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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希,有些事,我想告诉你,但是我不敢确定你是否能够接受,还有,就算你接受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站在你身边,因为这些事情,每一样对于我来说都是污点,都是足以成为你杀掉我的理由。现在的我很是纠结,我知道我们之间没有感情,我知道我自己不会也不能对你有感情,可是我们现在这样又算什么?虽然知道你给不了任何我想要的答案,但我还是想问你。】
“皇甫希。”南末锦含糊不清地叫着他的名字。
他不回答。
夜黑得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帘子拉上,锦被盖在他们的身上,他抱着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的身体。她能听见他沉静绵长的心跳,能感觉到他的温暖和舒适的气息。
“你知道么?我在苗疆的时候,那里的天气总是这样冷,就连夏天都是阴风阵阵。虽然名义上我是被接过去和苗疆的贵族一起生活,但实际上我不过是个质子,所以总有人时时刻刻盯着我的一举一动。那些长老们总是逼着贵族女子们学习苗疆的各种蛊毒和怪术异术,但从来不让我学,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怕我学会后害他们。可我毕竟是南末家的人,他们虽然处处不给我好脸色,什么都限制我,但也不能真正对我怎样。
“我现在还记得,那个名义上由大长老派来保护我而事实上是监视我的笛夜,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看最善良的人,他有厉害的武功,但从来都深藏不露。他的任务不是和我做朋友,但却成了我的朋友,他待我很好,可正因为这样,他最后被长老们处死了。当我亲眼看见他死在那个寒冷的夜晚的时候,我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寒冷,那是一种永远无法被温暖的寒冷。那一年我十一岁。笛夜十八岁。
“从那以后,我日日做梦都会梦见他倒在我面前的样子。他那张好看的脸浸在血泊里仍然那样好看,他那漂亮得看了就会让人陷进去的眼睛大大地睁着,好像在告诉我什么。可惜我从来没有猜出那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他的脸好像就在我的面前,只要我愿意,只要我伸出手去就能触摸到一样。”
皇甫希还是不说话,是睡着了么?南末锦知道,他一定没有睡。是的,他没有睡,她的每一个字他都在认真的听。
“从那以后,我开始偷偷的习武,我趁学字的时候,悄悄潜进长老们的书房,看到很多江湖上失传多年的武功和江湖上很多门派的所谓的独门秘籍,就草草的杂杂的练了一些。我知道,我如果再待下去,也许笛夜哥哥的下场就会是我以后的样子,我很怕,所以加紧练习,所以练得能糊弄人了就出逃了。
“他们不停地追击,我怕,所以没有直接回江南。但我还是回去了。我以为当初我爹他们是被迫送我去的苗疆,我以为他们看见我回去会很高兴,我以为从此我就可以不用活在黑暗里……回去了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一切都不过是我以为。我爹大发雷霆,他把我关在阁楼里,像看管犯人人一样看管我。苗疆来人,既不要人也不谈别的,我不知道我爹给他们说了什么,总之后来我就一直待在阁楼里。后来我明白了,他们在我的饭菜里下慢性毒药。
“可惜的是,这一切都没能杀死我。”
皇甫希任她在那里说,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
清冷的夜忽然没有那么冷了。
“皇甫希,你睡了吗?”她这是明知故问,但她突然想这样骗一次自己,“你知道么?我不想跟你提起这些过去,因为每一件事都是我过去的污点,都是我希望你知道而不敢让你知道的事情,因为那些过去可以成为你讨厌我的足够的理由。
“可我还是忍不住要告诉你,因为我现在不说,我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因为我不知道我还能在这里待多久,我不知道以后还会有什么需要去面对的事情。
“皇甫希,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纵容呢?为什么容许我进入你的生活里?为什么不问缘由的一次又一次的帮我呢?那么理所当然,那么无可挑剔。
“皇甫希,我想了很久,这两个月以来一直在想,现在也在想,如果不是你而是别人来做这个代罪人,那么会怎样呢?
“皇甫希,后来,我知道了,你和我本是同样的人,可以拥有一切,除了感情。我的心在笛夜哥哥死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即使在这之后漫长的岁月里,我还会爱上一个人,那也不会代替笛夜哥哥在我心中的地位。但我对他不是爱。你知道吗?”
她一边说,眼泪一边流下来,她自己却不知道。
她不知说了多久,也许是说得累了吧就不自觉的睡着了,然后这个夜忽然寂静得有些吓人。
皇甫希好像知道她在哭,腾出手来抚过她的脸颊,她的脸上还有泪痕,他轻轻将那泪痕拭去。
可这个时候,睡不着的却是他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听了她的话想多了,还是自己睡着了在做梦。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一个消瘦的身影,那是很多年以前他和轩辕礼在一起的样子。
那时候,他还是一个一文不名的七王子的侍读,整日跟在轩辕礼身后,轩辕礼做错事还要替他受罚;教皇子们的先生要考轩辕礼,他得帮他温习。轩辕礼不是什么天才,在众皇子中也不够出众,他还总受皇兄们欺负,有时竟连那些小皇子们都敢欺负他,皇甫希很多次都忍着受罚的痛去为轩辕礼教训他们。
皇宫里要习五经六艺,轩辕礼的成绩是出色的,皇甫希总是仅次于他。这又惹得别的皇子们的嫉妒。
其实,皇甫希在皇宫里得到皇帝的关注远比其他皇子们得到的多,以至于有传闻皇帝可能将皇位禅让于他的传闻,也有人说是将来皇甫希会是决定皇位继承人的关键,因为这些有的没的真的假的言论,皇甫希受到别人阿谀也差一点为此送了命。深谙皇宫规则的皇甫希选择了从军,就像他父亲一样。
他忽的想起来,那天他离开皇宫时,是在京城郊外,那是一个料峭春寒的日子,桃花将开未开,皇甫希骑上马,拿着包袱,在燕子斜飞的风里像他挥手告别,轩辕礼站在桃花树下,十几岁的少年已经清秀得足以让所有的风景黯然失色。至于轩辕礼的表情,他好像记得自己是看清楚了的,可是后来他努力的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皇甫希何尝不是,但他不愿意成为那些皇子那样的人,不愿意成为别人眼里的俊俏贵公子,他要做驰骋沙场扬名天下的威武将军。
是的,他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完美。
第二天,南末锦醒来已是过了早膳的时间,而身边却没有一丝皇甫希的痕迹。她不禁问自己:是听到我说什么了,所以就这样消失了吗?
听月进来伺候她梳洗。
“听月,将军呢?”
“回夫人,将军一早就去上朝了。”
“真是稀罕。”
“夫人有所不知,这年下朝廷里都会有各种重要的事情,将军位高权重,很多事都要参加。”
“那,将军有没有留下什么话呢?”
“回夫人。没有。”
南末锦心中突然一阵失落,她在心里问自己:是因为我说的话,所以不理我了?
“夫人,您怎么了?”
“没什么。”南末锦忽然发现今天听月拿来的衣物都是加了厚厚的雪绒的衣服,还有带兜帽的皮毛披风。“这是怎么了?”
“夫人,外面下雪了,而且下得可大了,地上都有一两尺厚的积雪呢。”
南末锦站起身,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果然,外面一片白色,没有掉叶子的树都像裹上了一层白色的毛发一般。只有叶片底面和墙垣背面没有沾雪。看起来就像一副写意山水画,那些没有沾雪的地方就是墨的痕迹,而将天地化为同一种白的雪就是那极富意味的留白。
丫鬟早就在屋里隆了炭火,所以屋里还很暖和。韩溢进来时手上提了一个食盒。
“将军夫人,不冷吗?”他迅速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自己快步过去放下了窗户,听月在一边把食盒里的食物拿出来摆在桌上。
“今日是什么东西?能吃么?”她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无非是白粥和几碟小菜,都还冒着热气。
“本来将军的规矩是过了吃饭时间就不许用饭,谁让夫人就是夫人呢,安朝师傅特地留的,还叮嘱我说拿过来会被路上的寒气弄冷,让我用双层的食盒提过来呢。”
“这样的话,看来我是不得不吃啊。”
“来。”韩溢亲手给她盛好粥。还毫不客气地坐在她旁边。
南末锦看了一眼韩溢,说:“你每天都这么闲么?”
“将军只吩咐说保护夫人,夫人整天没事做,我当然闲啊。”
“听月,你也坐。”
“夫人……”
“嗯?!”南末锦瞪了她一眼。
“让你做什么的时候不要怀疑,我只是不喜欢有人站得比我高,还俯视我吃饭。”
“是。夫人。”
“吃了饭,你们俩夫人我做点事。”
“什么事?”
皇宫,轩辕礼和皇甫希一同站在阙楼上,李福安和冷岩站在离他们有一些距离的后面的地方。
整个广场上都积了雪,皇宫的琉璃瓦也都被覆盖。不过倒是没有那么冷了。
“皇上,您心情不好么?”
“你知道?”其实他的语气听不出到底是在问他还是简单的陈述。
“现在的天下只怕又会战争四起了。”皇甫希没有离他,只是自顾自说着。
“我真的好累,希。”
“皇上怎么能说累,还记得当年您说的治理天下么?您说您要做名垂青史的明君。”
“希,可是,你知道,我并不适合做皇帝,你看看,我把这朝廷弄成什么样子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选中我。”
皇甫希突然感觉到这句话的沉重。好像他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良久,皇甫希才说:“因为你,天命所归。”
“哈哈哈哈哈哈。”轩辕礼忽然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希,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虚伪,这是你皇甫希该说的话吗?”
“是啊,我们都变了,我皇甫希也这么虚伪了。”
轩辕礼又恢复平时那种淡淡的温文尔雅,很认真的说:“好久没看过这样的雪了。还记得那是小时候,我们在广场上,和皇兄皇弟皇妹们一起玩,他们都欺负我,只有你帮我,有人把九妹的鼻子打流血了,最后,父皇来了,其他人都把过错推给我,而你却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还在雪地上跪到太医们把九妹救醒,我救站在屋檐下却不能帮你做任何事。”
一种淡淡的忧伤从他的言辞里不断溢出。皇甫希没什么反应,只静静地回应一句:“皇上怎么还记得那些陈年旧事?”
“希忘了么?怎么可以忘了!在最绝望的时候是谁一直在背后支撑着我活下去的人。自从母后死后,我的世界就只剩你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皇上就是皇上,您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人了,我的存在不过是成为您的回忆负担罢了。等着吧,等天下安定,皇甫希这个人,就该消失了。”
“为什么?”
“臣,累了。真的感觉很累。”皇甫希回过头望着他。
荣国的天空也飘起了雪花。
西川幸兀自站在雪地里发呆,直到楚道喊他进去他才进去。
“王子,都这么些天了,我们打了这么多胜仗,为什么不乘胜追击,将士们可都有了意见。”
“楚将军,待会儿你找人伪装成西川凛的人去往川阳帝国,毕竟我们还没有正式和他们撕破脸皮,再派人在沿途杀掉西川凛派去的人。”
“这是何意?”
西川幸脸上慢慢浮现出一抹邪气的笑容。然后突出阴森的四个字:
“借刀杀人。”
楚道似乎还是完全没有搞明白,但西川幸那运筹帷幄的样子让他相信他的决断,于是也就照做了。
“是。”
“待会儿我会亲自去给将士们一个交代。”
“对了,这里有一封传扬帝国的丞相上官庭写给您的信。是今早送来的。我忘了。”
西川幸拆开一看,只有四个字:
“合作愉快。”
西川凛依旧在王宫里纵情声色,欧阳文槐每天处理着来自全国各地的关于西川幸的消息,他的表情倒是越来越令人捉摸不透,既不是喜也不是忧。
“相爷。”欧阳文槐身边的近臣进来。
“什么事?”
“这是川阳帝国的丞相上官庭给您的信。”
欧阳文槐拆了信一看,只有简单的一行字:
合作愉快。
这也许是这么久以来他唯一感到顺心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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