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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神仙姐姐三天三夜之第二天

  第二天,国良醒得比平时都早,但神仙姐姐比他起得更早。她们是给钱塘江早潮的怒涛声和围垦蚊子的嗡嗡声吵醒的。

  神仙姐姐正在互相数蚊子包的时候,母亲显得颇为内疚地说:“我们乡下头围垦里蚊子厉害,昨天没睡好吧。”姐姐们连忙回应说:“没有,没有,还行,还行。就是哗啦哗啦的声音吵得睡不好,晚上刮大风了吗?”母亲笑了,说:“哦,哦,估计你们听到的应该是钱塘江潮水的声音吧!”“这儿能看到潮水呀!小姨你早说啊!”神仙姐姐显得很兴奋。

  国良刚才听到神仙姐姐私下在抱怨蚊子多,埋怨乡下条件差,回答母亲却说没有。国良对这种心是口非的回答非常不满,不竟对神仙姐姐产生了一丝厌恶来。这时听到她们喜欢看潮水,觉得乡下总算还有让城里人羡慕的东西而高兴了一点,便插话说:“潮水很好看的,我带你们去看。”母亲说:“看潮水很危险的,所以我没有跟你们说。要去的话,一定要注意安全。国良带你们去我不放心!”神仙姐姐保证看潮水听国良的,国良也保证看潮水一定听聋公公的,一定到聋公公规定的地方看潮水。也没有其它人可一起去了,母亲千叮嘱万叮嘱一定要注意安全,一定要听聋公公的,这才让她们去看潮。

  从国良家往北走没多远,就可看到一条高高隆起的大堤,象一条巨大的土长城,这便是沙地原来的生命之堤,沙地人称为十二埭,靠着她挡住了钱塘江江水。现在十二埭以外已是大片的围垦了。

  围垦是个好地方,钱塘江潮水是个好东西,国良一直都是这样认为,沙地人也一直这样认为。毛泽东时代是人定胜天的时代,是个心有多远就能走多远的时代,是个伟大的时代。也许某天晚上是某个县领导的一个梦吧,第二天,他举起毛主席的大旗一摇,说:我们县土地太少了,我们要向钱王要些土地来。于是,十几万沙地人呼啦啦地聚到了钱塘江边,风餐露宿、顶风踏雪,谱写了围垦造田的壮丽篇章。经过几年的围垦,几十万亩滩涂变成了良田,原来挡潮拦江的十二埭大堤已转换了角色,成了一条两边有着笔直行道树的大道,成了围垦的一道风景线,也成了沙地人战天斗地的一座丰碑。

  因为十二埭原来是钱塘江大堤,所以十二埭高出地面有七八米,高的地方甚至超过十米,于是,在这一马平川的沙地里显得很突兀。站在十二埭,往里望,一片片麻络地、麦田和点点农舍尽在眼底,再远一点,东边一座党山,右边一座航坞山,鹤立在沙地里;往外望,刚围的围垦一览无余,那边一方水塘,这边一块芦苇,那边白鹭翩跹,这边野鸭嬉戏,真是无限风光。也正因为有这个土长城挡住了视线,所以,神仙姐姐们之前没有看到这辽阔的围垦,以及这么迷人的原始而粗犷的钱江潮。很多事情不正是这样的吗,就因为中间一个隔离就会产生天壤之别,只要稍加努力稍作改变,就会看到另一番完全不同的天地。

  踏上十二埭,豁然开朗,神仙姐姐们连声赞叹,连声嗔怒着责怪国良怎么不早点带她们来这儿。十二埭上的江风很大,吹得神仙姐姐和长发和衣裙飞舞,吹得姐姐的裤管鼓满了风。国良在前头走,姐姐们在后面走。忽然,国良听到神仙姐姐说:“哇,这儿有这么多彼岸花呀!太美啦!”神仙姐姐看到的是埭北坡上盛开着的一簇簇红花。这花很特别,一根一尺来长的茎直直挺立着,上面顶着一朵火红的花朵,一朵花又有三个头的,有五个头的,花瓣的形状象一种菊花,每个头的花瓣细细的分成六瓣,中间各吐出长长的七根花丝,煞是美丽,很多长在一起,远看就象一片火海。这花国良见得多了,但一直不知道这花叫什么名堂,问过母亲,问过外公,还问过很多人,他们告诉他的都是一个名字:野花!现在,他第一次从神仙姐姐嘴里知道了这野姑娘的芳名了。

  神仙姐姐采了一束彼岸花拿在手上,姐姐在又问了一次:这叫什么花呀?神仙姐姐颇为自豪地说:这叫彼岸花,“彼”就是双人旁一个皮字,“岸”就是江岸边的岸。她又叫曼珠沙花。你注意到了吗,这花没有叶子呢!花落了才见到叶,传说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和叶生生相错,永世不得相见。国良听了不竟心生一丝黯然来:如此美丽的彼岸花,长在这儿,凄婉悲恋悄无声息,却以如血般绚烂的花儿呈现,开到荼蘼花事了,究竟是为了今生的遗忘,还是为了来世的召唤呢?同在一株花里,却永世不相见,真是有点残酷。看来,美丽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走了一段路,神仙姐姐又叫了起来,“那不是合欢树吗!”国良顺着神仙姐姐的眼光望去,那是埭下坡边树植的一片防护林,那里的樟树和杉树和苦楝树国良是知道的,现在听神仙姐姐一叫,想必其中那些他不认识的顶着红花的树应该就是那合欢树了吗。合欢树已经过了盛花期,但还有些败花残红留着,一眼望去,还是蔚为可观的。

  又走了一段路,国良听见神仙姐姐象是捡了个宝贝一样在欢叫:“哇,快来捡无患子呀!”这个国良是知道的,但城里人与乡下人对它的叫法不一样,沙地人叫它肥皂滑,文雅一点叫它皂荚。在平时,大人们会叫他们小孩子在玩的时候随便捡一些肥皂滑回家,它是极好的天然的洗衣皂。现在神仙姐姐捡到的有黑里泛黄的,有绿色的,黑黄色的是去年或更早些年落在地上的陈果子,绿色的是新生的还没有完全成熟被风吹雨打落下来的。

  一路走,神仙姐姐一路惊喜连连,也让国良学到了不少新知识,让国良有种对城里人肃然起敬的感觉。

  钱塘江潮水是很有规律很守时的,她每天都有早晚两次明显的潮汛。这天是农历七月初五,早潮在凌晨的时候已经把神仙姐姐吵醒了,晚潮在下午的二点四十五分。围垦的视野开阔,两眼看看就在眼前,两腿却得走很久。国良从小生长在这儿,他对潮汛和时间的掌握是有点经验的。在他们出发前,母亲已经做好四大个锅巴饭团用菜叶包好叫国良带上,现在国良开口说话了:“我们就坐在这坡下风小的地方,先把饭团吃了吧,这就是中饭哦。等会到聋公公那里再吃饭可就没胃口了哦。”姐姐们也是带着赞叹声吃完饭团的,说小姨做的饭团与日本寿司可以一比高下。国良不知道寿司,但想想应该就是一种城里人喜欢的食物吗。吃过饭,又走了一段漫长而充满有趣的路,国良一行四人来到了聋公公的地方。老远就闻到了一股养猪场的臭气。

  聋公公的耳聋是出名了的。早些年围垦的时候,围垦需要大量的石料,很多石料是就近从党山里开采运来的。开采石料需要打炮师傅,沙地人叫“把宕师傅”,聋公公耳朵没聋之前就是那儿数一数二的把宕师傅。这个职业危险而崇高,说它崇高,体现在这个职业的待遇比较高,虽然不允许抽烟但有酒喝能吃上肉。危险自不必说,他们要在悬崖边的山体上打炮眼,在炮眼里放上雷管炸药,在围垦中光荣牺牲的50多人中,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是殉职在山宕的,而这百分这八十中又有近百分之八十的人是“把宕师傅”!所以每次把宕师傅上阵都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聋公公就是在一次放炮时操作失误,撤退不及时,给爆炸的冲击波震伤了耳朵,万幸的是没有造成其它人员伤亡。失过手的把宕师傅是不适宜在干这活了的。于是,公社里给他优待安排到江边养猪场养猪,还要他负责该江段的喊潮任务。这儿照样有酒喝有肉吃,还可抽烟了,聋公公很高兴,工作很起劲,后来居然还做起了公猪母猪配种的活。别的公社的母猪要配种,也老远用手拉车拉来配。这样,这个聋公公更加出名了,他的真名反倒谁也不记得了,只要说起聋公公,大家就知道说的是他。

  聋公公是个大聋子,国良需要在他耳朵边大声叫喊,再配上些手势,他才能听明白。但他听潮水的能力却异常出众,别人还没看到潮水在东边形成一条白线时,他已经听到了潮水的脚步声,公社中学的老师说聋公公能听到潮水产生的次声波。当神仙姐姐捂鼻子捂耳朵都来不及的时候,国良已经叫喊着跟聋公公交代清楚了。聋公公看了一下手腕上的上海牌手表,手表是他评为县先进把宕师傅时奖的,然后眯笑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神仙姐姐,说:“好!好!难得!难得!你们来的正是时候,今天潮水大的,还有二十来分钟就要来了。我带你们去看。”

  国良虽然看过很多次潮水了,但总是看不厌,钱江潮实在是太震憾人心了,钱江潮既会让人感觉人类何其的渺小,又会激起人勇争上游不甘落后的万丈豪情。今天可能潮水太大了吧,居然没看到抢潮头鱼的“江猫”们,要是有“江猫”在抢潮头鱼那就更好看了。潮水拍击江堤激起的冲天巨浪滚进江堤,扬起阵阵水雾,象下起了雨。我被这雨雾也淋了个尽透,感觉却很爽。看着神仙姐姐们尖叫着、欢呼着、跳跃着、奔跑着,国良感到无比的快意。

  聋公公追赶着大喊着叫神仙姐姐们不要越过地上的白石灰线,最后把她们象不听话的猪一样赶了回来。有聋公公在,国良很放心。在聋公公追赶神仙姐姐的时候,国良在旁边的小沟里捡了很多“毛多蟹”,这种蟹身体只有铜钱大小,两鳌八脚上却长满了密密的毛,它们也能预先知道潮信,潮水来前的十几分钟,它们就成批从江里爬上来,越过江堤到里面的滩涂上避险。“毛多蟹”是沙地农家菜的一道美食,国良抓了不少了,心里美滋滋地,带回家晚上让母亲用小麦粉滚一下放油里一炸,神仙姐姐一定喜欢吃的。要是再有一罐醋渍毛多蟹或醉蟹就更好了,真想着,聋公公带着姐姐们走回来了,看到了国良抓的蟹,说:“老胡子,我棚里有不少醋蟹醉蟹,你们带几瓶回去,有几瓶今天吃正得时,还有的你可送杭州客人,带回去再放个一二两天就可以吃了。”“哇,太好了,谢谢公公!”从聋公公嘴里出来的“老胡子”三个字,现在国良听着一点也不觉得刺耳,反而觉得很悦耳动听。

  回去的路上,姐姐和国良都问神仙姐姐这两天感觉怎么样。神仙姐姐说沙地乡下有这么好看的潮水,围垦有这么好的风景,真是不虚此行,反问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她们没看到过的好地方。但想到晚上造反似也的蚊子,心里又犯怵了。想到蚊子,神仙姐姐嘀咕了一阵,但还是给国良听到了。文化对卫红说:妈妈今天应该会打电话来叫我们回去了的。卫红回说:这儿再住几天,我都要给蚊子拖走了,这乡下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文化说:小姨家真穷,还张象样的凳子也没有。国良听得这些话,犹如背上扎了麦芒,有点痛但又没办法。心里想,城里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国良暗暗下决心,有朝一日一定要住到城里去,一定要有一套城里的房子,甚至以后要超过神仙姐姐。多年以后,国良才明白有些事不是有梦想就能实现的,有些事不是靠自己的努力就能达到的,很多事有些人不需要太多努力,只要依赖他所处的地位和环境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就象仓鼠,躺在谷仓里,不必劳动就能餐餐饱食,就象瀑布,居高临下,一张嘴便能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人与人之间真的没法比的。

  神仙姐姐既然是来执行外交任务的,预先就都有计划的。今天她妈妈打电话来也是其中的一个环节,打电话来就是为了催她们回去。这个电话打早了,显得对主人家不放心,那样没礼貌;过几天再打电话,显得自己对主人家不体贴,乡下人招待城里客人可得大翻山东(沙地俚话,就是大动干戈,费很大精力和物力去做的意思),那样对乡下主人家压力大。舅妈虽是城里人,但却没有城里人的娇气,反而对乡下情况很了解,考虑很周全。

  电话在国良他们出门不久就打来了,电话打到大队里,是大队会计兼文书小何来通知母亲的:“二妈,你家杭州亲戚来电话有事情跟你说,我叫她过一小时再打来,你现在快去等电话。”大队办公室桌上摆着两台电话机,有摇手柄,有拨号盘,一台黑色,一台军绿色,象古董一样。有个城里亲戚而不是台湾亲戚是受到欢迎的,大队干部还倒了一杯开水给母亲,问长问短了一番。

  国良他们看完潮回到家里后,母亲就一五一十地把这事跟他们讲了。母亲喜欢把所有细枝末节的事都给你讲一遍,好象只有这样才能让你相信她讲的都是事实。母亲对神仙姐姐说:“你妈妈来电话了,说明天下午让你们回去,她会在龙翔桥等你们。我好想叫你们再多住几天,你妈妈说你们后天要去灵隐寺过七月七。七月七我们农村也有的,灵隐寺你们年年可以去,今年在农村过一下也不错,可你妈妈说一直都在灵隐寺过的,断了一年的话功德就不圆满了。我还想留你们,你妈妈说她打电话不容易,我接个电话也不容易,就那样说定了,不多说了。说完就挂了电话。这样我也没办法了。下午我托人去买了两张汽车座位票,是明天下午一点二十分开车的,要到靖江殿的汽车站坐车,估计到杭州要五点左右了。我们农村的七月七也很热闹的,你们明天下午走,还有一上午时间,今天早点睡,明天早点起床,我带你们去赶一下庙会,随便去看一下在宿山的国良他奶奶。回来经过靖江殿时就送你们上汽车去杭州。”

  听到神仙姐姐明天要回去的消息,国良内心有点怅然如失一样。票,肯定是请史书记帮忙买到的,有这样一个邻居真是方便多了。但国良这时却觉得要是没有这样一个邻居多好,买不到票,她们就可以多住几天了。到了晚上睡觉,国良连连做梦,一会儿是连片的彼岸花,一会儿是合欢花,一会是关公和貂禅,一会儿是电影场上小流氓摸奶的闹剧,一会儿是汹涌澎湃的钱江潮,一会儿是神仙姐姐裙裾飘舞的样子。忽然,梦到一个潮头打来,把他的裤子打湿了,他感觉下身颤抖一下,“突突”地一阵扫射,爽快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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