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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珊瑚城，参相府。
“真亦·戎图。”
参相提坦·曲宁抬起头，看了真亦一眼，又重新埋案写作。
“参相大人。”
真亦恭敬道，眼前的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是斯佩尔群岛地位仅次于领主的人，名义上是，实际也是。
“过来坐，”提坦指着他对面的座位道，“不必多礼，有什么说什么。”
“我有个宝贝想拿给您看看。”
真亦坐了下来，将怀里揣着的小匣子放到提坦·曲宁的手边，后者看了看匣子，又看了看真亦，将水笔放在筒架上。
“在你眼中我应该不是一个会收受贿赂的参相吧？”
提坦·曲宁愣了愣，说道。
“在您眼中我也应该不是一个会讨好上司的下属吧？”
真亦笑道，提坦也略作回应地笑了一笑，将匣子拿起来，翻开精致的盒盖。
“青尊玉。”
提坦·曲宁只看了一眼，便重新合上盒盖，推到一边。
“以往六人厅和参相府算是两个相对独立的机构，我也与好几位不那么喜欢合作的戎图理事合作过一段时间，已经习惯了戎图理事总是走上来用自己的家族身份和我唱反调。”
“因为他们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所以跟您唱反调，能让他们觉得：呦，原来我站在与你相反的那个位置，原来我们一直都是平起平坐。”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拼命和父亲对抗，我的大儿子向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赌气离家好几年，而你现在已经如此成熟了。”
十多年前提坦刚刚赴珊瑚城就任参相时就开始注意那个时常跟随在凌格·戎图身后的率真男孩，直到他一点点长大，变成此刻坐在他眼前的真亦·戎图。真亦，当老领主铁法·戎图商量为他改名时，提坦几乎不假思索。
“我只是看清了六人厅前后罢了，”真亦说道，“当时戎图家族初登岛屿，势单力孤，很多行业都是命脉，惹恼了哪一方都难以维持。为了快速发展，便有了最初的百人厅，大族大户以及各行各业的人员都可以自行选派代表，直接参与戎图的最高决策。在那时，百人厅的存在尽可能地满足了戎图家族临时行政对多数人意愿的执行，但随着戎图在岛权利进一步稳固，百人厅的弊端渐渐显露。珐魏多·戎图领主下令精简百人厅为十五人厅，包含了当时几个显赫的家族和其他几个至关重要的行业，而后忆夜之乱，很多家族牵涉其中，珐魏多领主深感各大家族的政治倾辄是主因，便将家族势力从十五人厅剔除，而后再经后几位领主整顿，就演变成了现在的六人厅。”
“基于斯佩尔岛的现实环境，珐魏多领主找到了一种合适的治理办法并且不断地改进完善，这是六人厅的‘前’。”
提坦·曲宁点点头，说道。
“‘后’的话，一定免不了被取代的结局。”真亦说道。
“我听说远陆的某些国家，商人和工匠都是下九流，而在这里，商人协会控制了全岛大部分对外贸易，拥有超越任何家族的财力；工匠协会采用严苛的准入制度，一方面限制工匠数量的增长，一方面又大量吸纳人员加强自身武装；至于学士和术士，我至今仍不知道财政供养这两个庞大人群的用意何在。”
“现在在街上卖货的小商贩都识得几个字，他们的孩子也能够得到很好的教育，这便是供养学士的用意，至于术士，珐魏多领主是参透七言术士的七句话之后决定自愿‘流放’到斯佩尔群岛的，他领会过那种看似缥缈的真实。”
提坦说完，便再度抬笔，在案前的檄简上做了些字句，随后放在右手侧，那里已经摞了厚厚的一层。
“我以为七言术士的存在只是坊间流传的戏言。”
“只有当你真正领会过之后才能知道那并非戏言。”
装着青尊玉戒指的精致木匣落在两人视线之外，真亦仍执着于此番前来的目的，但看起来提坦·曲宁只想和他聊点别的，然后轻描淡写的将玉石的事一笔带过。
“那匣子里的玉石……”
“是青尊玉没错。”提坦说道，“但不是你要找的。”
“所以……”
真亦看着参相淡然的神色，猜度道。
“所以就不要深究了罢。”
“这个……”
真亦哑然，但参相既出此言，他也毫无办法。
“如果实在找不到货真价实的青尊玉，跃鱼殿……”
“吩咐工匠们做好准备吧，因为材料紧缺而缩水的工程不是没有先例，商船真要是沉在大洋里，任谁都没有办法。”
“恩，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下去了。”
24
这是一户普通的中产家庭，不富裕，但该有的都有，入户的第一天我便有了自己的窝，但浓烈的狗尿味让这种优待变成了折磨，看样子他们曾养过一条狗，不过死掉了。
早晨，在男孩的父母面前，我不得不刻意地让自己被孩子手中的炒杂胡粒儿吸引，他扔一粒，我便没命的追过去吃掉，即使在听到男孩的妈妈教男孩假意甩手实际一粒杂胡也不扔时，我也不得不假意奔走然后迷茫地四处张望。
博人一笑而已，我告诉自己，只是苦涩一点点翻涌。
我可以变成那条狗的替身，在这个家庭，和这个小孩玩他玩过的游戏。
但他不能变成真亦的替身，在他的心中，我只是一只用来消遣的小猫。
男孩的父母陆续走掉，可男孩还在不断地扔杂胡粒儿，当我又一次按住一粒杂胡，感受着豆粒垫着肉掌的触觉，我问自己，是否要永远扮演这样的角色？
答案毋庸置疑，否！
我将杂胡粒儿滑向男孩，在他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时候迅速爬上窗台，然后无动于衷地看着他绞尽脑汁地想要把我弄下去。
“抱歉，我不想陪你玩。”我说道。
“不要怕，我马上救你下来。”男孩说道。
“我没有恐高症。”
我说道，在他听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喵”声。
我说了最后一句，便不再理他，窗户的另一边是一条喧闹的街道，棚车和轮车相间在路傍，市民慢悠悠地择选着蔬果。
路口，一个年轻男子正将一张纸贴在公示牌上寻人启事的那一栏，等他挪开身子，我赫然看到那封启事上占据很大篇幅的三色猫脸，没想到她还是不肯放过我。
我想起那个杀死真亦·戎图的凶手，她是唯一一个知道我可以读懂人类的人,她一定对我另有图谋！
寻猫启事上，我的画像臃肿而又神采全无，我正要嘲笑画师的粗劣手法，却在无意中瞥见玻璃窗的另一边虚浮的镜像，在一株几乎完全枯萎的盆栽旁，我的脸臃肿而又神采全无。
趁还没有人发现我，我走下窗台，沿男孩为用书本为我搭好的下坡路。
是继续沉沦还是逆浪前行？
答案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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