈的英雄了。”

  说到此处,独孤永长身站起,来到了大殿中央,朗声说道。

  “诸位公爵大人,侯爵大人,几位王爷。刚刚独孤永对佐兴候颇多不敬,在此告罪。本公有如下疏奏,请众位大人开诚讨论。”

  汉府军不过三十万余,考虑到近半的厢军多位民壮,真正能叫敌人丧胆的百战铁军只有猛虎、神风、龙骧三军十八万而已,现在我们开国未久,将知兵勇,兵知帅明,因此府厢分力,自然可以避免前朝的弊端,然而若时日一久,势必造成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府军的战斗力也会下降到同厢军近似。

  因此,建议将汉府全军分成私、厢、府、禁四部。私军规制王、公上限不得超过三营,君、候等依次按营、部、曲递减,不得私自增补。

  镇山厢军按国、郡、县、亭分设三营、一营、一部、一曲。其中县、亭厢军主要负责巡治税保,郡国厢军则兼责城守。厢军长官为都督。

  禁军只设烈火、羽林两军,规制为每军三营至六营不等,为都师卫戍之用,厢军长官为都督,下设两军将军。

  府军则将现有的猛虎、神风、龙骧三军番号保留,各军规制为十二营,每六营设一大营。府军长官为都督,下设三军将军,但各军按骑、步、弦工划分,亦即猛虎为轻重骑兵,神风为弦工兵卒,龙骧为步军。

  三军都督均由兵部报汉王认可后即可任命,每逢战时,由金帐合议选任三军大都督,统率三军。各军都督均可以选任下属担任各级军官,但需报行文于兵部。

  私兵为各公候所私属,但不得轻易选用由代谷军营培训出来的军官,若有亲属及其他原因,需报兵部批准。

  为不教军队武技荒废,可每年由各军选派壮勇,相互比试韬略武技,胜出者进封为冠军将军,日后有战功,可进封冠军候,食邑千户。

  此四军中私军、禁军为世代袭承,并可适当允许贵族子弟参加。府军、厢军的士兵及军官设定服役时限,过十年或满百功后均可以功满归乡,安享天伦。

  这样府厢禁三军制衡却互不相干,即便多年之后,三军之中仍必有一军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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