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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刘并与周望厮杀,战四五十合,望渐渐招架不住,且战且退,并麾兵掩击,大杀一阵,计点收兵。望收拾残兵回寨,进见周赐,备言战败缘由。赐叹曰:“若大目未死,量此刘并其何足惧!”望曰:“他那里兵马只有千余,某等有众上万,硬攻也够杀败他了。只是刘并颇有计谋,强打徒费招致伤亡,某有一计,不知可行否?”赐曰:“尽管讲来便是。”望曰:“某窃闻刘并是陈留襄邑人,前日某等来此地时,途上掳来了好多男女,内中有位相公,唤作李永,大哥可曾记得?”赐曰:“便是那个富春县令,因避难回乡的秀才?”望曰:“正是此人。此人现在某帐下写些文字,听说他亦是陈留睢阳人氏,同刘并还是师兄弟,若借此人赚刘并前来,则不消费力,刘并可除也。”赐闻言大喜,直夸妙计。当下请李永入帐,照周望之计,吩咐如此如此。那李永一家老小十数口皆被困在军中,哪敢不听?但唯唯敬从而已。
且说刘并得胜回营,命三军严加防范。夤夜时分,正在帐中温习兵法,忽有小卒进帐报说:“门外有一中年相公,急要求见刘公。”并问何人,回曰:“他说定要见了刘公,才肯亲口相告。”并疑惑,乃命延入。少顷,只见一位先生进得帐来,即伏地泣拜曰:“望乞刘公救命则个!”并讶然问曰:“你是何人?且请起来说话。”那人便起身曰:“兄长莫非忘了小弟?小弟便是睢阳李永啊——当年陈学究门下一同学习的啊!”并听说,急忙上下打量一番,惊曰:“原来是故人,何故到此?”便请坐席。永哭诉曰:“刘公有所不知,几年前吾打点了官司,前去富春上任,不想那地上也不太平,四围皆是盗贼土匪,连江海里也有许多水寇侵犯,都是家常便饭。吾因恐有些差失,只好辞了这买卖,回乡避避那黄巾贼的风头。谁成想,前些日子路经此地,被周赐那伙歹人掳了去,吃他众贼好生折磨,还关了我一家老小一十七口,逼我替他写些文字。今日听闻有伙义军将周望一阵杀败,领头的叫作刘并,吾想莫不是故友吗?因思救兵来到,不敢拖延,方才借口偷跑出营,特来此投奔刘公。刘公,吾全家性命,皆望你搭救则个啊!”言毕,又落了好些眼泪。并曰:“非是我不肯相救,奈我兵马实在太少,今日搦战,实是为了牵制这厮,好教官军孙坚部前往宛城援师。倘若再得一二千人马,这些鸟贼,纵有十条性命也不够我杀。”永拭泪曰:“兄长勿忧,且听我一言。他那伙贼,只留数百羸兵看守掳来的男女。而今只消引一枝轻军,直入彼营,可救万民。待救了众百姓出来,从小路直往宛城投朝廷军马去,然后留二三百马军在后,缚柴木往来奔驰,令他以为我大军杀到,不敢来追。待他发觉,我等也差不多将到宛城了。”并闻言,自忖亦是脱身之计,今日在此本就只是为了牵制贼众,迟早得走,遂谢李永曰:“此计甚妙,但请公为向导。”永大喜曰:“若刘公肯救我一家老小,万死不辞,当是小人拜谢才是。”当下传令,众军士饱食一顿,约于三更时分出兵。
是夜,月黑风高,并军急急装束了一番,便随着刘并出营往周赐营寨赶去。一伙人跟着李永衔枚疾走,行至一处林中,只见前方隐隐约约现出个小寨。永回马向刘并曰:“前头那寨便是关押众百姓的所在了。”并听说,便引着军马,奔到寨门外,齐发一声喊,众人争相突入,杀至寨中。并黑暗中见并无军马看守,只有呆坐了满地的男女,惊恐地望着。并急呼李永,竟早已不知去向了,叫声:“不好!”急令撤军。尚未回头,只见满寨的男女齐将翻身,挺着刀枪,大喊杀声,原来早被毛子换了衣物,杂在人群中。并恐误伤平民,教只管先退出寨外去,莫与他去厮斗。
行到门边,只听一声梆子响,火光价天亮起,两下里杀出无数喽啰,领头的便是周赐、周望这对贼兄贼弟。并见了二贼,怒不可遏,引着随身骑从,奋勇拼杀,直取周赐。奈终究兵微将寡,冲杀一阵,折了好些伴当。并不敢久留,回顾马后,尚有亲随冯龙并数十骑,忙当先突围而走。赐命众卒围堵,将并众人困在垓心。
正在危急时刻,忽听得一通聒噪,又一彪军马杀到,并望见,却是自家兵马,忙引冯龙等人溃围冲突。原来这枝军马便是那三百在后队充疑兵计的,因在后行,并未赶入寨去,而是在后方等候。见有异样,知并中计,争相来救。并得这三百生力军接应,杀出一条血路,同冯龙引了二三百人,狼狈奔逃,背后周望引兵兀自追赶不绝。行不数里,只见身后数十人滚落马下,视之,背上都中了好多箭矢,原来是周望在后头令健卒持射追赶。并自知无力招架,只得继续奔走。正走间,忽听得一声簇响,一矢正从背后射穿了胸口,鲜血直泊泊地淌着。冯龙见并着伤,又急又恼,呼哨一声,舞起一杆方天画戟,引着十数骑回身复战。周望军正大大咧咧地追赶,猛见一丛人马回身来战,不觉都吃一惊,不提防被冯龙一阵冲杀,反损了许多军马。望见冯龙等人难挡,料刘并已难图复举,遂招呼军马,急急忙撤退。龙大杀一场,也不敢追去,仍与原先伴当回马赶上刘并,并不曾折损一人。
龙保着刘并走了数十里,眼望见后头已无追兵,遂叫停了众人,扶并下马歇息。并此时痛苦不堪,望着冯龙流泪曰:“此番中计,皆赖李永那厮。你可将这些兄弟,去投孙文台将军。还有一言,吾乡中有对兄弟,名唤典杰、典韦,皆有专诸一般的神力,为人有大志气节,性格任侠。吾在家时,颇接济他些,与他兄弟十分相善。吾料李永若非从贼,便是回乡。倘日后果真生变,你可约会典氏兄弟,替我报仇。”龙泣曰:“若非李贼欺君,何致今番惨败?不消恩公言语,某亦要活剐此贼!”并闻言,不禁恸哭,少顷疼痛而亡。众将士大恸一场,乃将并就地择处安葬,遂上路投西往宛城奔走。
且说佐军司马孙坚,当日辞了刘并,便领军直赶宛城。日暮时分,已至宛城地面。正欲使人向前探看,忽前方尘头大起,只见一将引着数千军马,狼狈奔来。坚见对面人马尽皆以黄巾抹额,料是贼军,忙令将士冲杀阻敌。两军既交,贼众竟不敢来战,尽皆披靡,只顾逃命。坚遇着贼将,高声问曰:“汝何人也?”贼将亦高声答曰:“某乃黄巾渠帅赵弘是也,识相的快闪开道路,饶你不死!”坚大笑,挥刀来战,弘勉强接战。斗十余合,弘气力不佳,漏个破绽,坚忙飞身一跃,跳过马去,共乘弘马,弘措手不迭,吃坚夺过槊去,刺落马下,登时毙命。坚杀了赵弘,令手下收兵,且休追那帮贼寇,复取路往宛城去。
原来可巧当日朱儁兵突宛城,已攻复了城池。贼首韩忠、孙仲并皆战死,独赵弘一人引了数千残兵,溃围而走。不期尚未出界,被正巧赶到的孙军遇上,又吃他杀得惨败。坚入城来见了朱儁,尽叙前言,儁大喜,命有司收录其功,一面遣使驰报朝廷,已克复宛城;一面命众军帮助居民清理街道,重建家园。
这日,坚正在营中操练军马,忽门卒报说:“有一少年,引百余人马来投,自称是刘并亲卒。”坚又惊又疑,即命召入内。少顷,那门卒引了少年到教场中来。那少年见了孙坚,伏地泣拜曰:“某主刘并,前夜遭贼暗算,兵败身死,今依他遗言,来投奔孙将军。”坚大惊,忙扶之起身曰:“我今番功劳,有一大半须是刘公的,怎的竟这般便去了?”说着,不禁落泪。过了片刻,乃曰:“你可将缘由俱说与我听。”少年便将如何听信李永,如何中伏遭劫,如何溃围逃命的话都说了一遍。坚听罢,不觉又悲又愤,曰:“某向居富春,亦知县令李永,贪赃枉法,睚眦必报,真小人也。”便命人去见朱儁禀明此事,以铨并功。又问少年:“你叫什么名字,却有这般勇力护你主子?”少年答曰:“小人姓冯名龙,字子涛,自幼双亲俱亡,幸得刘公收留,教授武艺,视我如同己出。”坚感叹一番,曰:“既如此,你便随我为将。”龙慌忙拜谢,自此归入孙坚部下。
话转一头,且说那日李永既赚了刘并中伏,黑暗中寻小路走脱,后来见周赐得胜,乃回营去见周赐兄弟。赐欲厚赏之,永坚辞不受,乃曰:“小人粗鄙之士,流落民间,幸得大王收留。大王恩情,永铭于心。然毕竟离乡日久,思家心切,恳请大王恩准,许小人与一家老小,回乡团聚。此情此恩,敢不相忘!”赐知此人无心于此,况他正在高兴处,见永亦没什么用处,遂准其所请,放还家小,又赠骡马数头与他,永千恩万谢,携了一家十七口,欢天喜地,直往睢阳回去。所幸一路无事,安然返家。
他家本当地富户,仗着祖业起家,因此家财万贯,虽颇有些任上捞的油水被周赐扣留,老家里还有花不尽的金银财宝,也不理会。自思无兵便无势,遂大散资财,招兵买马,聚得二三百亡命徒,充作庄客,养在府上。自此威权显赫,横行乡里,鱼肉百姓,无恶不作,成了一方恶霸,连官府也受他上下打点,无论县令乃至差卒,都得了许多好处,与他朋比为奸,作威作福,乡里对他无不恨之入骨。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朱儁既复宛城,禀明朝廷,留官委任,便将要班师。旋闻尚有些许蟊贼在附近为患,遂命各军出师往剿。孙坚自请愿往剿捕周赐、周望二贼,儁大喜,亲赐良马一匹,望使成功。坚谢恩而退,即出城引本部军马三千人,前往征剿。看官要问,孙坚前回自言不过一千人马,如何此时又变成三千了?原来那日孙坚杀败赵弘,弘卒多亡命山中,恐朝廷追捕,无路可去,没法生计,只得回来降了孙坚,坚留其精壮二千人,其余悉放还归家,因此这回出师时已有三千军马了。
坚引兵至敌寨,乃召冯龙语曰:“我见你少年老成,弓马娴熟,况周赐、周望二贼是你旧仇,而今便命你为先锋,前往搦战。”又命随从牵来宝马一匹曰:“此马乃朱公所赐良驹,名唤‘翔凤’,日行不下千里,就与你骑了,倘得兵败,休来见我。”龙欣然领命,骑上翔凤马,引前部五百人,先往搦战。
时周赐与周望正在营帐中饮酒,闻得孙坚来攻,急忙点起五千喽啰,大大咧咧,杀出寨来,摆开阵势。当下周赐出马高叫曰:“来者何人?本大王手下不杀无名之鬼!”对阵上早恼了冯龙,大骂曰:“某乃刘并旧将冯龙是也!今为孙司马先锋,特来荡平你这贼厮的鸟寨!”赐闻言大怒,即令周望出战。望拍马抡刀,发声喊,直冲过来。龙舞起画戟,纵着翔凤,往斗周望。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约斗三十余合,龙觑着破绽,反手一戟,挑中望喉,落马而亡。赐见亲弟被杀,怎生不恼?当即挺枪上阵,直取冯龙。龙接入圈中,又一番狠战,杀了十数合,赐情知不是对手,卖个破绽,勒马回走。龙麾军掩杀,赐军纪律散漫,哪里敌得孙坚的壮勇?五千军马折了二三停,还有二三停,或逃命,或乞降,竟不敢回寨了。龙夺了器械马匹诸多战利,押着千余降卒,竟凯旋而归去了。
坚闻冯龙得胜,喜笑颜开,厚加赏赐。嗣又召齐诸将议曰:“今日首战告捷,实在可喜可贺。然吾料周赐那厮,必不死心,今番折了亲弟,必挟仇前来劫营,须防备他得。”诸将皆然。坚谋士朱治,字君理,丹杨故鄣人,曾任富春县吏,在州被辟为从事,随坚转战四方,多有智谋。当下朱治谏曰:“某有一计,可为万全。既今夜他果来劫营,我军不妨在暗中埋伏,先掣他外军。然后遣将径从小路抄出其后,劫彼大寨,压他内军。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则到时周赐进退无路,势必死矣。此以逸待劳之计也。”坚鼓掌称妙。当下传令,命骁将程普、韩当各引五百人马,伏于道路左右;朱治同冯龙引一千人马,从小路间道抄出,往劫周赐大寨;自与心腹爱将祖茂将五百人马为中军,往来接应;另留五百人看守降卒,悄地先移入山中。众将领令而去。
却说周赐败回营中,计点人马,五千人去了五六停,好生懊恼,又因想念周望,茶饭不思,当即要尽起三军,往攻孙坚大营。嗣又转念一想,自语曰:“他今日胜此一仗,必然骄傲,何不趁机去劫他营寨,这亦不是大目败死的缘由么?”遂令众喽啰准备一番。当晚三更,即引着四五千军马,开门而出,衔枚疾走,去劫孙坚营栅,只留三四千老弱病残看守营寨。原来因前番官军大胜,克复了宛城,众贼心慌,一帮乌合,结伴逃散,周赐原先二万余众已自去了数千人。
且说赐引着兵马悄至孙坚营门外,即命众卒突入,四下放火,大喊杀声。寻了半晌,才发现并无一人,赐惊叫一声:“不好!”急忙勒马回逃,只听得一通锣响,四周伏兵乱起,随从多被绊马索、挠钩等物捉了去。赐心慌,引着大队军马夺路而走。行不里许,只见路左转出一将来,怎生打扮?八尺身材,燕颔虬须,宽肩细腰,白袍银铠,舞一杆铁脊蛇矛,跨一匹如雪白驹。此为何人?正是程普是也!普字德谋,右北平土垠人,膂力过人,勇略不凡,为孙坚部下第一骁将。
当下周赐遇着程普,兜马来战,不数合,赐不敢恋战,虚晃一枪,拨马便走。行未几步,只见路右又转出一将来,怎生打扮?身长九尺上下,铜环脸络腮胡,虎形体狼形腰,赤红袍亮银甲,耍一口泼风大刀,骑一头似炭乌云。此为何人?正是韩当是也!当字义公,辽西令支人,弓马娴熟,每战必前,为孙坚部下第二骁将。
赐兜头逢着韩当,又杀四五合,哪里敌得?勒马急走。此时赐身边尚有几百骑人马追随。又行不过一二里路,只见路前早已候着一枝军马,为首二人,便是孙坚与祖茂。茂字大*荣,吴县富春人,为坚同乡,身长八尺,宽脸方耳,红巾抹额,铁甲傍身,使一双直刀,蹬一口黄马,乃坚部下第三骁将。
当下祖茂当先,直取周赐,赐勉强迎着,战不三合,茂一刀砍断赐左臂,赐惨叫一声,急忙夺路走脱,负痛疾行,随行只有十数骑,茂正要追赶,孙坚笑而呼曰:“此贼合死,何须紧逼?”茂亦冷笑一声,回马自随坚去了。
却说周赐引着残兵,逃得性命,赶到自家寨外,急叫开门,只见寨里霎时灯火齐明,寨楼上尽皆是孙军旗号。忽一通鼓响,寨门大开,两员将引一彪军马拥出,赐视之,乃是朱治和冯龙也。当下龙见赐来到,笑呼赐曰:“周贼,你今番还有何处去!”赐大惧,乘马又走,亡入林中,亦不管东南西北,只顾狂奔。行了许久,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但见天已渐明,后路也无追兵,人困马乏,又加折了一臂,疼痛难忍,又饥又渴,正欲寻水饮用,忽听得头上树叶簌簌地响,赐急视去,只见腾空里跃下一人来。
正是:非是冤魂来索命,实乃苍天显英灵。不知树上跃下来何人,且容下回续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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