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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街点亮的路灯如同纵横交错的蜘蛛网,在深冬的长空下静静狩猎落网的猎物。
“哟,今儿来得还挺早。”逝莲赶到警局的时候,天还蒙蒙亮,刑侦科的老人“老范”刚端起一杯热气腾腾的“铁观音”。
瞄了下墙上的老挂钟,逝莲摸摸鼻子顺手拿起杯热茶,“这不刚赶上点么。”
“迟了半小时哪,”杨天峰张嘴嚷嚷,凑过来使劲用鼻子嗅了嗅,一挠头“嘿嘿”直乐,“我说打哪儿来的酒味,老实交代,这一宿又上哪儿逍遥快活去哪?”
“大冬天的能去哪儿,”逝莲用手背蹭了蹭鼻尖,眼珠子一绕,忙转开话题,“说起来,三坟巷——”
话还没落地儿,老范已经放下茶杯连连叹气,“尸体发现的时间太晚,现场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就为这,负责现场勘测的‘胖子陈’可没少挨批。”
“静。”嘴皮一翻突然蹦出一字,玄子梁咬着指甲盖蹲在沙发上,双眼直勾勾的盯向窗光秃秃的大杨树树冠。大概是在座瞬间挪过来的目光太过集中,玄子梁勉强蠕动两下嘴唇,又从牙缝里挤出俩字儿,“太静。”
“子梁,我们吵到你哪?”杨天峰抓抓脑袋,一头雾水的瞅过去,玄子梁眼白一翻,把头扭了回去。
逝莲眨眨眼,托起下巴尖瞧向老范,“现场有拖拽划痕?”老范一愣,仔细回忆了一番才非常肯定的回话,“没有,胖子陈提过这事儿,说那地是死亡第一现场错不了!”
“如果尸首不曾让人移动,”逝莲摸摸下巴尖,“那还真有点怪。”“非得让凶手挪下尸体才正常哪?”杨天峰挠挠头,非常疑惑的抢过话。
玄子梁木着脸瞥向杨天峰,当即翻起眼白。逝莲摊开手一乐,“天峰,你想想当时警队将尸体拉走时,那么大动静,附近居民房是不是太安静了点儿?”见杨天峰一拍脑门回过神来,逝莲耸耸肩接上话,“何况,巨人观的尸体腐臭味非常大,如果你是附近的居民能视而不见多少天?”
“我说哪儿不大对劲,”接话的是和老范一起摸排的“光头黄”,只见“光头”一巴掌拍上油光光的脑门,恍然大悟,“尸体搁那儿那么多日居然没一人来报案,我们赶到现场后也不见半个人,关键的是摸底排查那么多日,居然连附近一个居民都没见着!”
“为什么?”杨天峰抓抓头皮,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一看即知!”逝莲一摊手露出笑容。
白雪融化成一滩滩雪水,“滴答滴答”从路牌上直往下淌,一眼能望到头的三坟巷好像张开血盆大口的怪兽,一口吞食误入其中的路人。
“咱上这儿来做什么哪?”杨天峰扒开绿油油的爬山虎,一双眼睛瞪得浑圆,“老范他们不说摸排好几次根本碰不上附近居民吗?”
玄子梁腰一弯,已经飞快钻入“路中路”,逝莲弯弯眼角,拍上杨天峰肩膀,“光头提到的三点都只说明一个问题——附近老房子压根没人住!”
逝莲刚打算跟上玄子梁,扭头就见杨天峰还杵在原地,摸摸鼻尖儿,逝莲露出笑容,“这附近可不见拆迁,这么多家人难道会集体搬家?”
“不搬家怎么会遇不见人?”杨天峰挠挠头将话绕了回来。“这不来找原因么,”逝莲瞄向玄子梁越走越远的背影,耸耸肩瞧向玄子梁笑眯眯的摊开手,“何况法不责众呐!”
杨天峰在原地瞠目结舌老半天,才一拍大腿回过神来,“感情你俩是又打算闯空门哪!”
小道两面都是结实的砖瓦墙,只比成年男人高出半个脑袋,由于砌的年代比较久远,红砖表面已经呈现出一种灰红色。青瓦灰墙的老居民房就坐落在这两排砖瓦墙后面。
老居民房一共有九间,左四右五。
逝莲拖着伤腿从小径翻到左面居民房的时候,刚好看见玄子梁咬住指甲盖一脚踹上木门。老房子的门被蛀了虫,不经碰,被玄子梁这么一踢,“嘎吱”呻吟一声,直接断成两截。
杨天峰眼睁睁瞧着玄子梁“大摇大摆”的走进去,吓得差点把下巴掉地上,“子梁,咱这可不止非法入室哪!”
“正主儿可不见得会回来,”逝莲从后面面慢悠悠的跟进来,食指在掉光漆的老墙上一抹,两指宽的灰尘“扑哧扑哧”直往下落,“何况这可不止像十天半月不见人住的样子呐!”
老屋的摆设非常简单,单人的布艺沙发和几件黑黄的汗衫堆在角落,西南角的位置摆了个土黄的板式衣柜,灰扑扑的地面踩上去“吱吱”直响,如同垂暮老妪干瘪的咳嗽声。
玄子梁用力跺了两脚,老屋仿佛承受不住压力,使劲摇晃了几下,吓得杨天峰心惊肉跳的,就怕那悬在头顶的粗房梁一个不小心栽下来。还没等缓过劲来,杨天峰就看见逝莲蹲下身,掏出匕首延着地砖的缝隙敲敲打打,直接把半块地砖给掀了起来。
“你是打算凿地三尺哪?”杨天峰惊得一蹦三尺高,在玄子梁的瞪视下硬着头皮慢吞吞挪过去帮逝莲把那块地砖搬开。
脱了“皮”的地面露出黑黝黝的水泥地,逝莲托着下巴盯向水泥瞅了老半天,提起小刀又在水泥上凿出个拇指宽的小洞,小洞下已经隐约能瞧见厚实的泥土。
“实心?”玄子梁咬紧下嘴唇,眨也不眨的盯向”小洞“,木讷的表情少见的闪过一丝疑惑。
杨天峰使劲儿抓抓头皮,“吴队知道可得找咱拼命,这房主和咱没仇哪?”
玄子梁眼珠子一翻,拿眼白面向杨天峰,头也不扭的跨出门外。逝莲瞧着杨天峰憋得通红的脸一乐,“还得再瞧瞧。”
当玄子梁一脚踹开第四扇老木门的时候,杨天峰的脸色已经有点发白。
这是小道儿左面最后间老屋,屋里的摆设几乎家家都一个样:两把断了“腿肚子”的摇摇椅“咯吱咯吱”直叫唤,西南角的板式衣柜黑乎乎的,唯一不同的是这间多了台不足19英寸的黑白老电视。
眼瞅着逝莲一弯腰又打算开始“撬”地砖,杨天峰急忙插上句,“这都四间了,找什么给通个气吧?”
玄子梁呆滞的眼神直勾勾的扭过来,杨天峰后背一凉,干巴巴的补充,“我也好帮忙不是。”
逝莲用手背蹭蹭鼻尖儿,乐了,“三坟巷是什么地方?”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杨天峰挠挠头舌头一绕,“什么地儿?”
“鲨鱼!”上嘴皮和下嘴皮一碰,玄子梁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逝莲瞧向不明所以的杨天峰摊开手接下去,“这一带可是‘鲨鱼’的地盘,鲨鱼在这儿折了好几组人后,虽没再闹出什么失踪案,但老房子如果真有什么问题,铁定和鲨鱼脱不了干系。”
“就不能是人搬了家哪?”杨天峰挠挠脑门,憋出一句。“你信吗?”逝莲耸耸肩,“走得一个都不剩?”
“不信。”杨天峰闷声闷气的憋出两个字,玄子梁眼白一翻,继续打量老屋去了。
一时间老屋中只剩下逝莲“叮叮哐哐”敲打地砖的响声,杨天峰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问,“那也不用掘地三尺吧?”
“鲨鱼最擅长利用什么来作案?”逝莲这时候已经掀起一块地砖。“绑架?”杨天峰干瘪瘪的回答。
“地洞!”玄子梁眼睛一瞪,视线直勾勾的落向逝莲即将凿开的“小洞”上。
“敢情你俩怀疑这老房子地面下藏了地道?”杨天峰一摸头总算明白过来,“嘿嘿”几声也凑过去,“可这是实打实的实心哪?”
黑黝黝的水泥地下仍是结成块的黄泥土。
杨天峰想想,又小声嘀咕,“那几间也都是实心!”
“右面。”玄子梁用毫无平仄起伏的音调扔下两个字,扭头就走。杨天峰一脸莫名其妙,“子梁生气了?”
逝莲揉揉鼻子摇头,“只能希望右面五间老房子能发现点线索了,不然这不住人的现象可真没法解释。”
三人从右面最后间老房子出来的时候,玄子梁的眼神瞪得杨天峰直发毛。
这个时候,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从天空中洒落,晶莹的雪花落满光秃秃的树枝,好像春日盛开的白色樱花。
青瓦灰砖的老屋整齐的排列在小道两面的砖瓦墙后面,如同一排排陈列整齐的棺材,在皑皑白雪中慢慢溃烂腐朽,然后永远和黄土地融为一体。
小径前方有一片空地立着叫不出名字的高大树木,当日年迈的母亲就在这里焚香点蜡,祭拜自己悲惨死去的女儿。时过境迁,三人哪里想到当日无意发现的小道儿竟能牵扯出这许多桩不为人知的故事,而有的故事甚至至今还没结束。
“九间老屋都没找着什么线索,”杨天峰小心翼翼的瞟了眼玄子梁,“咱下步怎么做?“
玄子梁眼皮一翻,咬紧指甲盖拿后脑勺面对杨天峰。
逝莲弯弯眼角,“看看再验次尸能不能发现点什么新线索了,”揉揉鼻子瞧向两人,逝莲摊开手,“不然你俩一起来?”
这次尸检原由尸检科的老人“法医吴”主持,逝莲只参加了后半部分致死原因的确认。
玄子梁咬了咬上嘴唇,单吐出个“好”字儿,不等杨天峰反应,一扭头已经越走越远。
城市笼罩在一片暮色中,逝莲,杨天峰,玄子梁三人赶回警局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路灯如同跃龙门的鲤鱼,长尾一摆洒落点点星光。
和警局相隔半个城市的”晴天“酒吧刚进入一天中最热闹的点儿,三五个马仔在后门“扎”起堆。
“常哥,求求你再给我次机会!”步履蹒跚的“大肚子”跌跌撞撞的冲过来“噗通”一声跪在马仔面前。
“常哥”吓得半截烟屁股掉地上,等看清是个大肚子,原本蜡黄的脸色更是像涂了层石灰一样难看。
“滚滚滚,说了多少次上面没货,你烦我顶个屁用!”常哥说完使劲推搡大肚子,大肚子没站稳,一个趔趄摔在垃圾桶上,手腕和膝盖都蹭破了皮。
“晦气!”常哥狠啐了口痰,招呼“马仔”回了小酒吧。跟在最后的马仔留了个小平头,见大肚子趴在地上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咬咬后槽牙又倒了回来,“吴姐,最近风声紧,你怀了孩子就别再干这勾当。”
“孩子,孩子,”大肚子眼窝深陷,手瘦得只剩皮包骨,“我连孩子的奶粉钱都付不起哪!”大肚子伸出皲裂的手抓住“小平头”,凄惨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地狱恶鬼。
“上面有人栽了,”小平头露在外面的手臂被大肚子抓出五道血痕,好像一点都感觉不到痛,小平头扶起大肚子,眼睛犹如塞入木偶玻璃珠子,一眨不眨,“吴姐,真别再来,常哥最近脾气暴躁,正想拿人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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