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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当年族中与郑兄一起探讨造船渡海的几人中，如今也只剩下我一人了！”老听说闵清便是要接续郑回的使命渡海时，不禁一阵深深的感慨。
“那明升前辈，您可还记得当年郑回师叔所造的船是什么样的呢，与平常的船只有何不同？”
闵清趁机问道。
老者望了一眼闵清，摇头道：“想要渡海远航谈何容易啊！当年我们海族还生活在海边，驾船也只是在近海活动，根本不清楚远洋中的情况，当年我们几人替郑兄所设计的海船，也不过是在已有船只的基础上进行加强调整，如今看来当时所做的还远远不够。可惜他当年太过心急，试想这大海上茫茫无际，变幻难测，纵使有再坚固的船只，没有足够的经验也难免无法应对，之前他就已经遇到一次危险，后来还是一意孤行，终究还是丧了性命啊！”
闵清点点头道：“前辈说的不错，此前族中的匠师便劝诫我海上危险重重，要多做准备，即便是这样，最近一次我在试航时仍然险些丧命在风暴之中。不过此前我族中所造的两艘海船，一艘被鲸鱼撞破船壳而漏水沉没，另一艘则被海上风暴冲垮了船身，因此在下认为若是没有一艘足够坚固的船只，随意遇到些情况便沉没的话，那远航便更是无从谈起了……”
闵清话锋一转，便将话题从航海的经验转移到海船的建造上来，老者倒也立刻起了兴趣，当下便让闵清将之前所造的两艘船详细描述一番。
“荒唐，荒唐！”老者听闵清说完后，神情变得十分激愤，“这要航行少说上万里的船只，居然只花两三个月的时间建造，选用的还是现成的木材，这简直就是在儿戏！”
原来那船正云澜急于完成差使，便按照平常造船的方法进行建造，当然他确实是动用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否则也绝难在几个月内造船那样的大船。闵清面露一丝尴尬，虽然督造船只的是船正云澜，但不可否认他内心也是急于求成的，便据实向老者解释道：“这两艘船都是族中倾力所造，是以建造起来确实比较快……”
老者却冷哼道：“造船的人多了，人员肯定良莠不齐，这样造出来的船，本身恐怕就很有问题；远航造船所需的材料，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来充数的。也难怪那两艘船看似结实，结果反而轻易便被鲸鱼撞沉，远离了风暴中心还会散架！”
闵清虽然一时还不太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仍然点头称是，却听老者继续说道：“更何况你们所造的船本身就缺陷重重，算不上多高明。首先便没有合适的救生艇，其次该加强的地方也没有加强，至于隔舱就更谈不上了。可惜那两艘船都毁掉了，若是亲眼看到，肯定还有更多的不足！”
闵清听了更是愕然，只得恭敬地问道：“方才前辈提了三点问题，后面两点在下不太明白，但前一点的话，原来的船上确实已经准备了两艘能够容纳十余人的救生艇，而且储备了足够的饮食，支撑个十多天应当不成问题，却不知如何才能算合适？”
老者还未答话，却听云芷道：“哼，那你们那艘船被风暴吹散架的时候救生艇在哪里呢？怎么就你一个捡回了性命？连船员的命都救不了，怎么称得上是救生艇？”
老者一捋下髯，缓缓道：“这位姑娘说的不错，既然是救生艇，首先便要做的足够坚实，必须选用上好的木材，结构要设计紧凑，连接的部位尽可能加强。还有一点可能两位没有想到，既然身处大海之中，若是只能维持个十来日的饮食如何足够，难道就此前功尽弃吗？当初我等为郑兄所设计的救生艇，足足能够供给三五人生活半年以上，并且配有一张小帆，若是能够补给淡水，可以说凭这小艇完成剩余的远航也未必不可能，如何是你们之前的救生艇可以相提并论？”
闵清吃惊道：“可是只能容纳三四人的话，其他人该怎么办呢，难道就抛下他们不管？”
老者冷笑道：“若是在千万里外的大海上碰到灭顶之灾，凭你之前那样的救生艇还指望能救下谁？若是不能集中资源拱极少数人使用，那就一个都活不了，更别提继续你的航海大梦了！”
闵清默然无语，却不得不承认老者所说的确是实情，片刻宁静之后，他又问道：“那方才您所说的另外两点，哪些地方应该加强，隔舱又是怎么回事呢？”
老者道：“坚固的船只并不是盲目加厚船体就能解决的。一来船体结构有主次之分，这龙骨与船首、船尾柱便如同人体的骨架，旁龙骨与肋骨就是稍次的骨骼，只要骨架牢固，船只就不会轻易散架，所以这些地方都应当选用坚实的木材。而来各个部位节点的连接也要牢固，这木材的连接主要便是榫卯连接和栓钉连接，既然你所需的船只大小远胜普通船只，所需的栓钉肯定要专门制造，怎么可能短时间内就能用上？”
闵清想了想道：“船体的主次我们也知道，所以龙骨这些部位之前特地采用了坚硬的橡木，想来还是这栓钉上没有过于重视。不过这也只能避免整体的散架，而若是船壳破损进水的话，仍没有好的办法，若是连船壳也采用橡木，代价也未免太大了些。”
老者道：“这便牵涉到我要说的隔舱，这外壳再坚固的船只，也难免被外力撞破，当年郑兄渡海失事后，我们族中曾协助他造船的几人便思考过如何避免沉船的问题，后来想到的便是将外围紧邻船壳的船舱与内部走道间用能够密封的推拉门连通，若是一两个船舱漏水，只要将舱门封闭，那么便能够避免整船的漏水，也不至于会轻易沉没了。”
“竟有这样的工艺？前辈你们可真是聪慧绝伦！不知能否亲眼一见这隔舱舱门的构造，若真有隔水的奇效，那渡海的希望可就大上许多了！”倘若之前老者所说的只是让闵清心有所悟，那这一点上则是让他茅塞顿开了。
老者面露难色地道：“这隔舱做工复杂，要求颇高，寻常的船只根本不会使用。如今有隔舱的船仅有族长的座船一艘而已，想要去看的话怕是不易。”
云芷也有些忧虑地道：“真的就没有别的船了吗？若是去求岚翼伯父，恐怕又有一番难处。”
闵清转向老者道：“不知前辈可否先将隔舱的做法相告，这隔舱究竟是否很好的隔水，还得试上一试才知道，我想与其去看族长的座船，倒不如另造一艘有隔舱的小船，将来把船壳凿破，也能看出隔水的效果。”
老者转向身旁站立的青年道：“既然如此，无欢，今后便由你来协助这位闵先知造船吧。”
那青年连忙躬身道：“是，师父！”
老者又对闵清道：“老夫如今身体已不比当年，这无欢乃是我手下最得意的门徒，虽说年龄尚浅，但理论上已经继承我大部分的经验。有他相助，我今日所说的一些问题想来应该都能够得以改进，不过我今日所说的也不过是自己的一番见解，定然还有很多不对和不足之处。若是希望更有把握，一来是要博采众长，二来便是要多积累经验，这便要看将来你自己的努力了。”
闵清感激地道：“之前晚辈过于依赖他人，对造船一术确实过于疏忽。今日得前辈一番言语，晚辈确如茅塞顿开，往后定然会多做准备，以备万全！”
接下来的日子，云芷继续安顿族中的百姓，莱族人初来翠岛，原本赖以为生的捕猎和采集都派不上用场，只能努力向海族人学习驾船捕鱼，云芷自己十天中也有七八天在捕鱼中度过。而闵清则与那明升的徒弟无欢一同深入探讨造船的技艺，莱族中也选派了十多人一同学习造船术，一方面是协助闵清，另一方面也是为自己族中今后造船积累经验。接下来闵清便倚赖这十几人尝试造了一艘四隔舱的小船，一番试验后发现这种隔舱的设计确实对船只的安全性大获提高，这一点使闵清颇为高兴。
然而在眼下的情况想要造更大的船却毫无可能。一方面人手便十分不足，虽然云芷得知闵清的情况后表示要给他加派人手，但闵清考虑到冬季将至，莱族人需要全力储备过冬的衣食，因此坚决以先增加航海经验为由拒绝了；另一方面也没有合适的木材据无欢所说，这翠岛上有些年份的树木早已被砍伐殆尽，连一些稍大些的船只都需要偷偷前往大陆砍伐树木才能建造。
“恕在下直言，若是想要建造渡海的大船，非得前往大陆上砍伐古木不可。”无欢如此说道。
“那贵族以前都在哪些地方伐木呢？”闵清问道。
“若是一般的船只所需的杉木、兰木，我们会前往北方与我们交好的长洛沿海，那里有一处专供我们伐木的据点；若是重要船只所需的橡木，只能前往南方雷泽一带砍伐，而你们湛江人为了打压我们海族的实力，经常派舰船在南方沿海巡查，若是被你们发现了伐木的地点，更是会指使玄族将我们驱逐，不到万不得已族中是不会过去的。”无欢苦笑道。
闵清不禁眉头一皱，经过明升老者的指点，他自然是希望多采用坚实的橡木来造船，可如今看来，若是想要获取橡木难免要与族中打交道。他倒不怕族中对他会有阻挠，只是海族岚翼族长最后的那一番告诫云芷提防惹祸上身的话语，使得他不愿意族中知道莱族人参与到替他造船的事情上来。
闵清沉吟道：“不知北方可还有其他质地与橡木相似的木材呢？”
无欢又是一阵苦笑：“实不相瞒，质地好些的木材比如楠木之类，大半还都在南方，松木与杉木虽然也还不错，但用在闵兄所需的船上，恐怕就很不适合了。”
他又颇有艳羡地说道：“而且，前些年我曾跟随族中伐木队前往南方的落云山附近，在那里发现了一种质地十分坚硬的树木，当地人称之为铁木，其坚硬程度甚至可以与铜铁比肩，若是用作船的龙骨，定然是牢不可摧。”
闵清讶道：“真有这样的树木？其实最近我还想过用青铜来铸造龙骨，但是耗费太大，几乎毫无可能，若是世间便有如此坚硬的树木，那倒比橡木好上许多了！”
无欢道：“这也只是我的一桩见闻而已，且不说这铁木同样可能只在南方生长，便是它如铜铁般的坚硬，想要砍伐都很是困难，更不要说加工了，这一点却远远比不上能够铸造的金属。”
闵清却笑道：“这第二对我却不是难事，我手中这柄御天剑削铁如泥而且蕴含灵力，若只是用作龙骨和船柱的几根木材，我亲自去砍伐一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无欢听他这么一说，有些不可置信地道：“真有如此锋利的宝剑？”
闵清也不多话，随便取了件铁剑来，接着便当着无欢的面轻轻松松用御天剑将其斩断。
无欢慨然道：“果然是柄无坚不摧的宝剑，不过闵兄灵力的强大也是世所罕见。若是闵兄决意到南方去砍伐那铁木，在下也愿意冒险相陪。”
闵清道：“此事可以往后再议，为了稳妥起见，我打算明年先去长洛族建造一艘船用来试航。此前我与长洛国中一位公主略有来往，或许还能借用长洛人的帮助。既然无欢兄能在南方找到铁木这样的奇木，北方的长洛半岛或许也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若是采用长洛半岛的木材就能够满足需要，我们也不必另作打算了。”
提起前往长洛半岛，闵清眼前不禁浮现起澜夕的温婉的身影，想到当初送别时她曾说过若有需要可以找他们相帮的话语，心中也不知是喜是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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