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长风萧萧 > 第六章 深虑

?一俟楚霜率领部队赶来,攻城的近四千金刀效节军立刻停止了对城内不足两千新军的进攻,转而在城北的一片丘陵地区排开了阵势,与楚霜军对垒。

  

  “我猜你就会来。”一片金刀效节军从中分开,一个一脸书生气的将领骑马走了出来,“在下便是定北王秦广。”

  

  “我等了你很久了。”楚霜也策马出了阵仗,立在秦广对面,“你就是以这么谦恭的姿态带兵的吗?”

  

  “不,我只尊重值得我尊重的人。”秦广笑了笑,答道。

  

  “你为什么不带全军来此呢?我想,你手里最少还有一万金刀效节军吧。”

  

  “全都带来,这场游戏岂不是就没了悬念?”秦广依旧在笑。

  

  “全部带来,我不一定会亡,将阁的那些老家伙却绝不会让你安生吧?”

  

  秦广的脸色微变了变,“我不得不说我现在更佩服你了,与你为敌,实在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选择。”

  

  “但是,与我为敌同样是你的不幸。”秦广说完,却没有任何招呼兵马的动作。

  

  “你在等,等我心乱,但是,这没有用处。”楚霜索性将长枪横在马上,说道。

  

  秦广哈哈大笑。“既然如此,又何必逞口舌之功呢?来吧,让我们来看一看,谁才是这个大景国最杰出的天才。”

  

  “不,是来看一看,我是不是超过了整个景国的人才。”

  

  “你说的对,我们是阵战还是野战?”

  

  没有再理会秦广,楚霜吩咐道:“老军随我和四刃正面进攻,金鹏玉雕,你们率本部人马包围其左翼,赤鸢墨鹄,你们率本部人马包围其右翼,青鹗原地待命,看我号令。”“是,老大!”

  

  “真是个心急的人。”秦广拨转马头,向身后一个浑身金甲,蒙着面的将领说:“左右各一千迎战,你亲率一千五百人马正面击溃敌军,务求杀死那个主将,我带剩下的人为你压阵。”“是,元帅。”那将领简洁地回答,拎起一杆金刀便带军冲向了年轻人。

  

  黑色的洪流和金色的洪流狠狠地撞在一起,激起一片刀剑相触的火花。金刀效节军以相同的节奏向这些身着黑斗篷的骑兵发起一波波冲击。然而这些幽灵般的骑兵的陌刀,马槊,和弯刀变幻莫测的配合使得金刀效节军单一的长刀往往捉襟见肘。陌刀和马槊挡住了绝大部分金刀的攻击,使得死神的弯刀能够有机会砍透那些金色的甲胄,激起一片血花。那蒙面将领却不顾部队处于劣势,拼命带领士兵向浸在一片血雾中的楚霜靠拢。

  

  直到那将领一刀劈来,楚霜举枪架住,笑道:“何将军,别来无恙?”那将领大惊,随后更加拼命地与楚霜战在了一起。

  

  战了百十回合后,楚霜闪过砍来的一刀,忽地拎马退回了众骑兵当中,对那将领喊道:“何将军,你杀不死我的,回去叫秦广退兵吧,我会让那些包围隋关和黑石城的禁卫军有来无回的。”那将领微愣了愣,转身打马返回,不一会,金色的浪潮便退却了,年轻人一挥手,黑色的浪潮也停止了追击。

  

  秦广依旧走了出来,高声道:“将军,我现在杀不得你,你也同样不能杀我。我现在原路返回,不与你拼个你死我活,你便将那十万禁卫军全数留下,不知可否?”“没问题。”年轻人话音刚落,秦广一抬手,那蒙面将领一刀便斩下了一个金刀效节军的头颅。秦广笑道:“如果你愿意与我们共同对敌梁国,我可以让你保留全部的军队并做我的副手。”“如果你愿意跟着我灭了景国,我可以让你当我的丞相。”“如果我们是朋友,多好。”“可惜我们不是。”“我现在走了,希望你不要忘记刚才的诺言。”“放心,不会的。”

  

  金色的浪潮向西退去,半个时辰后消失在了群山当中。楚霜忽然有种勒在脖子上的绳套被取下后的轻松,于是他马上下达了又一个命令:“全军收拾战场,一个时辰后,增援隋关。”

  

  黑夜,再次降临在了这片土地。这一场注定不会为人记得的战斗,也许百年,也许千年,都只能被从鲜血上长出的草木凭吊。只是现下,这里只有红色的土,黑色的夜。

  

  “老大来了!”“大哥来了!”惊喜的呼喊声中,隋关内侧的城门缓缓打开,迎来了楚霜,和他带来的士兵。于是,在后一日的攻城战中,城外的景军突然发现,城门打开了,冲出了两千严阵以待的精锐骑兵。这些骑兵排开锋矢阵,直接冲向了毫无准备的中军。防线在一瞬间便被撕开,黑色的锋矢刺穿了一波波阻拦的景军浪潮,直朝中军大帐而去。“挡住他们!”守卫中军的士兵正面迎了上来。这些士兵身着重铠,马披熟铜甲,精于骑射,一堵墙一般挡在了这些黑色骑兵的面前。想是认出了楚霜便是这支部队的统帅,刹那间,五杆陌刀一同朝楚霜劈了过来。不得已,楚霜只能举枪架住。“砰”的一声,楚霜双臂顿时酸麻不已,那五个重骑兵的一只手也被震得撒开了刀。东方一见,立刻纵马赶来,一刀斩过,便将这五个士兵的头颅砍下。随后,东方以大开大合的刀法牵制住敌兵,楚霜的长枪则迅雷般结果了一个个生命。在二人的带领下,陌刀,马槊,弯刀,几乎在一瞬间便将这道铜墙铁壁彻底粉碎。一杆长枪一把金刀准确地剖开中军大帐,杀死了里面还在慌忙指挥的所有禁卫军高级将领。毫不恋战,刀刃划开流水般,鬼魅般的骑兵们再次撕开了刚刚合上的防线,退回了城里,只留下一片狼藉的中军。

  

  “不要追击。”“为什么,大哥?”刚才脸上还泛红的东方一下子恢复了冷峻,问道。“只要秦广无法杀死所有逃回的禁卫军,我们半年之内可保无虞。你只须放出话,说是秦广根本未曾出兵绝岭,而且私自藏匿要犯何彪,我们近期便再无顾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来,我告诉你。“将东方拉到城墙边,望着景军狼狈退去后丢下的一地狼藉,楚霜说:“现下秦广新胜,在景国如日中天,必不为武阁阁臣和另三位元帅所容。他在石谷所用的金刀效节军编制并未被准许,所以阁臣们完全可以以私练私兵这一条将他下狱。只是一旦除掉了他便没有人能够驾驭金刀效节军和南疆兵马。我们也会趁机坐大。”“因而只要我们被除去,他回去后必被强行下狱,金刀效节军也必然被解散,甚至被当作威胁除去。是吗?”“是的,而且这么做必能得到景君的同意。他虽残暴却也并不愚钝。”“为了削弱阁臣的军队实力,秦广便派了增援他的十万禁卫军来我们这里送死?”“这只是他的一个目的,在让阁臣们哑巴吃黄连的同时他还要以一场败仗向景君示弱,你看着吧,他现在必然正在装作拼命掩饰失败一般,同时向景君要赏赐呢。”东方感慨道:“这是一个可怕的人,等他养精蓄锐之后一举灭掉我们,到时候景国半壁江山都将是他的,也就没人再奈何得了他了。”“是啊,但他完全可以一同进攻,而后装作不支败退,之所以不辞辛劳穿越绝岭,他还有一个目的,那便是以最大的突然性打乱我们的阵脚,然后,趁乱杀掉我。只此一种解释。”“让人难以捉摸,他将是我们最大的障碍。所以放回绝大部分景军让他难以善后,并使景国上下知道他私藏要犯,尽可能地为我们拖延准备作战的时间。”“正是。”楚霜望了望天,“你知道吗,我当时看到他时是多想在那片丘陵上解除我们最大的威胁啊,只可惜,我不能。”“为什么?”“虽然他不姓尔朱,但是,杀掉一个刚刚大胜梁军的年轻元帅和景君的小舅子,于公于私,我们将面对的,是整个景国的复仇。”“你做得对。”“唉,你明天带上两万人去军师那里看看,如果那些禁卫军还没有离开,*退就好。我想静一静,先回祁城了。”“是。”

  

  “阿羽?“”东方转过了头。“哥哥我不会忘了的。”“嗯,大哥。”“我走了,你自己小心。”“嗯。”

  

  踏着残阳,楚霜留下了全部士兵,带着六翼四刃,出了城门,一路南行,任由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像两侧群山一般高大。

  

  “六翼,你们一同前往祁城,时刻监视北原,一有异动,飞鹰告知我。我现在与四刃北上,不要透露我们的行踪。此去可能须一月时间,值多事之秋,兄弟们保重!”“老大保重!”六人并不多说,一同拨转马头投东而去。“你们现在与我北上梁国都城牧羊城。”“是。”四人一同答道。

  

  穿过了茫茫大漠就来到了梁国。虽然进驻了城池,这些游牧民族仍保留着自己的习俗。一路走来,看多了依旧喝着马奶酒纵马狂歌的梁国人,看惯了骑在马上张弓射飞鸟的少年,楚霜明白了为什么景军在人数对等的情况下很少能够战胜梁军。并不是梁军有狼军的凶猛,有虎军的善战,而是有由一个尚武的民族支撑起的,整个国家的武魂。

  

  一到牧羊城,楚霜便带着四刃找到了一家叫做醉林的酒家。远远看着书着醉林两个大字的大旗迎风飘扬,酒肆门前人群川流不息,没有什么异常,五人便走了过去。刚一推开门,四下一扫,顿时,楚霜笑了。一个角落里,坐着的,正是一杯杯喝着闷酒的伍云鸿!楚霜摆摆手,接过四刃一直随身带着的一根被包得严实的棍子和一个包裹,示意他们在一旁的空桌等候,自己来到了伍云鸿对面。

  

  “请问,在下可以坐在这里吗?”楚霜指了指伍云鸿对面的凳子,笑着问。“是你!”伍云鸿见到楚霜后一愣,酒也醒了大半,“坐吧。如果我没有记错,那日截住尔朱老贼的就是你吧。你来这里做什么?”楚霜自顾自地为自己斟了一杯,回答:“将军还能记得在下是在下的荣幸。至于我来的目的,不瞒将军,特为将军送两样东西而已。”“送我东西?是什么值得北原之主亲自为我这个败军之将送来呢?”“将军请看。”楚霜打开了包裹,里面赫然是铁嶷的弯刀!“这个是铁将军的弯刀,我的人在搜寻战场时发现的,可惜没有找到铁将军的尸身。”“不出我所料,你身边的就是我的长戟吧。”“是的。”“铁嶷是我幼时学艺的同窗,后一同掌管狼军,我本以为再也见不到这杆戟和这把刀了,想不到竟都被你得了。只是,你寻错了人。我现在失势,狼军主帅之位尚难以保全,更难助你在帝君面前说话。感谢你不远千里将东西送来,他日再报。告辞。”伍云鸿说完便要起身离去,楚霜一把拉住他,“将军差矣。在下若为借将军的权势,又何必在此时来造访?以将军的本领,狼军主帅之位非将军莫属,在下又为何不过些时日等风平浪静再来呢?在下此来不过是结交英豪而已。手下告诉我,将军在石谷弃马丢盔,狼狈而逃,隐忍不发,最终在顺平突击景军中军,不知可否属实?”伍云鸿重新坐下,“败军之将,何以言勇?我派铁嶷暗度北原,偷袭兴帝仓,乃至冲击中军均为那秦广看穿,反折了铁嶷的性命,此人端的了得。此时只有你我二人,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想让我怎么帮你?”楚霜微微一笑:“狼军经过补充后用不了多久便能达到满员的五千人,我只想请将军带领这五千骑兵在秦广的背后插上一刀。仅此而已。”“没有命令我们不能离开驻地一百里。”“将军很快将会返回梁国南疆,到时这条命令对将军来说不是问题。”“我怎么相信你?”“将军现在最应该相信的就是我。”“好,如何联系?”“我的人会找你。”“我会来的。”“为了将来的共同战斗,干!”“干!”

  

  送出了伍云鸿,楚霜没有去找在醉林的三鬼便带着四刃悄悄地离开了牧羊城,临走时,年轻人用剑鞘指了指城楼上悬挂着被供奉多年的巨大牛头,嘴唇动了动,离开了。穿过大漠时,楚霜让四刃先行返回,自己却折向了东边的荒原。

  

  荒原上的夜晚总不安宁,一声声狼嚎,一双双幽绿的眼睛宣示着这里的主人并不是人类。骑马走在荒原的黄土上,马蹄得得地响。很快,楚霜身后便跟随了一片晶莹的碧色。下了马,坐在一块青石上,楚霜向聚集得越来越多的碧色的眼睛张开了双臂。一匹匹苍狼缓缓地走近,然后整齐地伏在楚霜的脚边。一百匹,一千匹,足足有数千匹荒原狼!每一匹狼都低下了它们骄傲的头颅,向着那个张开双臂,静静地坐在青石上的人伏下身体。没有声音,所有狼雕像一般卧在楚霜面前。楚霜站了起来,慢慢地从狼群的缝隙中穿行,手抚过一个个低下的狼头。每一匹狼无论长幼在被楚霜抚过后都用头轻轻地去蹭楚霜的靴子。一个时辰,人和狼都没有发出一声。,一切,都恍若梦幻。一个时辰后,楚霜站在狼群的中央举起了双臂。狼群顿时兴奋起来,数千匹狼围着楚霜跑起了一个巨大的圆圈。一圈圈,狼群似乎不知疲惫,一直进行着这个诡异而庄严的仪式。直到二十圈后,楚霜双手握拳,昂起头,向着夜空发出了一声狼嚎!这时,狼群停了下来,所有狼都昂起了头颅,响亮的嚎叫声让大地颤抖!

  

  这一夜,所有听到狼嚎的猎人都说,狼王,归来了。

  

  几日后,有人在荒原中发现了一个没了心脏,死去多时的猎人的尸体。

  

  回到了祁城,六翼便向楚霜报告了一个月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首先,东方与军师合力将围困黑石城的景军禁卫军*退,而后东方返回龙泉,军师返回麒陵,部队分散驻守。其次,景国国内正彻查秦广藏匿要犯和消极避战的罪证,秦广两度返回武都,然后便是二鬼的传信。”“辛苦了。”

  

  “老大,府外有一个两个女人求见。”卫兵恭敬地向楚霜报告。一种不祥的预感产生,“带他们的偏厅。”“是。”

  

  “你们,找我?”“楚霜问。“是啊,将军忘了吗,三个月前将军还来过老身处啊。”那个年长些的女人一脸谄媚地笑着。“你那里?说清楚些。”“哎呀,将军怎么忘了,三月前将军曾在亥时来到老身的藏碧楼,还在那影壁上题了下联呢。将军真是才高八斗,多少人来到老身处都没胆量写下,将军果然少年英雄。而且,将军的眼力也真是好,这可是我们刚到的,最水灵的姑娘。您看...”看到这老鸨身后红着脸低头不语的女子,楚霜顿时明白了,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在威胁我?”“老身哪敢啊,将军能光顾是老身八世修来的福分。想将军有望得贵子,好歹这姑娘也出自藏碧楼,老身待她如女儿般,姑且讨杯喜酒。”“黄金五十两够吗?”“哎呦,老身怎么能收将军的钱呢?...”楚霜没有再和老鸨多纠缠,打断她说:“你去账房领五十两黄金,说是我准的。”“那就太感谢将军了,祝将军您...”“你去吧。”“那就不打扰将军了。小川,侍候好将军啊。”“小川,川儿...”老鸨走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将军。”那女子小声地说,声音柔软得足以倾倒所有男人。“你叫什么?”楚霜的声音却像寒冰般砭骨。“奴婢叫,小川。”“你叫川,川,你也配!”楚霜一瞬间伸手死死卡住了她的脖子。“将军...我的肚子里...有...”楚霜闭上了眼,手上一用力,那女子的头便耷拉了下来。

  

  “老大有何吩咐?”叫来了四刃,楚霜踱了几步,说道:“随便找个地方埋了这女子,你们四人晚间前往藏碧楼,一把火烧了它,不要教老鸨逃了。”“是。”

  

  回到议事房,楚霜从怀中取出六翼转交的二鬼的信件,拆开后,上面写道:予已查明秦广两度返回武都,皆以密帷护车,暗入皇宫,两时方归。受群臣劾,然未尝入三司听法,予以为此缘由之所在,望老大明察而早备。

  

  略想了想,随后又摇了摇头,打开火折,楚霜点着了信笺。看着火将字迹一个一个吞噬,楚霜忽然觉得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烦躁。头一次,他有些迫切地想见一个人,一个拥有清澈的眸子,天使一般的人。

(https://www.mangg.com/id31120/1661876.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