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孔子帝国 > 第二章 哲学王 3 一灭一生,斋心素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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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君即位,楚国四方安定,先君熊壬,议其谥为昭王,大丧的讣闻方周告天下,浑身缟素的乘传使者奔赴楚国各地和列国告丧。

  此前叶邑遇到的使者传递的密报,是执政子西在先君薨后,令各要害关防、股肱之臣整军戒防非常之事,倒也并非是在瞒着孔门,而是孔门实在不能算在整军防乱的计划中而已。

  当郢都传递国君熊壬去世其子熊章即位消息的使者到达鲁阳时,已是孔门弟子走出鲁关山隘后的第十六天。

  十六天前的那个清晨的阳光中,一队长途跋涉无比落魄的人,终于踏上一块将真正属于他们的土地。

  晨光中炊烟袅袅,稀疏的村落历历可见,迎接他们的是路上不时遇到的当地农夫,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这队外来者。

  “看着,这可是国君的命令,以后你们就归我们管了!不按时交粮食不守规矩的,就这个!”战车甲兵中有人耀武扬威道,做了个砍头的动作。

  “呸!会说人话吗!”子路一脚把刚才对路边农夫恐吓炫耀的士兵踹下马车。“都给我下车去!一路逢人给我大声念,就说我们是楚王封到鲁阳特地来兴学任教的孔门,凡是愿求学的子弟,不论贫贱与否,都可前来报名,哪个跑的慢的,小心老子抽他鞭子!哪个胆敢再对父老恐吓,老子剁了他!”子路这一吼,这数百名甲士赶紧纷纷跳下车去,瞬间城头变幻大王旗,一副军民鱼水情模样。

  “子路你这样带兵也太横暴了些,凡事以德服人,小心他们背后骂你。”孔子看着子路说道,当然他也看出这子路是表面上对手下这些兵凶狠蛮横,实际上并无恶意。

  “夫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可是跟这些兵士早已打成一片,他们得先服你的力,然后才服你的理,接着才能遵守你的礼,所以啊,还是我这套方法管用,您就瞧着吧!”

  “夫子,到时向这些老百姓收税的话,他们可是长久以来从没被人管束过的,万一有人不交税怎么办?您是用德来说服他,还是直接像子路那样制裁他?”宰我抓住机会向老师找茬。

  “嗳……庶务方面,那就让子贡来做吧。”孔子也踢起了皮球。

  “夫子,我们带的粮食,很快就要吃完,马上从当地获得粮食,这可是个迫切问题。”宰我继续执着的咬着孔子。

  “宰我你能不能每天不要只关注睡觉和吃饭这样琐碎的问题?上次你昼寝的事情,我还没好好教育你……”兔子急了还咬人,看了夫子也是被宰我逼急了。

  “怎么只是吃饭睡觉这样的无聊问题呢?这的确涉及到夫子的仁政学说和现实的矛盾,如果他们彻彻底底拒绝交税,拒绝执行我们的命令怎么办?”宰我不理会夫子,继续追问,看来他这次是动真格的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以符合仁的标准制定规则,并让每个人知晓理解并遵守规则,对不遵守规则的人,用合乎仁德标准来惩罚。”孔子平静的答道,他这才理解宰我并非一味的刁钻挑刺,而是的确有些想法的。别人总是乐观的想到最好最理想的一面,而他总从最坏的极端一面来入手,虽然问题让人不舒服,但却能启发你制定防范的措施。

  “下次这样的庶务,不需要再找我过问,楚王把庶务交给子贡,我就只管学问了。”孔子答道。

  “怎么是交给他呢?凡事也需我们一块商量吧!”宰我着重强调。

  “看来,鲁阳未建立起来,先已经有了反对派了。”子贡心里笑了笑。

  “正如宰我所言,众人参其谋,然而千口千说,总需一人决其断,赐也只好愧领其任了。”子贡不卑不亢的答道。

  “然而,鲁阳内部反对派的种子从宰我开始种下,这对鲁阳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好像柏拉图的理想国里并没有提到反对派的价值?”

  ——《孔子帝国见闻录反对派的渊源》希腊修昔多德

  此地原有古老的楚国先王行宫,但随着楚国势力从发源地淅川一带沿汉江往东发展,这故楚之地反而荒废了。就是南边的南阳申、吕诸地,也绝少往这北边来,因为到叶邑去,从更东部的平原,沿着方城走则更加方便。一片被人忽视的土地,这正是孔门的机遇。

  故楚行宫,其实就是一片高台废墟。就像他们在淮阳的原野,看到的太昊之墟一样。荒凉,但能看出它往昔的繁华壮丽。但在这样的坚实台基上筑房,也省却了夯筑地基的工作,能够迅速建立学馆。

  这废墟的周围,先是扎起一批行军的营帐,孔门诸人在夯筑房屋的时候,就先在这营帐中住了下来。附近居民亦有好奇来围观者,发现这批人兵不像兵,官不像官,说是来管理自己的,却并不驱赶自己离开自家房屋和土地,怎么也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兴乡学。

  这一批自郢都出发向楚国各地传达消息的使者,因为政局已稳,所以不像熊壬去世时候,子西向叶公传递密报那样的紧急,故而用了十六天才抵达。他们刚从郢都出发的时候,孔门正和兵士一起在故楚行宫的废墟上搭起临时的帐篷,开始夯土拓坯。当使者到达鲁阳的时候,一批新建成的馆舍已经矗立在鲁阳的原野上。

  这馆舍虽然草创,不甚华丽,墙壁内外只是用细泥抹平,但这毕竟是在他们自己拥有支配权的土地上画起了蓝图。

  此前在叶邑那位使者传来急报的时候,猜到楚王已经去世这一事实的弟子不在少数,但大家都只能把这藏在肚子里,毕竟这消息没有坐实那便不能公开的说,而现在传来的则是官方的正式声明。

  “昭王已去,死者已矣,我们朝郢都方向三拜吧,不单单为拜逝者,而是发愿完成贤君寄望我们兴学鲁阳的志愿。”孔子说道。

  此刻大地苍茫,鲁阳一片安静,只有鸟儿在树梢啾啾的鸣叫,一只学飞的雏鸟颤颤走出鸟巢,扑棱着稚嫩的翅膀,几次险些掉落,最终居然飞上天空,一个灰点消失在苍穹里。

  这是孔子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称呼楚国君主为楚王,当时规矩,虽然礼崩乐坏,但名义上的秩序名号无比重要,尤其是涉及根本秩序的爵位等级方面。幽厉之后,周室权威大丧,各方国关起门来称王的多是不服周室秩序的莒、徐、楚等“蛮夷”,不过他们中的小国如莒、徐,多生前称爵而死后下葬彝器铭文上称王,在地下过一把王爵之瘾。但楚国却是自楚武王时代就公开称王与周室叫板,凡事一切皆与周天子同。

  所谓凡事“必也正乎名”,而孔子又致意恢复传统礼乐秩序的,“王”之称号,在他看来是天下秩序象征之所在,所以他最初在鲁国时候,多称呼“楚子”,后来也委婉称呼“楚国国君”,或心中自言自语呼以“楚王”但未公开称呼之,这也反映了他内心的某种变化。

  而子贡发觉到夫子对楚国“国君”愿意以王称呼,且对弟子们有称呼“楚王”或有称呼“楚国国君”一事上也并未表达什么意见,是在他决意南下楚国寻找机会的前后,在他人看来,夫子这样也是具有某种现实主义者的务实态度。

  但子贡知道,这其实是孔子对恢复天下中礼乐秩序的有了新的认识。若说子贡敢于且认定了前去郢都运作封地一事是自作主张,还不如说是因为他敏锐察觉到了夫子对施行孔门学说与列国有了新的判断。只是不知其他弟子是否能从这一微小的名号称呼变化,察觉出夫子对实际用政走向判定的改变?而这一心路历程变化,在后世或许又可写一部皇皇著论了。

  “新君即位,孔门当派人觐见,在鲁阳的弟子中,仲弓最具有恢弘的气度,那就由仲弓随使者一道去往郢都觐见国君。”这些虽是庶务,但事关先王去世新君即位的大事,为表重视,还必须孔子亲自发话。

  不过目前在鲁阳的弟子,的确只有仲弓等数人堪当此任,断不能让子贡再去郢都了的,他一走,鲁阳的事情非乱套不可。

  “我也会将鲁阳的气象向新王转达,相信不日之后,鲁阳会成为郢都俊才们向往的地方,我来的时候就已经听说有几家的公子王孙,愿意来鲁阳求学呢。”那使者真真假假的夸赞道。

  其实并非只有郢都的年轻人,其他一些诸侯国的年轻人,有的也已经陆续听到这样的新闻,甚至有三三两两已经打算准备行囊去那里看一看。

  而这消息,也传到了散布在列国的孔门其他弟子耳中,这人,便有冉求。

  “这么说,夫子被昭王封在了鲁阳?此事千真万确?”远在鲁国的冉求,看着向他汇报的下属。冉求现在担任鲁国权臣季氏的家臣,正是得力臂膀,但孔子对这个弟子无甚好感,此前孔子执政时候,隳三都计划失败,孔门被季孙氏所迫而不得不离开鲁国,冉求却继续留在季孙氏当家臣,孔门弟子觉得冉求是助纣为虐,甚至提议给孔子欲将他逐出师门。

  然而冉求这样做,有他的诸多不得已。他作为孔门弟子,还是心向老师和同门的,背负“背叛师门”的名声,却甚是委屈,大概只有子贡等不多几个弟子理解他的苦衷。

  “这对夫子和孔门都是莫大的好消息!我现在正在康子大人这里任职,不可擅离鲁国,但可以把这好消息告诉子骞、有若等人,他们到了鲁阳,会是夫子学问上的好助手!”冉求在屋里激动的搓手走来走去,不管夫子和其他同门对他有什么偏见。

  他听闻这样的好消息,虽身不能至,心向往之,因此赶忙把这样的消息告知学成后贫居在家的寒节之士闵子骞、有若等,打算资助盘缠让他们动身。

  ……

  另一处隐秘地方,黑衣的巫先生,和一位年轻公子。

  那公子看相貌年约三十余岁而已,然而眼神中的凶狠和戾气、那种远超年龄的老谋深算却让人不寒而栗。

  “一切并未如你所料,子西可比你想的要高尚许多,他居然没有觊觎王位,而是坚守臣子之礼,辅佐熊壬的孽子熊章。”那年轻公子不无讽刺的对面前跪坐的巫先生说道。

  “子西虽未乱命篡位,是臣看走了眼,但至少熊壬死了,这才能为你到一个地方,获得声望提供机会。”巫先生的声音如外面的黑夜一样平静。

  “到哪里?”年轻公子问道。

  巫先生起身打算离开:“到鲁阳去,忘记你是谁。”说完便推门而去,消失在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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