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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夜哥哥曾对我说:不要相信那些你深爱或深爱你的人,因为你的信任会让他们万劫不复尸骨无存。
在过往的很多年里,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句话,也从来没有相信过这句话。因为我太自信,我以为这样的事永远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笛夜哥哥死时的场景依然夜夜入梦,他的神情,他的眼睛,他昔年的一颦一笑,清晰得毫发毕现。
这时的我,自以为什么都知道,自以为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而我唯一不知道的是,我每一天睡着时都泪流满面,每一晚,皇甫希都为我拭去泪痕。】
肃城的阳光,明媚清淡。
不知道京城是否也有阳光,不知京城是否还在下雪,不知京城的人是否也在高高的城楼上远望,不知……
也许就是因为有太多的不知道,所以牵肠挂肚,所以心生不舍,所以不离不弃。
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官差们四处奔走,一阵慌乱过后,一切又恢复如常。
两天过去,武林大会的事就已经成为像前朝那样的历史。
这一场武林大会,成为了江湖公案,也成了朝廷公案。没有人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元宵那天开始,两天以来,各门派的人在官府的干涉下,全部都留在这里,擅自离开的人也都被一一追回。只是,各门派不断有人死去。肃城一下子变成了死亡之城。
群仙客栈关门,风光多年,终于落得个一夜之间繁华不再。
元宵那晚的白衣少年、黑衣人、明空和尚、唐胤、胡桓这几个人都凭空消失。
南末锦又带上了那个面具,一身红衣就像噬血的曼珠沙华,就像阳光下舞蹈的火焰。
皇甫希一身纯蓝底色镶金边的袍子,如天空般沉静,扮的是富商,一身浪荡不羁倒也装得像模像样。
汲珺站在皇甫希身后远一点的地方,穿着墨蓝色为底白色描金边的袍子,脸色凝重,满脸杀气。
城门是东西方向。
自清晨醒来后,他们就来到这里站着。
东方泛着鱼肚白,太阳慢慢升起,红红的,金灿灿的,白光乍现。
她说:“难得将军陪我看日出。”
“站了一早上,不饿吗?”
南末锦笑了笑,看向他身后的汲珺,说:“汲珺,你想不想吃点什么?”
汲珺撇了撇嘴,朝她翻了个白眼,说到:“我不饿。”
她笑得更加美丽,走近皇甫希,说:“你呢?”
“你们俩是怎么了?”
“我的意思是,我来肃城这几天找到了很多好玩的东西,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皇甫希还是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
“走啦!”南末锦拉着他走下城楼。
街上
南末锦边走边说:“肃城最好的糕点在城东的玫瑰庄,最好的酒在玫瑰庄的对面无名居,最好的菜在城中心的景城。啊,说到这个景城呢,我想多说几句,它又称城中城,虽然我个人觉得它的菜是很好吃的,但其实它的其它什么也是数一数二的……”
皇甫希任由她说,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他们没有注意,皇甫希的身上早就聚集了无数的目光。无数的女子走过都看向他,就连一些男子都看着他议论不断。
街上人很多,除了逛街的百姓,还有做买卖的小贩,谈生意的商人,快马平剑的少年,乘轿而过的贵人小姐,慢行的马车,站在酒楼前招客的店小二,偶尔还有官府的人来来去去……
“好了。”她退着跟他面对面,“我不说了,就说你们想吃什么吧!”
此时,一辆疾行的马车自前方而来,眼看就要撞上,皇甫希一把拉过滔滔不绝的南末锦。汲珺在一旁飞身上前将马的缰绳拉住,制止了马继续前行。
“小心点!”
那马车停了下来,车边上走来一人。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挡在前面?!”一个男子上来就是一脸凶相。那人身形粗壮,粗声粗气。
皇甫希护着南末锦,站在一边,瞧着他们,不说话。而周围已经围了很多看热闹的老百姓了。
“嘿哟!你小子还不回答,看你打扮得人模人样的,怎么没见过!外地的吧!知道这车上的人是谁吗?还不让开!”
这三人依旧不说话,站到路边。那男子却不依不饶,叫嚣道:“你们都是哑巴吗?还不快给我们小姐道歉!我们小姐可是肃城首富的大小姐,你们得罪得起吗?”
这时,车上下来一个女子,身着黄色丝裙粉色纱衣,披着淡绿色披风,梳着花髻,戴着翡翠首饰金流苏,样子有些娇弱。说是姿色嘛,还有几分,与易容后的南末锦相当。
“退下。”
“是,小姐。”那男子狠狠地说。
“公子。”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盯在了皇甫希身上,“我这马受惊了,所以才在街上狂奔,不知是吓到三位了吗?”
皇甫希没有开口,汲珺上前说道:“无事,这位小姐不必担心。”
“那就好,我这家仆无礼了。”她的眼睛转了转,还是停在了皇甫希身上,“是这位公子让马停下来救了小女吧。公子若不嫌弃,可前往离这儿不远的景城,我请几位吃饭,全当答谢。”
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
“这不是景大小姐吗!”
“景大小姐可是一个美人啊!救了景大小姐,这个人有福了!”
……
“我想,不必了。多谢!”皇甫希牵着南末锦的手,“我们走吧。”
南末锦怪怪地笑着,诡异妖媚。
“诶~~~”那女子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有些不甘心。
周围的人就说了:“真是不识抬举。”
“可是那红衣女子也是尤物啊!”
……
人群恢复正常,皇甫希突然开口说:“看你笑了一路,笑什么呢?”
“没有啊,那个景大小姐明显是看上你了,你怎么不去啊!”
“有些人可是天下第一美人,还是江南首富的掌上明珠,是这些凡夫俗子能比的么?”
南末锦笑着转到汲珺身边,学着那个景大小姐的样子笑道:“这位公子,是你救了我,对吗?”
“夫人,您就别笑我了。”
“都怪你们,现在好了,看来,景城是不能去了。”
“怎么怪起我们了?”二人问道。
“有时候牺牲一下,怎么了?”
几人正说话间,就走到了群仙客栈。
官府调来了地方军队看守,门口就有一个小队。南末锦摇了摇头:
“当时多么繁华,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真是世事难料。不过是一夜之间,颓败却这么悄然降临。”
“夫人真实菩萨心肠,还会悲悯这些人,难道夫人忘了,这可是你的杰作!”
南末锦翘起兰花指,扶着衣袖半遮着脸含蓄一笑。
她一身红衣在街上走着本就惹眼,几步走开群仙客栈时,听得一声熟悉的声音:
“二位公子,留步。”
三人四下一望,只见钟离决站在不远处,他穿着一身粗布衣服,背上背着一个有些破旧的黑色包裹,脸上带着傻笑,除了头发没有之前那么乱外,简直回到了被白玉箫救之前那个钟离决。
四人就一块儿走了一段路。
“是你。”汲珺漫不经心地说。
“他是谁呀?你们认识?”南末锦明知故问。
钟离决走上前到他们面前,说:“那日与二位的谈话十分愉快,不想今日还有幸与二位相见,真是在下平生之幸事。”
“你这是怎么了?看起来与那日相见有所不同啊!”汲珺上下打量着他。
“哦!这不是群仙客栈出事了吗,我虽前几日住在那里,只是如今官府接管了那里,所住在那里的人和其他到过武林大会的人都被官府弄到群仙客栈,我听说这个地方一直是官官相护,像我这样武功不行又没有靠山的人留在这里,那不是白给别人当替死鬼吗?”
“所以你换回了这身衣服,这样就算有人找到了你,也不会有人觉得你是住得了这里的人,是么?”
“就是就是!”
钟离决说着,见皇甫希身边还有一个女子,便问道:“这位姑娘是谁呀?怎么没听公子提过?”
南末锦躲在皇甫希身后,装得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皇甫希扬起一边嘴角,有些不自觉地笑着说:“她是……”
他还没说完,南末锦就接过话茬:“我是他的帐房先生。”
“原来公子的帐房先生都是如此美人!”
皇甫希瞪了一眼南末锦,才说道:“哪里!只是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不知道,天大地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处。浪迹江湖吧!”
“我看啊!浪迹江湖之前,你还是先学好武功吧!”南末锦扯着皇甫希的衣袖笑道,可是一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什么了。
钟离决一脸疑惑问道:“姑娘是怎么知道在下武功不济的?虽然在下的武功的确不过如此,难道这也能看出来吗?”
南末锦紧握着皇甫希的手,以她一贯的风格优雅地笑着:“哪里!不过是看过一个高手。习武之人,从身形、手势、走路的姿势以及说话的语气都能看出来的,刚才你们说话的时候,我看你那样子,像是练过,只怕还没练到家。”
“姑娘高见!”
“你别听她的,我等商人,也就会些防身的拳脚,哪里会看人武功!”汲珺双手环抱。
“没关系的,不过我很好奇姑娘所说的高手是谁。”
“呃……明空和尚……”皇甫希握着她的手,她想抽开也不能。
钟离决若有所思……
“汲珺,我们是该回去了吧?”
“是的,爷。”
“那,我就不叨扰公子了,如此就告辞了。”
“保重。”
南末锦停下脚步,说:“终于走了,这个人太粘人了!”
皇甫希却道:“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
“话不能这么说,难道你们认识是因为我吗?难道是我叫他来送你的吗?”
“不与你争吵。”
皇甫希说着,南末锦的眼睛却已经看到了别的地方。此地正是肃城的城郊,是夜市开放地点,白日里只有少数人来往。
杨柳十里,桃花万株,白堤千段,清水十丈,楼台万户。来往行人,穿红着绿,配金戴银。执剑的翩翩少年,眉角斜飞的玉面公子,婀娜多姿的美丽女子,尽态极妍,美不胜收。
“这地方不错,若是春天,必是翠绿千里,桃花千万,美得忘世。”
“将军夫人,你知道洛山的春天吗?那里才是人间仙境。这种地方算什么呢!”汲珺忍不住补了一句。
南末锦笑着看着汲珺,那种笑容极尽妩媚,幸好她这张脸不是她原本那张倾国倾城之容颜。
“再美也不过出自人之手,怎比得塞外千里黄沙,漠北的胡杨落日,东北的林海雪原,西南的壁立千山,江南的小桥流水人家和烟雨红尘,以及南海的无边蓝海,南疆的千仞雪山。”
南末锦一笑,如同大漠喷薄的烈日,瞬间倾城,即便这张脸只是普通。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向前去。
皇甫希看着她的背影,一抹血红在阳光里渐行渐远,忽然间,一阵疼痛侵袭了他的胸口内府,那样明媚的景色,忽地让他伤心难过。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总有一天,她会以同样的方式离开,永远地离开。
心里一阵绞痛,他捂住胸口,汲珺立马上前扶着他。
“将军,你怎么了?”
“无事。”皇甫希口说着,手却紧抓着他的手臂,就要掐出血的样子。
皇甫希和汲珺跟上南末锦时,她进了一家茶馆。那茶馆里好不热闹,人来人往,连走往上茶端水拿点心瓜果的伙计都忙不过来。而前面一个台子更是人声鼎沸,吵吵嚷嚷。皇甫希和汲珺一进去,小伙计就笑脸迎了上来:“哎哟!客官,您来了!”
皇甫希径直往楼上走,小伙计麻利地跟在他身后:“得了,客官,您楼上请!”
也是,皇甫希和汲珺那一身打扮,哪个茶楼酒馆的伙计看了不高兴?
到了楼上,他们直走到南末锦那桌坐下,小伙计看不明白了,有些为难地说:“这位姑娘,这……”
“上一壶好茶,把这位爷伺候高兴了,有你的好!”南末锦有些阴阳怪气地说话。
“是!是!是!”伙计高兴地小跑下去。
楼上也是坐满了人,从此看下去,只见两边梯子中间的台上有一说书人,他们才知是怎么回事。
“……话说当时,千钧一发之际,皇甫将军一箭将敌人首领头颅射中,顿时鲜血四溅,敌方的军队方寸大乱,旗帜倒,人尽诛。皇甫希拔出宝剑,日月光华尽得,直指敌人大营……”
“好!”底下人群掌声一片。
说书人滔滔不绝,醒木一响,又一片掌声。
小伙计端来一壶热茶:“几位慢用。”
南末锦问道:“小二,你们这里,每天都这么多人吗?”
“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这里以前是冷冷清清,但是自从安排说书人了,这里就变得热闹非凡。”
“这样啊,看来这里的人都喜欢听故事。”
“其实不然,大家都只是喜欢听当朝‘战神'皇甫将军的故事,尤其是那一出"一箭定荣城"。”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这一出可是最好听的啦,姑娘,您不喜欢吗?”
“没有!皇甫将军嘛!哪敢有意见?”南末锦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瞧着皇甫希。
“其实您要是不喜欢这一出也没关系,下一出更好听,您且听着。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要。”
旁边早就炸开了锅,一出完了,又是一出,没有人注意到这三人在边上说话。
又一声响,楼下说书人开始讲:
“各位且听这一回,"千里明月送美人,绝世英雄俊娇妻"。”
南末锦喝了一口茶,听了这一句话差一点没喷出来。
“这是……”
“话说当时,南末小姐乘坐着满目珠翠的皇室专用轿辇,身穿凤穿牡丹的金缕衣,头戴九凤宝冠……”
“天哪,这是真的吗?”南末锦自己都觉得不真实,“这也太夸张了吧!”
“哪里夸张了?这描述得完全不够好不好。你知道那场婚礼花了多少银子吗?何止千万。合着你分文不花就自诩无辜啊!”
“什么嘛!切~~~你就花了多少钱吗?那还不是轩辕礼从国库里拨出来的!”
楼下还在继续:
“……当时夜黑风高,皇甫夫人为了不耽误大将军正事,独自从宴会上回家,谁曾想,半路上遇见一伙武功高强的杀手,那些杀手个个凶神恶煞,瞬间竟将皇甫夫人的随从打死,随即将皇甫夫人乘坐的马车劫走……皇甫将军回到将军府中,不见皇甫夫人,当即下令,全城找寻皇甫夫人。话说皇甫将军派出了家仆百人,随侍护卫百人,下了洛山,顿时京城全被火把的光亮照耀,夜如白昼……”
南末锦听着这三分真七分假的故事,心中却感慨万千。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很荣幸啊?”
她不说话,静静地听着说书人不停地说下去。
“……想那南末锦是什么人呢?她可是江南首富的掌上明珠,是江南第一美人,传说那美得让无数人倾倒,就是说天下第一美人都不为过……也难怪咱们皇甫将军会如此宠爱她……”
说书人讲完故事,接着,几个女子拿着琴、琵琶、、笛子上了台,唱了一段曲:
“说那江南软雨红尘灯,是谁美得倾人城,玉楼明月照佳人,最是梦里幽魂,不枉今生……想那龙凤城,将军百战终为神,守护苍生。沙场傲视,无情,却是公子正当少年时……”
她不能全然记住那些华丽繁复的辞,直到半夜,梦见笛夜,惊醒之后,唯见明月照床。
她小心翼翼地拿开皇甫希抱着她的手,轻手轻脚地起来,穿上外套,自窗台飞身上了房顶。
月下孤影,她认出,那是汲珺。
“夫人,您也睡不着?”
“这么好的月光,照进了梦里,还怎么睡呢?”
“的确,月光无端扰清梦。”
“月光无端扰清梦,梦里无人来相逢。一曲相思一袭红,红妆老却泪作空。”
“可惜,今夜只有月光和红衣,却无曲子相和。”
南末锦徒自笑笑,从袍子下广袖里取出白玉箫……
箫声丝丝入耳,汲珺不再说话。
屋里的皇甫希仰躺在床上,像是在仔细聆听箫声,却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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