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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我终于和南宫子容一道去了郢都。鲁阳郊外送别二人后,子贡和楚无骄一道往回走。
“宰我师傅也走了,南宫子容师兄也走了,孔门再无良师!更无如玉美男!以后我在孔门的日子要好生无聊啊!”楚无骄嘴里嚼着草根,手里甩着狗尾草怏怏道,他这话对子贡指桑骂槐的小把戏子贡也懒得说什么,而她自然是揣测不到子贡在这背后搞的动作的用意的,心思简单的她也看不到宰我的离开对自己此后在鲁阳的处境意味着什么。
“若是无聊,你此前该和宰我和子容一道回郢都,而且回去的路上正好有机会和你仰慕的南宫子容师兄多多交流,如此机会你怎能不抓住呢?”子贡笑道,他倒要看看。他自然是话中有话,可惜申无骄不大能听的出来。
“哎对啊!我怎么忘了呢!”楚无骄一拍脑门,一脸花痴状且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
“不对!我不能回去!”转而楚无骄又像想起了什么,便断然又否定子贡的提议。
“这却是为什么呢?”子贡故作不解的问道。
“啊呀呀……这个……还是不说了……反正……我就喜欢待在这……”申无骄心事重重道。
如此更加让子贡起疑心,便在心里暗自笑道:“看我不把你和你老爹子西那点心思揪出来!”
子贡这次已是决定对楚无骄动手了!其实,他也不忍心对这样一个女孩子耍诡计手段,但为孔门计,必须探知她背后的一番动机,故而不得不如此!
距离宰我赴郢都已过去半月,子贡的授意才开始实施。
而失去了宰我这个好师傅庇护的申无骄,被子贡揪出毛病实在太过容易,而这甚至都不用子贡亲自出马,只需对负责学务的曾参等人暗示一二便可!曾参他们生性耿直,早已看不惯楚无骄这种不学无术的富家公子。不待子贡说完,便自个儿跃跃欲试,发誓要揪出孔门的害群之马以儆效尤。
楚无骄一大缺点便是睡懒觉和逃课,之前有宰我照应,她可以说自己都在上宰我的课,所以都好遮掩,但宰我走后,申我骄还在原来的习惯里不知不觉。不多日,便被曾参等人以一份“缺课十数日,课上常昼寝,与其他同学打闹为戏,影响课堂,建议严惩以正孔门学风,使鲁阳净土无此宵小辈……”的告示示众展览。言辞中有不逐楚国骄誓不罢休之意。
事到此时,楚无骄才傻眼了,她才知道自己之前兴冲冲成人之美,让宰我到郢都出仕的举措,如今导致自己在鲁阳孤立无援,陷自己于不利境地。
着急之中,放眼孔门却再无可以帮她的人,只能想到去找子贡——而她怎能知道这本来就是子贡一手所为!
“子贡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啊……看在咱们早年在郢都就认识的份上……”楚无骄蹙眉焦急道。看着一向骄横跋扈惯了的申无骄也会有落难的时候,子贡不禁觉得好笑,而且她还竟丝毫意识不到,这一切正是子贡在背后捣的鬼,这又让子贡对眼前这个心思单纯的女孩子有了一丝心软。
“这……事已至此,我亦爱莫能助……”子贡心中一硬,做为难色道。
“要不,我去上你的课?你帮我蒙混过去啊。”楚无骄依然是想的歪门邪道,而不是正经解决问题之途。
“我常到外面走动,课不大经常上的……”子贡这说的倒也是实情。
“不若,你修书告诉你父亲,就说你现在在鲁阳处境很不妙,只有上宰我的课才能保你?……”子贡徐徐道。这一句有孔子春风拂柳、顾左右而言他的七分功力,对付楚无骄足够了!于无意间,就用这句试探她楚无骄了!
子贡这话,自然是个圈套,就看心机浅的楚无骄是否会跳进来。
“我……这我没法跟父亲大人说的……他会骂死我……”申无骄听到子贡这主意,眼泪都已快要流出来,神情中更是惊恐之色,分明是怕父亲对自己犯错斥责的神情。
这般小孩子般不假思索怕大人斥责的神情,并非像是肩负了子西嘱托有恃无恐而来?难道自己猜测有误?这让子贡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看来,你在你父亲那不是一个讨他喜欢的女儿啊!”子贡仍是不能全然信,以言语激她,继续套她的话。
“哼!放你的屁!我爹最是宠我了!你信不信我修书一封,不多日他就能把鲁阳封地撤销?”楚无骄的大小姐脾气果然被激出来了。突然发飙吓了子贡一跳。
“其实……刚才这话,你相信,我都不相信。”楚无骄的声音突然低下来。“他宠我归宠我,可我终究觉得和他有距离,仿佛……就不是我亲生父亲一般……”楚无骄说完,默然好一阵不再言语。
“而且,这次来鲁阳,我已经犯错颇多,这次再犯大错,让他对我失望,我可是见过他如何惩罚我两个哥哥……”
“严父如山,古来做父亲的莫不如此,你不要多心了。”子贡言语间,已是转向同情起楚无骄来。
“这次来鲁阳,也是我母亲力求,所以我才得以来这的……”楚无骄继续道,眼泪已经是顺着脸庞往下流,她见到子贡便一直是以骄横跋扈的假小子形象示人,第一次露出她温婉惹人怜的一面。
“而且……我是肩负使命而来的……”申无骄咬咬牙,仿佛下定决心将隐藏的事实说出。
“果然!差点被她一番柔弱姿态而欺骗了!”子贡心中一惊道。
“我母亲,让我来之后,注意孔门在鲁阳有何动作向她汇报,且我母亲又说绝不能让我把她对我的要求告诉父亲。而父亲也在我来到鲁阳不久,话锋一转,让我注意搜集探查鲁阳的举动,且又不让我告知母亲。让我觉得他们都隐瞒着我有秘密,整个令尹府的至亲,仿佛都和我有距离,而只有来到孔门,才让我觉得好生自在!所以,我承认我来到这是有目的,我欺骗和隐瞒了你,但我可以发誓我来到鲁阳后,没有提到一条对孔门和鲁阳不利的话!反而处处在为鲁阳回护。”楚无骄擦过眼泪,决绝而坚定的说道。
“孔门未做何不端之事,何须回护?”子贡心虚道,却在盘算在鲁阳和孔门的哪些行为可能遭疑忌。
“治学之余却不遗余力管理邑政,如此算不算不端?甲兵与弟子皆勤加操练射御之术,处处以实战演练之,这算不算不端?”楚无骄冷冷道。“子贡我待你以诚,视孔门为家,我发誓没有做过的事情就坚决不会做,我虽非孔门的得意弟子,却也自己认定是个孔门中人,坚信孔门现在所为之事,虽然我还看不透彻,但知道这些必然不是为祸天下,而是功在后世,所以也懂的处处为师门回护!”
其实楚无骄向他坦露自己之前带有使命前来这一番话的时候,子贡内心那些对一个女子的权谋诡计的想法,已经全然坍塌——而且,还有惭愧。觉得以这样的伎俩对待一个女孩子,实在太过残忍。他当时虽然面上没有波澜,但内心早已五味杂陈;内心虽然对她还有距离,但已经发誓决计不能再拿这般手段对付她了。
“只是,楚无娇她父母两人,何以都对鲁阳如此感兴趣?而且她的家人关系何以如此怪异”这是此时子贡心中仍存的一点疑问,因涉及无骄自己的家事,他也不方便此刻追问了,只待以后徐徐解开答案。
一出开始还让子贡摩掌擦拳打算折腾出些大动静的好戏,却因刚刚开场,一位局中人坦露心迹便戛然而止。不能不说,子贡遇到楚无骄是一种幸运,因为她,子贡才没有往权谋诡计之路上滑的太远,权力的魔力,不知不觉对掌握权力的人造成伤害,如子贡者,掌握鲁阳权柄日久,竟然不自觉的用上权谋诡计,所谓诚诚相感,子贡或许很久之后才能感谢彼时的楚无骄。
……
“申无骄的事,想办法回护过去吧,错而能改善莫大焉。”孔子说道,他说的还是楚无骄对外的假名申无骄。“子西对孔门有所防备,这亦能理解,但若是赶走了楚无骄,他的防备心就能消失了吗?只怕逼走了方才会更加让他起疑心欲一探究竟。”
“那我便让她以后收敛注意些。”子贡道。
“这姑娘是个好姑娘。”夫子淡淡道。
“夫子您知道她?……”子贡惊异道。
“她姓申?你们这些小子办的事,我又岂是个傻子……”孔子假装不悦道。夫子虽然不知子西家有一位女公子,可眼神还是好使的。
许多年以后,知道了这其中原委的子贡,回溯这一件件事实的时候,他才发现之前的自己打算将夫子当做一个提线木偶的想法是多么的简单和浅薄,夫子并无心于权势,但若不是他在背后有意无意默默所做的这一切,鲁阳的倾覆、孔门的灾祸,将是无须讳言接踵而来的事实。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子贡是孔门得封前后出力颇大的隐藏角色,而孔子在鲁阳建立后即退居幕后以醉心学问面目示人的那些年,则也是某种意义上真正的无冕之王,帝国的建立以他之名来命名,的确实至名归。
子贡和孔门眼前的这一危机暂时消解,自己的后院却又要燃起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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