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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疾驰，两心颠簸。
长安城的城门遥遥在望，林韦辰勒马，引鞭指向长安城，微微侧身：“看，我们又回来了！”
伊水云望向城门巡守的士兵，心里一阵悸动，玉面阎罗之事虽已平息，但此次回来若是被李飒撞见他定不会轻易放过她，这样贸贸然进城很可能就会连累他人。
“林公子，我这样满面风霜太丑了，你的帕子借我！”她的手指轻轻地在他肩头滑过，一路走来，似乎形成了默契，她写，他就能真切地感受到她的心思。
林韦辰呵呵一笑，取出手帕头也不回：“容貌不能说明任何问题，何必这么在意呢！”他话虽如此，不过是安慰之语，他不忍心告诉她，她左侧脸颊的皮肤已经有些溃烂的痕迹。
伊水云接过帕子，轻轻地拭去脸上的汗珠，白色的帕子被染成了红色，她惊恐地抓着林韦辰的肩膀，让他转身，指向自己的面颊，询问的眼神让他无处躲藏。
“我爹懂得疗毒，你会没事的！”林韦辰心虚地安慰道。
她伸手想要去触碰溃烂的伤口，却被他抓住了手臂：“别碰，不然会留下疤痕的！”他大胆地撩下一绺头发挡住了伤口：“这样伤口就没了，还和以前一样漂亮！”
“谢谢！”伊水云满心感激，会心笑了。
事已至此，她只不过是在赌，长安是她的家，是她和云飞雪初次相遇的地方，在外飘零的游子，落叶总想归根，即使输了，她也不想做一个孤魂野鬼，在外漂泊，她害怕有一天找不到家的方向，在这里，或许她的飞雪还会如初见时，像个孩子一样冲她笑呢。
马蹄达达地踏过石桥，桥下的流水淙淙，芙蓉在风中摇曳着娇弱的身姿，粉嫩的罗襦，青翠的裙摆让她灰蒙蒙的纱衣相形见绌。已近黄昏，鸟雀归巢，冷清的集市上零零星星的散布着几个行人，或挑或扛，亭台楼阁还是原来的模样，她的两鬓却已站满了尘世的风霜。一队巡守的士兵经过，她慌忙将头埋得低低的。
林韦辰似乎意识到了她微小的举动，便加快了步子，直奔林府方向。
“等等！”她猛然抬头，身边已是另一番景象，凭借房屋的建筑布局她知道这是官宦人家的宅邸，她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衣服，他猛然勒马：“怎么了？”
“麻烦你送我回迎宾楼吧！”
林韦辰明白她的顾虑，迎宾楼早已人去楼空，她一个人呆在那里无异于等死，看着那里的残破只能勾起伤感的回忆。
“过了这条街，前面就是我家了，邀请一个朋友到家里做客，这是常理之中的事，你也见过世面，不会在乎繁文缛节，对吧？抓紧我！”说着，他快马向林府奔去。
威严的石狮子把守在朱红色大门两侧，大红的灯笼已经点亮，迎接归家的旅人，林府的仆人闻声惊喜地大喊“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来——”林韦辰淡淡一笑伸手扶伊水云下马。
“少爷，这位姑娘是？”林海挤眉弄眼地看着林韦辰，他们年龄相仿，他毫不畏惧他的少爷身份。
伊水云客气地行礼，把林海弄得受宠若惊，慌忙还礼：“使不得！使不得！”
林韦辰看着林海慌张的样子，就想发笑。
“你这混小子，想死娘了！”林夫人已经是风风火火地从来到了门口。
“娘——”林韦辰恭敬地喊道，看向伊水云，“伊姑娘，这是我娘！”
伊水云微微抬头，恭敬地行礼。
林夫人看到伊水云眼前一亮，热情地扶起她，细细地打量着她，灯火下，伊水云的脸庞温婉大方，灵动的眸子如一汪看不到底的清澈潭水。伊水云被她看得羞红了脸，不知如何是好。
“娘！”林韦辰尴尬地看向母亲，“你打算让我们在这里站一宿吗？”
“快！给少爷和这位姑娘准备饭菜！”林夫人赞许地看了儿子一眼，林韦辰慌忙后退一步，站在伊水云身边。
“这死小子，怪不得给他说的亲事总是推脱，原来是金屋藏娇啊，比他老子还有一套！”林夫人不时回头看向伊水云，心里乐开了花。
伊水云悄悄拉着林韦辰的衣角，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心急，可是她已经不能再等了，每一刻钟都可能是她最后的时光。
林韦辰会意地看着她：“放心吧，没事的！”
“娘，我爹呢？”
“和那小妖精在花园里散步呢！”林夫人不无生气地说道，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找他干什么？”
“林海，你去叫我爹，说我有急事找他，一定要快！”林韦辰火急火燎地说着。
饭菜已经准备好，桌子上全是山珍海味，林夫人忙不迭地给儿子夹菜，林韦辰客气地招呼着伊水云，伊水云感激地点点头。
“姑娘，你喜欢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林夫人热情地问道。
伊水云激动地笑了，看向林韦辰。
“她说这些就够了！”林韦辰翻译道，“娘，你不吃吗？”
林夫人愕然，看着一言不发的伊水云心里惴惴不安，陡然笑了：“儿子，你来拿几套衣服给姑娘换洗一下！”
“好！”林韦辰一口答应，心里满是兴奋。
林夫人进了房间，慌忙把门掩上，质问地看着儿子：“她也太腼腆了吧，怎么一句话都不说，难不成是个哑巴？”
林韦辰愣住了，坦诚地看向母亲：“她受伤了，很重，所以现在才不能说话！”
“那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朋友？”林韦辰不知道该如何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不，应该是久别重逢的故友！”
“久别重逢？”林夫人不屑地瞥了儿子一眼，“你才多大啊，能有多久？”
林韦辰颇为得意地笑了：“十年，算久吗？”
“十??????”林夫人一巴掌拍在儿子的脑袋上，“净瞎扯，十年前你还是小屁孩儿，怎么可能认识这么一朋友，你娘还不糊涂！”
“是真的！”林韦辰一本正经地看着母亲，拿出香囊，“你看，这就是十年前她留给我的，还有，你给我求的那个护身符其实没丢，是我送给她了，娘，这种交情算不算是故友？”
林夫人愣怔怔地像听故事一样：“真的？”
“当然是真的！”林韦辰心中说不出的感觉，酸？甜？“生活就是这么不可捉摸，总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这应该就是因果循环吧！”
林夫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胡扯！”
“你准备的衣服呢？”林韦辰故意问道。
“我??????”林夫人瞪了儿子一眼，“待会儿，我让小妖精给她送去！”
林韦辰再次回去的时候，伊水云已经端坐着在等他，见他回来，慌忙起身。
“别客气，我爹在书房等我们，我们去吧！”
“进来！”林道义眼皮动也不动，目光仍旧落在面前的字画上。
“爹！”林韦辰恭敬地唤道，他不是惧怕这位严父，而是尊敬，林道义本是一名武将，后来因身体不好，便常年呆在家中，不问政事，一心钻研医术，用他的话说，救不了国，总要救人啊。
林道义听到脚步声，缓缓抬头看向儿子，随即目光落在伊水云身上，她故意把发丝撩起，脸上的溃烂暴露无余，看到林道义，她眉头微皱，似乎在哪里见过，随即恭敬地行礼。
“坐吧，什么事？”林道义见有外人，多儿子便多了几分和善。
林韦辰带着伊水云站在他面前：“伊姑娘身中剧毒，您帮她看一下！”
“剧毒？”林韦辰紧紧地盯着伊水云脸上的伤口，“还有多少时日？”
林韦辰不解，转眼看向伊水云。
“不足一月！”林韦辰仔细地看着她手指的走向，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
“你不会说话？”林道义愕然，将纸笔放在她面前，看了儿子一眼，“你出去吧！”
林韦辰询问地看着伊水云，她含笑点头，他轻轻掩上了门。
“袖子挽起来！”
胳臂上的肌肤已经星星点点的都是红色，只要轻轻一触，随时都会流出血来。林韦辰轻轻叹气：“太晚了，一个月前或许我还能救你，现在充其量只能是延长你的性命！”
“一点办法都没了吗？”清秀的字迹跃然纸上。
林道义为之一动，这字迹很像一个人的笔法，他们曾并肩作战，最后却天人永隔。“有，也是没有！”
“此话怎讲？”
林道义看着伊水云苍白的神色，几分怜悯，天下之人不都一样吗，不是大喜即是大悲。“有一种药能解百毒！”
林道义话音未落，伊水云已经在纸上写道：“天山雪莲”。
“对！”林道义瞥了一眼，“这也只是传闻，因为从来没有人能得到它。”
伊水云冷笑了一声，颓然转身，推开房门，林韦辰满怀期待地站在门外：“怎么样？”
她淡淡地笑了，抬头看向漆黑的夜空。
“爹，怎么样？”他冲进书房，看向纸张，“天山雪莲？爹，是不是天山雪莲就能救她？我现在就去找！”
“站住！”林道义厉声呵斥，“你去哪儿找？”
“我??????”林韦辰茫然无措，他也知道这种药材只是传闻中有，“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没有！”林道义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冷冷地坐下翻看着医书。
暖风涌进房间，林道义看了门口一眼，静寂无人，他靠在椅背上目光游弋，他不知道当年的一时手软是对是错，他行将就木，但他还不想自己的儿子也受牵连。
“疗毒之方有二：一、以要祛之；二、功力逼之。”他一把将书合上，他断不会让儿子去找皇宫内的雪莲，更不会让儿子耗尽功力把已经侵入心肺的毒逼出来。
亭子旁的长椅上，伊水云和林韦辰并肩而坐，静默无语。他不知该如何安慰一个逐渐凋零的生命，升腾的希望瞬间冷却凝固，热烈的心怎样承受冰冷的灰烬？伊水云呆呆地盯着夜空，这个结果是意料之中，可越是这样，她求生的欲望越强烈，命运这样捉弄她，她也要捉弄命运一次，她从骨子里不相信自己注定要这样肮脏的离去。她猛然转过头，看向林韦辰。
“你不要冲动！”林韦辰激动地按住她的双肩，“我还会想办法的！”
伊水云一愣，随即笑了，看向灯火通明处：“他！”她脸色陡变，清晰地说道。。
“你！”林韦辰愕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你认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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