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3）第二十二封信：一些闪电在瞬间就完成了一生
托付国良办的事，只要国良答应的，他都会尽心尽责帮你办好。李建功交给国良的那些海钰写给他的信，国良装在一个盒子里。这是个“西湖龙井”的包装盒，做工很精致，里面衬着一层金黄色的丝缎，那天史书记正要扔给收废品的，国良喜欢那个盒子就要了过来，后来就成了那些信的收藏盒。国良把那些信叠好并排装在盒子里，这样取看信件很方便。从信封的磨损程度和指纹污染程度，可以清楚地知道哪封信被主人翻阅得多，哪封信是被主人重视的。在这排信件中，中间偏后，大概四分之三的位置有一封信显得比较受到主人的宠爱，信封的一角上写着一个数字“22”，这数字是李建功按收到时间先后为信编上的顺序号。以下就是这封信的内容。
DEAR：
我的诗人！你的那些诗就象是天水雪水，沁我心脾。你的那些诗就象是巴里坤海子里的苇草，摇曳心旌。今天，我也来显摆一下，我可不想让你这个诗人说我不懂诗哦。
一些话说出来就是火
一些火点燃了就是飞翔
一些树长高了就是山
一些山一碰就生出闪电
一些闪电在瞬间就完成了一生
欢乐聚宴之后
弥漫起离别的忧伤
好比暮春和风
抵达时已见秋草苍黄
都塔尔的泣诉
胡笳的呜咽
从篝火边的人丛
直穿透深蓝的穹苍
怎么样，上面几句诗写得不错吧！你可别上当哦，我可写不出这样好的诗来。告诉你吧，这是几天前我在巴里坤庙会上听来的，是一位柯尔克孜老人唱的诗歌。我觉得很好听，就专门请教了他，他告诉我他唱的是柯尔克孜族的史诗，诗歌名字叫《玛纳斯》，是柯尔克孜的灵魂，这歌有几十万行，唱完她要花上整整四天时间。要是有个机器能把他唱的保存起来就好了，对，要是制作成唱片放留声机里就好了。不过，你也用不着遗憾，我都刻成唱片存在脑子了，到时你要听，一按我身上的开关我就放给你听，让你陶醉陶醉！[⑴宝贝，一个好问勤好学学生模样的影子浮现在我眼前，你蹲在老人前面倾听他唱歌的剪影那么美丽。《玛纳斯》这名字好新鲜，我第一次听到，让我长见识了。依稀传来你的歌声，期待着这一天快一点到来。]
刚才说到庙会，来这儿之前我是没有想到还会有庙会，新疆这地方以维吾尔族为主，她们信奉的可不是佛教呀，庙宇在这儿能会有香火？！可这是事实，巴里坤的一道文化奇观就是庙宇遍布，而且古庙多，若按人口平均，几十个巴里坤人就有一座庙，据说全疆百分之七八十的庙宇集中在这儿。在遥远的异乡能听到梵音，有时感觉奶奶就在身边念经，让我恍惚回到了故乡，也减轻了思乡之情。我现在一有空我会去各庙转转，那儿的檀香味好闻，那儿的雁鸣声好听，那儿是净化心灵之所。我昨天还去了稍远的凉州庙，她就在古丝绸之路古道上，能听得到驼队的铃声，我喜欢她的位置，我甚至想有一天我能来此修行，成为高僧，不对，应该是灭绝师太！[⑦看到这一句，我怎么有点心跳，有一种离我绝尘而去的感觉呢？阿弥陀佛，但愿我的感觉是荒唐的。]
有个不好的消息，不知你知不知道：跟我们同一批的巧真妹，就是到四川重庆武隆的巧真妹，住在我家单元顶楼的那个苗条妹，她死了，是跳崖的。她给我写过几封信。她身体瘦弱，武隆那地方天坑地缝特多，都是高山莽原，湿气很重，她身体受不了。她想换一个离武隆县城近一点的地方，上医院看病方便点。这个要求本来也不算过份，但还是很难办。有一个经常跑县城的生意人说他认识县里的领导，可以帮她去说说。她还真相信了，那个生意人居然厚颜无耻地把她睡了。生意人讲交易还不算最坏，最坏的是那个领导，我怀疑可能不是真领导，很可能是个假冒的领导。那个领导模样的人留下她住了几天后，叫她先回去等消息，可就是等不到消息。生意人不敢告诉她原因。后来有人背后对她指指点点，说她人长得象仙女一样，原来是个烂婊子。还知道了那个领导模样的人没有送来好消息的原因：还以为是处女呢，破鞋子了还想到好地方去。巧真妹又气又恨，受不了屈辱，跳崖了。她真的象一道闪电一样一闪就没了，一闪就完成了一生。[⑴我回上海时，听人说了。上山下乡知识青年中的女生走上这条路的人不少，我没有告诉你是怕影响你的情绪。你是坚强勇敢的，我相信你。我要你好好的回来。]这个傻妹子，怎么能这样跟自己过不去呀。我哭我哭我哭哭哭，我在巴里坤的庙里给她点香求菩萨，让她在天堂里过得好一点。
看书可以让人忘记自己的痛苦而沉浸于书中的悲欢离合，书是安慰剂，书是兴奋剂，书是挡箭牌。你知道书为什么还有挡箭牌的作用吗？地方上和兵团里为丰富垦荒战士业余生活，经常会组织一些文艺活动呀舞会之类的，美其名曰陶冶情操，其实我知道就是给士兵一个找对象的机会。这对某些女人也是个机会，她们可以攀上领导之类的，做上官太太。我才不想去趟这一浑水，我说我要看书，能推则推。渐渐地，他们认为我不合群，不会利用机会，反倒让我清净了。你说，我是不是很笨！我最笨，我最不好，但你要知道，我是为谁笨为谁装傻，我最不好，但我只有一个，如果哪一天你也认为我笨我傻，如果哪一天你把我弄丢了忘记了，你得记住，那样我就不会再让你找到我，友情也好，爱情也罢，我若离去，永无归期！你要保证，你只要在心中发誓，你在那边发誓我就能感应到的。[⑴这是什么话呀，宝贝！你是我手心上的珍珠。我当然可以发誓！但发誓比得上真正默默忍受离别爱人的痛楚更可靠吗。时代让我们暂时的分离，这分离只会加深我对你的爱恋！⑨无论你犯了多大的错，你开始哭的一刹那就是我错了，宝贝！所爱的女人哭了，错的一定是男人！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哭，你若要哭，也一定要在我的怀里哭，好吗？！]
原来我不了解日本，自有了我们的约定后，我在努力学习日文，在学习日语中也接触了一些日本文学。最近，我读了城山三郎、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等人的几部小说。通过读这些作品，让我看到一个精诚团结、忍辱负重、严谨认真的日本，还有热爱和平、安详于生活的日本人民。[⑴确实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和反思的地方。]日本，这个大和民族，给我们留下切肤之痛的民族，在我学习日文后，对她有了新的理解。日本，有军国主义狂热的民粹，但为什么原来我们没有看到她团结一致的面呢？她们的过错是不是也是因为某个领袖或者她们天皇的一时冲动所至呢？爱她，你要理解她，只有理解她，才会包容她的好与不好；恨她，你要了解她，只有了解她，才能战胜她制服她。[③说得很好！]
时间不是问题，时间也不是我们能左右得了的，对于我们自己无法控制的东西，我从来都不强求，不自寻烦恼，去作徒劳的努力。对于时间的流逝，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我害怕的是空间，我们之间遥远的距离。距离产生美？月亮的距离刚好不远不近，远得不让我们看清她脸上的坑坑洼洼，近得让我们能感受到她的光华和阴晴圆缺。但如果太远了呢，就说天上那遥远的北极星吧，对于她的存在，野外迷路的行人可能会感恩她的存在，对于其他人可能就可有可无，无足轻重，无关紧要了。我害怕的就是这种距离，特别是在我遥望东南方向的时候，前面挡着那不可逾越的天山的时候，那种害怕和担心就会由然而生。你有过这样的感受吗？[⑴很有哲理的一段话。]
“一些闪电在瞬间就完成了一生”，闪电，她来的突然，去得利索，瞬间，是闪电的特质，因为瞬间，她才凝聚了无穷的能量，闪电在瞬间中得到永恒。但我害怕一个人在夜里给闪电闪亮，那一瞬间，对于我讲还是很漫长。我忽然又记起泰戈尔的一句诗“生如夏花之灿烂，死与秋叶之静美”。怎么又说到这个“死”字了，既然说到了这个字，请你务必放心，我是个坚强的人，信佛的人不怕死，但决不以赴死而荣。不管风雨多大，你也一定要保重，为你自己，更为了我！[⑴放心吧，我会的。③现在我这儿是个闪电夜，我忽然感到了些许寂寞，翻看你的来信顿时让我觉得你就依偎在身边。但愿在我看这信的时候，让你也感应到我的温暖，驱除你的孤独与后怕。]
宝物（たからもの）
私はあなたを爱してる
钰
於功钰三年六月七日凌晨二点十分
(https://www.mangg.com/id36620/2006754.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