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善民 > 第二十二章 不平常的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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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星期天。

  吃过早餐,潘小慈带着保姆荷花去买菜,大头却拉着母亲去逛公园。

  荷花是个五十来岁的女人,才来家几天,还不了解这家人的口味,所以潘小慈得教她,并叫她把老太太每天吃的深海鱼油放到饭桌上,便于记:早餐之前吃一颗,晚饭后两小时一颗。

  天空下着毛毛细雨,公园那排梧桐树下,一溜石凳石桌平日满是打牌人,今日却空无一人。穿过松柏(为主)与榆槐桑枫等混杂的一大片林子,就见唱文曲戏的还有两拨在表演。义务演唱的那些中老年朋友每天乐此不疲,哪怕只有一两个观众,演唱者也不懈怠。

  并排两棵高大的广玉兰树下,一边聚集了近百位观众,他们绝大部分是中老年人。一边是“舞台”:一副锣鼓与几把二胡组成的“乐队”,一男一女两个化着淡妆的老年演员,用广宁文曲腔的和声唱法唱着《十不足》。这种调子由男女和声,高亢而又拖点长音,听起来特有韵味:

  终日奔忙只为饥,才得有食又思衣。

  置下绫罗身上穿,抬头又嫌房屋低。

  盖下高楼并大厦,床前缺少美貌妻。

  骄妻美妾都娶下,又虑门前无马骑。

  ……

  虽说声音有一些嘈杂,老太太却听得非常专注,觉得有滋有味儿。

  唱完《十不足》,接着是女人独唱《劝世歌儿》,正唱到“起家犹如针挑土”那一句,大头的手机响了,是峡江的熊志超打来的,他接听时拍了拍母亲肩背,便快速走出人群,等他接完电话返回,却已经唱到“夫妻好比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

  女人唱出的这种调子,跟一种道士念经的调子一摸一样,这便让大头想起前年给舅妈“做七”的事来。

  那是舅妈去世的第35天。夜里,细毛请来五个道士给他母亲念“破血湖”经,门外扯着高幡,架着用浴盆条凳和木梯搭的“奈何桥”,堂屋两边摆着绘画18层地狱中各种酷刑场景的恐怖画像,中间孝男孝女以及女婿外甥等众多男女跪成一大片。其中三个道士应着锣声拉着高音对唱与和唱:“孟宗哭竹冬生笋,王祥跃鲤卧寒冰,闵损单衣顺后母,文帝尝药只为亲……”原来道士的经文里也藏着“前例后教”的典故,可“念经”的腔调却是地地道道的文曲腔嘛。

  正“唱”到“吴猛喂蚊杨香扼虎”那句时,跪在后面的潘小慈忽然拉他衣角:“哎,怎么在这个时候唱戏呀?”城里无此习俗,他虽不懂这个,但确信不是在唱戏,于是想笑又不敢笑,却转身把她的头巾服(白布)往下一拉:“闭嘴!”

  同时,也是舅妈过世这次,让她身上的一个“毛病”得以消除。那是潘小慈做姑娘时,一次街坊一个小伙子不幸因车祸丧生,那位痛失独子的母亲一声撕心裂肺地“儿哎肉哇”,使得小姑娘当场晕厥,虽被人随即掐醒,之后却接连数日耳鸣不止。从此以后,这潘小慈便落下“晕丧”的毛病,一听到哭丧就头晕耳鸣。不料,舅妈出丧那天,她这“晕丧”毛病竟自然而然地没了——以后再也没有犯过。大头至今还疑惑不解。

  《劝世歌儿》唱完了,毛毛雨也稠密起来,人群陆续散去。

  母子二人又转到公园的另一侧。儿童区的绝大部器材停止运转,水上乐园的游船全都停靠岸边,热闹劲儿较晴日的星期天有天壤之别。

  在蒙蒙的雾雨里,踏着湿滑的青石,穿梭在小树林间,别有一番情趣。可大头对眼前景物毫无兴致,他撑着伞挽着母亲,并不住地在她耳边絮叨,什么同学谁谁离婚,谁谁正在闹离婚,某某单位的谁爆出了离婚冷门......他自己还不觉得,老人早已听得不耐烦,十分扫兴却又不好意思驳他的面子——难得大白天陪她闲逛,这可是破天荒的。

  “你们俩什么时候离?”末了老太太几乎要崩溃了,实在受不了他的得瑟,便直截了当地冒出一句,又说,“当然,能够挽回就更好。”

  母亲的话让大头万分惊诧,于是他怯怯生地问:“妈,你知道哇?”

  “怎的不知,你们每天那个神态——恭恭敬敬的假模假样儿的。还有,分床我也看不到么?刚儿还没开学的时候你们就分起。”

  于是,大头便一五一十地给母亲汇报了。结论是:两人都有离婚的意愿,局面已无法挽回了。

  原来还试图做母亲思想工作,不曾想老太太几乎比他还要开通:“眼面前是活人做的,电视里是戏子演的,这些我都看到了,差不多也看穿了看透了。是啊,形势变了由不得你不变,不变又有什么法子?”

  “妈,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我有什么意思,我没什么‘意思’!我老朽了,也做不了你们的主,再者说,留住人留不住心,留有什么用?我只有一点,这点你们依也得依,不依也得依:钱财可以舍,怎么舍都行,刚儿不能丢,坚决不能丢!”

  大头全然明白。同时,他也觉得这沉重话题再也没有继续的必要了,娘俩倒悠闲地聊起了刚儿学习上的事儿。

  星期一

  早饭过后,阴沉沉的天上还是撒落着牛毛细雨。

  荷花打着伞夹着购物袋出去买菜。

  大头与潘小慈二人驱车来到民政局婚姻登记处。二人递交了离婚协议书,分别填写了表格,接受了工作人员的询问又交了身份证复印件,然后便是工作人员给他们二位换发证件:红皮儿的被换成了蓝皮儿的。

  中午只有老太太与荷花俩在家吃饭。大头有应酬,他已给家里打过电话了。潘小慈却被鞠子请了去,在她家吃的米粉蒸肉。

  午饭后,潘小慈鞠翠莲二人又回到了小楼。这会儿,二人又手拉手上楼去了。

  老太太今日午休不到半小时,也不知睡着了没有就下得楼来。下来她也没打开电视,却破例地坐在餐桌那里喝茶,一个人喝闷茶。

  下午三点多钟,旗伢开着那辆皮卡到了门口,却没下车。这时候,听到喇叭声的鞠子和潘小慈一前一后的下楼来,她们各提一只行李箱扛个大包。

  潘小慈突然回过头去扫了一眼楼上,又缓缓地扫一眼大厅,眼前的一切都要别开了,永远的别开,不禁让她有些眼湿。

  经过老太太跟前,她稍停了一下,几乎有些哽咽:“妈,我,我,走了哈。”这样的告别也让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悲怆,所以声音有一些发颤而又很低沉。

  老太太好像还是听到了,她面无表情地微微点了一下头,接着神情木然地向外面张望着,像是在幻想又像是沉思;门前的罗汉松和天竹叶子全都挂着水珠儿,她望着那株湿漉漉的罗汉松发呆。

  车子缓缓启动了,老太太也缓缓起身来,继而又缓缓地移步至门口处,目睹着皮卡车完全消失在濛濛细雨里,此时,这位三十三岁守寡,多苦多难都咬牙过来的老妇人,竟已是老泪纵横。

  痴痴望着茫茫雨雾,老太太心里百感交集。之前还一遍又一遍地劝告自己,只想着她的错处,恨她,恨她!可真的到了这一刻,却怎么恨都恨不起来。是啊,养个猫儿狗儿,时间久了还有感情舍不得呢,何况同一屋檐下生活十几年的大活人?女儿不在身边,自己一向把她当女儿的,平素该骂骂,该说说,从不瞻前顾后假情假意;骂也罢说也罢,她都从不计较从不见外,总是那么知冷知热,贴心贴肉;女儿嫁到天边还是自己的女儿,可她这一脚迈出去,就成了别人家的人了……老太太无法自已,泪流满面。

  “去哪儿,舅妈?”旗伢小心地问。

  “滨江小区。”女人声音很细。

  是呀,她只能细,因为再大一点儿就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哭出来的。

  晚上,母亲做的都是她平素最爱吃的菜,她却吃得很少。吃饭时,只有爸爸问了几句,大家好像都在有意回避这个现实的话题。

  晚饭过后,已经“把生米做成熟饭”的她,怀着忐忑的心情拨通了儿子的电话,电话的那一头:“哦,知道,爸说了......保重。”挂了,这是她与儿子所有的通话中最短的一次,也是唯一没有“妈”字的一次。

  本来就像是做了亏心事的她,把自己推到了亲情的边缘,儿子的冷漠又使她更加陷入苦恼与自责当中,便一次次地反问自己:这一步,真的就走错了么?

  她承认她曾经爱过大头,大头也很爱他,可是对她来说,这种爱囿于时代或多或少带点儿政治色彩,也从来没有达到刻骨铭心的地步,因此当这种爱一旦变成责任的时候,它就被时间流水冲刷殆尽,甚至难以找到只言片语的回忆。

  晚上,没有用手机上网,也没看电视,潘小慈在母亲房里呆坐着,忍受着“覆水难收”的煎熬。

  “姐,过来上网吧。”弟媳在喊她。

  于是,她有气无力地站起身,移步至隔壁房。她上了自己的QQ,没想到刚一打开,“小龙人(儿子的)”头像在闪闪,一点,是儿子给她留的言:

  “妈:我不想问‘为什么’,因为我知道你们肯定有你们的理由。我相信你们,尊重你们,特别是你。妈,我知道,无论在哪里,不管跟谁在一起,你都是爱我的,不是吗——因为我也爱你哦,永远!”

  望着液晶荧屏,女人热泪盈眶无法自已,她觉得自己被一双无形的手从亲情的谷底拽了上来。

  谁不如此啊?在这个世界上,离开了亲情,一切都是空洞无物。

  星期二

  小雨。

  上午,潘小慈打着雨伞来到刊江法律服务所,她有个亲戚小丁是这里的法律工作者。在小丁那,她签了一份《授权委托书》,把早已与大头协商好了的“财产分割”情况说与小丁做了笔录,其实很简单:“一,房子家具等什物归男方所有;二,现金存款二人各半;三,金丽公司的股份她得三分之一(是她提出的,大头意思:一人一半儿或象征性的少点儿)。四,W市的一套复式商品房归陈刚所有。

  下午。在娘屋打麻将,鞠子也来了。潘小慈虽说没输钱,可一下午她就打错过三四次,还和了一次“诈和”。打麻将和“诈和”,可是她自学打麻将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星期三

  阵雨并伴有四五级大风。

  天气不好,潘小慈还是和母亲一路上了仙姑山。

  依山而建的两座寺庙几被翠竹围裹,竹林与茂密的山林都笼罩在烟雨朦胧之中。潘小慈全然没心思观景,甚至山顶上的仙姑洞她都懒得上去,只是在正殿求了一支“谋旺”签,“准告”的是第三十一签,签文:

  谋旺签第三十一签上兆(上油一斤)

  何须琼楼称杰构,即此德门便安居。

  亲手栽得盘龙梓,亦富亦贵靠自身。

  虽说文底儿不差,她当时硬是没能完全理解出签文的意思,只是觉得是个吉祥的上好签。

  随即母亲又叫她求个婚姻签。她顿时感到有一些胆怯,说什么也不肯不求。母亲却硬要她求,还说冒多大的雨上山来为的啥,不就是为了求个婚姻签的吗?于是母女俩一起在仙姑菩萨面前跪拜念叨,虔诚禀过之后,抽签掷告,又是一告即准,拾起一看乃第十四签,换过签文来看:

  婚姻签第十四签中兆(上油一斤)

  花正开时柳正鲜,两般物色一般妍。

  宽心自有因缘至,方可题红得两全。

  今天可算是求得两支上好签,下山时母女二人谈笑风生眉飞色舞。母亲不免又问起“他”的情况,小慈想:自己虽与志方到了这份上,可是99%还是不能当100%;又想起他的养鸡场不日即可运行,就随便说了“人姓李,也是个总裁”等表面光鲜的话儿,以宽慰母亲。母亲也越显精神爽朗,虽然腿脚不太灵便,可下山她还是走的挺利索的,女儿都差点儿跟不上。

  下午,小慈在母亲房里整理个人物品,还抽空给网友听海的那篇日志写了一段评论,一时间文思奔涌,写出了非常犀利的独到见解。

  星期四

  多云。

  潘小慈跟鞠子一起到石材厂散心。他们由江边玩到那座石头山上,攀过石山突见一片松树林,斜着往下是一片竹林,一栋低矮的石屋隐藏在竹林里,小屋东边有一株粗大的柏树,虬枝盘曲,树龄至少在三百年以上。西边一棵树更是怪异嶙峋,虽高不过2米,却显得异常的苍老,看那歪扭的树干和隆起的树根,彷佛许久没了生命,若不是结巴处吐出一坨坨蜂蜡般的胶质,人们会以为是一架炭化木或者工艺品。不错,站在稍远处看,真像是一尊超凡脱俗的工艺品,仔细看又像是一棵老态龙钟的树精,更奇的是,有些枯桠上竟然长出青灰色新枝,个别枝条上还缀满绿叶,小慈看那叶子有点儿像父亲那盘扶桑,却又比扶桑叶窄些淡些。

  绕过怪树,便到了石屋门前。门头青石上阳刻着:“三凤观”。里面除了床和小灶等简陋物什外,正对门的小桌上安着一尊尺余高披着红布的雕像。一位老者端坐一旁看书,见有人来便收起书卷。小慈看那老者,虽显清瘦,却有些仙风道骨气质。鞠子竟没头没脑地指着潘小慈问老者:“师傅,你看她还有儿子生么?”老人端详了女人好半天,才说:“此女命有二子,却是一子竹篼,一子竹杪。”

  鞠子喜的忙跟她开起了玩笑,说些俏皮话儿,她竟心不在焉,竖起耳朵听山那边的爆破声。此时,正是邻近几家石材厂的爆破时间。

  午饭就在鞠子的巨钞石材厂里吃。那伙房十分简陋,案板一侧,一锅米饭一锅冬瓜烧肉。鞠子叫女师傅煎几个鸡蛋,小慈不让,于是也跟工人一样,一盘米饭一盘冬瓜。

  鞠子:“姐,吃得惯不?”

  “嗯,好吃,真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冬瓜。”吃着还抹起肚子来,“好多年没得这个饭量。”

  接着她又问起那个被砸伤脚的四川女人,鞠子拿眼往那个炊事员一挑,小慈听到她跟别人说话明明是一口地道的江城话,就有点不信:“她不是四川人吗?”

  “是哦。她口音蛮厉害的,会说江城话,北京话也非常标准。”

  小慈仔细打量着四川女人,心里觉得好笑,外表那么精明的人,烹调手艺也很不错,语言能力还那么厉害,怎么面对突然滚将下来的石头却不知应变?于是她又发起感想:人,有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迷茫吧?

  因已秋凉,工人们吃完饭抽根吧烟便去干活儿,小慈硬拉鞠子跑去看石窖。

  石窖在一座长着零星小树和青草的秀山之下,远看,彷佛一个巨人被剜下了一大块肉。十几个工人在窖里忙碌,有人光着膀子撬石头,有的抡大锤哼哈地在打炮眼,有的开钩机,有开翻斗车。另一边,不远处的破碎机在轰鸣......潘小慈眼里:人人都乐乐呵呵嘻嘻哈哈,看不到一丝丝愁容,这让她好生些羡慕之情。

  同样是这天上午,旗伢和飞儿俩开车送些东西到潘家,小慈落下的或者她喜欢的一些用动还有几件古玩字画和旧书。潘妈妈要留二人吃饭,因见潘小慈不在,两个伢扫兴地走了。

  晚上,潘小慈在仔细阅读其中的一本旧书《三至七言杂字》,是本线装的字迹遒劲的手抄本,记述当地人文民俗方面的杂书,以三至七言集段成篇,面面俱到,通俗上口。如开篇段:

  广宁县,共七乡。湖低太白,山仰恒岗。龙桥巡司部,江城二府堂。沿河商埠发达,泛湖人丁兴旺。三镇荣昌震吴楚,四湖通运到外江。

  书中所说的日常用具农具有很多已经失传,有些礼节时节祭祀等诸多常识,只有父母亲这一代人知晓,例如上述“巡司部”乃明末清初机构,今人谁知?江城之为“二府”,因为旧时它连县城都不是,县城在大山那边的梅邑古镇。还有,旧时“七乡”乃如今22乡镇场。

  她甚至想趁父辈健在时,收集资料为该书做注解。

  星期五

  阴天转多云。

  早饭后,潘小慈去弟弟店里玩儿,弟在修车调车,弟媳在忙生意,她帮不上忙显得多余,呆了一会儿便回家去弟房里上网。打开网页,又想写情感日记,才敲出几个字,突然想起了石窖,又想起李志方劝她“写些正面的阳光一点的东西,过于负面,容易使人消沉而且衰老得快”,于是,她打消了“情感”念头,想想已连续多日没去江边锻炼,忆起那里的器材,就信手敲了几首打油诗:

  单杠

  引体向上基本功,

  曲臂还须力道猛。

  收腹翘腿送躯干,

  循环往复亦轻松。

  双杠

  跃上身能摆,

  曲臂见真功。

  俯身鹰扑食,

  回甩猿腾空。

  摸高器

  一蹦拍一线,

  再蹦摸线边。

  弹跳虽不足,

  体重也得减。

  太空漫步机

  借得戴宗神行腿,

  又假悟空腾云身,

  晃晃悠悠走的欢,

  没练皮肉没练筋。

  压腿器

  五杠六柱倚,

  围列分高低。

  成人来翘脚,

  小儿吊新奇。

  鞍马训练器

  貌似座椅名无假,

  可惜无人善鞍马。

  股坐脚勾用扶手,

  仰卧起坐正当下。

  本周,对于陈卫平来说,除了办理离婚登记的那个上午之外,他一直在公司忙碌,虽然又回到了“老总”的位子上,却也无非是一些零零总总的小事而已,无须赘述。

  值得一提的是,他又破了一回例:

  星期六上午,应老母亲的强烈要求,他开车带着母亲到东郊陈万泰村鼎鼎有名的陈瞎儿那里去算命。

  车刚到村口,还没等大头开口问路,一位中年妇女就对他说,陈瞎儿屋在垸东头门口一棵老槐树。妇人好像是知道大头的来意。

  此时,槐树下已经停了两辆小车,大头只好把车停到隔壁。

  老式青砖瓦屋的堂屋里,大小条凳上坐了十几号人。一位中年女人在倒茶时递给大头一个“9”的牌子,他随手给了母亲。娘俩旁听着瞎子给人算命,听语气似乎也是婚姻出了纰漏。这个手里拿着4号牌的女人烫的一头黄发,她先是连声称“是”的肯定了先生给她推算的“地网运”,接着就跟祥林嫂一样噼里啪啦地咵起自己的不幸。

  她老公是搞建筑装潢的,一直在西安发展,她一直跟在老公身边负责采购材料,后来生意做大了就叫妹妹去帮她带小孩,不料一来二去老公竟跟小姨子勾搭上了,到了后来做妹妹的不仅不避讳,还公然叫她“好说好散”,让位于她,一下闹得不可开交。前不久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回江城读书,婚还没离,婚姻却早已名存实亡。

  正说得热闹,大头很利索地掏出根香烟点了,然后深深吸了一口,好像克制了很久似的,几个老太婆被呛得直咳嗽,他只好起身叼着烟往门外走。

  “乙巳年甲戌月癸卯日丙辰时,”瞎子在给大头推演八字,“男命,属蛇,出洞之蛇,却生在秋日,性善,佛灯火命,五行土旺,七岁半上运……”瞎子忽然叹息,“当下运一般,磨榖运。下个运正官运。你媳妇呢?”

  “71年11月。”大头没说离婚。

  瞎子掐了掐手指头:“猪蛇相克,非死即伤哦。”

  老太太却急了:“磨榖运是个霉运,退财折灾可以不?”

  瞎子:“可以。属相得益,蛇不怕磨的,大事不碍。嗯,加之生在日出,时辰也得益,能避一劫。只怕出运之前多多少少要出点事,出运嘛,子午丙.....要到明年三月出运。”

  从不迷信的大头听得瞎子的忽悠,也有点儿惶惑:“请问先生,单位出事儿算不算哦?”

  “除非你是单位的一把手。”

  “他是哦,今年单位人跟外人打架,有人住院了,有人拘留......”

  “那算那算。”瞎子打断老太太的话,“从今往后,无病无灾,百事大吉。”

  老太太的眉头总算舒展开了。接着,她又给孙子算了个命。

  之后老太太还想给潘小慈也算一个,可又忘记了她出生时辰,就只好作罢。

  关于他们的离婚,目前还只是小范围公开。

  不过,有关他的流言蜚语正在江城传播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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