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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子贡和王孙胜一系的斗争不可避免,但至少有一些领域是他王孙胜和巫先生水泼不进的,譬如鲁国。子贡出使四国带来的政治影响已经开始逐渐显现。
一把火将烧到鲁国,这火对子贡来说是焚罢荒地好播种耕田,但对另外一些人,却是撺掇无名怒气的火焰。
在鲁国,冉有作为鲁军统帅,“成功抵御”了齐军对曲阜鲁国国君先祖社稷宗庙的威胁,北上的吴国军队和齐军却爆发了冲突,虽然开始的规模较小,但已经牵制了齐国的力量。而这次冲突注定将愈演愈烈,齐和吴放弃了对干涉鲁国占领邾国的一致意见,蜜月结束,在战场上胶着,并时刻期待点燃更大战火,齐国更多的军队被派上前线,这是权臣田恒期待看到的。
当然,这很大一部分是子贡和齐国权臣田恒的一场交易。但对鲁国来说这却可大肆宣言的:鲁国执政季孙肥领导有方,门下陪臣冉有战场上有勇有谋,击败强大的齐国,挽救了鲁国宗庙遭焚毁的危机。
挽救社稷,这是季孙肥担任鲁国执政以来声势最旺的时刻,曲阜城周边秋草肥,马蹄疾,百姓的田地没有遭遇战争破坏,处处丰收。他正不无得意的剔着牙,欣赏着四面八方传来的歌功颂德之词。鲁侯早已被忘在不知哪个角落。
但一封从洛阳发出注定让权臣季孙肥七窍生烟的诏书正在送来的路上。
这自然是冉雍在周室运作影响的功劳。
“大人,洛阳送来诏书。天子的使者在馆舍等候。”一位下属前来汇报。
“周室?他们送什么诏书过来?”季孙肥大感意外。不过想到周室最是重礼,这拯救了自周公和伯禽以来的鲁国宗庙,也几乎相当于是周室在东方权威的象征之处,的确是值得周室派人来嘉奖一通,并借机让鲁国馈赠给贫穷的王室一些财物的。
周室已经穷了一二百年,常往列国打秋风,最常去的就是鲁国和晋国。
“我去禀告国君,你告知周室使者,我们很快就会在王宫迎接。”季孙肥道。
虽然鲁侯形同傀儡,但至少这样天子使者前来,礼仪上的事情还是要在鲁侯宫殿进行。
宫殿内。那使者念完诏书,兀自带着过气天子使者不合时宜的威严:
“天子听说,在这次事件中,孔子的弟子冉求率军有方,保护好了周公的宗庙避免被乱军焚毁,这实在是堪称匡扶社稷的大功劳,现在邾国国君无道,鲁已经替天子教训并褫夺了他的子爵封号,齐国和吴国的国君也同意不对邾国的归属再发生争执,那么不如将这块土地封给孔子,让他能够在这块土地上教育处更多优秀的弟子吧!”
从后来的历史看,这是周室东迁洛阳,尊严日薄西山之后,又一次大损尊严甚至是不识时务之举,因为周室此举乃是干涉了鲁国内政。且莫说如今周室权威全无,就是在周室尚强大的西周宣王时期,就经历过因为干涉鲁国内政而遭遇过大失颜面的挫败。
话说当年西周的周宣王时代,鲁武公带长子括和少子戏到镐京朝觐,宣王喜欢鲁武公的少子戏而不喜欢其长子括。因此要求鲁武公立少子戏为太子。当时周卿仲山父就出言阻止宣王这一荒唐之举。但宣王自认为贵为天子因此执意干涉鲁国国君继承人选这一内政问题。
后来鲁武公慑于天子权威,因此无奈废长立幼,少子戏即位是为懿公。但不数年新君懿公戏被长子括的儿子伯御带兵攻杀,本来嫡长子继承是为成法定例,周室这样乃是自己坏了规矩,因此伯御此举虽然是作乱但也事出有因,颇得同情。不料此后周室震怒,执意干涉鲁国内政到底,宣王带兵攻杀伯御,续立懿公之弟。虽然这一事件以周室实力大获全胜,但天子已经颜面扫地,诸侯渐渐不服。由此可见周室即使在强盛时候,干预列国内政尚且理亏,何况现在自己已经日落西山实力不济,自顾不暇还来干涉虽然仅是二流诸侯但山高皇帝远的鲁国?
从周室来说,仲弓的撺掇也并非毫无道理,因为基于事实是冉有击退齐国而非他季孙肥。且更重要的冉有带兵保护了周公以来的鲁国国君宗庙,而周公在周室来说,那是仅次于武王的重要先祖前辈,故而冉有此举是大大有功与周室,而冉有是孔门弟子,现在孔门在周室那里很是吃香,作为逻辑将土地封给孔门也说得通。所以作为周室,协调处理鲁国吞并邾国一事,本意是让鲁国也有个台阶好下,认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邾国处理乃是天子分内事,当然可以由自己决定给谁。但不料这却踩了季孙肥的老虎尾巴。
邾国已经被季孙肥视为壮大自己实力的地盘,且自己是鲁国执政,赏罚由他来定,凭什么周室来指手画脚?无怪乎季孙肥会震怒欲狂。
“他周室是什么意思!这场胜仗明明是本太宰我打赢的!是我!不是孔子那个老头子!凭什么封给他!”季孙肥彻底的愤怒了,当着周室使者的面开始发飙。他当然的认为子贡和冉有都是听从自己调度,故而这御敌的功劳都是自己指挥定夺之力。
“我看冉有在战争中的作用也是很明显的,这不也间接佐证了孔子的贤明?国有贤人而流落在外,是为不祥,周室就是这么个意思,这样的贤人我们不能让他流落国外,而应该把他迎接回国,给予优厚的待遇,这样列国也会知道我们任用贤人,从而不敢对鲁国有所企图。”鲁侯看着暴怒的季孙肥平静说道。
三桓坐大以来,鲁国国君素来对这些权臣执政很是防备,但却无能为力,不过一旦有机会,鲁国国君必然会借机打压三桓势力,数十年前,鲁昭公因一次斗鸡事件掀起的三桓叛乱而狼狈失国,老死于齐国。而当今鲁国国君姬将和三桓矛盾也很尖锐,只不过一直隐忍不发。从国君来说他自己倾向于支持孔门一派,因为毕竟孔门是支持国君反对三桓当政的。但鲁侯也知道封给孔子不大现实,不如借机挑事,替周室使者说话,明里偏向孔子,轻轻一句提起冉有,撤进新的搅局者,让季孙肥无论在封孔、封冉,还是当周室的话是个屁,三种决断对鲁国公室都是利益最大。
“不错!冉有是我的僚属,要封也该封他!还轮不到他孔子!”季孙肥被国君一句话点醒,丝毫不给周室使者面子。
“给我回你的洛阳去!告诉洛阳那个宝贝天子!邾国这地方,我还真要封了!必须封了!邾国分作三分,一块封给冉有,一块封给子贡!一份做鲁国宗庙的养邑!”季孙肥彻底疯了!
如果没有周室的这份诏书,可能季孙肥和鲁国还会处在纠结是否敢在齐国和吴国眼皮底下吞并邾国,但周室这份诏书,虽则解决了吴国和齐国争议的问题,对鲁国是利好消息;只是这里面的条件是鲁国不能独吞邾国,这实在是个让人两难的困局,而撺掇封给孔子?则彻底点燃激怒了季孙肥。
子贡本来的打算,就是拿周室当鸡毛令箭,撺掇他们来给季孙肥下药放火。这样以他所料,他相信季孙肥盛怒之下应该会封地给冉有。但同时给子贡也封一块土地,这却是他没有料到的。一个月后得到这个消息的他,吃惊程度不会比冉有小。
鲁国季孙肥在鲁侯宫殿甩脸给周室使者的时候,子贡已经回到卫国家中。一路所见几个之前荒凉的城邑,居然渐次有了富庶的迹象,这里多是樊迟之后,又派入卫国出仕的孔门弟子治下。
卫国早年多受晋国侵扰,樊迟一战打退了晋国的气焰,以往战乱的边境也安定下来,人民渐渐能够安心于生产。
病后初愈的范姝依然有些虚弱,脸色发白,躺在床上望着子贡,再不是以往那个动辄揪着子贡耳朵的“泼妇”形象。
“你可记得当时是怎样染上了恶疾?”子贡知道以巫先生之鬼祟隐秘,自然不可能让他追查到前因后果,但还是想从范姝这里查究一番。
“也没去哪里,就是南边陈、宋几个城邑的商号走动一番,可能是多日劳累染上了风疾。”范姝不以为意的说道,她哪里知道自己的病是被人暗中下蛊做秽,只当是平常染疾。
陈国和宋国,是南部与楚、吴临近的地带,巫先生在那边拥有一定势力是毫不奇怪的。
子贡听她话语,本想告诉范姝有关巫先生一事,但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心想还是不要让她和亲人无谓的担心并卷入其中了。子贡想到这里,回想到巫先生桀桀阴测的面容,心中升起无名的怒火和深深的悲哀。
但子贡的这番隐藏却没有能骗过蘧伯玉,这位年龄百岁的老寿星,什么样的风雨没有见过?自是一个看透人心思的人精。
……
却不知蘧伯玉看明白了子贡的什么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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