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十三年(1585)
政宗的眼睛瞪着浑圆,在夕阳之下的身影,依旧掩藏不住欲绝的悲痛。
阿武隈川河畔的夕阳,渲染着无言的悲伤。“嗒嗒”的马蹄声,就要踏碎生离死别的肝肠。河流急促的清响,忘不掉生者的笑声。河水湍猛地洗濯,冲不尽惨痛的故事。天地,似乎都为了辉宗之死黯然。黯然,却也集中在政宗一个人的心上。
心上的黯然,政宗也无人再可以倾诉,便只好任凭它千万遍的回荡。现在的政宗,只能无言地前来,独自面对这一切的悲伤。或许,是忘记了小十郎的身形,赶赴伤心之地的政宗,只看到了成实的背影。然而,直到近前的时候,政宗这才发现,从成实身边起身的武士,正是曾经无话不谈的小十郎。
但是,这时候看到小十郎,政宗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冷眼看着小十郎。如果高田原的事情,理智的小十郎与随性的成实同时在场,无形之中,小十郎一定会是高田原的伊达家主导者。所以,政宗便直接开口,满是震怒和悲痛地问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趁着殿下不知道,就让景纲承担一切的过错吧!”
现在的小十郎,已经被政宗疏远了。即便政宗再加责罚,对于小十郎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相反地,现在的成实,是政宗唯一信任的大将。一旦成实都无法获得政宗的信任,孤家寡人的政宗,便再也无法挽回他的理智,走上刚愎自用的道路。
不过,万万没想到,就在小十郎想要承担所有责任的时候,一个洪亮的声音,颤抖地从小十郎身后响起来:“全是成实保护不力!”
小十郎猛然回头,看着拜伏在地的成实。成实的眼泪已经没有再流下,只是眼眶的清光正在闪烁。粗心随性的成实,无法体会小十郎的想法,只感觉到悲伤的心情袭遍全身。浑身颤抖的他,只是希望将一切告诉政宗:“成实赶到此处的时候,左京大人已经被挟持。成实满心以为,成实可以控制局面,等待殿下的到来。没想到,因为铁炮声响,在混战之中,左京大人还是遭遇了不幸。”
听到成实的描述,政宗凝视着成实。由于成实这副悲痛的模样,政宗想起来曾经的时光——政宗、小十郎、成实三个人,约定未来的那些日子。回忆着这些,即便政宗满心的愤怒,也没有立即做出什么处罚,只是转而凝视辉宗的尸体。但是,政宗侧头之后,那只锐利的独眼,突然死死盯着辉宗的尸体。小十郎都看到,政宗眼中的震怒,再也抑制不住。
“不好!铁炮痕!”
小十郎心里暗叫一声,猛怪自己没有处理周全辉宗的尸体,连这么重要的铁炮痕都没有处理掉。
当然,辉宗身上的铁炮痕,虽然说十分重要,并不是礼法的问题。一向随性的政宗,也不会注意礼法。但是,正是这些铁炮痕,便足以引起政宗的猜疑。因为,畠山家没有界港的途径,也没有自己的海港,更没有铸造铁炮的技术与经济,根本不可能拥有铁炮。至于伊达家的铁炮,主要都在龙骑兵的手中,也就是龙骑兵大将——成实的手中…
但是,即便小十郎想到这里,也已经难以挽回了。一道寒光闪过,政宗手中的景秀已经出鞘,散发着死亡的预兆。看到政宗的景秀,愧疚的成实也没有说话,默默地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政宗的处罚。至于震怒的政宗,对于已经瞑目的成实,便也毫不留情地挥动冰冷的景秀。政宗的心中,真的只有,砍下成实的首级偿命了!
“当!”
成实的耳边,只有一声清响。不过,成实知道的是,自己的首级,并没有被政宗砍下。但是,那声清响之前,成实也确实听到了,景秀呼啸而来的声音。也就是说,景秀实实在在地砍下来了,只是这一刀没有砍中成实。成实的心中,掠过一丝感动:“难道是,殿下不忍心砍下成实的首级,故意砍歪了么?”
可是,当睁开眼睛的一刻,成实惊呆了。
政宗的神情,犹如魔鬼的面容。憎恨的狰狞,爬上政宗的轮廓。那把景秀,依旧诉说着悲痛与死亡,在奋力地颤抖着,想要一刀处决成实,却又迟迟砍不下来。因为,一个身影,一把太刀,挡在了政宗与成实之间。由于迎着夕阳,成实看不清楚这个身影的面容。不过,这般高挑的身形,成实可以知道,这正是小十郎与正铭。
“让开!”
政宗的一声怒喝,似乎又回到了小手森城的帐篷。冲动、憎恨、愤怒,一股脑地涌上政宗的心头,变成为政宗双手之间的力量。但是,现在的小十郎,不再是政宗一个人的家臣。这一次的小十郎,必须作为伊达家的武士,为了伊达家的未来,用手中的正铭阻止政宗的错误!
“景纲绝不让开”
为了政宗,为了成实,为了伊达家。小十郎的正铭,像一座磐石,死死地抵住政宗的景秀。小十郎坚定的回应,也寸步不让,冲击着政宗的心情。对于小十郎来说,政宗现在的心情,凭借理智已经无法理解了。唯一的办法,便是更强大的意志去压制:“即便冒犯殿下,景纲也要阻止殿下!”
“可恶!”
正铭抵住了景秀,意志压迫着愤怒,小十郎的理智,使得震怒的政宗感到窒息。政宗猛地抽回了景秀,举到更高的地方,蓄着全身的力量。那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像个魔鬼一般,闪动着一股让人胆寒的红光。政宗骨子里的倔强,再也无法忍受小十郎的理智,骤然变成一股杀气,猛然爆发,一刀落下。
“嘭!”
景秀与正铭的交响,好似铜钟撼动的纯粹。猩红的火花,跃动在无情的刀锋之间,此起彼伏的明光,闪耀着空旷的高田原。此情此景,不是鬼斧神工的造就,是政宗的力量,是小十郎的意志,是天地之间的双龙,两者之间互不相让的交锋。
但是,豆大的汗珠,陡然出现在小十郎俊美的脸颊,沉重地落下小十郎的脚边。这一次的政宗,不仅仅是要痛下杀手,更是爆发出来所有的积郁。只此一刀,山河可断的力量,就震得小十郎的手臂一阵剧痛,就连右手的手筋都似断掉一般,几乎拿不起正铭。
不过,正铭终究没有落下。
小十郎一直没有忘记,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小十郎无数次地祈祷着政宗的武运。小十郎也一直没有忘记,正铭的刀身,镌刻着小十郎一直以来的追求——“正”。为了政宗,为了成实,为了伊达家,为了想要守护的信念,小十郎更要紧紧地握住手中的正铭。
然而,政宗已经没有闲情,也不会再端详小十郎的这种坚毅。政宗的眼中,只有更加浓烈的红光,唆使着政宗再一次举起景秀。政宗真的,不愿意再受到理智的压迫,也不愿意再受到冷静的束缚。对于政宗来说,他要战胜眼前的小十郎,要战胜一切的理智与冷静。他想要证明,即便没有这些压迫与束缚,他也可以创造伊达家的天下!
政宗刚才的一刀,砍得小十郎右手的手筋,已经施展不出气力。如果政宗再来一刀,无力的小十郎,便只会身首异处。然而,政宗的景秀已经刺破晚霞,无情的刀光,就要断送一切的过往。只要落下的一刻,政宗、小十郎、成实,所有人共同的梦想,都会烟消云散。
“我不能倒下!”
小十郎的内心,一直回响着这句话。
为了所有人的梦想,即便右手无法使用正铭,就算用血肉之躯,也要阻止政宗手中景秀的刀锋。抱着自己的信念,小十郎没有迟疑,趁着政宗举刀的时机,一声大喝之下,真的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直冲向政宗的胸腹,猛地撞倒了政宗。
霎时间,由于小十郎的冲撞,政宗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等到政宗再次定下神来的时候,小十郎已经站了起来,左手紧握着正铭,指着政宗的身体。流露着说不清的悲哀,小十郎的声音有些哽咽:“殿下如果无法冷静下来,就永远也战胜不了景纲。”
“还是,赢不了小十郎。”政宗的语气,是不甘心。然而,政宗已经闭上鲜红的独眼,咬牙切齿地闷叹一声,爬了起来。
或许,这次事故,应该就这么平息了。但是,小十郎没想到,政宗居然又一次猛地睁眼。而且,政宗睁眼的一瞬间,凶煞的气息再度弥漫,甚至又一次挥动起来手中的景秀。然而,这一次的景秀,并不是挥向小十郎,也不是挥向成实。
畠山义继的尸骨,就这么被砍得七零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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