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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海上多仙境,有三岛十洲,仙人驭龟骑麟、乘龙跨凤逍遥其间。扶摇羊角的龙卷风,想必是海鲲幻化天鹏,承载仙人飞空。
这里是八宝洲,有些古都名城。其中有个极乐天宁城,简称极乐城或天宁城,是仙人往返中转之地,也是闲人游玩消遣之处。
极乐天宁城建在繁华地带,还是有了极乐天宁城,这一带才繁华起来?这是个古老问题,一如这座城那么古老。
青石城墙像铁骨硬汉,绿叶垂柳如长发美人。硬汉美人刚柔相济,吞吐迎送着来往的老少男女。
别看城名为极乐天宁,极乐天宁城的确是个极乐世界,却整天不得安宁。花香令人沉醉,食香使人开胃,脂粉香让人春心荡漾,幸亏还有檀香把杂念涤荡。这里是购物天堂、人的海洋。花红柳绿,红男绿女,有赏心乐事,自有欢声笑语。在这可以极尽视听之娱,当然也能大饱口福,精神、物质食粮双丰收。
极乐天宁城的规划很简单:朱雀大街、玄武大街平行通西东,青龙大道、白虎大道平行通南北,街道交叉成“井”分九宫。
朱雀大街和白虎大道交叉口西北角,矗立着一座两层小木楼。别看楼小,名气可大,这就是闻名遐迩的风满楼。
扇动生风,扇面形的轩窗开启,不必扇动,自然通风。尤其炎炎夏日,穿堂风大受欢迎。曲面门脸采光好,能令视野开阔,更便于宾客观赏街景、领略人情。
这是风满楼二楼。
一个白衣少年临窗而坐,正花雕入口,花生下酒,品味花花世界。不管花生是舶来品,还是八宝洲自产的,反正他可吃上了。白衣少年吃着喝着,听着看着,发现纵然置身极乐城,也有那么多人极不快乐,比如贪财没钱的、逞气没胆的、嗜赌无运的、好面子丢脸的,还有一些莫名忧郁的,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忽感腰上时松时紧,白衣少年摸了摸带扣,纳着闷儿继续吃喝。
这时,有一位初来乍到。他拾级而上到楼梯口,停身抬头,撩起眼帘找位子。
余光中多个身影,白衣少年莫名被吸引,抬头一望,立马就想到:窗含西岭千秋雪,愁云惨淡万里凝。
那张冷面上,两个心灵之窗雪冷冰寒。
东风夜放花千树,却难销西岭千秋雪。纵然阳光少年笑如春风,也化不了冷峻少年一脸寒冰,反而被他冷却了笑容。先前见那些人不快乐,和他比起来,真是小苦见大苦。
但见泼墨浓发披肩,仿佛乌云盖顶,简直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他身高体壮而不胖,紫面虬髯,脖子上戴着一串狼牙白齿,腰上围着一张黑毛狼皮,脚上穿着一双粗糙草鞋,背着紫竹箫,攥着黑鞘剑,属实狂野不凡。
百虎山大荒虎啸,断魂山枯木逢春,两个少年各自踏春独行,来到八宝极乐天宁城。彼此亲而不近,双方萍水相逢。冷暖气团遭逢,虎魄龙魂际会,并非巧合,因为他们俩路上都听说:
欲知大千世界事,且上极乐天宁城。
这里简直是三界信息港、八方情报站。东南西北风吹来四面八方事,又被走南闯北、东奔西走的人传遍五湖四海、三岛十洲。
常天问转脸放眼一扫,眼帘迅疾撩起,随即撂下,眨眼之间就订好了位子。
或许有的食客图凉快,有人想吃喝着看窗外,故此窗边客满,依此往里推移,最后还剩东北角那张空桌。
常天问左转弯穿行过道,径直前往东北角,脑际盘旋着两张脸。刚才目光掠过众人,可没略过白衣铜面。龙魂少年一看之下,心头一震,想起那位亲近而远离的——
白袍谷客前辈。
……
困龙出笼,心依然上锁,常天问依旧一张冷脸,一双冷眼,却没给风满楼制冷降温,热烈依旧,火爆如常。
他来到桌旁落座,把剑放在桌上,手仍摽在剑上,木剑没离手,目光也锁定左手。人声鼎沸的风满楼上,冷峻少年闹中取静,仿佛与世隔绝。他坐在最不扎眼的一角,回避着众生的目光,包括伙计的好奇眼神。
堂倌迎上来,倒了杯苦丁茶待客。常天问要了一大碗小米饭、一大盘小葱拌豆腐、一大壶“刘伶醉”。
酒这玩意儿,喜乐事可以佐餐助兴,悲伤时用来催泪浇愁。冷若冰霜的人和热烈如火的酒,或许能中和一下。
常天问想躲在角落被人遗忘,却有人投来关切的目光。其中对角有双俊眼,透过觥筹交错的空当,时不时朝他观望。
阳光少年热情遇冷,往嘴里扔两颗花生豆,嚼了嚼,干了杯花雕。
颜笑旁观别人,也是旁人的观察对象。他简直成了视力表,让人家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要是观众有透视眼,甚至连里头都会看看。
看客众多,其中有一僧二道三俗。六人集团居中而坐,找核心的感觉,正好在大厅中央那桌。光明顶独占一面,对着一线天。步天罡和尚仁德在一边。道飞升和百里路在那师徒对面。
看着白衣铜面的虎牙少年,他们想着一位名人。八宝洲八宝,那位竟然独占其三。
八宝洲,这八宝具体指什么,一直难有定论,毕竟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其实就像龙生九子、百兽之王,这“九”“百”并非确数:龙子无定数,变数应运而生;百兽之王和万兽之王基本同义。这八宝洲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何止八宝!
不过,十几年来,有一种新说法,入围的宝物有:虎魄软剑、虎痴画剑、天狼星晶、金玉鸳鸯剑、无疵剑谱、《群芳谱》、书仙墨宝、“绝代”佳人瑜璇玑、香水溪柳叶鲢、满堂花酒、香橙宫玉壶冰橙、金玉满堂吉祥如意冰镇酸梅汤、孟婆汤,等等等等。
……
远处有人看颜笑,近处就更甭提了。
黄衫小伙坐对面,留意他多时,见留香绉逍遥巾束黑发,古铜色国字脸,剑眉虎目,鼓梁长鼻微钩,双唇大小厚薄都正好,时不时露出虎牙。
黄衫客觉着面熟,似曾相识,猛然想起一幅画:哦,对了,像他。这个他,恰是六人集团想的那位。
狂野汉子一来,黄衫小伙多了份关注,还加以比较:
白衣少年面似古铜,一副阳光灿烂的笑容;狂野汉子脸赛紫铜,一副乌云密布的戚容。白衣少年阳光,野性汉子更阳刚,尽管他面色阴沉。
颜笑早有所察觉,这会儿举杯停空,以示相碰后一饮而进。两个人临窗对坐,干了一杯后相视而笑。
颜笑礼貌地打量起小白胖子,见他头戴紫纱罗包巾,黄衫似金,白面如银,一张娃娃脸,细眉小眼,蒜头鼻,薄嘴片,支棱着一对招风耳,古灵精怪。
接下来,黄衫客摇起银杏叶黄扇,回敬白衣少年。俩人隔座对饮,无语成交。什么仙乡何处、尊姓大名自不须问,知己传神交心,不问出处,不必知名。
俩人还不时地瞄瞄东北角。
这时,常天问的吃喝都上齐了。他右手抄起竹筷,往返于盘子和嘴之间,夹送小葱拌豆腐。
葱花豆腐清白菜,粟饭茶汤淡雅心。
粗豪硬汉点的菜却不硬,吃喝起来也不狼吞牛饮。常天问启唇仅容菜入,捏杯送酒,闭眼抬头,苦水入口,喉结起伏间下肚。
等菜吃过半,酒已喝干,他才端起白瓷玉碗,吃起粟米金饭,左手也才放下桃木剑。常天问吃得斯文,还挺有规律,无意中把那碗饭平分了,吃多少口就分多少份,误差恐怕只有两三粒米。他夹菜叉饭都那么匀速,甚至能替代漏壶来计时。
白衣少年和黄衫小伙,沉醉于野性汉子的幽雅吃相,可惜良好的氛围随即遭到破坏。
风风火火地上来四个壮汉,东张西望地寻摸位置。目光扫射好几遍,四人确定没空桌,退而求其次,找人少的桌。其中有位斜楞眼,扫见东北角单人独桌,位置也还不错。
没准儿他干了亏心事,觉着在犄角旮旯有安全感。
斜楞眼那位领着仨人,奔野性汉子叫嚣而来。八仙桌还剩三边,完全着得开四个人。他们很讲究,不想将就,愣叫野性汉子让位,还吹胡子瞪眼,蛮横无礼。
“快吃快走,要不就吃不了兜着走!”这位大舌头。
龙魂少年并没理会,继续就着小葱豆腐吃小米饭。四个壮汉顿时火壮顶梁,待要发火撒气。
常天问胸膛起伏剧烈了,手微微颤抖,竭力忍耐着劝说自己:得罪小人坏大事,真不值。他的呼吸越来越深,开始是气的,之后深呼吸压火消气。鞘里龙魂振颤,跃跃欲出。龙魂少年尽力控制。
江湖人要是都平和了,江湖可能就和平了,怎奈树欲静而风不止。斜楞眼那位骂骂咧咧,动口不行便动手,爆粗完了就动粗,推搡起野性汉子。
“龙魂不饮无辜血。”咽下一口饭菜后,常天问低声慢语。
歪歪脖那位道:“哟嗬,你不是哑巴,这念的什么经?”
“木剑只杀有罪人。”盯着龙魂木剑,常天问补出下联。
“哦,就这破木头片子,烧火都不够炒盘儿菜。你过家家还是唱戏呢?咱这可不信邪!”豁牙子那位说完,探手去抓桃木剑。
常天问左手放下饭碗,放在龙魂木剑上,就那么轻松一放,没怎么施压。
豁牙子寻思能轻松拿下,哪知非但拿不起,根本拿不住。木剑和桌案简直焊住了,难以插手抠住,当然攥不住。豁牙子要面子,一个手不行干脆俩手,依然如故。
“哟嗬,有把子劲儿!”豁牙子说着,扭头看那哥仨,使眼色发射信号求援。
大舌头那位急了:“跟他废啥话、费啥事?哥几个请他走人得啦!”
他不是佛,不会放过仇人;他不是魔,不会滥杀无辜。
和泼皮无赖计较,实在掉价,怎奈下三烂登鼻子上脸,实在难缠。常天问有心一走了之,可小米饭还没吃完,没必要打包,却不忍浪费。龙魂少年一忍再忍,即将忍无可忍,打算提气运功,把痞子震飞。
与此同时,虎魄少年也没闲着。腰间虎魄软剑不老实,躁动不安。颜笑一边耐心安抚,一边留意冷峻少年,心说这哥们一来,虎魄软剑怎么这么激动亢奋呢?这种神奇的感应是巧合吗?
颜笑正想呢,突觉腰上软剑缩到最紧,他随着收腹到极限。
哦呜!
一声虎啸突如其来,这下可不得了。一时间壶碟飞舞,没有错别字,飞舞的可不是蝴蝶,而且杯飞筷落,打碗崩盘。风满楼为之震颤,如同地震一般。有人一下趴桌子上了,有人一屁股坐地下了,等等,惊态百出。
唯一稳坐的人是常天问。事发突然,找碴儿那几个大汉吓得抱团埋首,总算没摔倒。龙魂少年也没发功震慑,照常用膳进餐。
混乱平息后,人们都看声源。
颜笑不由得为此脸红,幸亏面似古铜,才不那么明显,不过他能感觉出烧得慌。我可不想出风头,可这明明是哗众取宠,这下可糗大了,囧!
六人集团一看那小伙,想起一个人,一听虎啸,想到一把剑,而那把剑刚好属于那个人。
黄衣白胖小伙也这样想。
惊险过后,四大金刚接着抢座。常天问一看,这几位还真执着!
颜笑又被迫收紧腹,意识到虎啸将起,却没办法制止,只好听之任之。
哦呜!又是一声。
这回威力依旧,但人们有点儿心理准备,不那么惊骇了,破坏性就没那么大了。啸声没落,大伙就瞅小伙,有人一直在瞅。
颜笑配合虎啸打了个哈欠。其实,他精神着呢,压根没一点儿困劲倦意,无非装模作样,和虎魄软剑演了把双簧。
观众一看,哇哦,这也太夸张了好不好,打哈欠如虎啸!小伙你太给力啦,众人齐点赞!
一僧二道三俗可明白其中猫腻:这少年有虎魄软剑,长得像虎剑书仙,他装着打哈欠,分明是在掩饰,想掩护虎魄软剑,哎呀,越想越有理。
不行,一会儿必须包赔损失,店家不来要,可能是不敢来要,我可不能不给呀。虎魄,求求你可别突发一啸了,这一惊一乍的,可别害得人家噎着呛着,吓得心脏病突发!
颜笑思前想后,觉着过意不去,但更感到奇怪。
虎魄软剑一再发啸,都恰逢冷峻少年被人找碴儿时,难道就这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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