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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东方堡,张三丰带着陆少游返回武当,一路上走的不紧不慢,就像出门游历一般。
对于陆少游来说,外面的一切都是新鲜的,自打自己有记忆记事以来,都是在东方堡中度过,鲜有的一两次趁着过年,可以随府中管家到离东方堡不远的镇上购买东西,那都是陆少游仅有的对外面世界的定义。一路上的山山水水、花花草草都愉悦着陆少游的心情,就连露宿山林躺着看星星都让他乐此不疲,张三丰捋捋胡子,笑着说他这是知足者常乐。
陆少游想想也对,这个世界好像没有什么是亏欠自己的,自从娘亲死后,自己能拥有的都是别人给予的,即使是一个冷馒头都是可以感谢的恩赐。
陆少游很喜欢和张三丰一起在山村中借宿,在村庄中看着张三丰替村民把脉看病或者卜卦看相,都让他惊叹不已,看不出来这个邋里邋遢的老道士居然那么深藏不漏,会的不少。每每用过饭后陆少游就缠着村中的小孩,要么一起玩耍,要么听他们说村里的故事。他喜欢教村里的孩子识字,村里的孩子大多数都随父母一起务农做工,鲜有可以上私塾读书的,他就教他们怎么写自己的名字。
陆少游还记得娘亲离世前安慰哭泣的他时说的那句话:人都会有自己的苦难,唯有做好本心,勿忘心安,也别忘了自己的名字。这几句话他一直牢记着。
八月十四这天,张三丰带着陆少游回到了武当。张三丰在外游历了一共一年零三月有余,上武当山的时候,不少道童看到这个常年在外的掌教都以为自己眼花了,不是看到掌教那一身破烂残旧的道袍,还以为有人冒充掌教。
陆少游在山脚下仰望着高高的武当山,心里有种莫名的亲近感,从今天开始,这武当山就是他要生活的地方了。上山的时候,陆少游是被张三丰牵着,一个台阶一个台阶走上去的,到了上山,张三丰回过头问他总共走了多少阶,他道整整七百二十阶。
武当山历来在八月十五这天都会祭拜前代先祖,每一年如此。这天,天还未亮,依稀还可以看到并未完全消失月亮,这时候武当山上的弟子已经开始忙活起来。张三丰以及几位真人都已经换好衣服整理完毕,站在武当养心殿前面,如一个个仙风道骨的仙人。武当除了几位真人,其余弟子都忙碌着,打扫的打扫,做饭的做饭。陆少游不属于武当弟子但也起了个大早,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只好跟在张三丰身边。
陆少游昨日已经见过几位真人,看他们的衣着和神态,就像看了仙人一般,其中一位鹤发童颜的真人更是让他暗暗惊叹。陆少游虽然与张三丰相处多时,但没有一刻觉得张三丰像一个仙人,甚至第一次在东方堡见到他,开口叫他老叫花子。只因为平日里张三丰衣着邋遢,给人一种落魄道人而非儒道大家的感觉。今日与几位真人离得如此近,陆少游心里七上八下,攥紧的手心不知不觉微微出汗。
不料当真人们一开口,陆少游忐忑的心顿时冷静了下来,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这就是武当山上万人敬仰的大真人?
先是鹤发童颜的那位真人开口道:“少游。”
陆少游战战兢兢道:“真人好。”
“少游不用那么拘谨,听掌教师兄说你天生过目不忘,我那里有几部旧书想要重新抄写,你来帮我的忙怎么样?这样吧,老夫早晨起来还未方便,我们来比比谁尿的远,输了你帮我抄书,你赢了,你帮老夫抄完书,我赠你一本素华经。”
陆少游呆呆的不知道怎么回答。这笔买卖好像怎么看都不太合适。
另一个真人开口也是让陆少游震惊的无以加复,他说:“少游啊,武当山上都是吃斋,粗茶淡饭的,你要是吃不惯,别院那边有一乐师弟喂的鸽子,少游可以抓几只来开开荤,不过可别让其他弟子看到。”
鹤发童颜的真人急忙道:“少游,万万不可,那些鸽子我已经养了很多年了,万万不可。闻济师兄,你就别惦记我的鸽子了,那些鸽子我都是有数的。”
时辰到了,张三丰带头走进养心殿,开始祭拜先人,等几位真人一一祭拜完,张三丰让陆少游去上香。陆少游不是武当弟子,对于让自己去上香也是感到不解。
······
八月十五这天,日出时武当山开放让香客上山,大批的香客陆续往山上赶,有心的特意走在最前面,争取上到头香。头香由来已久,香客都是信佛奉仙之人,认为第一个上到香的人会被特别保佑,所以大家都抢着上头香。武当山两个祭拜大日,一是八月十五,一是大年初一。八月十五还好,到了大年初一,很多香客都会彻夜守在武当山下,熬夜等待,等到开山时赶上山抢头香。不过这头香每年都被会达官贵人抢到,印证了那句民不与官斗的俗语。
晨钟撞响,钟声回荡在群山之间,清澈激荡。
武当后山上最高的一颗桃花树,昨夜一夜突然长出长长的嫩叶,二度发芽,枝桠间长出无数桃花。而山后的几近干涸的湖畔飞来百只白鹤。
这一天,武当山上烧香问道的人都可以看到桃花漫天、白鹤飞舞的情形。有人甚言,这是武当山上有仙人归位,引来的与天齐贺。
陆少游非武当弟子,所以他穿的是便装而非武当山独有的道装。陆少游跟着张三丰来到武当大殿,见过张三丰的几个弟子。
张三丰上武当之前本名张通,字君宝,上武当之后改名三丰,众人皆称他为三丰真人。而武当山与之同辈的还有三位真人,闻济真人,阐修真人,一乐真人。张三丰在自己快近八十岁时才收了第一个弟子,在下山游历之前总共收了四个弟子,大弟子宋远桥,二弟子俞莲舟,三弟子俞岱岩,四弟子张松溪。四个弟子中宋远桥最大,不过陆少游上山的时候比张三丰的大弟子宋远桥还要年长一岁。
十五过了没多久,张三丰又收了自己的第五个弟子张翠山,那一年初到武当上的张翠山只有四岁。张三丰的五个弟子与陆少游关系融洽,全以陆少游马首是瞻,五人亲切的叫陆少游‘猴儿哥’。
陆少游在武当的日子,除了每日与张三丰的五个弟子一块读书,一起学习武当典籍之外,还作为最年长的负责督促五人学习。不过武当山上弟子最常看到的就是掌教领上山来的陆少游带着掌教的五个亲传弟子一起爬山捉鸟,下河摸鱼,再不就是晚上去厨房偷吃而被值夜弟子拿着棍棒追逐。
武当静思殿负责惩罚那些犯了错的弟子,陆少游和宋远桥、张翠山等六人是这里的常客。提到陆少游,静思殿的真人就头痛。静思殿的真人罚他们扫地,砍柴,修复大殿,抄录典籍,还是不能阻挡调皮的六人。当静思殿不再管束得住陆少游的时,无奈的张三丰决定以后其他人犯错由交由静思殿处理,陆少游直接去后山的思过壁悔改。
思过壁是武当后山的一个洞穴,以前是长老师叔一辈的犯错了悔改的地方。不过这思过壁已经整整六十余年没有进过人悔改,这几十年来陆少游是唯一一个进来思过的。
在思过壁忏悔,要戒口戒心不吃不喝,每两日为一个期限。陆少游进思过壁犹如家常便饭,以至于后来每次进思过壁,张三丰都会罚他抄写武当典籍。从此,思过壁里面添了一张桌子,上面摆有文房四宝,供陆少游抄书使用。武当成名百年,山上典籍无数,许多典籍因年代久远都残破不堪,需要重新抄录,陆少游便被罚翻录这些需要翻新的典籍。
不过这些对于陆少游来说都是小菜一碟,他天资聪颖,又有过目不忘一心两用的本领,每次在思过壁抄写典籍,看一遍典籍,然后左右手各执一笔,同时抄写两本典籍。后来张三丰也不让别的弟子来翻修典籍,让弟子把需要翻修的书本摆到思过壁里面,当陆少游受罚进思过壁,就由他专门做这件事。其他弟子也乐得清闲,抄写典籍枯燥无味,每日光颂道念经都苦闷不已,要是天天对着这些道理大经还要抄写,十有八九是要发疯。
抄着抄着,陆少游居然抄出了习惯,甚至有时候还会找点什么过错来犯,不论过错大小张三丰都会罚他进思过壁忏悔。后来陆少游发现自己并不是最爱读书,而是最爱写字,墨香味让他觉得沁人心脾,他就常住思过壁抄书。渐渐陆少游的字越写越好,连山上书法大家阐修真人也赞叹不已,说他的书法笔酣墨饱、笔走龙蛇,有点一代宗师的味道。
自那以后,一些长老及道长都会拿出自己收藏的书籍让陆少游翻录。此后,每到年关要张贴春联的时候,张三丰都会让陆少游代笔写春联。一些香客会专程到武当上为子女求名字,求到字后都会由陆少游抄写到黄纸上带回去。
武当山上陆少游抄书也抄出一点名气,但凡一些弟子要往家里寄书信都会来找他,不过陆少游也不白干。你说要是真人或者道长之类的来找,白干也就白干了,但这些弟子也来,那自己不就成了免费的苦力了,必须让他们也付出点代价。后来,陆少游帮他们写信,他们就帮陆少游洗衣服缝补衣服或者抓点野味。他们都知道整个武当山上只有一个人可以吃荤,那就是常住后山思过壁的陆少游。
曾经有一段时间思过壁外一堆武当弟子排队请陆少游写信,陆少游同样是左右手各一笔,然后两个弟子说出自己想说的,由陆少游来写信。以至于后来陆少游写信写出了阴影,连做梦的时候都会抖动手腕,就像在写字。于是陆少游赶紧回绝了写信的活儿,说是要修养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陆少游每天都在后山种种花花草草,不过偶有怀念墨香味的时候,然后就偷偷回思过壁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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