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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卡鲁斯是一名屠夫，或者说，卡鲁斯先生在入伍前曾经是一名屠夫。而现在他的身份是英吉利帝国驻斯拉夫维亚第二步兵团的一名中尉，卡鲁斯先生没有什么不良的爱好，唯一的乐趣只在于活生生的肢解点什么。猪也好，牛也好，羊也好，人也好，对象不重要，他只是享受这个分解的过程而已。自从服了兵役来到这个南方的殖民地之后，他的乐趣就增加了很多。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只要他想，随时能够以各种名义抓过来，慢慢的解剖的过程让前屠夫先生产生了极大的快乐。
五年军龄，从一个下士升职到了中尉，在卡鲁斯手上消逝了的生命已经接近了四位数。就是这样一个冷血的家伙，今天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不，或许应该说是糟透了。首先，时节已是初冬，气温已经非常的低，可是他和他的下属们还是要穿着单薄的军装穿行在阴寒的山林里。其次，这可不是什么愉快的行军，卡鲁斯所在的帝国远征军第二步兵团昨天夜里刚刚被皮埃尔大公亲自率领的斯拉夫维亚皇家近卫军所击溃，这场战役是南方独立战争的收尾之战，会战集中了南方的几乎所有的残余势力，此战过后南方大局已定，对南方的反抗军来说，剩下的工作就是剿灭剩余的顽固势力，稳定局势，如果可能，再图北伐。
卡鲁斯的部队已经被击溃，无奈之下他们逃入了比林诺斯山脉，败军们深一脚浅一脚在遍地落叶的山林中前进着，没有人敢大声说话，甚至于低声的抱怨也很少，在他们身后可是有着南方军队的追杀，他们只能期待能够逃入深山，至少那样还有一线逃生的机会。而这群败军前进的方向上，正有着南锡村。
这个清冷的冬日清晨，杜兰德像往常一样起床训练，早上的安排是沿着村边的小溪晨跑，他轻盈的跑着，呼吸的节奏绵长而持久。对现在的他来说，这些父亲当年教导的基础士兵训练已经不再是一种负担，但是由于父亲的过世，他缺乏进一步训练的机会。而他也从未在父亲去世之后，寻求村子里那个唯一能够指点他进步的人的帮助，那个人就是老牧师阿斯赛特。
几天前的早晨，牧师被发现死在自己的礼拜堂里，村民们悲伤的埋葬了他，可是村子里却连一个能够为他颂读悼词的人都没有。杜兰德出席了老牧师的葬礼，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自己所以为会有的那种的高兴的心情，也没有感到悲伤与愤怒，他只是平淡的仿佛参加一个陌生人的葬礼一般，所有的恩恩怨怨在人死后再也不重要，已经消逝的人和物就让它过去。小杜兰德不知道未来在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样的命运，可是至少他已经学会不要让过去的一切束缚自己的心。虽然他没有进一步从武技上提升的机会，但是在两年中不间断的各种训练中，他的体能与精神力都获得了巨大的进步，而且随着杜兰德精神力的进步，存在于脑海中的蓝色符文会不定时的溢出丝丝蓝芒，使少年在潜移默化中学习掌握了很多黑暗魔法。比如现在，虽然少年看起来目不斜视的向前方奔跑着，可是如果眼前有一名能够释放‘空间探测’的法师存在的话，他可以看见少年身边有着黑暗能量形成一条条触手向周围探去，其覆盖的范围之大简直令人咂舌，可以说在与少年的战斗中，敌人的行迹无从隐蔽，即使再复杂的地形也是一样，除非他是血手弗兰克那种能够短暂的进入空间断层从近处进行突袭的强者。
杜兰德在奔跑中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从远处进入小村的唯一一条山路周围的树林中，不断有一群群飞鸟飞起，似乎有人惊扰到它们，而这个季节绝不会是杰克大叔的商队来到村里的时间。少年缓缓的放慢了脚步，思索片刻，打定主意，矫健的向那边奔行过去。
杜兰德对小村周边的地形无比熟悉，他隐藏着自己身形，逐渐接近了卡鲁斯率领的队伍，逃兵们军心涣散，并没有设置正规行军时所应该有的斥候和暗哨，因此杜兰德轻易的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观察了这些军人的配置，人数大概有五十人，手中的武器和身上的铠甲都做工精良，可是他们的神色惶惶，而且队伍凌乱到只有最低限度的纪律性可言，看来应该是一些在逃跑的败军。少年心里分析着。本来，幼小时候的杜兰德对山外世界的人没有什么恶感，甚至由于杰克大叔的原因，他还很是亲近山外的人们。可是自从得知父亲的死是因为一个北方联盟的大魔法师所召唤的魔狼所致之后，他对北方人的观感就完全改变了，至少他绝对不会对这些逃兵产生丝毫的怜悯与同情。而且目前看起来，这些家伙如果保持这个前进方向的话，估计不到半天的时间就要到达自己的村子，谁也不能保证这些亡命徒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而自己又该怎么办？
“只有先回去村子里通知大家一起想对策了”。他一边想着一边轻手轻脚的远离了逃兵队伍，迅速的向村子奔行。
“妈妈，有件事情要和您说。”杜兰德回到村子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自己的母亲，详细的告诉了她自己发现的情况。丽丝听到了这些，也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她清楚如果这些人真的是北方殖民部队的逃兵，而且又来到南锡村的话，肯定会做出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虽然由于他们在逃跑，不一定会在这里呆多久，可是如果一旦他们逃离了追杀，从军人变成了流寇之后，南锡村的日子又怎么会有太平。可是现在南锡正是最脆弱的时刻，村子里仅有几名强者纷纷离去，或死或走，又有谁能够阻挡他们呢？无奈之下，丽丝只好让杜兰德去通知村民们都紧闭门窗，不要出门，并且收拾好武器防具，做好战斗的准备，暂且观察这些逃兵有着什么样的意图。
杜兰德听话的按照母亲的吩咐挨家挨户通知了村民们，大家听闻这个消息也都很是恐慌，纷纷闭门关窗，待得杜兰德通知过最后一家猎户返身回家之时，整个村庄如同废弃的空村一般死寂。眼见平时充满了温馨活力的小村变成眼前的样子，杜兰德却又仿佛有些熟悉，似乎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并不会只是眼前，而在不久的将来，或许会变成现实。
少年突然间变得很愤怒，他很想守护点什么，可是瞬间又感觉到自己的无力，这种悲哀的情绪蔓延全身，到最后变成一阵剧痛抓住他的心，他低着头，努力忍住泪水，回到了家中。
于是，当卡鲁斯中尉带着他疲劳的士兵们走到南锡村的时候，看到的正是死气沉沉仿佛空无一人的村庄。但是毕竟“仿佛”并不代表“真实”，他们很快就意识到村子里还是有人的。卡鲁斯一声令下，军士们挨家挨户砸门破窗，很快就把所有的村民们都赶到了村中央的空地上。面对武器防具都更加精良并且面露恶相的职业军人们，村民们只能瑟瑟发抖的挤成一群。
卡鲁斯中尉摸着自己的小胡子一摇一晃的走到了村民们的面前，嘿嘿的轻笑了几声，朗声说道：“南锡村的村民们，不要害怕，我们是来自英吉利帝国的军队，因为现在正处于战争期间，为了保护帝国的子民，我们特地奉命来到贵村庄为大家做一些防卫工作。时间不会太久，相信我，强大的北方联军一定会将叛逆彻底消灭，还给大家宁静的生活。”前屠夫先生虽然口中的话充满了善意，可是他那双凶狠的双眼却在人群中转来转去，似乎在打量着一群待宰的羔羊。而对他的回应则是一片沉默，没有人出声，大家的心里都很清楚，这是通篇的谎言，可是又谁有敢于拆穿？
卡鲁斯见无人应答，又说道：“听说贵村的村长先生刚刚去世，大家难道不觉得我们的到来正是你们所需要的吗？嗯？你，那个大个子，你来说一说是不是这样？”他抬起手指了指站在队伍前方的一个高大村民，这名村民正是在与魔狼的战斗中生还的猎人库克，库克本来低着头，听到卡鲁斯的话，他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卡鲁斯，仍然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的与中尉对视着。此刻他并没有感到恐惧，在面对魔狼的那一战中，皮尔斯·杜兰德的表现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勇气和坚毅、以及最重要的责任感。
“而现在是我应该扛起这份责任的时候了吧？”库克想着：“反正我早就该死了，在两年前的那天就应该死去了。”
果不其然，卡鲁斯歪了歪头，两名下属手握长剑逼开人群，伸手把库克从人群中拉了出来，猎人挣扎了一下，摆脱了两名军人的拉扯，稳步站在了卡鲁斯的面前，库克身材高大，比卡鲁斯足足高了大半个头，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敌人，眼神中充满了蔑视。卡鲁斯显然很不习惯这种事情，他瞪了瞪双眼，重重的哼了一声。库克身后的两名军人立刻用力踢在他的后膝处，他们都是有着二级左右斗气的正规军人，库克一个不防，重重的跪在地上，他猛的抬起头盯着卡鲁斯，双眼充满了怒火。库克虽然很愤怒，但是头脑还是比较清醒，他在等待一个机会，他知道自己的实力有限，他只有一个机会用来控制住眼前的这个首领，如果做到的话，也许这些逃兵会有所顾忌，从而暂时离开村子。至于之后的事情，那只能交给神的旨意。
卡鲁斯向前走了几步，用左手抓住库克的头发，右手夹住他的下巴，对着村民们低声吼道：“该死的，为什么你们这些杂碎居然这么愚昧，为什么你们面对高尚的帝国军人，居然敢于如此的不敬。本来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可是现在看来，唯有鲜血才能令你们的明白你们应该做的事！”
说着，他用右手探向腰间，那里挂着的正是他平时杀人惯用的屠刀，库克看准这个机会，在卡鲁斯的右手离开自己身体最远而且还没有触摸的武器的一瞬间，用头全力的撞向他的肚子，卡鲁斯一个不注意被他撞倒在地，可是当库克冲向对手准备将他压在地上的时候，卡鲁斯狞笑着伸出大大的拳头，一拳击在了库克的脸上。卡鲁斯是一名五级的战士，只有二级的库克根本经受不起这样沉重的打击，他整个人都向后飞了起来，重重的摔在地上，脸上布满了鲜血，眼见已经不活了。
卡鲁斯嘿嘿狞笑着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阴森的笑声转化为了仰天长笑。“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把你们都干掉，可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现在，你们几个，回去弄些吃的出来。”他随意向人群中比划了一个圈，然后他回头看向副官，“叫几个兄弟盯着点，别让他们搞鬼。”副官点了点头，安排了几名战士压着那几个被圈中的村民去开伙做饭。
卡鲁斯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其他村民们，你们可以回家了，这里没有你们的事情了，你看，只要乖乖听话，没有人会把你们怎么样。”
村民们依然沉默着向自己的家里走去，仿佛一群行尸走肉一般。
这时候，早已将愤怒压抑了许久的杜兰德突然回身从人群中跑了出来，他冲向库克大叔的尸体，跪在尸体旁边，愤怒的看向凶手，此时天色近晚，在夕阳将整个小村染成血红色的黄昏中，杜兰德黑色双眸中散发着的寒光是如此的摄人。
卡鲁斯自然不会被一个小孩子所吓到，但是看到黑发黑眼的杜兰德时，他的双眼同样一亮，以他的身份自然不会知道眼前的少年的来历，可是他很明确的了解自己的想法：他的屠刀已经饥渴难耐了。肢解这么漂亮的一个小人儿会是一场多么愉快的体验啊。
卡鲁斯手持屠刀，一步一步的向杜兰德走去，嘴里还嘟囔着一些旁人无法听懂的东西，此时他已经进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中，眼前的杜兰德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人，而是一块块摆在地上的血肉内脏，而在这种状态里的卡鲁斯已经不是一名帝国中尉，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杀人狂魔，甚至于他的手下也不敢靠近，唯恐会有生命危险。
可是丽丝不能害怕，那个处在危险中的人是她的儿子，于是飞快的跑到儿子面前，伸开双手站在了屠夫的面前。低声吼道：“不要对我的儿子动手。”
卡鲁斯看到居然有人敢于阻挡自己也是不由得一怔，毕竟这种事情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了，他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虽然年纪有些大了，可是依然非常的美丽。而且丽丝成熟优雅的气质也令这个杀人如麻的屠夫从疯狂中有了些许的清醒。他猥琐的笑着说道：“你很美丽，夫人，但是您的美丽不足以阻止我，不过我不介意在干掉这个小杂种之后与你共度春宵——几次都可以。”
丽丝妩媚的笑了起来：“放过他，大人，现在我们就可以。”说着，她居然主动的走向了卡鲁斯，双手缠上了他的腰，将头贴在了他的胸膛上。丽丝主动的挑逗起了效果，卡鲁斯扔掉了手中的屠刀，双手抱着丽丝转了个圈，高声笑道：“可以，完全可以，有了夫人的陪伴，这个小崽子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杜兰德完全惊呆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母亲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可是当他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丽丝却温柔的看向了他，轻声说道：“最后一课，我的儿子，永远不要相信漂亮的女人。”说着，她伸手握住了胸口的项链，用力扯下，瞬间，一条粗大的火柱从地上升起，将卡鲁斯和丽丝笼罩其中。
“不！”杜兰德狂吼着，试图扑灭环绕两人的火焰，可是高温却令他不能靠近，他只能在原地无助的哭喊着，魔法火焰来的凶猛，消散的却也迅速，当火焰熄灭之时，丽丝的躯体已经被烧成了块快焦炭，可是令杜兰德瞪圆了双眼的却是——卡鲁斯甩开了身上的灰烬，居然摇晃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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