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邙山通天峰,一个高耸入云的山峰。
风不大,夜很静,虫鸣声不绝。
杂草丛中冷不丁地探出一颗脑袋,左右瞧了瞧,见没有人,整个身子钻了出来,赫然便是消失了多时的熊禹。
很久之前,熊禹意外地发现一条通往山庄外的秘密通道,因此他计划了第三次逃跑的方案。
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得到刘看守和奴隶们的信任,为此他不惜下跪来博取同情,又没日没夜地干活来获得“同伴们”的好感。剩下的就是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溜号,趁着夜色走那条通天峰的秘密通道,然后逃出山庄,溜之大吉。
刘看守说庄主不会亏待九道山庄的人,这一点熊禹不否认,可是在他心里,庄主是不把奴隶当人看的。打死他也不会相信,有朝一日庄主会给奴隶以自由身。自由,多么可贵,需要自己去争取,决不能寄希望于强横的敌人。
近些年来,刘看守为了孤立熊禹,采用了各种手段,即便是铁打的心也开始慢慢侵蚀腐化。曾经有一段时间,熊禹感到特别无助,竟然有简简单单做一个奴隶了此一生的念头,清醒过来的他感到深深的寒意,下定决心做第三次尝试。
在他的潜意识里,第三次逃跑有一种“不自由毋宁死”的意味。逃了出去固然大喜,倘若被抓,刘看守必然不会放过自己;就算侥幸没死,以后再逃跑也一定会难上加难。更让熊禹感到害怕的是,万一哪天他放弃了逃跑的念头,心安理得地过着奴隶般的生活,现在想来,那真是生不如死。
逃!一定要逃!
熊禹仔细地摸索岩壁,在乱草丛中找到一条仅有半人高的缝隙。他不顾凹凸不平的岩石摩擦皮肤的刺痛,硬生生将整个身子塞了进去。这缝隙虽小,里面的空间却足够大,熊禹双膝跪地,慢慢向里爬去。
夜色很深,道路弯曲,不知撞了多少回岩壁,有几度甚至没有前路,但他都坚持着走了下去。终于,在过完最后一个窄道时,面前是一片坦途,迷人的月光下,熊禹全身上下都已鼻青脸肿。
这里是山壑深处,却有一条小径通往山下。
熊禹来时的窄道弯弯曲曲,不成形状,显然是邙山深处年复一年的雨水冲刷而成,九道山庄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未必知道这一路径,因此熊禹走得甚为踏实。如果出来后见到的仍然是一片未经开垦的荒地,熊禹必然更为踏实。因为荒芜的另一层意思是绝少人知,而艰辛的另一层意思是足够安全。
与之相反,这小径有人工砍凿的痕迹,而且从山上直通山下,虽说走的人不多,但毕竟有人走过,这就增加了很多危险的可能性。
熊禹敏锐地觉察到,小径沿着山脉延伸下去的是自己渴望已久的自由,而向上的另一头却是一个未知的领域,可能是九道山庄的一部分,也可能是一户普通的山民。毕竟邙山如此巍峨,一个山庄就想霸占山内山外,听上去不太现实。
不论如何,熊禹做了最坏的打算,他假设这里依然是九道山庄的势力范围,随着夜色与杂草的掩护,小心翼翼地往山下潜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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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的身材娇小,很容易就挤进了熊禹告诉自己的缝隙。
自从熊禹向刘看守下了跪,她曾一度怀疑熊禹逃跑的决心,直到几天前的一个晚上,他悄悄过来找自己,把第三次逃跑的计划和盘托出,她才明白熊禹的良苦用心。
为了避免目标太大,他们约定在邙山十里外的小镇会合,至于能不能离开邙山,只好各安天命了。
他们彼此间没有任何承诺,第三次逃跑也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事关重大,儿戏不得。
岚觉得,在三次逃跑计划中,这一次算是最为靠谱的,唯一不确定的因素是那道缝里的路通往何处。熊禹曾进去初探过,只能凭借道路的走势判断它是通往山下,至于通向什么地方他也来不及弄明白。
尽管如此,岚还是决定拼一拼。因为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更好的逃跑计划,而逃跑又是势在必行的。
岚摸着黑在窄道里爬行,一爬就是几个时辰,衣服凌乱不说,有一次甚至撞到一个凸起的石块上,磕破了皮,流出了血。她觉得疼痛难忍,却一声不吭,硬着头皮继续往里爬。
她能够闻到风中熊禹微弱的气息,应该就在不久的刚才,熊禹也从这条道上爬过。他体型比自己大很多,爬行起来会更加艰难吧?岚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条道路虽然窄,通向的却是另一面的自由,也许还会有幸福在那里等待。
岚走出窄道时,月亮已经快要西沉。
四下无人,冷风拂面。岚伸了伸懒腰,活动一下筋骨,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寒冷直入心扉,但她的内心却十分火热。
她曾听见出过山的丫鬟们议论,九道山庄依山傍谷而建,几乎囊括了整个邙山。而在邙山之外的荒芜山头多是一些猎人结庐而居,虽然只有一山之隔,但是境遇却相差十万八千里。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些猎人即便与九道山庄成了邻居,多半也不知道九道山庄的存在。因为邙山随便一座巍峨的山峰都不可能翻得过去,要进九道山庄只有绕老大一个圈子,从前山方可。
岚确信,这里已经是九道山庄之外的地段,这条小径多半也是猎人打猎常年行走而成。
也就是说,她已经成功逃出九道山庄,剩下的事就是到十里外的小镇与熊禹会合了。
岚心情轻松,恢复了女子的姿态。她理了理衣服,用手帕擦拭额角的血迹,四顾张望,要是有一湾小溪就再好不过了。
岚沿路走去,大概一炷香的功夫,果不其然发现一湾小溪,溪水旁的树林里似乎还有一个茅庐。岚大喜,飞快地跑向小溪,一屁股坐在地上对着溪水擦拭面颊。
她本是个美人坯子,加之心情大好,擦拭过后竟有一股仙女风韵。
树林里忽然传来人的脚步声,岚急忙看过去,猜想或许是熊禹在那里等自己,毕竟这条道路是下山的必经之地。
那人却不是熊禹,而是一个身穿兽袍的中年男子。
岚略微有些诧异,愣了半晌后,自然地露出一个甜美笑容。
那人一滞,也挤出一个尬尴的笑容,他从未见过这等美丽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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