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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电话尚在迟疑，打字收发员来通知去马局长办公间谈事。磨蹭踱过来被起身相迎拉进条凳同座，拾起桌上公函传真件递过来。草草瞅过看清函件盖有省政府办公厅印章，抬头为芦歧县政府，内容是经研究，借调你县畜特局文本传同志到省政府农业综合配套改革协作办公室协助工作，时间暂定2年。借调期间干部隶属和工资关系不变。马天勇或不知文本传已接许成诺电话，收起函件或未顾及并无惊愕又急着相告，你是好事临头了，却抽了我吊桥。刚接寇先龙副县长电话，先前也没征求意见，竟已事成定局。省政府地区行署你关系不深只怕难走上层路线，不知怎的就被领导慧眼识珠点名借调，传来文件不容商量想推都推不掉。打内心说我不想让你走，畜特局情景你都清楚，新班子工作刚打开局面，火刚烧热就被釜底抽薪……但从你个人发展前途想，我也不敢耽误你。说是借调两年，但借调总归是调，谁也说不清两年后将是啥样子。省里单位派头都大，等你真调进上级部门，不能忘了蓄特局行方便打基础，还要保朝拜路径通畅。
马天勇或说得真切，文本传却听出讥讽意味。熬了这些年好不易刚走上领导岗位，转眼又被借调去当兵，势必还将重回两地分居孤独落寞境地。心里有苦不能明说，身不由己或有悲哀，遂问他们事先真没征求单位意见么？就没再商量余地么？马天勇或被一串疑问闹懵，解释间又调侃，若有人征求意见我当毛遂自荐，哪会轮到你？蓄特局摊子难守，我早想和翁正怀一样被上级借调，却苦于没机会，若轮到推荐你也会有人情。怎么你不想去？翁正怀可是走关系才借调的。我认为本质看应属好事，能被上级看中该当庆幸。眼下情形不可能改变，服从安排对你我都有利。往后多你个熟人在上面，我在下面工作更有底气。文本传或被坦诚所打动，却难消忧虑说，说实在的我真不愿离开马局长，您这样开明豁达，能长久共事是我的福分。您保护关照我刚有进步还不及报答，一旦分开恐难再遇到。再说我家里也有困难……马天勇说，谢你看得起，你刚进畜特局还没任职那会，我就看出你不是脸盆里能养的大鱼。外面天地大迟早你会有更大出息，将来说不定就能超过我。别的都不说了，只要我还在畜特局，你家里困难单位也会尽力照顾。报到时间紧你先去准备，明天上午我们开个班子会通气调分工。你走了那摊子恐怕只有我来接，办好交接后我派车送你去报到。
随后两天匆匆料理完单位事务，又借了点款带在身上备用。这晚回家对胡继秀说起变故准备行装，妇人说不清喜忧或不愿家里没男人，俩伢子也舍不得老爸出长差。扯说起胡继忠夫妇进城后，老家靠胡家大姐二姐就近照顾胡道坤两老。豆腐摊生意忙，大姐儿子韩秉成家嫂兄弟邬兴勇成年不会读书都被招来帮工。二姐儿子邵祖俊高中毕业没考取大学却不愿随来照摊，想托文本传进城找事做，点明要随小姨进多种经营服务站上班。文本传或知服务站效益欠佳艰难维持勉强养活蓄特局几个家属，解释不通烦说你以为畜特局是为你家开的？眼下我调离单位更难说上话。文化低条件差难和小华一样争取正式单位招工，好点的单位都不是随便能进的，要求高了只怕没本事帮他。胡继秀絮叨说，我晓得蓄特局能进服务站的人文化都不高，也不在乎多养活1个人，怕是你不愿下力帮忙……谁知你调离单位越弄越差，还不如留县里当领导强。文本传难胜其烦支吾服务站暂不能进，我难跟马局长开这个口，往后看情形再说。话未说绝惹妇人或存希望，方收拾妥贴哄俩伢子入睡。此去不知啥时返回，是晚透支般交出两次作业。
次早局里派车侯在院中楼下，提包裹下来登车，惟见马天勇杨兆运相侯送行。问起要否办公室再派人随车帮手，文本传难享尊贵即推托说，短暂相别两年一过很快回局，自家人何必太张扬。离局间不能尽职，怕要两位领导多代劳。马天勇指点司机接过行囊装进后备箱，又拉手相握说，既是你要轻车简从，那就按你意愿行事。两年时间不长也不短，我相信你在那边能干得好。预祝一路顺风，等我抽时间再去看你，特别要记得多关照芦歧。文本传或显难舍说，我是无名鼠辈，只怕难负领导重望，该请两位领导多关照我才对……说着分头握别，登车掩门挥手告别。车是马天勇任职后新买的桑塔纳，年轻和善略显高挑的司机楼泽伏随车选用，年初原去过省城线路也熟。出城上了专道，楼泽伏即请文局长调整副驾座椅平躺休息，又打开车载CD机播出舞曲轻音乐《送战友》，不知是马天勇特意交代还是小子心有灵犀。车开得平稳司机再不说话，文本传放松躺靠或感舒适。闭目养神间又觉不大习惯，欠起身又问，你好像不大爱说话，不像安振全一路唧唧哇哇。楼泽伏微笑说，师傅原教过，跟领导服务切莫乱说话，尊卑有别要装聋子瞎子哑巴。文本传或悟马天勇用人有道，感叹领教再躺倒。
进省城已是午后，两人寻路边小店随便填了肚子，遂按通知地点开车进省农业厅大院等下午上班时间。稍后见机关宿舍院内陆续有人踱来上班，缘分所致恰又瞅见彭芳琴。下车迎过来说明来由，老熟人或知内情，吩咐拿了行李一起上楼，又嘱司机去旅馆登记休息。楼泽伏说要赶回去，掉转车头出院去了。彭芳琴带文本传乘电梯先来4楼厅办引见学究模样的容君石主任，简单介绍打过招呼出来，再带上5楼协作办向白发染鬓的扶清泉主任报到。彭芳琴接洽妥贴告辞，扶清泉即打电话叫来30岁左右架副近视镜有些文质彬彬的综合科长史继前，交代引进隔壁办公间安排桌椅分配工作。与史继前交谈方知另4名地县借调人员分别于昨天下午和今天上午报到，文本传是最迟赶来的。借调人员从明天起上班，上班前安排自由活动。分配文本传具体负责联系全省畜牧特产系统改革及产业化发展工作，随后又交代在厅机关食堂的就餐券和联系在对过马路的科苑招待所住房钥匙。
办公间不大摆有3张办公桌甚显局促，县局旧办公楼虽难比省厅高楼大厦外观设施气派，但调整分隔的局领导独立办公间却略宽敞。文本传办公桌打横摆在进门处，桌上分发有信笺纸软抄本铅笔削笔刀橡皮擦等简单办公用品。稍事收拾转来过道对面史继前办公间拜门，发现所居独间更显狭小。攀谈问得江湖省政府农业综合配套改革协作办公室（已被厅机关简称协作办）是临时挂牌在省农业厅办公，以后能否获取正式编制迁进省府机关办公尚无定论。新近成立的江湖省农业综合配套改革领导小组由省政府分管农业的郑绍昌副省长任组长，省农业厅吴农耕厅长及分管厅办和农业开发农村经营管理产业化菜篮子工程等部门的林水生副厅长分别担任第一和常务副组长，省农业林业畜特水产水利等部门有关负责人任成员。领导小组成员兼协作办主任扶清泉由省农业厅开发处处长岗位刚退下来的正处级调研员改任。再介绍农业厅以牵头单位身份对协作办另调配3名干部，又带文本传来隔壁稍大的办公间引见年近50发顶半秃夹起烟卷正吞云吐雾的协作科长武焕中和与史继前年龄相仿却个头稍高的副主任科员曲介生。
盘桓至离下晚班个把时辰，方催文本传去安顿。提起包裹寻至办公楼斜对过的科苑招待所，按钥匙牌号打开203房门，瞅见狭小房内靠里单床有人蒙头大睡。蹑手蹑脚掩门放行李，进洗手间小解或觉疲倦。回身刚躺上靠外单床，里床人忽翻身爬起揉眼打问，敢是文本传来了？乍看对方浓眉大眼矮墩个，诧异没弄清身份或以目光迟疑询问。对方大大咧咧说，自我介绍，我叫柴必山，云台行署林业局的，也是刚借调来省协作办。又伸手相握说，认识下，你不就是壕州地区芦歧县畜特局文本传副局长么？早从借调名单上晓得你。原以为胖子才当局长，没想却生得瘦削，能不打鼾最好。我来得早先住进来，能结为同事加室友是缘分。文本传回应幸会又请关照，暗忖对方处事精明早探清借调同事身份，自叹弗如间稍作自我介绍，叙起年龄且长两岁，亦尊称地区局为领导。柴必山回说你是老大又是局班子成员，同借来当兵大家彼此。起身引来210三人间，介绍一同借调的府城行署农业局叶汉明水产局胡应钊赤岗行署水利局万晓毛，查看借调名单方知4人皆是省辖行署农口局部门科长副科长且更年轻。相认闲聊浓眉大眼较知内情的叶汉明亦告厅机关食堂晚餐多以剩菜剩饭凑合单身汉。
柴必山感慨苦日子在后头，当选定餐馆定期改善生活，又推为带头做东引来招待所门前餐馆小聚晚餐。私费打牙祭简单点菜用餐，几人或吃得津津有味。文本传出身农家原惯于粗茶淡饭，对餐饮品质少有挑剔，或不愿参与过度奢华，以为机关食堂伙食差言过其实。胡吹海聊用完餐，回房来柴必山又说起省直机关没多大人情味，那帮人下去都是当祖宗侍候，下级来人却不搭理。初次见面没人接风招待，发个餐券要收票收钱，吃完还得再去事务室自行购买。云台行署离省城较近，上午赶早报到摸了借调同事及食宿条件等情况，即叫自备碗筷去厅机关食堂中餐。文本传又以为日子长掏钱吃饭很正常，不掺合议论只查看桌上新买的搪瓷碗不锈钢叉匙，按指点来招待所门口小卖部拣便宜货选购，臆想能吃厅机关食堂或感新鲜。转回房再听柴必山扯说原也不愿借调，协作办是厅内临时部门没多大意思，配备老头处长已退二线，没配副处长或根本摆不上位置。从林业局到农业厅是跨系统，若借调林业厅跟个年轻红火蒸蒸日上的处长，干好后还能争取调过来升职。探清情形或不愿长待，应付时日争取尽早返回。扯起畜特局在省里归农业厅管，挑明文本传怕是身不由己。忽听女服务员在廊里通知定时送热水，两人忙错开洗澡，再躺上床聊至深夜疲困至极方昏昏睡去。
次早起床迟文本传礼让错开洗漱，两人出门或不及约叫210房同伴，匆匆赶来厅机关食堂排队早餐。餐厅内干部及家属熙熙攘攘大都面孔陌生，两人不用招呼亦无顾忌。找连体餐桌空位刚坐下，即见有人纷纷进餐厅角落锅炉间排队打开水。柴必山懒得理会仍细嚼慢咽，文本传赶紧咽下稀饭馒头咸菜，即起身进办公楼提热水瓶下楼打水。滞后排队尾打水转回廊下，见各办公间有人拖地抹桌，柴必山万晓毛已窝在办公室懒得动弹，又进洗手间拧条抹布来草草抹去3张桌面浮尘。收拾妥贴刚入座，史继前过来通知全体人员即带座椅进扶清泉办公间集合开会，挪身过来却见容君石在待客条发上入座，开阔办公间另摆坐容下9人或不显拥挤。众人点头招呼坐定，扶清泉即吩咐史继前掩门作记录，示意征询容君石点头，简单开场说，现在开会了，昨晚大家在宾馆都相互认识过了，我不用再介绍吧？未等答言又说，我们协作办从今天起正式开始办公，下面先请厅办容主任做指示。
容君石笑眯眯点头后斯文开腔，谈不上指示，欢迎大家来协作办工作，特别是欢迎农业厅以外的几名借调同志。协作办原计划挂在厅办，是我建议单设更利于开展工作，所以有了今天这个架子。但有关工作暂还推不出去，受林水生副厅长委托，借机会和大家聊几句。接着讲起省政府如何重视农业综合配套改革以及成立协作办的*，讲起联产承包责任制从安徽凤阳小岗村发源，现已在全国普及并焕发出蓬勃生机活力。但从全国范围看，也保留有河南南街村江苏华西村等模式。一些地方在深化责任田联产承包基础上，也在探索有分有合统分结合的双层经营体制。省政府前期组织课题组进行了深入调研，认为农业综合配套改革涉及农业畜牧特产水产，也涉及林业水利等部门，既涉及农村经营管理，也涉及产业化发展和社会化服务等问题，还涉及财政税收等政策配套。从各方面综合配套整体推进改革需要有关方面通力协作，我们这个协作办要在特殊时期承担特殊使命。根据省政府要求，当前主要任务是督促农口各部门迅速制定深化改革有关方案，抓紧形成全省农业综合配套改革方案，并以此为基础筹备即将在明年初召开全省农业综合配套改革工作会议，同时部署试验示范点有关工作。
容君石足足讲了两个多小时，或算交代任务后告辞离场。扶清泉接着介绍容主任是代表省小组及农业厅领导部署总体工作要求，供大家领会掌握精神。说起具体工作任务繁重，又吩咐史继前列项通报。史继前事先已有准备，即起身给与会人各发了套工作日程及责任分工表，随后照表宣读。主要要求借调人员按照对口联系方式，10月份前督促并收齐农口有关单位按省政府综合配套改革要求制定的改革方案，11月份整理形成全省总体方案并送审发文，12月份研究起草全省农业综合配套改革工作会议文件并报审。考虑借调人员新来乍到不熟悉情况，又下发省农口单位联系电话和联系人名单。回顾工作安排或感基本不涉及协作科，武焕中曲介生两人架起二郎腿袖手旁观，互递烟卷或只顾吞云吐雾。扶清泉要求全体人员尽快明确任务进入工作状态，又说临时想起该把各地行署协作机构对应建立起来，光有横向单位没有纵向落脚不好开展工作，吩咐史继前赶紧拟个文件发下去。史继前辩说农业厅发文不起作用，要扶清泉去找厅办协调，这种跨单位机构建议以省政府办公厅名义发文为好。扶清泉或显为难支吾回头再说，又要求遵守机关作息时间和工作纪律，安心做好工作，唠叨几句宣布散会。
上午回办公室稍事闲坐即到中午下班时间，午间拿碗勺进食堂排队进餐，或见人头攒动比早间更显拥挤。挨近问起史继前，方知全厅200多号人中午都聚在食堂午餐。就近回招待所稍事休整再过来上班，或感电话通知联系单位，对方记录工作要求既费时又费事，遂商量柴必山当起草传真发下去，既少费口舌检查工作也有据可查。柴必山以为主意不错，约来对面办公间向史继前提要求。史继前以为可行即以协作办名义起草传真，送经扶清泉签字后，即拿来吩咐文本传赶紧送厅办打印盖章。恰是认识彭芳琴有便利，过来汇报请引进打字室介绍做安排。立等打印好又引来机要室盖章，却见掌印女士更鲜艳照人，介绍是钟晓君科长。再回办公间对几个联系单位发完传真即到晚间下班时间，借调同事皆先行撤离，来食堂晚餐见寥寥几人皆显陌生，方感残菜剩饭大失新鲜。隔日上班有联系单位打电话咨询，共用话机多是柴必山接听解答，接水利厅电话方交给蓄一撮仁丹胡的万晓毛扯白。稍有空暇柴必山已闪出办公间，大半个时辰方见回位。暗忖或无熟人可串门，即听扯起农业厅和林业厅情形差不多，都是少见忙人，几百号人不够用还借调。刚去几层楼道转了，隔门瞅见大都无所事事。
扯起机关现象或有同感，万晓毛附和说，我们系统有人评说省水利厅机关干部构成是3个1/3，1/3人做事，1/3人躲懒，另1/3不仅不做事还评头品足搞捣乱。柴必山稍事回味更发感慨说，我看是4个1/4，又一气说出1/4做事1/4占势1/4偷闲1/4捣蛋。万晓毛或有同感又说精辟，其实各级机关人员皆可裁去大半，并不影响功能发挥。柴必山或感不过瘾更调侃说，我们这些人反正命苦，在单位难偷闲，还被借来当苦力，何苦来哉？莫比了啥都认了，学会自我调遣吧。倒是文局长不值得，在家当领导指挥一方，借来却当小兵。文本传或不自在被恭维，忙说我在单位也是做事的，你们都是行署领导。柴必山反驳说，你莫谦虚，你大小是班子成员单位副局长，起码管着几个股室呢。我们被你高看其实只是中层人员，常言上级单位下个炊事员都是领导，官小衙门大那是瞎抬举人。按你那套说法，如今我们进了省协作办，再下基层也该以省领导自居，这叫不妄自菲薄，是要裤裆里插扁担自抬自高。万晓毛打岔说，抬啥子抬哟，食堂晚餐伙食差，昨天去晚了感觉是味同嚼蜡。正式干部下晚班能回家改善生活，只苦了借调单身汉……文局长当领导有审批权，今晚能否也请我们几个啜一顿？
被激将方想起马天勇交由杨兆运一支笔审批县畜特局财务，这些时没大报过费用。或知局里经费紧张控得严，且出门在外又不是单位工作需要。承认无开支权怕遭奚落，掩饰间硬撑说，没问题，单位小财力差虽难比行署局，顿把饭我个人也请得起。万晓毛挽定当晚能兑现，即去隔壁向借调同伴通报消息。返回来柴必山又编派说，往后晚餐大伙若不愿嚼蜡，干脆轮流坐庄吃餐馆。每周6个晚餐每人请1顿即刨去5个，剩下1晚和星期天再打游击，今晚可在饭桌上订下规矩，联手拒吃食堂烂伙食。万晓毛似有不情愿，支吾间挑明说，算了莫订啥子规矩，我可陪你们耗不起。我最多还你们一顿，今后你们谁愿请谁请。你们敢是不晓得我今年多倒霉，在那风波中人家看我一手毛笔草书写得好，非请我帮助抄写了两期宣传墙报，结果被审查两个月还扣了工资。刚出来职务还挂着，即安排来陪你们借调。柴必山没吱声，文本传体验过食堂晚餐以为还能将就，其实也不想多添花费，遂同情说，既是这样，晓毛就该免了，往后凡有人请餐叫你参加就行。
柴必山或不愿揽事不力处事不公，于是挑明说，订不来规矩就莫订了，今后聚餐自由。调转话头又问，你们感觉农业厅机关风景如何？万晓毛不解发问啥子风景？柴必山或显自得说，看来你们欣赏水平不高，我早晚出入大楼，没大留意却发现不少美女引人注目。尤是厅办送文件的妞儿，超短裙高跟鞋进出领导办公间，挺胸露臀怕领导见了也难不想入非非。惹文本传猜想所指是机要室钟晓君，彭芳琴爱穿长裙摇摇曳曳，那女子却爱穿超短裙显露修长光洁大腿，曲线优美亭亭玉立浑身散发青春活力，望一眼或让人浮想联翩垂涎欲滴。男人皆有花花肠子，或不知领导如何抗拒诱惑。心思未及吐露，万晓毛接话说，莫说必山心思歪，省城机关女人就是漂亮些，瞅瞅即能养眼。我也去几层楼道溜达过，敞门办公间大都坐有美女，好像就我们协作办是个和尚处。柴必山嘲解说，临时部门嘛，你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听说扶清泉原在基层任县长，大前年直接调进省农业厅任处长。史继前跟随多年是随带过来的秘书，看来两人很有关系门路。诧异柴必山特能打听，却见叶汉明胡应钊来喊下班，即相约回招待所聚餐。
接下来2、3天，史继前安排借调人员在办公室留守，单叫上文本传来行政处要了辆小车，跟随跑省政府办公厅签印校对文件并盖章。送签走程序恰也见到关先桥，寒暄说起引荐借调缘由略表感激之意，内心难辨好歹或不以为得了多少关照。回厅被安排填写信封来收发室寄发文件，隔日安排来厅办机要科联系为领导小组和协作办刻印章，再一日又来省政府办公厅联系签发启用印章文件。手头事务还未完全了结已到周六晚间，厅机关人员蠢蠢欲动皆准备休周日假。云台府城赤岗3行署离省城较近，长途汽车站下午皆有晚班车通达，柴必山万晓毛叶汉明胡应钊都提前请假买了返程票，下班前半小时左右纷纷起身赶车返家。芦岐县城却离省城远，文本传电话查清固定班次，得知没法赶上长途汽车站下午早发的班车。周日当天时间紧张更难赶长途客车往返，加之时间长了费用负担也是问题。恰是原在乡县过惯两地分居生活且有心理准备，遂安心孤零零滞留省城独处。
或受特殊时期特殊事件等影响，建国40周年未安排大型阅兵活动，9月29日只在首都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万人集会。此间恰逢农业厅机关办公楼9楼顶层新装修的交谊舞厅落成，厅机关党委宣传部工会预先联合发出通知，安排9月30日周六晚举行国庆舞会，欢迎机关全体干部携家属参加。史继前打听文本传回不成家，即嘱晚间一起参加活动为协作办壮行色。环境生疏或不想凑热闹，晚间窝在招待所亦百无聊赖，来办公楼闲坐或想碰运气和马天勇通电话聊情况，拨过去对方又不在办公间。上班间无暇借公用话机通私话，或知马家尚未装配住宅电话或手机，即时联系或难寻便利。办公大楼晚间用电受管制，想看书报又无灯光，摸黑闲坐且作打发。楼道里不时有电梯运行及人群嘈杂声传来，忽听顶楼提早调试设备的舞曲音乐声骤响，声浪激越或催人向往。曾有经历亦臆想舞步节奏，再逗留半个时辰磨蹭上楼，但见情景果是热闹非凡，推门陷入色彩斑斓忽闪忽灭的镭射灯光束中，两百多号人已挤满偌大舞厅。录音功放器输出高分贝音乐震耳欲聋，红男绿女踏着架子鼓钹旋律结伴舞动，满场洋溢的或全是狂欢情调。
场内反正熟人不多，趁灯光幽暗挤入人群或想钻至旮旯处看热闹，迎面却碰见个正寻男伴的女士，稍有会意即拉手搭肩带文本传踏着音乐节奏舞动起来。一曲舞罢音乐稍歇，场内欢笑交谈的嘈杂声不绝于耳。文本传随女士往边缘处挪靠，被问在哪个处室上班。报出姓名回说是协作办，女士亦自我介绍是人事教育处夏慧娟，又说是借调的吧，怪不得面生。少顷音乐声再起，夏慧娟忽被身边男士打招呼邀走，文本传或再不敢与女士迎面，埋头靠近出口屋角处观赏。适应场内灯光渐能辨清容君石扶清泉史继前皆搂着窈窕女士在激舞，亦辨出彭芳琴钟晓君分别另与两个仪表轩昂的男人相拥而舞。如此一连数曲或悟出门道，数名更为艳丽的女子几乎曲曲固定在几个男人怀抱，彭芳琴舞步或受男伴局限似不如先前洒脱优美……史继前携伴舞到屋角处发现文本传，停步介绍女伴是粮棉油作物处梁莎莉。空暇间遥指辨认与彭芳琴钟晓君等艳女舞在一起的吴农耕林水生等厅领导，由此及彼忽感觉佳人投怀送抱凡生自寻其乐或是省直机关别样风景。
周日光景却落寞潦倒，是晚一觉睏到次日10点多钟起床，草草洗漱间方感腹中空空，形影相吊却没心情进食。周日厅机关食堂不开伙，打游击或顾不得一日三餐。捱至11时多踱出招待所，漫无目际任意朝某个方向直往前走。农业厅机关所在地原较偏僻，狭窄林荫道上间有小轿车间及大公交大货车通行，两边人行道偶见自行车及行人。不知不觉沿农业厅大院绕完一圈，或感非常陌生不是乡巴佬该呆的地方，更不敢奢想将来某天能进省城供职定居。离院门不远处或见公交车站点，来往却是孤零零相同班次。寻来看站牌是终点站，中途是方家嘴五宫殿等陌生站名。寻有平正坡和居南街，公务派车去过两回或知前者是省府所在地，亦听说后者是商业街。公交车起步价2毛，到居南街较远需6毛，无所事事上车报站名掏钱买了票。车开后途中上车人渐多，乘客间偶有相识者互相问话，多数或互不搭理。居南街真是热闹站，站点公交班次增多，到站被人群裹挟下车，看手表早过了下午1点。表是进县局后托王正俊关系走私购买的日本双狮全自动不锈钢双日历机械表，睹物思人或以为本能不差，略泛几分怜悯谅解替人背过那回牢冤。寻至商厦门前摊点买了两个馅饼充饥，遂信步逛进商场。
居南商业大楼4层楼面，邻近陪衬商业街面或显现省城纷扰繁华。场内更见人头攒动，柜头各类商品琳琅满目，满场男女熙熙攘攘却不见熟识身影。逛了1楼百货水果摊又乘扶手电梯直上4楼，电器柜几部收录机正播放时下流行电视连续剧《渴望》主题歌悠悠岁月及好人一生平安，耳熟能详亦有弯弯的月亮及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等时下热门歌曲。被吸引过来或想买1部收录机度周日解闷，隔柜台玻璃查看日本三洋牌和国产玫瑰牌售价都在500块以上，兜里带有600块却又舍不得破费。拿了盒磁带试听潘美辰梦醒时分，不好再与面带不屑之色的营业员敷衍，遂掏38块零钱买了部杂牌半导体收音机。随后逐层溜达或以为商品种类繁多售价不菲，囊中羞涩置身场内恰如乞丐般贫寒，城市繁荣与已毫不相干。磨蹭间已是下午3点多，满怀空落无趣更以为不如回招待所静处，遂转出楼寻上公交车。返程过路车人满为患抢占不到座位，人挤人拥上车只好抓紧扶手伫立前排。
回招待所调试收音机欣赏渐为开放的文艺节目，调整心情忽下意识摸右后裤兜，却发现空空如也。查看间更见兜扣不知啥时已被解开，带在兜里600块钱不翼而飞。顿时惊出满身冷汗，或省悟刚在公交上被小偷扒了。这笔钱对文本传来说不算小数目，那可是两个多月的工资。清楚记得买收音机时都还摸到过，更后悔与其被窃还不如当时下决心买部收录机。不堪惋惜或不信真已被窃，起身再翻抽屉挪床铺反复寻找，折腾半个多时辰方彻底死心。或惊诧省城扒手手段高明，于不知不觉间已叫你尽失财物。丢人现眼事或不好再作声张，只得哑巴吃黄连打落牙往肚里吞花钱买个惨痛教训罢了。沮丧至极躺倒在床忽起敲门声，起身开门见是叶汉明刚返招待所，说是搭来农业厅办事的秦俊杰局长便车赶来，问了柴必山还没赶到即邀一起吃晚饭。看时间已快6点，以为沾便宜打牙祭恰能调解心情，再问210房万晓毛胡应钊都没赶到，即应邀来招待所门前小餐馆引见寒暄聚餐。
初来省城如此背运难免心情晦暗，却又刻意掩饰不愿让人觉察。本周工作排定项目催促省直有关农口部门拿配套改革方案，催促省辖各地区行署及直管农场等单位建对口机构。借调人员煞有介事佯装忙碌，方案陆续挂号邮寄或传真报送过来，又分别复印7、8份交史继前分送吴农耕林水生容君石扶清泉等领导阅示。收集起来再分工对口责任人，参照领导批示意见整理成总体方案素材。个把多月后周六晚下班前瞅空给马天勇打通电话，互通情况亦知况云秀胡继秀借同在服务站上班便利多有交流，家里一切尚好。透出刘宗山正施压要将陈长海升为副局长，咬定文本传离岗时间长影响工作意欲取而代之，交代处事有分寸亦劝莫生危机感。回告农业厅允许借调人员每月报销1趟往返车船费，借调另4人可两边报销往返自如，因芦岐长途车局限难匀时间回家，且担心刘宗山找茬不想在报费用上添麻烦。每遇周六晚试开放厅机关舞厅渐成惯例，史继前初涉交际兴致正高，偶拉文本传参加舞会，在稍逊首场规模的休闲娱乐间渐熟识更多厅机关人员。
11月初准备告两天假回趟家休整，周末下午未及开口却被史继前叫进办公间交代说，交上来的总体方案素材我都看了，只有你那块整得比较顺，其他部分还得费功夫修改。我手头任务重，请示扶主任并草拟出思路，这个礼拜天想留你陪我加班把总体方案整出来，下个星期向厅办送审，然后再报省政府办公厅定稿发文……机关工作特点是能者多劳，请多予理解支持。文本传生性柔弱惯于服从，以为无法推拒只得接了任务从周六晚开始在招待所加班整理林业水利水产改革部分素材。周日午间史继前寻来招待所看了手稿以为顺畅，简单调修2、3处亦告下午可放假，邀来农业厅附近餐馆吃了午餐。再上班与史继前起草的农业农村及粮棉油生产经营改革部分拼接起来，又忙打印校对送审。送经扶清泉审阅基本未改动，下晚班间送进厅办，容君石则签请文秘科方廷水科长把关。隔日上午送材料来厅办，等到10点多钟却未见方廷水上班。联系史继前急催，厅办副主任陈德清打住宅电话催了两次，捱至11点过方等来方廷水上班。陈德清刚露责备之意，方廷水顶嘴说，昨天加班晚了能不让人休息，难道没我厅办就不能办文？干我们这行只能讲文件质量，不能卡上下班时间……噎得陈德清不再吱声。
材料经貌似不修边幅略显秃顶的方廷水一改，果真显得更加圆润有致，文本传细看修改之处不得不佩服笔力独到。再清稿送容君石审阅，被前后勾勒删除两处，又调改显然不是方廷水改动的3、4处，再加上改革指导思想与原则两段文字，即批示清稿办文。认真再看容君石批改稿手迹，更佩服立意层次高远文笔功夫精到。关于印发全省农业综合配套改革工作方案的请示随后未加任何改动，经林水生吴农耕签发报省政府办公厅，再经农业处逐级转报郑绍昌圈阅同意，于12月初以江湖省农业综合配套改革领导小组名义发出文件。随后分工以拼接方式起草会议文件，史继前柴必山万晓毛负责郑绍昌讲话稿起草，叶汉明胡应钊文本传负责吴农耕讲话稿起草……研究送审提纲收集资料分头草拟直忙至12月底，最后归由史继前文本传两人统撰。期间又与厅办方廷水容君石打过多回交道，吴农耕讲话稿还转由统计研究处综合科科长夏明先审修清稿。交道间听说夏明先是主要厅领导得意门生，吴农耕在农业厅系统讲话稿一般都经夏直接起草或润笔。
忙过1990年元旦，两份讲话稿仍在送审中，文本传因被安排随时准备参加修改不能告假回家。这天闲坐办公间，接到马天勇从芦歧打来的电话，告知隔天将来省城办事，顺便也可见面看望。眼下已是农历腊月头里，这回间了3个多月没回家，身居他乡偶闻故音连声感谢间难免有些双眼湿润。熬到次日大午后，门房内线电话询问是否接受芦岐马天勇拜访。匆匆回复放下电话迎下楼来，果见马天勇带舒丽培在传达室等候。稍事寒暄引上楼来看办公间，又分别引见柴必山万晓毛及扶清泉史继前，再带回招待所登房间歇坐。舒丽培身形苗条年轻貌美或算芦歧畜特局一枝花，原常伴刘宗山出入，不知怎的又和马天勇搅在一起。忌讳话题或不便侧面过问，扯白只谈协作办工作情形。马天勇或兴趣不大，喝了杯水告说这回过来主要是联系上函授大学，舒丽培也报了名。晚间约请借调在省教委的翁正怀吃饭，也叫文本传一起参加。说起预约时间将到，即要起身赶往教委。文本传原想借机再请借调人员一起聚餐，幸是未提前开口，见状或不好再吐露想法。
3人出门来上了楼泽伏所驾等在招待所院内的桑塔纳，又驱车半个多时辰赶到省教委办公大院。翁正怀按约早等在院门口，招呼后引众人上办公大楼，拜见成教处章良鹏处长。教委大楼所处区域或较农业厅明显繁华，楼栋及内饰皆较农业厅阔绰。乘电梯进5楼办公间见坐寒暄，或是翁正怀预先已有通融，身形壮实貌似霸气的章良鹏略问马天勇舒丽培姓名及工作单位，即给壕州行署教育局长打电话过去，要求作好记录一定关照。撂下电话再嘱放心报名参考，两人欠身点头谢声喏喏。马天勇关心问起翁正怀工作情况，章良鹏毫不避忌说，小翁不错是个人才，我已向委领导多次申请，争取开年后把他调过来。成教处正缺综合科长，又还非他莫属呢。文本传悟出章良鹏正是柴必山所言那种年轻有为处长，暗下或自叹弗如。翁正怀早知晓文本传也在借调，亦问在农业厅能有说法不。文本传或感差异太大，支吾完全比不得翁科长，协作办临时部门借了一批人，怕是难求正果……尴里尴尬算是敷衍过去。再扯开来翁正怀告说已联系餐馆定好包房，务请章处长赏光出席晚宴，话语考究即征得应允。说妥间或已临近下晚班，翁正怀先带芦岐老乡进餐馆点菜，再亲自驾车去将章良鹏夫妇接了过来。
餐馆和包房都很豪华，翁正怀安排的菜谱酒水颇有讲究名堂，或是马天勇文本传等人见所未见。席间马天勇频频举杯礼敬章良鹏夫妇及翁正怀，又鼓动舒丽培文本传敬酒。舒丽培略有酒量，袅袅娜娜下位来给客人都敬了双杯，文本传单杯敬过已闹成大红脸。章良鹏或极善饮，酒到酣处再拉马天勇舒丽培同饮5、6杯，又叫翁正怀下位给父母官回敬双杯。马天勇舒丽培皆被灌得艳如桃花，或略显语无伦次。散席间马天勇安排楼泽伏送省教委领导先走，亦交代随车所带来土特产。等车间叫舒丽培结账，回说是花了1千多块。等车出来马天勇再交代寻商店买了两大瓶雀巢咖啡伴侣及两条扁三五牌香烟，打包后一起来省畜特局宿舍拜望马永泽局长。时下舒丽培任财务科长，文本传或以为马天勇带她过来单是为了办事方便。夜半时分回招待所，马天勇说起单位事多明早要赶回去，问文本传能否跟车回芦岐。听说忙会议文件难以脱身，即交代分手告辞不再礼送，以后得便再联系。回见马天勇跌跌撞撞带舒丽培上登在4楼的两个房间，司机楼泽伏被安排1楼住通铺。文本传不善应酬或被闹得神志懵懂，自顾回203房间。
文本传留在省城等修改文件，直到腊月下旬仍无消息。其他借调人员闲散无事，分别在腊月廿四前找理由返家，惹得文本传也来向扶清泉告假。扶清泉叫史继前来商量，允许文本传等到元月22日（腊月廿六）下午再返回。回办公间打电话请马天勇给家人带消息，亦说起县畜特局机关定在腊月廿六晚间团年，邀文本传务必赶回参加。文本传回说怕乘长途耽搁赶不及，交代不必客气等待。马天勇却要表示热情，安排会赶早派车来接，定等优秀借调干部回单位参加团拜。熬到腊月廿六，早起感觉寒气袭人天色格外阴沉。无所事事紧闭门窗困守办公间，跺脚取暖再以开水杯暖手抵挡寒气。午餐后捱到下午时分，方得门卫通知芦岐楼泽伏已等在楼下。归心似箭匆匆起身和扶清泉史继前告辞，出来上车即往芦歧赶。行色匆匆绕出省城却飘起雪花，渐行间朔风裹着鹅毛大雪弥漫开来。下午4点多天已放黑，路上车辆或因能见度骤降纷纷亮起夜视雾灯，车速被迫降至20Km/h以下。积雪很快淹没路面，再看沿途车辆或都下路躲避雪暴去了，前后左右皆难视物。话语原本不多的楼泽伏说声走不动了，车子只得就地熄火抛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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