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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一封信：你是我的巴里坤
故事说到这儿，我的心里有点堵，堵得心闷，堵得喘不过气来，居然一连几天不提一句与李建功有关的事，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关系，笔就更不用说了，一个字也没写，钢笔蘸头上的墨水也风干了。不是没东西可说，实在是不忍心说。
我打开纵横网浏览了一下我讲的这个故事，点击量和红票的数量还不及早上给小孩买的馄饨数量多，评论不多，好在条条都象是催我奋勇前进的战鼓。我曾经夸下海口，用我在纵横网上讲故事得来的稿费，让母亲每天早上都能吃上油条，还要让灵隐寺大和尚专门给母亲讲经，还要让母亲坐着我的飞机去海天佛国普陀山住上几天。母亲笑呵呵地享受着我的海口，好像我的承诺已然兑现了一般。我知道，母亲并不是因为能享受到那种待遇而高兴，而是在享受着我的那份孝心。
我是个做事有责任心的人，我不会把大家晾在一边管自己轻松着，更何况对于国良、对于李建功，我无法拒绝他们的那点小小要求，我有责任给李建功一个清白。可是我实在还是无法自已来说，一说我的喉咙就如刺了一根鱼骨。好在我不说话还有别的方法让大家知道故事的大概，这方法更好，各位都是有文化的人，几封信都是看得懂的。这些信是李建功走的时候托付国良保存的，我后来看见国良看过几遍，那些信纸折叠得很平整，散发着油墨清香，只是信纸上斑斑点点，一看便知是泪痕。信很多，各位不可能有那份闲心都看，我就选几封给大家看看，这几封信中有的我也作了删节，大家将就着看吧。
在看信之前，我还要罗嗦几句，要不你会说信中怎么还会有那么多数字标号和注释。其实，这些数字标号信上是没有的，这些标号的地方是李建功一次次阅读后留下的旁白文字，那些批注字迹浓淡不一，显然不是一次写就，所以我用这些不同的数字标号表示不同时间的批注。好了，我洗一下手呈上第一封信。
DEAR：
不好意思，这才回信，让你久等了。拿到你的来信我太高兴了！因为我们先到乌鲁木我齐进行了短暂的集训，然后再各奔自己的目的地，所以你的信比我还早到巴里坤哩！这倒更加好了，让我感到好像有一个亲人早就在那儿等着迎接我的到来。[①嗯，懂我的人是你。现在我的石头落地了，我还以为信寄丢了呢！]
敬爱的毛主席说的没有错，农村很广大，农村大有可为。新疆太大了，巴里坤好大。巴里坤是个美丽的地方，之前你应该没有听说过还有这个叫巴里坤的地方吧，我也根本不知道有这个地方。现在我先把她介绍给你吧。[①你要去的地方我怎么能不先了解一下呢，我在地图上找过好多遍了，地图上那个叫巴里坤的地方被我的眼光都要烧穿了！]你一定知道班超、骆宾王、丘处机、岳钟琪、左宗棠吧，他们都在巴里坤呆过。巴里坤是哈密的一个县，是新疆的东大门，她虽然没有乌鲁木齐热闹，甚至比楼兰还冷僻，但我很喜欢她。在这儿，一抬头就能看到披着哈达的天山，还有阿尔泰山，我甚至能听到晶莹冰雪消融的声音，还有清冽溪水的潺潺，这种感觉太美妙了！[①只要你在哪儿，哪儿就是我心中最美的地方！]你要有机会来体验一下就好了！不过，别着急，我想我总会有机会慢慢告诉你的，你说是不是？！[①是的，我等着这一天，我等着有一天牵着手，坐在摇椅上，坐在黄浦江边，听你慢慢讲给我听！⑩宝贝，我在天堂慢慢等你。我没有负你。我无愧于心。再见了，宝贝。我真的不想走，请原谅我，我别无他法。宝贝，再见了。祝你幸福平安！！]
你说你下乡那儿离上海近，这很好。你说村民对你都很好，嗯，我想想肯定是的，你这样一个人谁会不喜欢你呢？！[①宝贝，看来你吃醋了，不是吗？哈哈。这儿是有一个让我一见钟情的，不过，他是个男生，他是个有着林肯一样胡子的小伙子，他现在成了我的学生，更是我的朋友。我经常辅导他数理化，我给他讲历史，我教他学英语。他很机灵，你若见到他，你一定也会喜欢他的。等到某一天，我会让他当我的伴郎来见你的，呵呵！]你问我怎么样，我很好，别担心。他们让我在建设兵团巴里坤第三农场小学当老师，条件还相当不错的，但学校老师不够，教育质量与上海没法比，所以我想我的任务不轻。
你说你想我，我也很想你。不过别影响了工作，别给我们上海知识青年丢脸哦，当然你是不会的，是我多虑。你原来向我要过好几次照片，不是我不给你，而是确实没有能摆得上台面的照片，实在是我对自己的形象不自信。[①你是我的西施！]到乌鲁木齐后，他们统一给我们拍了照片，还请化妆师专门给我们女生化妆，给我们女生每人加拍了一套照片。[⑨他们，可恶的他们，他们为什么只给女生拍，还化妆，原来是选美用的呀！卑鄙！]先送给你一张，是不是很象哪个明星啦，不认识了吧！哈哈！[①不是你象哪个明星，而是某个明星盗了你的容貌和气质，你是我的明星，你是天上最明亮的一颗星星。]
哦，我写这封信的时候，正是巴里坤落日时分，我从窗口就可望见雄伟的天山，落日余晖给天山雪顶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面纱，宛如一位盛装出嫁的维吾尔族姑娘，美的无以言表。OH，MYGOD！怎么会这样漂亮呢！[①会有那样一天的，我一定会让你披上婚纱，让天山汗颜，让我为成为世上最美新娘的新郎而骄傲！]你那边应该已经入夜了吧，“听取蛙声一片”的乡间很有诗意吧。[②嗯，江南乡村很恬静。⑥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蛙声里有虫子在哀鸣！]我的诗人，到时多写点诗哦。[③嗯，我的诗，你是我唯一的读者。⑩既然说了你是我诗的唯一读者，所以我走了，我也得带走这些只属于你我的诗。国良，请原谅我不能留下这些诗稿。]
兵团里活动还是蛮多的，可你知道的，我不太喜欢热闹，我喜欢安静。安静能让我的心与远方亲人的心同频脉动。[①我能感到你的心跳。]你会不会有这种感觉呢？
我想我们过个一、两年应该就能回上海吧。所以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不要放松学习，要不，我俩来个比赛吧。怎么个比法呢？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各学习一门外语，我学日语，你学德国[⑧我正在翻译《布登勃洛克之家》，有点难，农村里没地方可以查资料，不过，我有决心啃啃这块硬骨头。]。就这样吧，说定了！
哦，忘记告诉你巴里坤很特别的一件事了，这个巴里坤的县城虽然不大，但却有两个城，一个是汉城，一个是满城。我住在汉城里，开始我不敢往满城那边去玩，怕弄什么民族矛盾。后来发现满汉一家亲，大家和睦相处得很融洽。是我多心了。
巴里坤人告诉我说，如果将新疆比喻为海洋，巴里坤就是伫立在汪洋里的一座灯塔，光亮能穿透漫长岁月的雾霭。现在我在巴里坤给你写信时，我忽然觉得眼前有一座灯塔伫立一闪闪发出光亮，一闪又不见，闭眼睁眼，眼前居然又出现了你的影子，象座灯塔就在那儿！我现在躺在巴里坤的怀里，你就是我的巴里坤。[⑦宝贝，新疆没有海，巴里坤的海子不是真的海，那儿不需要灯塔。]
好吧，今天写得很乱。乱，这就对了。“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看，我又写到哪去了。就此打住，晚安！
送吻一个！
爱你想你的钰[①宝贝，爱你爱你爱你，永远爱你。吻你吻你吻你]
功钰二年十月十九日[①宝贝，从认识到现在已过了二年零二百九十二天了。你一定也记得是在一年前的那天，你创造了属于我们自己的纪年法，你说各取我们名字最后一个字组成一个年号，功钰就是我们的爱情年号。②二年十月二十二日再看。③二年十月二十八日④二年十一月一日⑤二年十一月一日第二遍第三遍。⑩宝贝，宝贝，宝贝，宝贝……]
不用多说，这个钰就是李建功的女朋友，她叫廖海钰。李建功给国良看过她的照片。国良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当时就怔住了，我也愣了一下：如果穿的不是维吾尔族服装，如果不戴金丝绒小花帽杜哈瓦多帕，如果不扎那么多小辫儿，这女生就活脱脱是那个坎山老街晨跑的马尾辫女生，那样的纯洁无瑕。我想到了奥黛丽?赫本，我想到了张曼玉。也许正因为国良觉得他自己的审美观与李建功一样，所以他俩走得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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