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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越来越疼了,她强忍着,理了理思绪:“我是怎么受的伤啊?”
“您放风筝的时候不慎失足从山坡上滚落下来,是世子把您抱回来的。”
“放风筝……在哪?”
“城外西郊的翠屏山啊,当时风筝飞的好高好高,突然刮起一阵风将线扯断了,您就边喊边追,一不留神就摔倒了。都是奴婢不好没能照顾好您,奴婢有罪,郡主您责罚吧。”
漾儿再度跪下。
“起来起来。”她急忙拉扯道:“我不怪你,只是以后你别动不动就跪了。”
“呀,郡主,您是不是想起来啦?”
漾儿惊喜。
唉,要是想起来就好了。错了,根本不用想,她是在方家门口遇险的,不是城外的西郊。可是这里是京城,与蟠龙镇天南地北,她怎会躺在这里?
“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骤然坐直了身子。
“立春。”
“具体是何年月?”
“永寿二十三年一月初七,郡主您这是怎么了?”
立春……一月初七……永寿二十三年……
她心里一亮,故作轻松道:“总感觉睡不饱似的,莫非是春困的缘故,啊,我睡了很久吗?”
“可不是,足足有四天了,园子里的人一刻都不敢歇着,终是上天庇佑。”
四天……
算算日头一丝不差,四天前她正在蟠龙镇上,后来发生了什么?她怎会来到这里成了他们口中的郡主?
身子微寒,不自觉得拢了拢衣袖,指尖过处丝丝顺滑,这里衣再次提醒了她。
“谁给我换了这个……”
她有些羞赧。
“自然是奴婢了,您闻闻,熏了您最爱的宜兰香呢。”
漾儿伶俐的说道。
“我是说我之前穿的那件,淡蓝色的,用粗麻线织的。”
“郡主,您何曾有过粗布麻衫?您到底是怎么了?”
漾儿的神情再次紧张起来。
“哦……没事……我还想睡一会。”
她无奈的躺下,合眼沉思。
一切的一切,都与眼前的事物对不上号,那个叫薛岩的女子哪去了?难道是场虚幻?不,不可能的,记忆中的她是另一番模样,历历清晰在目。
——
江南小镇,春寒料峭。
她跪在方家大宅门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的黑漆大门。
这是她跪求的第三天。
半年前她的庆远哥哥去了京城,音信全无。两个月后他的母亲方夫人问她要走了一件贴身物件,说是捎给儿子的,权当信物。这件事让她欢喜了好一阵,心里升腾出许多希望。但是很快她便发现方家人在有意无意的躲她,先是方夫人,再后来是管家老伯伯以及丫鬟玉墨,好像她得了瘟疫一般。
虽不明白其中原因,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了。
前天她到方宅探望,竟直接被小厮扫地出门,倔强的她便安安静静的守在门口。从昨天开始方家的大门一直紧闭,门房的小厮似乎得了讯息不再前来驱赶,只缩在里面装聋作哑,偶尔探出脑袋看看,又很快收了回去。
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她又害怕承认。
自欺欺人吗?有一点。
“吱呀”一声,那头的角门突然开了,有个模样端正的女子走了出来,抬眼一看正是玉墨。
看她还跪着,玉墨叹了口气道:“这个你拿着,回去和姨妈好好过日子吧,别再来了。”
一个殷实的荷包进入眼帘,不用看就能猜到里面装着什么,她摇头道:“我不要!玉墨,你让我见见夫人好吗?我有话要跟她说。”
声音里透着她固有的执着。
玉墨一脸为难:“别傻了,夫人再不会见你了。”
毕竟不忍,又摸了摸她的小脸继续道:“以前老夫人在的时候心疼你,或许还有可能,现在她老人家已然过世,也没留下要紧的话,你跟少爷是没希望了。”
她听的后背发凉,因为这话是从大丫鬟玉墨的嘴里说出来的,她知道里边的分量。可是她不甘心,狠狠的吸了口气说道:“玉墨,他现在好吗?他也是这个意思吗?”
玉墨没有接话,不知是不知情还是不忍心,沉默了一会说道:“好吧,我再去求求夫人,不过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不能强求,尽量想开一些吧。”说完拍了拍她的肩膀。
想开?
幼时相识,十年相伴,她如何能够忘却?
不久,里面有了动静,很乱,是脚步声。她的心里涌满了喜悦,一定是方夫人来了!
门开了,冲出来七八个家奴,一个个凶神恶煞。
她被他们团团围住,呼吸都在空气里凝结了。
“兄弟们,这女娃娃长的不错啊!今天我们有福了。”
为首的是个红脸汉子,无赖十足,说话间已伸出一只肥厚油腻的大手来摸她的脸颊。
众人哄笑起来。
她缩着身子躲开了他,却被其他人推搡着倒在了地上,不由得颤声说道:“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嘿嘿,男人和女人在一起还能做什么?兄弟们,你们说我们要做什么?”
红脸汉子淫笑着,一脸的龌龊。
她气的发抖:“你们……你们怎么敢?庆远哥哥知道了一定不会饶过你们!”
她口中的庆远哥哥乃是方家的少爷,这帮人的少主人。
众人不但没有害怕,反而齐声大笑。紧接着一个长脸的汉子说道:“我的好妹妹啊,你还在痴心妄想呢,我们少爷早在京城攀了好亲,难为你还惦记着他。来,让哥哥好好疼你,瞧这模样俊的。”说罢欺身上来,带着满嘴的的臭气。
红脸汉子立刻喝道:“你个王八羔子,跟她胡扯什么,皮痒痒了吗?赶紧干活!”
一声令下,众人七手八脚的架起她往巷子深处走去。
正是晌午时分,街市上人头攒动十分热闹。她拼命地挣扎、呼救,但是很多人只是远远的观望,不曾靠近半步。
方家世代官宦,在蟠龙镇更是首屈一指,试问谁人敢管他家的闲事。
她被粗暴的扔到墙角,瑟瑟发抖,如同待宰的羔羊等待厄运的降临。
“嘿嘿,我先来!”红脸汉子急切的扑了上去。
“啊!”
尖叫声划破长空,传递了很远,紧接着是阵阵惨叫,一声高过一声。
咦?
她疑惑的睁开双眼,看到他们都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呻吟。数十步开外,有两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背向而立。其中一个内着湖蓝色锦绣长袍,外罩雪色缎底披风,气度甚是不凡;另一个则一袭黑衣,行装素简,看着像个侍从。
“他妈的,我看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跟我们方家作对!”
红脸汉子强撑起身子,准备晾一晾家底。
黑衣男子没给他机会,径直上前扣紧脖子给了他十几个耳光,直打的他眼冒金星晕头转向。
“大……大哥……别……别打了,小的知错了还不成?”
红脸汉子立时软了。
黑衣男子却不理会,只管继续发力。
“阿莽,算了,放他走!”
看看差不多了,锦袍男子缓缓开口。
黑衣男子这才松了手。
如遇大赦,红脸汉子飞快的爬起来,对着锦袍男子低眉抱拳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小的也好长个记性,以后再不敢鲁莽造次了。”
话虽如此,眼色狡黠。
锦袍男子知其用意,从鼻腔里发出哼的一声。
黑衣男子冷笑道:“爷爷我姓司,单名一个莽字。至于我们爷的尊号你还不配知道。滚吧,若再迟疑爷爷即刻废了你!”
这一声喝吓的红脸汉子脾脏都要破了,连滚带爬的冲出了巷子,余下的一帮人也跟着抱头鼠窜,只恨自己的腿长少了。
瞬间的变化好似做梦一般,直到那锦袍男子走到面前,她才回过神来。
四目相对,心头一凛。
他长着一脸浓密的胡子,蓬蓬的有些邋遢,就像镇上打更的余老伯一样。一双眼睛倒是特别,明亮而深邃,有如黑夜中的星辰。
“刚才多亏了伯伯帮忙,小女子薛岩在此叩谢。”
她对着他深深一拜。
“呃……”
锦袍男子明显一愣,抬眼看向身旁,面露尴尬。
黑衣男子也吃了惊,飞快的扫他一眼,旋即低头闷笑。
这哪里能逃过他的眼睛,他轻踹了同伴一脚,随后干咳几声面向她道:“小事一桩而已,快起来。”说罢伸手来扶。
她迟疑着避开了,蓦地看到他的眼神起了变化,只以为是她拒绝之故。待等起身掸落尘土才察觉肩上有异,仔细一看,雪白的皮肤正裸露在外,那衣衫已给撕扯的不成样子了。
脸上立时红了一片,她急忙护住双肩,低头至深,恨不得找个地洞来钻。
“来,把这个披上,别着凉了。”
说话间他已除下自己的披风,并屈着身子为她裹上。
不过咫尺的距离,他呼出的气息恰好拂在她的额头,温温的柔柔的,那感觉细密而微妙。
忍不住偷望一眼,他正在专注的帮她系颈边的带子。他的胡子真的好长,离这么近也无法看清他脸部的轮廓;皮肤呈古铜色,黝黝的散发出光泽。再往上看,鼻梁很挺,长眉如剑,黑眸中自有一股英豪之气,看着好像并不年长。
想到方才对他的称呼她有些不安,他究竟年龄几何?叔伯还是兄长?
“好了。”
他理平了披风的对襟抬眼看她。
她犹在猜度浑然不觉。
“你……还好吗?”
他关切的问道。
“哦!”
她慌忙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面色更红。
竟然看他入了神,好傻。不过这披风倒挺厚实,乍看它质地轻盈不胜微寒,裹到身上却温暖十足。
她小心的摸了摸,发现上面绣着许多祥瑞麒麟,小而精致,用的是极细的金丝茸线,比她在方家看到的还要讲究。
她再次感到不安,心想如此贵重刚才应该拒绝的。
正要说话,他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柔声说道:“好生披着,如若推辞便是嫌弃了。”
“嗯。”
她抿嘴一笑,感激道:“伯伯,一会我便还您,容我先回家一趟换身衣裳。”
“这倒不急,既是回家还是由我送你一程吧,女孩儿家要懂得保护自己,以后再不可单独出门了。”
真是个好人!可她是偷跑出来的,若被姨妈发现肯定不妙。想到这她满怀歉意道:“本该请伯伯去家中做客的,只是今日有些不便,还望伯伯谅解,改日我一定盛邀伯伯。伯伯稍待,我去去就来。”
见他不语只当默认,她立刻转身快跑。殊不知是她左一声伯伯右一声伯伯叫的他发了懵来不及回应。
跑的正欢,听到脚下传来“沙沙”的声音,低头一看是那披风太长拖曳在地所致。她心疼的攥起边角提着行走,刚至巷口又不放心的转身朝他挥手道:“伯伯,我很快就回来的,您等着我!”
雪色披风随着她摆动的手臂摇曳生姿,在暮色中划出一道道闪亮的光影,恰如一树繁花璀璨盛开。
他徐徐回应,脸上却愈见落寞。
“怎么了,爷?”
巷口已空空如也,黑衣男子顺着他注目的方向诧异问道。
“觉不觉得她像一个人?”
“谁?”
“承儿。”
他幽幽的说道。
黑衣男子怔了怔,未置可否。
两人在冷风中站了许久,默默不语。最终那锦袍男子打破了僵局道:“走吧,找人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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