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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瞬间,我曾以为你就是全世界,而正是这一瞬间的恍惚让我想待在你身边。可我不知这会让我牵挂了一生,不知后来,不知学着要和你走下去。
“汲珺,我已让韩溢记下昨日围猎所有在的人的名单,你马上派人去查看有什么异常。”
“只查在场的人吗?万一是别的什么势力怎么办?”
“一人功成本就是踩踏着无数人的鲜血,我自知得罪了许多人,可那些人要杀人的话,你认为要用什么方式呢?”
“将军武功卓绝,若是有人寻仇,当然是用毒胜算更大。”
“如此,会有人用弓箭吗?”
“天下弓箭规制不一,用弓箭更容易暴露身份。没人会愚蠢到用弓箭暗杀。”
“可在围场伤人的正是弓箭,而且是围场的弓箭。”
“属下明白了。”
汲珺退下后,皇甫希翻着案上的一本册子,翻了几页就看见上面赫然写着“小心身边”,多年的战争生涯的经验让他神经一下子敏感起来,他甚至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自己的四周,确定无事他才继续看,不过再无其他。
秋意愈发浓烈,洛山上的秋色一天比一天浓重美丽。
南末锦呆呆的坐在尺兰轩的院子里,宛如一尊美人冰雕。听月从房里出来,手上拿着一件绣着百合花的淡蓝色披风为她披上。她好像没有察觉一样继续发呆。
离她受伤不过一天,但她不管药还是食物都不曾碰,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很多。她也不说话,每天只是坐着或躺着。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有人敢问。皇甫希交待了韩溢很多事做,这几天他也不见踪影。
听月还是那样认真的做事,不知她是在将军府待得久了受皇甫希影响,还是因为怕她,她一直只是战战兢兢唯唯诺诺。院子里今日没有那么多下人站着,只有听月一个,不过和人多也没什么不同。
皇甫希交待下来,竹屋简陋且不方便,让她待在尺兰轩养伤。她什么也没说没做,就像一尊坐化的佛,随遇而安。
微风吹起披风,听月俯身去整理,抬头却见皇甫希站在门口,一身玄色衣服,像天神,像恶魔。
他利落的挥手示意听月下去,听月欠身退下。
“这样有意思么?”
突然响起的声音惊扰了她的思绪,她像红尘梦醒一般缓过来侧头看着他,眼神空灵澄澈。皇甫希着一身银丝镶边的玄色衣服站在石阶路口,路口长着两棵繁密的香樟树,霎时间,树叶在微风里婆娑起来,不远处那些高大的落叶乔木也都簌簌落下叶子。他们就这样对望着,周围只有风吹落叶的声音。
“看够了么?”
“不要这个表情,本将军不喜欢。”
南末锦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喜不喜欢于我何干?”
“别忘了你的身份。”皇甫希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任谁都会喜欢美的事物或人,何况夫人不仅美丽,还很聪慧厉害。”
她微微叹气,不易察觉。她靠过去依他的怀里,缩了缩,苍白的脸紧贴着他的胸口。
“将军在府里私养了那么多杀手,只怕是还专门有看人的组织之类的,整天活在被监视之中,将军觉得我会觉得有意思吗?”
“原来你在意这个。可你看见了,这府里没有什么秘密,你什么都看过了,不是么?”皇甫希说着不动声色地扶她坐正。
“以前在家时闲来听的那些戏,戏文里说一入侯门深似海,果然不错。”
“像你这样的女子,命运本就不会由你自己选择若是一意孤行,只怕是伤人伤己。”
“没试过,如何知道结果?”
“可现在已经由不得你选。”
南末锦像是没听见一样,不理他,继续说。
“我从苗疆出走那几年在草原和北漠行走,没有人管我是不是江南第一美人,没有人在乎我是不是南末家的人,那时候在江湖里流浪,想想都觉得自在。”
“那下次随军去北方看看吧。”
“女人随军不是会被军法处置么?”
“你南末锦会么?再说,”他邪魅地笑着凑到她耳边,“你现在是女人么?”
她也不恼,轻笑道:“这还不用你管。”
皇甫希不再说什么。
他看着这个倾国倾城万众瞩目的女子此时像叙述一段与她无关的远古传说般说着她的话,她的样子在他心里突然变得不只是美丽,还有些哀伤。她就像一只为冰雪舞蹈的蝶,美得那么高傲,美得如此冰凉。
他从来不懂,这个神秘而美丽的女子为什么对他一点防备都没有,她嫁到将军府就像回家一样,她在他面前像是归人而非过客。也许是幼年时的经历让她失去了归属感和安全感吧,他现在只能这样想。
南末锦说着说着就哭了,大滴大滴的眼泪无声的掉落,皇甫希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她,只是简单伸手拭去她脸上的眼泪。
他长年征战,手握剑握出了很多茧,但是这双手很温暖。南末锦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我这是在想什么"她不禁问自己。
刹那间,他忽然发现他们其实很像。皇甫希默默地为自己这种想法吃了一惊。但他没办法否认和拒绝。
皇宫
蜜妃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和一个拿着红漆雕花食盒的太监向御书房方向走去。
“娘娘,围猎回来都三天了,皇上一直待在御书房,除了前日皇甫将军去过后,再无人进去,听说皇后娘娘这几天探望,皇上都不见,咱们这时去合适吗?”
“不止呢。”太监也说,“奴才听说跟皇上去围猎侍驾那个沈美人,一回宫就被打发到冷宫了。”
“这些话你们是哪里听来的?”
“回娘娘,宫中都传遍了。”
“都说什么了?”
“回娘娘。都说沈美人是因为得罪了皇上倾心的女子才遭罪的。”
“倾心?”
“是啊!小太监压低声音,“娘娘可知封妃前……”
蜜妃没等他说完便怒斥道:“住口。每天不好好做事,竟听些胡言乱语。”
“是,奴才知错了。”小太监连连道歉。
蜜妃走在前面,脸上妆容精致,衣着端庄,她迈着优雅的步伐,以一种不让人察觉的方式,微微加快速度,没人看出来,她长舒了一口气,而心里只想着一个人的名字。一种恨油然而生,天下人都知道皇上为了得到南末锦做过什么,此时她终于知道什么作“输”——有一个人的存在,她不与你争,不与你抢,她甚至不屑,她只留下嘲笑了世人的美丽传说,可她却无论何时都能轻易得到别人费尽心机无法得到的东西。
御书房里,轩辕礼头发披散,面覆胡渣,原本的温润如玉此时竟成了风雨沧桑。他大笔挥舞,整个屋子里都是他写的字,每一张纸上都只写了三个字“南末锦”。他的眼角布满血丝,眼里是执拗和杀气。
李福安和冷岩守在门外,蜜妃到了,李福安尖着嗓子通传了一声,良久,里面只传来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冷岩,进来。”
冷岩和李福安对视一眼,欠身向蜜妃行了一个礼就进去了。蜜妃目光迟滞,对着李福安说:李公公,这……”
“娘娘。”李福安讪笑道,“皇上只是让冷统领进去而已。”
蜜妃一听就笑得如同盛放的烟花。
冷岩一进屋就被眼前的御书房惊到了,他随意捡起一张,看了看,又扔在地上。
“皇上。”
“冷岩。把这些收拾一下,拿到后面烧掉。”
“是。”
冷岩很快就收拾好了,轩辕礼端坐在书桌前,宣蜜妃觐见。
“臣妾参见皇上。”
“过来给朕收拾一下。”
蜜妃见轩辕礼脸色不好,就一脸善解人意地上前帮他整理衣服。
“皇上,臣妾带了自己做的一些小菜,还请皇上尝尝。”
“是吗?好久没尝到爱妃做的菜了。”
“那皇上今日就好好尝尝。”蜜妃笑得姿态万千。
希月楼
月燕呆呆地坐在阁楼上,嘴里碎碎的念着:“是皇兄,是皇兄……”
“公主。”门外一群宫女叫着,“您都几天没出来了,开开门吧。”
月燕依然发着呆,什么也不理会。
“公主……”
整座皇宫,只有月燕和轩辕礼沉浸在各自的悲伤,其他什么宫女太监妃嫔媵嫱的,都只是看着主子的脸色做事,主子不高兴,他们就努力逗主子开心。就像轩辕礼不高兴了,所有的妃嫔就绞尽脑汁博他一见。对于她们,南末锦的存在的却让人嫉妒,可她毕竟是大将军夫人。那些过去的事在这些深宫寂人眼里,不过是一时的谈资,宫里那些阴暗失德的事并不会比她的事好听,或者更是龌龊千倍,这样,时间就淡化了她在宫里的影子,即便有人提及,也不过是叹一口气然后再百般羡慕。
变故这种东西,在皇宫这个地方是微不足道的,人们需要活下去,下人们百般讨好主子,妃嫔们百般讨好皇帝,其余就没什么了。
然而,当蜜妃在御书房跟轩辕礼撒娇媚笑时,当明妃在想方设法与蜜妃作对时,当皇后在兰泽宫听闻皇帝见了蜜妃后把茶水洒了一地时,当朝廷大臣在家冥思苦想写奏折参皇甫希时……皇宫某座宫殿里,一个身着肮脏素衣,蓬头垢面的女人摊坐在阴冷潮湿的房子的地上,她面前放着一个金杯,里面盛着清澈的液体,散发着迷人的幽香。一个身着华服的大太监居高临下,在他身后跟着两个面若死尸的青衫太监。
“沈美人,该上路了。”大太监的声音尖利绵软,听起来讨厌得让人作呕。
女人颤抖着紧紧抱着自己往角落里缩。
“沈美人……”大太监示意身后的太监。
“为什么?皇上!”她大喊一声,就像凄厉的恶鬼的一般哭嚎。这也是她此生的最后一句话。
那两个太监,一个抓着她,另一个将毒酒灌入她嘴里。
她挣扎着,挣扎着,在哀怨中寂静的死去。
太监们走了。
他们身后那座宫殿在秋天恬淡的阳光的照耀下更加金碧辉煌,“冷宫”两个烫金大字也像金秋开得最浓艳的花一样熠熠生辉。
南末锦倚着尺兰轩的圆拱门,十几阶青灰地板铺作的石阶一直向下消失在草木丛中。她清澈秀美的眉眼里闪烁着星辰般的光华,皇甫希的身影在那星辰深邃处一点点清晰。
曾经,有一个柔情似水的男子在她年轻的生命里出现,他告诉她什么是爱,他要与她相守一生,可这不是说书人讲神话故事,没人规定曾见一面就真的注定一生一人。
现在,曾经只听说的那个旷古绝今的男人作为丈夫站在她面前,她是该笑呢,还是该远远的敬畏呢?她不知道,只是有时,她会贪恋他的一点好,即使他只是一句玩笑。
她想要皇甫希来看她,这种想法于她,是不该有的。即便平时会粘过去,可那不过是故意做给人看。她一天天变得不那么确定,她当初来京城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开始看不清自己。
世人只当她是江南第一美人,是江南首富南末家的千金小姐,是当朝“战神”的夫人,却不懂她的纠结与辛苦。再多的拥有,再多的令人羡慕,也不过是世人的猜测,对于过去或者现在的她来说,她从来都是一无所有。
皇甫希也许说得不错,她不止漂亮,她还很聪慧厉害。
“有时候,漂亮真是一种罪过呢!”
她自顾自嫣然地笑着,心中默念着谁也听不清的话。
深秋的北国实际上已经进入了冬天,大风猎猎,一阵阵呼呼刮过,像镰刀一般拂过草地。天气还算好,至少今天有一丝丝阳光,整片天空没有大团积聚的云朵,明净得如同珍稀的蓝宝石水晶镜面。
美丽而苍白的少年身着金线镶边刺绣的丝袍,披着深紫色的绒毛披风,深紫色绸带束发,如墨的长发被风吹散在肩上散在脸颊。
他只是苍白,并不瘦弱,他有着北国男子高大壮硕的体格。他牵着一匹枣红色壮马,一匹和他一样英气逼人的马。
“我回来了。”他对着草原,对着天穹,对着远处黑色的森林,对着森林尽头那辉煌的城。
而森林尽头的城里,那个在王座上昏昏欲睡、醉生梦死的男人正端着一杯酒准备喝,不知是他手滑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杯子一下子掉在地上,翡翠龙纹杯摔了个粉碎。
他突然睁开了惺忪睡眼,惊道:“他回来了?”继而又昏昏沉沉地睡下了。
这几日,整座京城里最不高兴,最不好过的,也许该是洛城府衙的李文贤大人了。自从他在金殿上向轩辕礼提议要惩治皇甫希那些专横跋扈的属下之后,朝廷内外官员一片哗然。李文贤素以刚直闻名,这一次他不畏权贵的事迹在街头巷尾传得更甚,但朝中却无人提及,甚至连别人讨厌憎恶都消失了一样。好像所有人都得到了什么信号,或是大家约好一起闭嘴一样。
当你所在的地方已经没有人,包括你昔日的好友和敌人,对你没有任何意见,好的或者坏的,这是极其恐怖的,因为这说明你离死亡就不远了。
连日来,李文贤是又纠结又郁闷,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他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唯一明显的是,那些将军依然跋扈,朝廷上下看起来依旧一派祥和,皇甫希置若罔闻,轩辕礼也只字不提。
这样,一连几天,他都在洛城府衙的后厅里踱来踱去,似乎是在思考对策,可似乎又只是一种无聊的消遣。很多时候竟连吃饭喝水都忘了,府里的下人们都说老爷着了魔,但也没人真敢去打扰他。
这天傍晚,李文贤依旧在后厅踱步,千觅急匆匆地跑进来。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何事惊慌?”李文贤恍然停下脚步。
“柳巷二街司马恒将军遇害了。”
这句话落在李文贤的耳朵里就像是一颗深水炸弹落进海里一样,沉下去,猛烈的爆开,波澜不惊的表面下掩藏着汹涌的潮水。
“带上人去看看。”
“太好了。您终于肯出去了。您是不知道,这几日您这样,衙门里的兄弟们也都没精打采的呢!”
“现在不能去太多人,你去安排一下。对了,吴子越呢?”
“哦!他呀!他有一个同门师兄来看他,他们一起出去了。大人您要叫他回来吗?”
“不必,他们师兄弟难得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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