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施救还算是及时，陈鹏伟的情况算是暂时稳定了，可是还是很不好，在两位主任的建议下住进了ICU，一直到下班，我满脑子都是陈鹏伟的事儿。“能走了吗？”曹毅突然出现在眼前，肯定是我出现幻觉了，我想。“我说你想什么呢？能走了吗？”曹毅坐在我的身边，拉起我的手。“嗯。”我拉着长音，可是他的手是有温度的，这不是幻觉。“你怎么来了？”我这才回过神。“我都来好久了，和你说话也不理我，别人都下班了，我不放心你才上来看看，你又发什么呆呢？”他问。“没什么，在想一个病人，对了，老师到底是怎么了？”我这才想起老师的事情。“我问了，可是他什么都不肯说，可能还是把我当外人了吧。”曹毅说。“老师人呢？”我问。“在楼下车里，快走吧，我都定好地方了，晚上咱们吃上海本帮菜。”他笑着把我从椅子上拽了起来。“走吧。”我强打精神对他笑了。
一路上，大家坐在车里谁也不说话，师娘几次想要说些什么都被老师拦住了。“曹总，您来了，包房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请上楼，车钥匙请给我，我帮您停车，按标准上菜吗？”饭店的经理早早的在停车场等候。“不必了，菜先不急，今天来的是家里人，我们先聊聊天。”曹毅对经理说。“曹总，今天喝酒吗？”经理又问。“来瓶加饭酒吧，”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老师，“老师的心脏不好，喝点我们上海的特产酒，度数不高，喝了也不难受，解解乏。”曹毅说。“好的，曹总请上楼。”经理一直亲自把我们带进了顶楼的大套间里。“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说完她就退了出去。
“老师，师娘，咱们先喝点茶吧，上海现在正是梅雨季节，天气闷热，喝点茶消消暑。”他熟练的打开套间里屋的门，里面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他打开灯，又开了空调，一个人在屋里忙活。“老师，您最近还好吗？”我问。“还……还好。”老师说。“师娘呢？”我问。“我也还好……”他们犹犹豫豫的表情让我揪心，若是很好，他们来找我，绝不是这种表情。“老师，师娘，请进屋。”曹毅很快便来找我们进屋品茶。
这里屋的装饰古色古香，有些幽暗的灯光从灯笼里发出，曹毅在茶桌的小灯上点了几滴精油，淡淡的茉莉花香迅速弥漫开来，让人凝神静气。“请坐，请坐。老师，这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茶，就自己擅自做主泡了西湖龙井，也不知道您是否喜欢，来尝尝。”他说着从一个有些冒热气的容器里舀了些水高高的扬进小茶壶里，大概过了几十秒，把水用滤网拦住之后，倒进了小杯中，而后他用镊子拿起面前一个细细高高的杯子，放在一个精巧的小盘子上，将小杯紧紧贴在细高杯子上，把水一点一点的倒了进去，然后用镊子拿出一个口径较宽的杯子，将他扣在细高杯子上面。如此反复四次，将其中三杯放在了我们面前，把细高杯子倒过来，将它撤走，原本杯里的水一下子涌进了口径较宽的杯里，就像是魔术一样。“老师，入乡随俗，请用茶。”他笑着说。
茶味清香悠远，喝到嘴里一种淡淡的苦味让人能够忘记一切烦恼。“孩子，你俩都是好孩子，不用这么破费。”老师终于肯开口说话。“老师，您先尝尝这茶，一会儿咱们再尝尝菜，曹毅说他们家的上海菜做的最好。”我笑着说。“孩子啊，你们不用麻烦了，我就直说了，这次来找你们是借钱的。”老师的话一出，师娘又开始哭了起来。“借钱？”我们很惊诧，我想到过很多原因，只是单单没想到老师要借钱。“是啊，鹏飞他……”师娘哭得更厉害了，鹏飞是老师的儿子，今年大学三年级。“鹏飞怎么了？”我问。“鹏飞他……吸毒……”师娘看着我眼泪哗哗往下流。“吸毒？”我的眼睛瞪得像灯泡一样，上次回吉林见到那个孩子还本本分分的，一副好学生的做派，听老师说他去年还得了学校的奖学金。“是……他背着我们欠了很多钱，现在他已经被拘留了，警察说只要我们先把钱还了，能在量刑上有所考虑……”师娘说，“可是我和你老师，一辈子就是个小老师，所有家底翻出来也没有那么多钱啊……”“和孩子说这些干什么。”老师打断了师娘的话。“老师需要多少钱？”曹毅问。“大概得要50万……”师娘说。“也不用那么多，我们差不多已经凑到了20多万。”老师抢着说。“这……”我有些为难，这是我的事儿，不应该去麻烦曹毅，可是这么多年我一个人只身在上海，虽然工资不菲，但是当时买了一套医院不远处的二手房，还问姐姐要了几万，加上昏迷五年时间，花在医药费上的钱也是不小的开销，现在我的手头上最多只有几万块钱。
“老师，咱们先吃饭，钱的事儿您不必担心。”曹毅似乎看出了我的难处。“孩子啊，老师也知道，你们两个在上海打拼，也攒不了几个钱，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啦，我也不会……”老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一声叹息几乎将我的心击碎。“老师，您多礼了，需要什么打个电话给我们就行，不用大老远的特地跑过来。”曹毅说。“可是这次需要的钱太多，我……”老师说。“老师，您多虑了，几十万对于震天来说，还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大数目，明天我就去给您转账。”曹毅笑着说。“曹毅，你……”我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了。“这可不行，孩子，不能让你们犯错误啊……”老师有些着急了。“老师，震天集团本来就是我家的产业，集团董事长是我的父亲，我这也只不过是提前预支了工资而已，您放心吧，都是劳动所得。”曹毅拉起我的手，对我笑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他在我就会觉得很安心，似乎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难题，只要是我的事儿，他都会全力以赴。“对了老师，需要我帮您找个律师吗？”曹毅问。“不必了不必了，太麻烦你了。”老师连忙拒绝。“老师，您这就见外了，徐翊多次提起您，说您是她的恩人，我们做的这些也只是投桃报李罢了。”曹毅笑着说。“你老师……他当年也就是施了针别儿那么大点儿的好……何况那是他应该做的……”师娘老怀安慰。“师娘，话不是这么说，要是没有老师当年那一桶水，也活不了她这条大鲤鱼。”感受着曹毅传来的温暖，我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受，其实不在于多少钱，几十万对于他来讲也真的不算什么，让我感动的是，他总是能帮我化解难题，就像是天使一样，时时守护着我，我的脸上略露出一点儿难色，他就会绞尽脑汁，这一切不能不让我感动。把老师送回宾馆，他似乎并不想那么快送我回家，一路上被很多车超过，“你回家有事吗？”他问我。“拐个弯，去老张吧。”我也有许多的话想和他说。
坐在熟悉的地方，我们都不再说话了，就那样静静的坐着。“翊姐，你的‘失忆’，先生，你的‘忘忧水’。”胡雨的到来打破了沉寂。“今天怎么不来老样子了？”胡雨的话引起了曹毅的好奇。“是啊，人的大脑也是有容量的，该忘记的就忘记吧。”我喝了一口新的饮品，这也是一杯不错的东西，二氧化碳的刺激感让舌头感到放松，柠檬草里掺杂了淡淡的薄荷味，随后蜂蜜的甜味就出现了，最后还有些酒的辣味，这样的口感像极了我的感受，我想这就是失忆的感受。“你……”我和曹毅同时说。“你先说。”曹毅说。“好，我先说，曹毅，我们结婚吧。”我看着他的眼睛。“这次你真的想好了？”他问我。“嗯。”我点点头。“是因为老师的事儿？”曹毅问。“不是，曹毅，我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嫁给你，即便你现在对我的一切的好都是装出来的，我也认了。至于我心里的秘密，那就是我原来一直执着的老样子，它在记忆深处生根发芽，可是人总得往前看，该忘的就忘了吧。”我低头喝了一口饮料，“老师的事儿只是诱因，让我看清了一个人，足够了。”我说。“几十万对我来讲根本不算什么。”曹毅认真的对我说。“我并不在意这笔钱对你来讲算什么，我只知道你愿意帮助我度过难关。除了看到你是一个善良的人，我更看到了你对我的心思，足够了。”我看着曹毅的眼睛。“谢谢你，徐翊，谢谢你愿意嫁给我，我本来以为订婚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婚事就不了了之了，你……我……”曹毅有些结巴。“曹毅，我的心里有另外一个男人，这就是我开始无法接受你的原因，我真的忘不了他，可是从现在开始，我也不会再想起他。”我说，“这就是我的秘密。”
曹毅站起身来，走到我的面前蹲下，“我们都是有秘密的人，我愿意告诉你我的……”曹毅的话没完，我的电话就响了起来，“翊姐，不好了，陈鹏伟的家属来闹事了。”打来电话的是科室的小护士菁菁。“你别急，慢慢说。”我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蹲在我面前的曹毅险些坐在地上。“陈鹏伟今天早上抢救之后送去了ICU，五分钟之前抢救无效，宣布死亡了。”菁菁说。“什么？”我一边说一边就往外走。“是啊，他的家属又来科里大闹，还说要找你，我们已经报警了。”菁菁说。“没事，你别着急，告诉大家别和他硬碰硬，我就在医院附近，这就回来。”我跑到大街上的时候，曹毅已经把车开到了我的面前，“怎么了？”曹毅问。“早上抢救的那个病人抢救无效，现在家属在我们科大闹。”我说。“是你们主任说的那个病人？”曹毅问。“嗯，早上因为需要抢救，所以需要主任或者主诊医生签字，主任不在，我就在主诊医生的位置签了字。”我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我问他。“这才是你的本色，才是一个医生该有的职业素养。”曹毅笑着狂踩油门。
“张姐？”“曹毅？”曹毅陪我回到科室的时候竟然发现陈鹏伟的那个女家属是曹毅认识的人。“张姐，你怎么在这儿呢？”曹毅上前问。“我老公公没了。”张姐开始大哭起来。“张姐，咱们有话好好说。”我也上前。“你滚开，我和你没什么好好说的。”男子显得很激动。“这位是……”曹毅问。“这位是我丈夫，陈继。”女人说，“曹毅，你怎么在这儿？”“看来这事儿是误会，张姐，这就是我未婚妻，徐翊。”曹毅将我拉在身边。“什么？”男人显得很诧异，“她就是徐翊？”“是，我就是徐翊。”我看着男子，“大哥，有什么话咱们进屋说吧。”我说着打开了医生办公室的门。“你就说我爸没了这事儿怎么办吧。”男子似乎并不买账。“这事儿医院会进行鉴定，如果真的是医疗事故，我们会负责的。”我看着他说。“这是在你们医院出的事儿，你们还能承认自己不对啊？”男子说。“医疗事故鉴定并不是只有医院参与，还有医疗鉴定中心、医疗纠纷中心和法医人员，最终形成的报告是具有法律效力的。”我说。“那好，我就等着报告出！”男子说完就气呼呼的走了。
“吓着你了？”曹毅一见两人离开赶快一把扶住我。“我没事，只是有点儿累了，回家吧。”我险些坐在地上。“你看你，脸色惨白，还说没事儿。”他说着就扶着我慢慢的往前走。“张哥早就劝过我，别碰这个病人，我偏不听……”我说。“好了，不会有事的。”曹毅轻声安慰我，“你别怕，我明天给老师转完账就过来接你，你在家等我，乖乖的，不许自己乱跑。”他说。“嗯。”我觉得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脚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走到急诊楼门前的时候，我看见急救中心的救护车刚刚停下，急诊科的医生护士正在忙活。“伤者名叫徐胜……”我只隐隐约约听见这一句话。“徐胜？”我抬头问曹毅。“我去看看，你去车里等我。”曹毅说。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我睡在自己软软的床上，我看了一眼表，已经是八点多了，昨晚的一切都记不太清楚了，最后的记忆是在曹毅的车上。“你醒了？”曹毅推门进来让我受到不小的惊吓。“你怎么在这儿？”我问。“你不记得了？昨晚你在车里睡着了，是我把你抱上来的，你一直高烧，嘴里喊着不知道是谁的名字，都快吓死我了。”曹毅把我扶了起来，头还是晕晕的。“是吗？”我笑了。“是啊，说让我去看看徐胜，自己就睡着了。”曹毅给了我一片药。“对了，徐胜……”我问。“你还有心思担心别人，徐胜全身都是血，左边的手臂被人砍掉了，所有的指甲都被拔了，送进急救室的时候就已经咽气了。”曹毅说。“什么？是什么人做的？”我问。“谁知道呢？他仇家那么多，不过我听送他来的警察说，可能是黑社会所为。”曹毅说。“黑社会？”我问。“是啊，这才是黑吃黑。”曹毅说，“对了，你们院长早上找你，我说你病了，一会儿好像得送你去一趟，可能还是为了昨天陈鹏伟的事儿。”
曹毅把我从床上抱了下来。“你干嘛，快放我下来。”我大吃一惊。“行了，你先吃口饭，我帮你准备今天穿的衣服和化妆品，你快点吧。真不知道你这日子是怎么过的。”他一边抱怨一边把我放在了椅子上，“对了，你想好怎么和院长说吧。”他说。“能怎么说，实话实说，如果他们抓住那张转院诊断书上的签名，我也认了，毕竟是一条人命，要是有人出头顶下来就能了事的，也算值得。”我说。“行了，就你喜欢当英雄。”曹毅说。“其实我签字的时候就想到这样的结果了。只是人命关天，容不得我想那么多了。”我一边吃着早饭一边说。“行，一会儿我陪你一起去，中午咱们一起去找老师吧。”曹毅说。“好。”我笑嘻嘻的看着他，这样的幸福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院长。”很快我来到院长办公室。“徐翊，你来了，坐。”院长笑眯眯的看着我，“我想知道陈鹏伟的事儿，你是怎么说的。”院长说。“院长，陈鹏伟并不是我接的病人，只不过昨天情况实在紧急，主任又不在，我也就签了字，同意转科。”我说。“这么说他的情况你并不知情？”院长问我。“嗯，只不过昨天早上给他诊脉我觉得，应该是药物导致呼吸衰竭和心脏病。”我说。“你的意思是……”院长问。“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我个人的看法而已，我想可能和之前他服过药有关，只是他出事之后，似乎有人修改过他的病历，之前用过什么药，我们无从查起。”我说，“院长，我知道现在家属不依不饶，如果我承担责任就能平息事件，那么我愿意承担后果。”我很认真。“徐翊，你的好意我明白，这件事儿你不仅不应该负责，还应该得到嘉奖，如果不是你，陈鹏伟只怕昨天早上就不行了。人人都退避三舍，你为什么敢往前冲呢？”院长颇具好奇的看着我。“因为从我踏入医科大学那天，我的启蒙师傅就告诉过我，医者父母心，后来我见过很多人，经过了很多事儿，我想一个‘仁’字才应该是医生的本色。”我说。“其实事情的大概我已经了解了，只是很好奇你的想法，现在我懂了，难怪你们科室很多医生一大早就堵在我的办公室门口给你说情，你是一个合格的医生。”院长的兴致很高，“你这么有发展的年轻人真是不多啦！”她说。“院长过奖了。”我笑了笑。“最近你就先别来上班了，在家好好歇歇，等这件事儿有个定数了，你再来。”院长说。“好。”我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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