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彼岸·花开 > 开始

?这是什么地方?我去过这样一个地方吗?这让我想起了花儿和天涯,我就是在那样一个破旧的小村庄里带走了这两个孩子,那一幕一幕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的心就好像见到花儿的一瞬间一样,被什么东西狠狠戳了一下,狠狠的痛,我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洗衣服,背后还背着熟睡的弟弟。突然之间,我觉得似乎有种不知名的力量牵引我,让我想要去那个山村看看,或许在那里能有我想要的东西。

  

  随着大队人马出发了,这次我怀着一颗纯粹的心,跟着支教的队伍来到了山西北部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子,那个地方很小,小的连名字都没有,任凭再精细的地图,也根本找不到它的踪迹,在支教队伍中,有以前的老教师,也有还在读大学的学生,我在这样的群体中显得很平凡也很平静。姐姐本来是反对的,可是后来大抵是觉得让我出去散散心也好,也就同意了。

  

  看到他们的时候,我的心为之震动了一下,他们是一群可爱的孩子,只有七八岁,天真烂漫童言无忌的年纪,就像是天上的云朵一样,纯洁美好,没有任何的目的和功利之心,他们离我们并不遥远,很难想象他们的生活是怎样,那是一群山区的孩子。

  

  原本只是觉得来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接触到孩子们的第一天就完全改变了我的想法。他们是一群一年级的小孩子,校长看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请求我是否可以找时间,给他们讲讲山外的世界,或者随我教点儿其他什么的。踏进教室的那一刻,我完全惊呆了,那是一群怎样的孩子啊,真的,完全出乎我的想象。说实在的,我也曾无数次的想象过他们的样子,只是我没有想到是这样……我觉得我已经完全无法用我的语言来形容了……也许这样的状况只有在描写五六十年代的老电影里才有的景象……他们的衣服用我们平时调侃的话来说“黑又亮”,在这一刻我真正见到了什么是补丁,而且我见到了什么是用补丁做的衣服。我环视了一圈,全班大概有60人,可是女孩子寥寥无几……后来我听说整所学校一年级只有这一个班……全村的孩子都要来这里上课,有的孩子甚至要走很远很远的路,他们当地的测量路程的标准我听不太懂,不过有人告诉我,每个孩子每天上学平均要走4-5个小时的山路……

  

  说实话,尽管我一再的否认,但是我必须承认我哭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为了他们满是补丁和鼻涕的衣服,也许是为了女孩子乱蓬蓬的头发,也许是为了他们的双双澄澈透明的眼睛,那一刻我很为他们鸣不平,为什么他们就得不到好的条件读书写字,为什么他们只能生活在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山沟沟里,可能他们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什么是照相机,什么是电脑,什么是手机,什么是MP3,而这些东西城里的小孩儿不仅是耳熟能详,恐怕已经淘汰了好几代了吧……我又想起了我的天涯和花儿,若是他们还在该有多好……天涯,多么熟悉的一个名字,却恍如隔世,天涯,我的小弟弟,几百年的记忆旖旎而来,然后苏醒开花。本来我一直告诉自己,那一切都只是一场梦罢了,只是一场梦,可是梦里的记忆却是那么真实,梦里的快乐、梦里的痛苦都是那么的真实,没有任何一场梦能比这场梦来的真实,让我想要忘记却怎么都忘不了。天涯,我还能想起他还是襁褓里的婴儿的样子,也能想起他最后对我笑的样子,他说,“姐姐……要是再不说就……没机会了……我去……去问了……我找到了……当年的同乡……他们一见我……都问我……问我……皇甫家对我好不好……我就……我就知道……我被骗了……姐姐……我……求你件事……行吗……若是……晓红……她……你能放她……一条生路吗?”那个场景我永远都忘不了,当时的感受一瞬间涌上来,我似乎又抱着奄奄一息的天涯,就像是抱着人性的一丝良心一样。我低头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永远不会醒来的天涯,我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一天,我从皇甫家负气跑了出来,在街上遇到了小贩王大,当时我一眼就相中了一朵没见过的小花,给了王大二两银子,他说找不开,我便说不必找了,他说一看我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请我买了他的女儿。后来随他来到村子,就遇到了王大力,也就是天涯的父亲,他正准备结束这个婴儿的性命。怀里的天涯就像是当初一样,当初的他粉嘟嘟的小嘴,可爱的小脸,接过天涯的瞬间我就喜欢上了这个宝宝,当时我曾发誓,他就是我的亲弟弟,我会像亲人一样对待他。皇甫将军为他赐名,皇甫天涯,他是皇甫家的长子,虽然日后没有继承皇甫家兵权的权利,但是他不再是什么路人甲,他有名有姓有字有号,他是富贵人家的少爷了,日后遇到一个心仪的女子,明媒正娶,为皇甫家开枝散叶。我看着天涯一点一点的长大,从他长第一颗牙,他张嘴说的第一句话,他迈出的第一个脚印,他的一切一切,都萦绕在眼前,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天涯,是我一手带大的,在我的心中,和珪儿都是一样的,都是我最亲最亲的人。

  

  “姐姐,你怎么了?”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的我的思绪,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已经是泪流满面。“没什么,孩子们,我叫徐翊,你们叫我小翊姐姐好吗?”我赶快把眼泪擦干。“好!”听到那稚嫩的声音,我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我也不想去理会,任凭他们在我的脸上恣肆着……“姐姐,你哭了?是不是不喜欢我们?”“不,姐姐没哭,更不是不喜欢你们,姐姐很喜欢你们,真的,只是姐姐想起来了一个感人的故事,想听吗?”“想!”

  

  我给他们讲了卖火柴的小女孩儿,当我说小女孩儿擦亮了最后一根火柴的时候,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了我,等等!姐姐,你可以不要讲结局吗?我闻声望去,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儿。“为什么呢?”我很好奇,他们应该没有听过这个故事才对啊。“如果小女孩儿最后的火柴也灭了,那她是不是就会被冻死了,就像花花那样?”她站了起来。“花花是谁?”我好奇。“花花是我的妹妹,前年冬天妹妹就死在半夜了……”说着这个孩子就呜呜呜的哭了起来,最是小声的啜泣,后来变成大声的哭泣,我真的是不知所措,慌乱中我碰到了口袋,啊!还好,还有几个棒棒糖……“乖啊,不哭不哭,姐姐给糖吃啊……”我一边拿着糖一边替她擦着眼泪。

  

  之后我并没有说安徒生原版的结局,我把结局改成了:小女孩擦亮了最后的一根火柴,看见了最疼爱她的奶奶。这个时候一个富豪路过看见了小女孩儿,觉得这个孩子很可爱,就带回了家中抚养长大……这也是我希望的他们能有的结局。

  

  一直很好奇花花的故事,于是下午一直等到放学,我等到了上课哭泣的那个小女孩儿,她说她叫豆豆。我说:“豆豆啊,带姐姐去你家看看好不好啊?”我拉着豆豆的手。“为什么啊?”她抬起头看着我。“嗯……那你看,现在你认识姐姐了,但是你爸妈不认识我啊,现在你有了新朋友,是不是要让爸妈知道啊?”我蹲了下来拉着她的小手。

  

  终于我和一位同来支教的人来到了小女孩儿的家,一路上我们聊着天,竟然忘了我们到底走了多远……我们见到了豆豆的父母,他们非常警惕,就像是猎犬一样看着我们,知道了我们是来支教的的,更是紧张起来,甚至紧紧地盯着我们,反复的查看自家的粮食是不是有减少……我们两个觉的尴尬,自觉地逃回了营地……

  

  第二天,豆豆没有来上学,我去问校长,校长说不用我管,管也管不了,当地很少有人家愿意让女孩子上学,他们仍然坚持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祖训,家里又穷,女孩子嘛,早晚是人家的,现在花那么多钱供她们干什么啊?!

  

  中午我们且走且问,不知走错了多少路,终于找到了豆豆家,很幸运,我们到的时候,豆豆一个人在院子里玩,她的父母并不在家。

  

  “姐姐,你们怎么来了?”她一个人正在逗着大狗玩。“豆豆,怎么没有来上学啊?”我拉着她的小手。“大大妈妈不让我去,他们说你们是坏人!”她看着我,纯澈的眼睛就像是一汪清泉。“那你觉得呢?”我也低头去逗大狗。“我觉得不是啊,姐姐,你给我吃的那个东西真好吃!”她说着陷入了深深地回忆里。“什么东西?”我疑惑。“就是那个包在花花绿绿里面的那个,甜甜的。”她对我傻笑着。“那你告诉姐姐,你想不想上学啊?”我摸着大狗的耳朵。“想啊,姐姐还会讲故事……”她看着我一直笑。没等豆豆的话音落下,迎面过来一个大汉,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将豆豆拽到了一旁,大声喝斥:“不是告诉你她们不是好人了吗?”“可是她们对我很好啊……”豆豆有些无辜的看着男人。“她们是为了偷咱们家的粮食!”大汉边喊边警惕的看着我。

  

  此时的我不知道是该觉得好笑还是想哭,我理解了一个叫百感交集的词。哎!我的悲天悯人又发作起来,任凭同事拉扯,就是不走。“我……可以看看你们家的粮食吗?”我下意识的问。我这句话就像是一磅重型炸弹,院子里立刻开了锅。豆豆的爸爸眼睛里冒出了凶狠的光,简直要杀人一样。“你说什么?”一时间我被他的样子吓坏了,说话竟然磕巴起来,还好同事反应快,拽着我逃也似的不见了踪影。

  

  晚上我躺在床上睡不着,我眼前反复出现豆豆的样子,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豆豆的父母那么敌视我们,为什么豆豆不能上学啊?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我再没有去找过豆豆,等我再次来到她家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她被她的父母嫁到了更远的山沟沟里,给别人做童养媳,只为了给家里省一口吃的。那时我很想喝斥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告诉我们呢?我们浪费的东西就能养活她,可是我知道我没有任何资格来责备他们,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我只是悲哀于豆豆的命运,她的笑容还常常在我的眼前晃动,没有人告诉我可以去哪里找到豆豆,但愿那家会对她好,但愿她的结局就像是我改变的卖火柴的小女孩儿一样,被一个富豪拣走,从此幸福快乐。

  

  千万别像我的天涯和花儿,我陷入了深深地自责,如果不是我,他们也不会牺牲在战争当中。豆豆,但愿有一天姐姐还能再见到你,希望那时你已经出落成为一个大姑娘,不再是那个拖着鼻涕的小女孩儿了,记得一定要幸福,好吗?希望你会记得一个会讲故事还会变出糖的姐姐,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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