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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时间会见证一切，时间也会冲淡一切，所有的那些曾经被认为是无法逾越的悲伤与失落都会在时间洪流的不断冲刷下逐渐淡去，能够留下来的就是对逝去之人、逝去之物的缅怀与传承。距离皮尔斯?杜兰德的死亡已经过去了两年，在这两年里，南锡小村已经逐渐的从绝望与伤痛中恢复了过来。虽然因为在与魔狼的战斗中，娴熟的猎人的伤亡惨重，造成平日里捕获的猎物少了许多，但是猎物的数量还是足够支持村民们的口粮，而商队的杰克大叔也慷慨的将兑换比率调低了一成，让大家至少还能够从山外得到足够的日用品。
小村子的日子紧巴了不少，但是这种情况并没有影响到杜兰德的进步，从父亲的葬礼那天起，杜兰德有了明确的复仇目标，这两年里他更加勤奋的锻炼，早起的锻炼、日常的狩猎、夜晚的冥想一样也没有拉下。每天他过的都很充实，他连一点时间也不肯浪费，偶尔白天无事，也会去探望并帮助那些有所需要的村民们。
他已经成为了村庄里的一个精神支柱，所有人看得到杜兰德在忙碌，他们会想，一个小孩子都可以这样，为什么我们做不到呢？然后其中的大部分都会积极起来。当然也有对此无动于衷的人，这并不稀奇，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态度的权利。但就是因为这个少年，小村才从巨大的打击中坚持了过来。
村子里现任的村长正是老牧师阿斯赛特，但是他更多的只是一个挂名村长而已。牧师的年纪已经很老，而如今又是一个深秋，天气转凉，从去年开始健康状况就不是很好的老人经常在半夜长咳不止，身体也日渐消瘦。他已经很少出门了，基本上每天都留在屋中教导小孩子们算术，识字。即使是这样，以小村子里很差劲的医疗条件和生活水平，他的健康还是迅速的衰落了下去。
这天半夜，牧师又一次从剧烈的咳嗽中醒来，待一阵急促的喘息平复之后，他拿开了捂在嘴上的手帕，手帕上染满了鲜血。牧师却还是很淡然的用另一块手帕擦了擦嘴，然后轻声说道：“既然到了这里就出来吧，我的朋友。”牧师那小小黑暗的卧室里似乎吹过一阵微风，一名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黑纱的窈窕身影出现在前红衣主教的床前，她俯身盯着牧师床头那带血的手帕，带着一丝颤音低声向老人说道：“主教大人，您的身体……”
牧师抬手制止了她的询问，微笑着回答说：“那个时刻终将到来，我即将回归主的怀抱，你应该替我感到高兴才是。十多年不见，你长大了，阿黛尔。”
牧师感慨着，思绪不由得回到十几年前。当时身为红衣主教的阿斯赛特牧师离开圣城去普鲁士帝国的一座大城市参与当地主教的任职仪式。仪式过后在一家大饭店中召开的盛大宴会上，牧师实在无法忍受那种世俗的氛围，缓步走出酒店的后门，正好看到了正在垃圾桶里翻捡的小女孩，这个女孩正是阿黛尔，牧师从她的眼中看不到这个年纪应有的任何童真，在她那双无神的大眼睛中只是阅读到无尽的麻木与绝望。
牧师善心大发，当夜就收养了这个女孩，连夜赶路回到了瓦尔卡纳斯。而女孩虽然年纪尚小，却是异常聪慧，同时性格也是无比的倔强，在对自己未来的选择中，她并没有去那些教廷公立的教会学校，这种学校以培养低级神职人员而设立，通常生源都是这种被领养或者是家境贫困的孩子，而是义无反顾的投身宗教审判厅的训练营。而牧师则对她的选择没有任何干涉，每当旁人问起，他只是云淡风轻的说道：“阿黛尔有属于她自己的故事，我相信她这样做肯定有自己的原因，我并没有权利影响她的选择。”
而自从阿黛尔在阿斯赛特主教的目送下消失在审判厅那扇漆黑的大门后，他们就很少有时间见面，偶尔的相聚也是阿黛尔诉说着训练营中的种种，而牧师则依然是那样淡然的微笑聆听着，阿黛尔的故事并不是一些愉快的经历，不过也许对比她之前短短的人生已经是天壤之别。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在阿斯赛特牧师的手中已经改变，对牧师她有着由衷的尊重与谢意。
可是后来，牧师因为某些她不知道原因辞去了红衣主教的职务，心甘情愿的去做苦行牧师，孤身一人前往南方的山区传教，而她却并未能在牧师临行前见到他最后一面，在之后的十数年里牧师更是杳无音信。她是个聪明的女孩，明白这种情况必然事有蹊跷。她没有能力做什么，只有努力的训练自己，争取早日走出那地狱般严格的训练营。
十几年后的今天，她终于得到了一个在南方地界的任务，有机会来看望自己的人生导师，而眼前的情景却令她的情绪不由得黯然起来。经历过严格的暗杀训练的她，一眼就看出来牧师的身体已经难以支持了。如果是一名普通的老人，恐怕早已回归天国，现在的牧师还靠着精湛的圣力修为和庞大的精神力苦苦支撑着，而这样往往会给他带来更大的痛楚。
她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牧师温和的目光制止了她的话语，牧师轻声说：“还是说说你来的原因吧。”
阿黛尔在黑暗中擦拭了一下眼角几乎抑制不住的泪水，摘下了面纱，露出了一张清秀的面庞。她坐在了牧师的床边的椅子上，说道：“十几年前，黑暗弥赛亚诞生，之后的这么多年里，教廷所派出的红衣主教们也没有处理掉这个威胁，所以最近上边安排了一些‘影子’来“观察”各位主教，我正好被安排到了您的附近。我早早出发，连夜赶路，希望能在‘观察’您的人之前赶到南锡，打算看望一下您，只是没想到……”
“这个建议应该是波尔主教提出来的吧，他对黑暗世界的打击力度和决心是最大的，而且行事不择手段。”牧师思考了一下，之后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事情的缘由我并不清楚，我只是一名“影子”而已，主教大人。”
“在这个年纪能够成为了一名“影子”，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很欣慰。你已经成长了，阿黛尔，你已经有了在这个世界安身的能力，这样很好。”牧师依然微笑着回答她。
“影子”是教廷的宗教审判厅下属各种见不得光的力量之一，他们专精于暗杀，通常的任务是定点清除那些对教会有威胁或者持有反对意见的目标。而这次，教廷上层居然会对自己的前主教进行监视活动，看来这个黑暗弥赛亚对教廷的重要程度非同小可，阿黛尔默默地想着。
“阿黛尔，”牧师突然对她说道：“你应该离开了，如果被你的同伴得知你私自来到南锡，会对你将来的道路有所影响，今天能够见你一面，我已经很是安慰。”
牧师穿着睡衣走下了床，在阿黛尔的搀扶下走到了前厅，在光明神的神像下的锁箱里拿出了一个有着火漆封印着的信封，递给了阿黛尔。“拿去吧，一个月之后，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打开，这里有你应该知道的和可以选择去做的一切，我的孩子。”
阿黛尔面露疑惑：“您知道我会来？”
“是的，这是神的指引以及命运的安排。”牧师回答道：“身为虔诚者，我总是可以从主的光辉中获得启迪。”
他又一次加重了语气：“但是，你可以选择你的道路，孩子，我只是告诉了你应该知道的事情。”
“现在，离开这里，去做好你的工作，无论你要“观察”的是哪位主教，希望你能够对他表达出足够的尊敬，即使是我们这样的老头子，也不是现在的你可以对抗的，不是吗？”阿斯赛特牧师难得的幽默了一次。阿黛尔闻言不由得面色一红，但是还是很听话的准备离开，他依依不舍的看了主教最后一眼，戴上了面纱，纵身离开了小小的礼拜堂。
牧师目送着她的身影轻盈的消失在山林里，然后回头看向了光明神的雕像，雕像的面容依然慈祥而充满了怜悯，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或许会一直持续到位面的尽头。
牧师跪在雕像面前的地上开始祈祷，他的声音本来已经很小，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声音还是在逐渐的减弱，直到完全消失，而在声音消失一会儿之后，他的身体斜斜的歪倒在地。
前红衣主教，名为“虔诚者”的神之仆人——阿斯赛特牧师阖然而逝。
而阿黛尔在林中飘逸前行的身形突然一滞，她站在一颗大树上转身望向南锡村的方向，放声痛哭起来，从小时候第一眼看到牧师起身上所一直拥有的那种温暖安心的感觉消失了。
牧师在当初领养她的时候，为她施放了一个简单的二级增益类法术——‘神圣祝福’。这个法术能够令受术者获得更加坚定的意志，提高对恐惧和魅惑等心智类技能的免疫力。本来，这个神术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但重要的是，牧师牺牲了自己整整一级精神力的代价为小阿黛尔进行了法术固化，也就是说，她将永远的拥有这个祝福法术。所以在审判厅那严酷的训练营中，她无所畏惧，所以阿斯赛特牧师作为一名红衣，只有十四级。而如今，施法者已经逝去，她身上的法术效果自然也随之消失，阿黛尔从小在教廷长大，在逐渐学习的过程中，她已经了解到牧师为她做的牺牲有多大。
她不想知道牧师为她所做的一切是因为他的善良或是神的指引，只是知道从小到大唯一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已经死去。她对父母已经毫无印象，牧师是她唯一的心灵寄托，在心中，她已经隐隐的将牧师当成自己的父亲一般。而从今天开始，她又将一个人孤零零的面对这个世界，想到这点，无尽的悲伤不由得涌上心头。
阿黛尔在原地驻留了片刻，毅然的回头闪进了黑暗之中，虽然牧师的祝福已经消失，可是未来仍然需要自己勇敢的面对。只有这样才能不辜负牧师的期待，她不能让他有所失望。
在她转身离开之后，片片雪花缓缓的从空中滑落，圣法兰尼亚大陆上的又一个冬天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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