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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咱仨儿打算在这儿杵多久哪？”杨天峰跺了跺脚，第N回从地上蹲下去又站起来。
红彤彤的晚霞在这时将天边一抹“火烧云”“烤”得翻卷起来，滑嫩嫩的惹人垂涎欲滴。
“你俩别瞅着那太阳还和今早一个颜色，就估摸着时间还没过多少哪？”瞧着逝莲背抵在老墙上，优哉游哉的吸了口柠檬水，玄子梁咬着指甲盖眼睛一眨不眨的杵在电线杆旁，杨天峰张嘴就侃。
他仨儿隔天就挑了地图上离警局最近的一个路口干巴巴守了大半天，连“东北姜”的影子都没逮着，更不用说那俩从不显山漏水以“真面目”示人的刺杀者。
玄子梁咬了咬指甲盖，呆滞的眼神儿瞟向杨天峰，吐出的一字儿差点没让他跳街对面去，“等！”“还等哪！”
“哧溜”一声柠檬水见了底，逝莲笑眯眯的摊开手，“天不没黑吗，‘守株待兔’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呐。”
东北姜高大的背影在街尾一闪而过的时候，天还真没黑，玄子梁用力一推杨天峰后背，咬着指甲盖面无表情的吐出个字，“追。”
“敢情我就是个做苦力的哪？”杨天峰拔腿追过去的时候，心里还止不住在嘀咕。
“不准欺负我哥！”
杨天峰手一伸一带，扭身将东北姜撞上墙壁，胳膊死死抵住东北姜背心，将人手臂扭到身后，杨天峰掏出手铐就要把人铐上。
一旁突然跳出个小姑娘，对着杨天峰又抓又咬。面对这么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杨天峰还真下不去手，尴尬的立在那儿，杨天峰举着手铐，铐也不是不铐也不对。“警官，你有什么冲我来，别动我妹！”东北姜被杨天峰押着，用力挣了两下没挣脱，只得咬牙放低语气恳求。
这小姑娘正是和仨儿有过“两”面之缘的那位，小姑娘小胳膊使劲儿推搡杨天峰，嘴里还一个劲嚷嚷，“不准欺负我哥！”
“天峰，现在可不盛行严刑拷打那一套呐？”跟过来的逝莲歪歪头瞧着杨天峰冒出这么句。“放手！”玄子梁咬紧指甲盖，神情木讷的吐出俩字儿。
见几人几乎算得上“同仇敌忾”，杨天峰手劲儿一松，气得把头撇了过去，“敢情用不着我的时候，我就成阶级敌人哪？”
东北姜揉了揉被撞得发麻的胳膊，露出一抹苦笑，“警官，我知道你们满世界搜我是为了晨子那案子，”这个一米八几的壮汉在夕阳下的身影竟是透出一丝单薄，“不是我不想让晨子死得瞑目，”东北姜尴尬的搓了搓手，“不瞒你们说，我也是有底子的人，这一进去了，不关个三年五载出不来，我烂命一条倒无所谓，但我妹孤零零一个人在外面谁来照料？谁来供她读书？”
杨天峰张了张嘴，还没搭话。就见玄子梁跨前一步，咬着指甲盖瓮声瓮气的吐出俩字儿，“威胁？”
逝莲摸摸鼻尖儿，偏头瞧向东北姜，“你带着这么个小姑娘东躲西藏，是遇到什么威胁？”耸了耸肩，逝莲继续往下说，“前个儿你在附近应该也瞧见，抓你妹妹那伙人在局里现在都还没撂，他们是，”逝莲托起下巴尖，“‘鲨鱼’叫来的人？”
东北姜眼底浮现出一抹狠戾，“那帮龟孙子，居然敢动我妹，”搭在小姑娘肩膀上的手一下攥紧，小姑娘被捏得一瑟缩，仍咬着牙一声不吭。东北姜回过神来，赶紧松手，还朝小姑娘捏得发红的肩膀吹了几口气。“哥，没事儿，一点都不疼！”小姑娘瞧东北姜紧张的模样，小脸扬起笑容。
“那天我真感激你们救了我妹，”东北姜扭头瞧向三人，“是，警官你猜得没错，狗日的鲨鱼确实跟在我屁股后面，说实话除了见过鲨鱼每回开着奥迪来送钱那两位，我真他娘冤枉，鲨鱼丁点儿秘密都不知道，就差点让人给做了......”
“模样？”玄子梁嘴一张一合蹦出两个字。东北姜居然在一瞬间接上玄子梁的话，“其中一个高个儿的坐在驾驶座上，我没瞧清，另一个个头很矮，我记得他下巴上有一颗痣，对，就是在这里，”东北姜在下巴前比划两下，“我偷偷跟踪过两人，车是开进一家什么金什么酒店，”东北姜一咬牙，满脸狰狞，“狗日的，害了晨子不说，还拖欠老子‘工钱’，我非得去酒店把那笔钱弄回来不可......”
“警官眼皮底下就想作奸犯科哪？”杨天峰打断东北姜的话，见玄子梁眼睛一瞪，又把头撇了回去。
东北姜搂着小姑娘苦笑，“警官我也不是贪这个钱，万一哪天我出了点儿事，至少也得留给我妹读大学的钱......”“哥，我不要钱，我就哥这么一个亲人。”小姑娘攥着东北姜袖子，大眼睛会说话样儿的眨呀眨。“唉，”东北姜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一声长叹，“晨子的死我也仔细琢磨过，那会伸手的墙......”东北姜说到这儿嘴唇哆嗦两下，脸颊的肉快速抽动，露出三人熟悉的崩溃表情。紧了紧搂着小姑娘的手，东北姜咬着后槽牙挺住了，继续用发着颤儿的声音往下说，“那面墙......很可能是鲨鱼捣的鬼，鲨鱼这组织是真他娘邪门儿——”“那还真就是鲨鱼捣的鬼，”杨天峰一听扭回头直接接上了，“那墙后面是个隔间，具体干什么你就不用知道了，既然你明白鲨鱼的邪门，赶紧和我们回局里，还有机会将功抵罪。”
“警官，我真不能进局子，我妹——”
“亲生？”玄子梁咬着指甲盖，盯向东北姜搂着的小姑娘，突然扔出俩字儿。
“天峰，‘将功抵罪’这话听得有点耳熟呐，”逝莲揉揉鼻子侃了杨天峰句，仔细打量几眼兄妹俩才摸了摸下巴尖儿接上话茬，“你俩是亲兄妹？”
“警官好眼力，”东北姜有点吃惊，不等他把话说全，小姑娘就一抬脖子接上，“他就是我亲哥！”
“我祖籍是山东县上的，这点你们应该查到了......”东北姜拍拍小姑娘的肩膀，把话接了下去。
“东北姜”有个信奉“黄金条子出好人”的爹。“好人”是出不了，等东北姜身子骨一长开，头件事就是和他爹对着干架。他娘大概接受不了他爷俩成日的“拳脚交流”，一声不吭的回了老家。
他爹娶的第二任老婆是个南方美人儿，有着江南水乡特有的小鸟依人，俩人王八看绿豆很快看对了眼，欢天喜地的去民政局领了证。
“后妈”带了个大眼睛的小女孩，东北姜记得他爹打算用皮带抽他的时候，小女孩突然跳过来，敞开手臂挡在比她壮实得多的“哥哥”面前，“后爸，你不能打哥，哥又没做错什么事！”自那以后，东北姜就发誓一定要好好护住这个得之不易的“妹妹”。
等“后妈”给他爹添了个大胖小子，兄妹俩很快就成为“多余人”。
“小妹，下学期别去学校念书了，家里还得存钱给小弟添新衣裳！”“后妈”在饭桌上轻描淡写的抛出这句话，好像只是在聊一个无关痛痒的话题。
东北姜当即一摔饭碗，“阿姨，我妹必须读到大学！”“你们小孩子，是不懂大人赚钱养家的辛苦。”“后妈”一面给小弟织围巾一面数落。“你给我坐好，没大没小像什么样子！”爹也一扔筷子厉声喝道。
东北姜盯了两人老半天没吭声，“我明天就出去打工，我妹读书不会花你们一分钱！”东北姜把饭碗一扣转身就走了。
“哥，我不要你走，”临走前小妹拉着他的手哭得泣不成声，“哥，我听一个姐妹说到城里当小姐能赚钱——”小妹话还没完就被他“啪”一声巴掌打断，东北姜头一回红了眼，“马上滚回去给老子好好读书！还有和你的好姐妹立即断绝关系，不然别叫我哥！”捧着小妹瞬间肿得老高的脸颊，“东北姜”的眼泪也“啪嗒啪嗒”往下落，“你别担心哥，哥在哪里都能混口饭吃，好好读书，哥将来还指望你给我找个漂亮媳妇......”
在京城这个繁华的大都市，想混口饭还真不容易。东北姜高中没毕业压根找不到什么正经活路，只能凭着一股蛮劲儿替人看看场子，靠着赚的几个小钱省吃俭用一直将小妹供到高中......
“你要真为你妹着想，就别带着她东躲西藏，鲨鱼的心狠手辣你最清楚，难道你还打算躲一辈子？”杨天峰抓了抓头皮，仍想上前拿人。
“不许你碰我哥！”当年的小妹已经长成现在俊俏的小姑娘，小姑娘敞开双臂，仍像多年前那样梗着脖子，母鸡护鸡崽儿一样挡在比她壮实得多的东北姜面前。
“天峰，”逝莲笑眯眯的拦住杨天峰，瞄向发怔的兄妹俩耸耸肩，“快走呐！”东北姜一愣，慎重的朝逝莲点点头，拽着小姑娘大步离开。“东北姜是贾晨命案重要的证人哪！”杨天峰急得直跺脚。
漆黑的眼珠落入夕阳余晖，逝莲眯起眼睛瞧向兄妹俩相互搀扶着走远的背影，“两个人，果然......”“那是东北姜吗？”逝莲扭回头，弯起眉角。“不是！”玄子梁咬了咬指甲盖，长腿一跨，背对兄妹俩飞快走向街尾。
好像一幅最普通的生活画卷徐徐展开，高大的“哥哥”突然绊了一下，“妹妹”赶忙扶住，兄妹俩一起说笑着消失在拐角。杨天峰挠了挠头，赶紧追上俩人，“那咱可得串好口供哪，让吴队知道非扒了我们这身警服！”“真凶！”玄子梁咬紧指甲盖头一撇吐出二字。逝莲摊开手眉角弯弯的接上话，“抓到贾晨命案的真凶，即使这案子没东北姜也能结了呐！”
夕阳落入连绵不绝的西山，片区派出所亮起两束明晃晃儿的探照灯。“你别不识好歹，乖乖在这儿待着天亮，不然我直接送你进拘留所信不信？”将帽檐扣得很低的“小片警”一脚踹上床腿，指着床上的“大肚子”鼻子大骂。
“怎么回事哪，那么大火气？”有“新丁”悄悄问一旁看得直皱眉的“老片警”。“唉，市刑警总队摸排沿海黑势力揪出来的......”
沿海的地下娱乐场所是市里扫黄工作的重点，保密工作一直做得很好。刑警大队在几家歌舞厅都抓了个“人赃并获”。“大肚子”就是在歌舞厅大厅和那儿的保安发生争执时“抓”进来的。
一审讯才知道，大肚子不知从哪儿打听到城北的“常哥”和沿海歌舞厅有牵扯，吵着赶着要讨个说法。
“我也不知道这大肚子要讨什么说法，”审讯室里被铐上的一个保安头子交待，“警官你看，咱不可能弄个都快生了的大肚子到歌舞厅哪！”
原想依例询问了大肚子就将人放了，哪知大肚子在审讯室里又抓又挠，要死要活的“讨说法”，可她要“讨说法”的人还在局里蹲着哪！
“据说那大肚子还挠伤了好几个刑警，市刑警总队被闹得没法，才将人转到我们这儿，”老片警指向小片警直摇头，“这小子挨到下班的点儿，刚想拎包回去，就被市局来的同志叫住帮忙，这才这么大火气。”
大肚子一声不吭，凹陷的眼窝直勾勾的盯向小片警，小片警被盯得直冒火，扬起手就想给人一巴掌。“适可而止啊，市局的同志说了，人教育一下明天就得放，”手腕被实在看不下去的老片警攥住，见人嘴里还骂骂咧咧，老片警拔高音量，“实在不想干就把这身衣服扒下来，别唧唧歪歪像个娘们！”小片警这才黑着一张脸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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