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蒸汽大宋 > 第四章黑烟燎城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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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云如狂涛,自头顶翻滚而去,劲风忽起,听得到迎宾驿外树木的摇曳声响。高高的挑杆之上,大红灯笼摇摆不定,笼纱内的烛火忽尔黯淡如豆,忽尔大放光明。

  孟衍溢须发俱张,衣袂飞扬,猎猎作响,株筋暴绽的右臂甩出,‘九仞无锋’拦腰横扫。

  白衣人剑尖点在刀锋之上,如蝴蝶般翩然而起。刀锋去势不减,刀面反射着血色流光,似切豆腐一样将挑杆一削而断。大红灯笼随着半截木杆斜斜而倒,才坠到一半,蜡烛已经翻落,笼纱易燃,又被蜡油侵浸良久,一触即燃。熊熊火光,周边顿时一亮。

  白衣人如仙鹤般单腿曲起翱翔在半空,剑尖一挑,将燃烧的灯笼打向孟衍溢。火借风势,灯笼瞬间变成一个大火球袭来。孟衍溢刀面横挡,“嘭”一声响,火球散成星星点点满院溅飞,似春夜焰火般甚是好看。也不知是不是这舌欲苑平时油腥太烈,又或者管家理家不谨,柴火乱放,漫院的星星点点落地便烧起几处火头,焰影烈烈,视野里光明大放。

  白衣人藏身灯笼之后冲向孟衍溢,却又被扑散的火光惊回。

  孟衍溢挥舞着‘九仞无锋’,刀面如镜,刀锋似铡,面对如此巨大的兵器,什么剑法招数都施展不来,白衣人仗着轻身功夫左窜右纵,如鬼魅般不住在刀影之间寻找空隙,东抹一痕、西刺一剑,只是剑尖稍入辄止,难以近身。

  这人如此缠斗,完全看不出武功路数,也不知道生前究竟是什么人。按理功力如此之高,江湖上不该是无名之辈。孟衍溢心中暗忖,忽觉腹部的创口再次撕裂,血流不止。虽然自己借着功力突破,避过之前的力气亏竭,又斗一时,却也知道挺不了多久。

  他渐觉不耐,高喝一声,横扫出的‘九仞无锋’猝然如盾牌般斜斜立起。白衣人本来一剑袭来空处,却正撞在刀面之上。只听一阵金属脆响,剑尖受力不过,寸寸碎断。

  白衣人似乎全不在意,身子继续前冲,左掌硬生生拍在刀面之上,激起声音清越,如战鼓催征。

  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从刀扇传来,孟衍溢猛然想到辰号房里的那些血海尸块,那种霸道的真气。念头才起,‘九仞无锋’已经撞回到胸前。孟衍溢左掌托上刀面,双臂相持依然抵抗不住,喉头腹部同时爆出鲜血,整个人如断线的纸鸢向后飞出。

  白衣人右手扔掉光秃秃的剑柄,前行一步,五指再次拍出,想要加上一掌。

  忽然一个巨大黑影闯入视野,前伸的右掌正拍在其上。一阵碎裂之声,人高的木轮以手掌为中心,蛛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四散蔓延,力道在冲到木轮边缘失去阻碍之后,忽然爆散。这硕大的木轮顷刻间化为齑粉,漫天飞扬成一阵混着木质与馒头香气的迷雾。

  费力良久,杨黯和王十合力如推车轮一般,将比他们还高的木头锅盖从房内滚出,还未等欢呼,一阵声响过后,火光里漫天迷雾,那才到院子中央的锅盖就忽然消失不见。

  院子中不知何时已经燃起一片火海,迷雾之中,缠着一头绷带的白衣怪人,斜趔身子,脖颈以怪异的角度上扬,正对着正房方向。木屑飞扬之中,隐见孟衍溢的‘九仞无锋’平平卡在墙壁之内。‘九仞无锋’后面,窗棱破裂,甚至墙体都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大洞,却不知孟衍溢身在何处,是生是死。

  两人来不及思考,杨黯冲前一把拔起仍插在锅盖上的腰刀,王十紧随其后,滚身拾起自己扔在地上的腰刀,两人双手紧握刀柄,一前一后嘶吼着砍向白衣人。

  白衣人一直没有看向两人这边,却在两人近身的瞬间,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背后一股大力传来,“啪”一声血肉骨头粉碎的清响,背上的狗肉、馒头……不拘何种美食统统被压扁,余劲抡得杨黯头晕眼花,鲜血冲出喉头,整个人失速撞向墙壁。及体一刻,杨黯勉力侧身,只觉半边身子巨痛,一阵晕眩,已经在墙面上撞出一个大洞,挟着无数砖头土块滚落灶台,直到滑至另一面墙的根角方始停下。

  烟尘散去,杨黯仰面倒在砖头土块之间,右臂伸出,手掌垂在铁锅之中。那锅中炖着小鸡,味道鲜美,汤中蒸腾白气,犹有余温。手臂肌肤隔着薄薄布料烙在铁锅边缘,渐渐承受不住,痛感传来,杨黯微微回神。

  只见自己贴靠的墙壁上开有梨木支摘窗,万字花纹,糊着竹篾纸,只是不知多长时间也没换过,本来透亮的纸面已经泛黄,一层油腻,完全不透光。大约为了通风畅快,上部隔扇开启,用一根叉竿支着。适才一阵土风砖雨,将窗上的裙板格心砸坏不少,窗纸透进嗖嗖凉风,看得到外面的浓重黑意。

  杨黯忽然想到杂役院的李古。他当时应该就是遇到了这个白衣人吧?只可惜他定是离墙太近了,近得打在身上的力量都无法释放出去。自己到算是交了好运,他解开背在身上的包裹,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的吃食变成了什么形状。若不是这些物事抵消了部分力道,自己估计就和李古一样要趴在墙上了。

  王十的尖嘴猴腮忽然将黑意挡住,一样的蓬头垢面,灰尘满脸,嘴角的鲜血仍未擦净,拍拍他的脸:“兄弟,醒醒!”

  杨黯呻吟一声,缓缓动了动,看看王十,又拱起脑袋瞄瞄对面墙壁,顿时明白王十战场经验老道,在被拍了一掌之后,空中硬是变换方向,直接撞破西窗滚落灶台之上,比自己受创更轻。

  王十揪起他的衣领,将他硬拖起来:“快点,那厮又要杀过来了。我们要赶紧想个办法,也不知道大胡子死活,多半是死了,否则那厮怎会理我们这种小卒子。”

  杨黯清醒一些,随着他的力道坐起,侧头看向院子。那侧门扇大开,加上墙壁和窗格上的大洞,院子里景色历历在目,也不知过了多久,火光熊熊,焰光甚至照进屋里。白衣人身子已经转向这边,又不时瞅向孟衍溢那边,似在犹豫。

  杨黯一扯王十,指着窗口:“那边就是西李路。”建春门北去四里便是洛河,每当洛阳发洪水时,洛河岸边的里坊首先被淹,洛阳城东和城东南角地势低,所以从建春门到永通门,再到长夏门一带,居民不多,路宽人稀,广种桃李林。“东城桃李”向来是洛阳八小景之一。迎客苑的东侧原来是一片李树林,因此迎客苑东侧的路一直叫作西李路,即使李树已经被砍伐,变成了人家,称呼却没有改回。

  王十眼睛一亮,见白衣人如野兽般忽然扑向正屋,用力扶起杨黯就往窗口推:“走啊!”

  杨黯将头探出窗外,拿掉叉竿,手脚仍然绵软,半天用不上力气爬出,王十却等不及,用力推他屁股,将他顶出去。隔扇落下,砸在杨黯身上,半截身子卡在抹头之上。王十一拳打破已经破烂的格心,又踹了一脚抹头,咔嚓将梨木的窗棱踢得粉碎,抬起杨黯双腿向外顺去。

  “啊……?”一声长音滑在空中,如惊似惧,杨黯就消失在眼前。

  王十百忙中回头,见白衣人居然旋风般杀回到院中,圆球一样的大头正缓缓转向自己,想来大胡子已经凶多吉少,心中惊惧,弯腰纵身一跃,撞破余下的窗棱,蹿出窗子,身子还未下坠,只觉得后背一寒。念头一闪,猜想那白衣人应该已经赶到近前,随即身子便不受控制的落往虚空。

  王十重重摔在地上,却不敢呻吟出声,他刚刚缓缓爬起,嘴巴已经被人捂住。转头正看到杨黯蹲在一侧,食指比在唇边,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却是杨黯摔下之后,筋骨酸麻反而因痛楚减弱许多,因此机警地先一步躲在墙根。

  贴着墙根是洛阳城里户户都环有的沟渠。这沟渠平时用于排水,也是厢军们打扫街道时的垃圾场,更是穷苦闲汉们的居所。沟渠有深有浅,全城勾连,四通八达,通着护城河和洛河伊河,据说更有不可知处,可以直达前朝深埋地下的帝宫。

  西柳路这侧的沟渠本是条小河,深约二尺半,宽约丈许,天干积旱,早就没有水了。如今河床干裂,踏足绵软。王十和杨黯蹲在其中,仰头向上望去,白衣人正站在窗前,去地有一人高度,背后透着血色红光,来来回回地走,越走越急,却不知弯腰钻出。

  杨黯满心狐疑:“奇怪!这厮究竟是目力不佳还是腿脚僵直,不会弯腰?”思忖之间,王十轻轻点点他的手背,四指握拳,拇指指向一侧。

  杨黯微微点头,两人也不敢直身,趴在地上,手脚并用,静悄悄地向南爬去。

  一直爬到第二进廊院的东侧门,从门前的石板桥爬过去,两人才敢直身,回头看不到有人追来,舌欲苑的位置,火光越来越盛。

  “往哪里走?”杨黯问。

  “回城报信。”王十回答得毫不犹豫。

  想到这一夜的离奇经历,杨黯苦笑:“死人复活这种事,那些大人们会信么?”

  “你傻啊,说什么死人复活?我们只是遇到那个白纱缠头的怪人,看到他杀了许多人,满地是血,但是我们不认识他,也从来没看到过什么死人!”

  这样也行?杨黯转念细想,果然只有这样说,才能不把自己牵连进去。至于死那么多人怎么办,反正有大人们操心,与自己何干。

  王十左顾右盼,面上微有惶悸:“我到是担心大胡子说的那个夜能视物的神射对头,黑夜之中不管埋伏在哪里都是威胁!”

  杨黯果决地道:“这个到不用担心。一,不知道大胡子说的是真是假;二,就算是真的,这什么神射为什么要杀我们?除非他和那些尸体是一伙的。不过他要是和那些尸体是一伙的,大胡子就不会被暗算了。这样说起来……”杨黯沉吟着:“……似乎到是回城把握大些。毕竟这里离城墙不过里许,迎宾驿门前的动静,在城墙之上就能看得到!这种情况下,没人能够再公开下手。”

  两人议定,在沟渠中一路狂奔,临近急递铺,一跃而上,从后院熟门熟路地牵出瘦马,一人一匹拐向大道。回城必要经过迎宾驿正门之前,两人存了小心,张望片刻,见毫无动静,这才打马急行。

  静夜之中,马蹄得得,声音格外清晰,听得两人心惊胆颤,短短一段路程,已经汗流浃背。夜黑浓稠,人轻马快,十步一隔高杆上的灯笼微火不断地出现过去,出现再过去,恍如永无止境。道路两边的店铺人家,户户窗关扉合,迎宾驿的红漆大门紧闭,门前牌楼高耸,空无一人。

  王十和杨黯紧伏马身,冲过门前,却是白白担心,什么也没发生。

  两人刚刚放松心情,眼前一亮,忽然光明大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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