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惊仇蜕 > 三十四、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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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的暖阳穿过光秃秃的树冠,照得透明的落地窗亮晶晶的,逝莲坐在窗边儿,马克杯里苦得牙齿发酸的黑咖啡顺着吸管“溜”进嘴里。

  电线杆下,瘦高的青年咬着指甲盖一脸呆滞。“子梁,逝莲在隔街咖啡馆里醒酒呢,咱先把早餐吃了哪?”拎着仨儿“小笼包”,杨天峰大大咧咧的嗓门隔了半条街也能听见。

  冬日的朝霞羞涩的挂在天边,逝莲还裹被窝里的时候接到了电话,杨天峰在那头直嚷嚷,“还不来局里,最后将功补过的机会了哪。”“工地见吧。”揉揉酸胀的眼睛,逝莲嗅了嗅充满酒味儿的衬衫这么说——局里禁酒令可没过哪。

  “这满身酒味怪不得不敢回局里,你早晚得成反面的典型,”杨天峰瞅见逝莲就来了这么句,“重大线索都让你给错过——”

  杨天峰口中的“重要线索”有关天锦医院。

  “天锦医院这假账做得十分巧妙,货物样样落了实,却都是实际数目的两倍,刚好填平了虚开增值税发票的缺口,”逝莲,杨天峰,玄子梁提出天锦医院做假账的假设后,“半秃头”就负责了这块的调查,说这话的时候“半秃头”脸色非常严肃,“普通的税务稽查根本看不出问题,我们还发现天锦医院某些限制性精神药物的销售量非常大,我们仔细对比了药物出口,发现其中十之有九都是虚构渠道,换句话说,天锦医院在大量囤积这些限制性精神药物!”

  “天锦医院囤积那东西做什么,”老范听到这儿忍不住问,“这精神药物也提炼不出毒品,值不了几个钱哪。”

  “小谨。”刚赶到的玄子梁咬着下嘴唇吐出俩字儿。立即有人想起,“这鲨鱼干什么勾当的,贩卖人口哪,现在谁说天锦医院不是鲨鱼的我跟谁急,这先用药把人弄疯了,不正方便他们犯案么!”

  “我们对小谨的血样重新采取了针对性检测,发现血液中含大量去氧麻黄素(抗精神抑郁药物,过量可导致精神失常)。”“半秃头”点点头,语气十分沉重。

  小谨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未来很可能成为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却在鲨鱼狠毒的手段下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疯子”。在座的大老爷们听完心里都不是个滋味儿。

  “可惜天锦医院虚开增值税的金额并不大,最多判个两三年,”三人说话的这会儿已经赶到工地,“朝霞”已经升上了天空,将工地的建筑染得金黄金黄的,“局里这次严格来说算越权行事,鲨鱼用药物害人这事儿也没证据,吴队让我们暂时压着别动。”

  “天锦医院属于鲨鱼这茬算是落实了吧。”逝莲耸耸肩接下话,杨天峰还没搭话,就瞧见玄子梁从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老照片,直愣愣的闯进施工区。

  “哎,小兄弟,这施工呢,外人不让进,你们是来找谁的?”招呼仨儿的是个敦实的中年汉子,可能是常年和工地打交道的缘故,四肢偏黑,脸上的“沟壑”非常深。

  杨天峰凑近玄子梁手中的照片一瞧,乐了,这不就是眼前这人么。

  参与了年前翻修宏嵩大厦整个工程的工人总共就只有仨儿,杨天峰和玄子梁昨个儿找到俩,都一无所获,这第三人就是杨天峰口中的“最后机会”。

  这人一听三人来意,立马客客气气的请人到里屋坐,又是倒水又是端板凳,倒弄得三人不大好意思。“哎,这年前的事儿记得也不大清了,”中年汉子搓搓沾满泥浆的手掌,大概是第一次接待“公务人员”,人十分紧张,“不会这工程出什么毛病了吧?”

  这人自我介绍说姓张,15岁跟家里大人出来打工,后来“表叔”搬木材时崴了脚,回乡下养老去了,一家的生活重担就都压他肩上。好在这人手脚麻利,干活儿也踏实,远近有什么活路都喊上他。“叫老张就好。”“老张”乐呵呵的说。

  三人自然不可能真这么叫。

  杨天峰听了一乐,忙给人宽心,“张大哥,你想多了,就是这工程出事也找不上你哪,我们就跟你打听个人——”玄子梁食指和中指一抖,十分“配合”的“变”出孙齐的照片,把杨天峰后半截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逝莲弯弯眼角,耸了耸肩接下话,“张大哥,这人你有印象不,和你一起干宏嵩大厦那活的?”

  “老张”眯着眼睛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有点印象,这人好像叫什么孙,孙——”

  “孙齐!”玄子梁嘴皮一翻接上,原本呆愣的眼睛亮得吓人。

  “对对,就叫这名儿,我和他也不大熟,”老张没注意到玄子梁“吃人”的眼神,一拍大腿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这人工程干到一半就走了,也没说咋回事,和他一道走的还有好几个,说什么奔丧,后来听说他干起了‘的哥儿’,前两天下馆子,还听人说现在的哥儿也没干了,在一家五金店当起了学徒......”

  “五金店?”玄子梁一眨不眨的瞪着老张,老张总算注意到这眼神,愣给吓得一哆嗦。杨天峰忙把人拽到后面,逝莲摸摸鼻子接过话,“张大哥,你知道这五金店具体的位置不?”

  老张回想了一番,报了个具体的街名儿。本来这收获已经不小,三人道了谢正打算离开,老张突然来了句,“哎,小同志,这人我也认得,工地里都喊他‘殷哥儿’,和孙齐一个村的,从小一起玩泥巴长大,关系好得能穿一裤衩。”

  老张说的是玄子梁手中攥着的画像,正是“捷达凶杀案”凶犯的肖像画。

  这下连逝莲的眼神都有点变了。偏偏老张一拍头又来了句,“当时这人比孙齐早了两天辞工,也没说啥事,对了,说来当初走的那几位和这人也是一个村的。”

  阳光懒洋洋的将耀眼的金色洒向高楼林立的城市,给繁华的都市添了丝儿亮亮的金色。

  十字路口前路人久盼不来的绿灯终于点亮,人们纷纷“携家带口”的奔向街对面。这回换街两头的车子“望眼欲穿”。小小的街头就像个循环的圆,转了圈儿又回到起点,然而人世间的事不正是兜兜转转最终又循环回起点么?

  一辆红色的“捷达”就停在这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龙”中,司机是个年满三十的“的哥儿”,食指和中指夹着“大前门”,摇开窗户出神的盯着窗外的风景。后座被突然拉开的时候,“的哥儿”还提醒了句,“哎,这十字路口不让上,客人你在前面等会儿,我给你开过去哪?”

  后座没人吱声,许是前段时间“捷达凶杀案”的报道铺天盖地,这位从不看报“的哥儿”也未能“幸免”,这会儿他猛然觉察到一丝“杀气”,然后“的哥儿”做出了让他庆幸大半辈子的举动:猛的踹开车门,双手抱头,像电影镜头那样一个前滚翻翻出了车厢。

  就在“的哥儿”埋头的一瞬间,一丝凉意擦着脸颊而过,等回过神一抹,满手的血,“的哥儿”右脸被划出个豁大的口子,“这要是反应慢上半拍,命可就交代在这儿了!”

  “的哥儿”这才一阵后怕,连滚带爬的跑出老远才扭回头去看。

  后座上是个十分干瘦的青年,脸瘦得只剩皮包骨,颧骨深深凸出,两个眼窝深陷,就像垂死的病人,然而眯成细缝的眼睛却像饿狼一般凶恶。

  “那不是在瞧人,简直就是在看一坨垃圾!”“的哥儿”脑子只剩下这么个想法。

  青年见一击不成,利索的翻下车,飞快窜进过马路的人群,消失在拥挤的街头。

  凶犯屡屡在光天白日下行凶,如此猖獗的犯罪惊动了整个京城,一时间人心惶惶,好几个开“老捷达”的“的哥儿”都歇业在家,就怕一不小心把老命给赔了。吴锡主持会议的时候,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

  逝莲,杨天峰,玄子梁是在赶去五金店的档口接到的消息,杨天峰忙汇报了仨儿的发现,吴锡一听立即让人跟进这线索,别的都搁后再说。

  “第一,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孙齐给我挖出来!”隔天的专案大会上,吴锡一共总结了三点。逝莲,杨天峰,玄子梁是昨个儿刚在五金店扑了空。当日仨儿找到五金店,红彤彤的晚霞已经在天边拉出道靓丽的风景线,卷帘门也浸在这亮盈盈的红色中,显得“波光洌滟”,门前“暂停营业”的告示,让灰头土脸的三人面面相觑,老半天没说话。

  “第二,凶犯的‘作案线路’是宏嵩大厦到市第三人民医院的道上,我们仔细对比,这些犯案地点都集中在俩仨岔道口,”白板上的大地图,几个岔道口已经被重点标注,“不知在座的发现没,作案线路如果不在这几个岔道口拐弯,将是宏嵩大厦到市第三人民最快的路,弄清楚这点和案情是否有关十分必要,天峰,子梁,逝莲,就交给你们了!”被吴锡点名的时候,逝莲正在悄悄瞌睡,玄子梁咬着下嘴唇没搭话,只有杨天峰一人响亮的应了个“是!”

  “第三,凶犯后期大开杀戒甚至愈发肆无忌惮,‘蹲点’的眼睛都给我擦亮盯紧了,一瞧见这人,立马逮捕!”“死里逃生”的“的哥儿”口述了凶犯的模样,局里当即更新了犯人的样貌特征。两张画像上的人其实轮廓相差不大。“老的哥儿”早些时候提供的画像那人脸色红润饱满,人也更精神。若仔细辨认还是能瞧出是同一人,但很可能正因为这些极其细微的差别,让凶犯白白从刑警眼皮底下溜了去。

  “如果再出现被害者,甭管人抓着没,在座的也都别干了,和我一起扒了这身警服!”吴锡撂了重话,当天参加会议的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凉风“呼啦啦”的卷过树冠上的积雪,深冬时节,街头巷尾都弥漫着一股子肃杀的味道,临街的梧桐努力向上伸张枝干,好像在等待春日的抽枝发芽。

  夜深,万籁俱寂,逢魔时刻,一轮满月高挂夜空。天锦医院仿佛被冬日的寒气冻结,一丝光都没有。“啪”后院的井盖挪了挪,一个人影飞快窜上地面,小眼睛警惕的打量四周。

  人影是个30出头的“小平头”,深冬的天,脸上结了冰渣子,神情看上去十分僵硬。寒风“呼呼”的卷过后院几棵大槐树,“小平头”突然感觉有点热,烦躁的去解扣子,凉风刮过脸颊,“小平头”解扣子的动作忽然像老式放映机样卡住了,他总算发现了哪儿不对劲。

  这来后院也不是头一遭,往常这风卷过树冠都是“呜呜”直响,今儿这风声明显还夹杂了点别的东西,“小平头”竖起耳朵,才分辨出是那种硬纸板刮过地面的“沙沙”声。

  他对这种声音印象非常深刻,断不会听错。当时院里出了起医疗事故,医生开刀时划了病人大动脉,导致病人最终失血过多致死。病人的亲人堵医院门口讨说法的时候,就拖了好几大红大绿的花圈,那种纸摩擦地面的声音十分尖锐,就好像来自阴间的哀鸣。

  他会对这件事记得那么清楚,因为他就是那个主刀的医生!

  院长后来出钱摆平了这事儿,他也就把这茬抛到了脑后,此刻再听到这“沙沙”声,冷汗“唰”的顺着脑门不要命的往下淌。

  胆颤心惊的扭回头,才发现大槐树下“飘”了个小女孩,“槐”乃木中之鬼,小女孩稚气的脸庞在皎洁的月光下透出一股子灰败,“小平头”越瞅越眼熟,这怎么那么像前几年绑人时不小心弄死的流浪儿?

  “妈的,活的我都不怕,死了还能怕你!”“小平头”尖着嗓子喊了句给自己壮胆,挺直了腰板仔细一瞧,这才注意到小女孩穿着花格子裙,顺着裙摆往下,是双白皙的小脚,套在秀气的帆布鞋里。“小平头”长出了口气,才感觉腿肚子直抽筋。

  “哪家的小孩那么晚跑来。”嘟囔句,“小平头”眼珠子一转,又“嘿嘿”狞笑起来,正好这段时间“缺货”,“就拿你充数了!”“小平头”离小女孩越来越近。

  大概还剩两三米远,“小平头”忽然发现小女孩倚在槐树边,根本是一动不动,神情说不出的诡异,弯弯的眼角,嘴角却是下垂的。一阵凉风刮过发热的脑门,“半秃头”猛然发觉这“沙沙”的响声不正是从“小女孩”身上传出来的么!

  这哪里是什么小女孩,分明就是个纸扎的小人,鲜红的嘴角,淡淡的眉毛,捆扎成一节一节的手脚,“小平头”听见自己牙齿“咯咯”直打颤的声音。

  “小女孩”忽然仰起头,那分明是个纸人,此时却仰起头冲着“小平头”“咯咯”笑了,清脆的童音成了压倒“小平头”的最后一根稻草,“小平头”脑子“嗡”的声炸了,眼里第一次出现了绝望,他张了张嘴,才发现嗓子干涩得厉害,“小平头”想跑,却发现大腿压根提不起劲,目眦欲裂的看着“小女孩”慢慢向自己“飘”来——

  静悄悄的黑夜,一切都发生得悄无声息,树梢上的猫头鹰睁大了眼睛,“嗖”的展开翅膀,窜向高空,地面,“小平头”趴地上四肢抽搐,显然已经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后墙走出一个仿佛彻底融进了黑夜的人影,幽冥般的眼睛映出“小平头”临死的模样,在皎白的月光下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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