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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珊瑚城,参相府。
离开参相府时,先前的那位老司从已不见了人影,真亦·戎图正打算回程,却看到礁石广场的石椅上坐着另一位他想找的人。
“纳西卢·渔子。”
纳西卢·渔子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平头男子,父母是身份卑微的渔民,因此生来有名无姓。在斯佩尔岛的土著语言中“纳西卢”是渔夫之子的意思,所以他年轻时便以渔子自称,后来他通过对信息和财富的累积跻身上流社会,其他人也难改“渔子”这个绰号,他就索性让自己姓“渔子”了。
“小下巴。”
纳西卢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很热衷于给自己和其他任何人起绰号,而真亦·戎图“小下巴”这个绰号也有它的故事在里面。
大概四五年之前,老领主铁法·戎图的老年症愈发严重,除了贴身侍从以外的所有人他一律无法辨认,并且对附近其他所有人的走动颇为敏感,医学士建议清空老领主寝地的多余人员以减少对老领主的惊扰协助治疗,这是话头。
在老领主的庇护下安稳了十多年的真亦·戎图不得不搬出老领主所在的宫廷,尽管凌格·戎图不止一次地向真亦抛出橄榄枝,但前后思虑,真亦觉得搬到新珊瑚宫并不可取。于是凌格·戎图给了真亦一笔钱让他自行安置,谁知真亦转眼就让某人骗走了所有的钱,买了一次教训的真亦不愿再回去找凌格·戎图,就在这个时机纳西卢·渔子出现了。
纳西卢·渔子在当时已经是珊瑚城年轻有为的代表人物之一。纳西卢告诉真亦,在老领主神智未蚀以前,老领主曾托付他一件事:有一天当真亦·戎图流落街头,如果你有能力,就布之床铺,施以饭食,直到他能够自力更生为止,以此作为对老领主的报答。
真亦·戎图就此和纳西卢·渔子相识。他住在枫叶旅馆,与妓女、嫖客还有吟游诗人日夜相伴,而枫叶旅馆的拥有人纳西卢和这些人以及真亦·戎图常欢坐在火炉前玩笑,这是前提。
某日,一如往常的炉前围坐,一个年轻的嫖客从火光中瞥到对面一老一少两个人有几分相似,一个是真亦·戎图,另一个则是绰号“宽下巴”的吟游诗人内齐。当然,“宽下巴”这个绰号也是纳西卢起的,但这已是另外一个关于绰号的故事了。
那人本来也是随口一言,但在坐的众人越看越觉得两人长得相像:黑直发、四方额、长线眉、深眼窝、悬胆鼻、新月嘴、以及略微显得招风的双耳,简直像是摹刻的一般。
吟游诗人内齐的下巴很宽,而且蓄了很深的胡子,真亦的下巴则不够宽,胡子也是刚刚起茬,看起来就像旁边的姑娘一般光净,纳西卢就拍着真亦和内齐的肩膀,让他们对着当夜的炉火拜了个忘年交。内齐绰号叫“宽下巴”,真亦就自然而然地被大家叫做“尖下巴”了,这是缘由。
再后来,纳西卢手底下的妓女们叫“尖下巴”叫的愈发亲切,真亦一直觉得不自在,纳西卢也慢慢发觉这么个“象征女性美”的绰号对正当成长的真亦不是那么贴切,就改口叫他“小下巴”,经这么一改,直到受凌格·戎图提拔离开枫叶旅馆,步步右迁坐上六人厅戎图理事之位,再未变过,这是末了。
“不是你喊,我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绰号了。”
真亦摇了摇头,纳西卢的圈子里很多人都有这样那样的绰号,若了解了纳西卢的为人,便会知晓他并无恶意。
“这说明你已经没有回枫叶旅馆和兄弟们把酒共盏喝酒了。”
看到真亦走过来,纳西卢很快从石椅上起身。
“那里曾是我的家。”
真亦和纳西卢握了手,又补了一个拥抱。
“等我空闲下来,我会再度回到那里的。”
“总有那么一天?”
纳西卢说着真亦的口头禅。
“哈哈,没错,总有那么一天。”真亦笑道。
“希望那一天不要来的太迟。”
纳西卢说话时,眼神向真亦的身后略微瞟了瞟,真亦回过头,看到一个生面孔,男性,约摸五十岁上下,普通市民着装。
“渔子。”
那人的神色有些紧张,与真亦对视时不自觉地避让。
“我晚些时候再去找你。”
纳西卢支开那人道,后者看了真亦两眼,欲言又止。
“我可以晚些时候再亲自造访,你还是……”
真亦发现自己出现的有些不合时宜。
“没关系的,”纳西卢傍着真亦朝另一个方向走,“不过是一次寻常的会面,有关某个王公贵族的私生活,你知道的,那些琐碎的信息。”
“上一个从你口中得知的琐碎信息今天早上帮了我一个大忙。”真亦说道。
“关于谁?”
“邰穆·衔固,最高统御司令仑廷·岸守的女婿,现任珊瑚城卫城司总领,兼顾卫城理事之职。”
“那家伙的前途迟早得断在芮筱手上。”
“芮筱?”
“就是他的情妇,”纳西卢说道,“我第一眼看到那个小女人的时候就有了一种强烈的感觉。那不是个一般的女人。”
“怎么不一般?”
“我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到我曾有过的不甘心,不甘心一生受困于父辈的穷苦。”纳西卢说道,“说到这儿我又想起老领主大人了,像我一样的人何止芮筱一个?为了摆脱卑微的身份,决心不择手段,甘愿背弃一切,老领主使我成为了唯一幸运的哪一个,他为我铺平前路,让我无须出卖灵魂。”
“想来快有一年没去看望过老领主了,不知道他老人家的病情有没有得到好转。”
“痴傻病要好转应该是不可能了,只能尽可能地控制住,防止继续恶化。”纳西卢叹息道。
老领主铁法·戎图的晚年境遇让受其恩遇的真亦·戎图和纳西卢·渔子心内怅惘,走到礁石广场中央,首任斯佩尔领主珐魏多挥旗登船的巨石雕像昂然屹立,而在他们心中,还有一个有血有肉的铁法·戎图。
“你记不记得曾经有一个来自柯拿地的脸盲症歌女,她无法辨认任何人哪怕是与她朝夕相处的家人的面孔?”
两人继续走着,继续着话题。
“怎么会不记得,她靠观察体型和分辨嗓音来区分少数熟知的人,而其他的,如果没有明显的疤痕或者胎记,对她来说都是一个样子。”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见怪不怪了。”纳西卢说道。
“我昨天见到一个女人,她比柯拿地的歌女还要奇怪。”真亦说道,“她有着一副全世界最普通的面孔,以至于虽然我细细端详她许久,但一个转身,能对应身份的就只剩下她的发型,着装还有声音了,偏偏那些都是能够刻意改变的。”
“截然相反的情况?别人无法区分她的面孔。”纳西卢来了兴趣。
“不完全相反,我只是无法将那张面孔和那个人的身份相对应,就算她再度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也不敢肯定那个人就是她。呃,感觉还是没有表达正确。”
真亦语无伦次地说道。
“有些费解,但我大概听懂了其中的意思。”纳西卢说道,“你见到她的时候,他的身份是什么?”
“枫叶旅馆的侍应生,”真亦说道,“她已经在那里工作了两个月,如果不是她主动和我搭话,我还觉察不到这个特别的存在。”
“枫叶旅馆?”纳西卢有些惊讶,“这个女人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我会把她找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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