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时扶着马萧走出将军府，迎面一个白色身影翩然而来，身后跟着一名丫环。
向时财一呆，百灵公主？此刻她过来……
百灵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怔怔地看着马萧，又把目光移到一脸冷厉的莲花王身上：“爹爹？舅舅？这是怎么回事？”
“灵儿，是你？”马萧看到公主满脸凄惶的样子，心里象有针刺过，“舅舅犯了国法……”
百灵一震，睁大眼睛看着马萧，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然后一下子冲到莲花王面前，双膝跪下，伸手抓住莲花王的手，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不会的，父王不会的，一定弄错了，父王，请你再问问清楚，舅舅不会犯罪的，不要抓他，不要，灵儿求你了……”
“灵儿，你舅舅已亲口告诉你了，你还要怀疑么？你父王不会胡乱冤枉好人的。”
公主呆住，从莲花王脸上她看到了毫无松动的表情。她缓缓放开莲花王的手，缓缓站起来，一步步倒退，退到马萧身边，白玉般的脸上仍然带着泪痕，看起来犹如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可是她的面容已经平静下来，微微一笑，仿佛雪上梅开：“灵儿相信舅舅，舅舅做任何事都是有道理的。父王……若是你一定要治舅舅的罪，请允许灵儿去陪舅舅坐牢吧。”
“胡说！”莲花王板着脸斥道，“你一个姑娘家，不好好呆在家中，要去坐牢？……”
“灵儿，乖乖回房去，不许向你父王提无理的要求。”马萧沉着脸道。
这时，站在一边的马真刚收起的泪水再次决堤而出：“爹爹，你要让孩儿成为第二个月儿姐姐么？”
一句话象铁锥扎进马萧心里，他痛得身躯一颤，脸色瞬间苍白，却死死忍着道：“真儿，即使如此，你也是我马萧的孩儿，你一定要活得比过去更从容、更坚强，知道么！收起眼泪，爹要看到一个含笑的真儿！”
“爹！”马真痛呼一声，扑进马萧怀里，泣不成声，“孩儿没了娘，女儿不能再没有你。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姑父要这么狠心？为什么？”
“是爹自作自受。”马萧抚摸着马真的秀发，心痛在眼底凝结成霜，却狠狠地一咬牙，将这份痛压了下去，“若是爹有个好歹，你要与师兄互相扶持……去吧，别难过。”
马真咬紧嘴唇，泪水在眼里打转，却终于忍着没有掉下来：“是，孩儿遵命。”
莲花王咬牙切齿地看着马萧父子俩，怎么，已经在朕面前表演生离死别了么？朕还没说要他的命呢！
“真儿！不许哭哭啼啼！让开！”马萧断喝一声，拂袖大步而去。
“爹爹……”马真呆呆地看着父亲，泪眼朦胧。
“郡王……”向时财轻轻一拉马真的手，给他一个暗示。
马真退后一步，眼睁睁看着马萧离去。
耳边响起一个柔和的声音道：“真儿，灵儿，不要哭，去找皇后娘娘，还有……”
“时财哥……”公主拉住马真的手擦掉眼泪，点点头，“我俩马上去做。”
“我得去照顾师父。放心，他会没事的！”向时财安慰地拍拍马真的肩，转身大步赶上前面的马萧，扶着他离去。
天牢里，大白天都阴气沉沉，空气中充满寒意，幸好马萧被囚的这间牢房是专门关押朝廷要员的，相对比较干净。牢头认识马萧，见他被押进来，而且莲花王竟然跟在后面，吓得连忙跪下去，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皇上请止步，天牢阴气重。”马萧回头躬身，拦住莲花王的去路。
莲花王抬眼看了看牢房，微微皱眉，对身旁的侍卫道：“去，拿两套干净的被褥来，将牢房里收拾一下。”
侍卫应声而去。马萧动容，抬起眼帘，一抹怆然之色悄悄自眸底掠过，低声道：“罪臣谢主龙恩。”
莲花王心底一片苦涩，兄弟之间，竟然会有这样一日么？平素听大臣们说谢主龙恩时，自己觉得理所当然，可是这句话从自己兄弟嘴里说出来，为什么听着这么刺耳？
“罢了，朕走了，你在这里好好反省自己犯了什么罪。”莲花王的脸上已没有愤怒、冷厉，只有沉郁、沮丧。
“欺君之罪，死罪。”马萧平静地道，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请皇上降罪。”
“你！”莲花王才平熄的火再次被吊起来，咬着牙，控制住自己发作的冲动，“马萧，你还真是淡看生死啊。好！好！既然你那么视死如归，朕成全你！三日后法场问……”
“皇上！”向时财脱口惊呼，骇然失色，嘴唇动了两下，觉得呼吸不畅，好不容易努力发出声音，“皇上金口玉言，怎能轻易出口！”走近一步，直直地看着莲花王，调整一下呼吸，再次开口，“请皇上三思，莫要做出后悔终身的事来！”
莲花王好象突然被一盆冷水浇醒，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做什么，脸上阵青阵白，瞪了马萧半晌，见马萧湖水般沉静的眼睛里慢慢泛起波澜，唇边隐隐掠过一丝痛苦之色，他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痛得一抖。
“马萧，不要考验朕的耐心！”莲花王狠狠握紧拳头，甩下一句话，转身拂袖而去。
马萧一阵晕眩，身躯微微晃了一下，向时财连忙伸手扶住他：“将军保重。”纯净的眸子中分明写着悲悯二字。
马萧如梦方醒，轻轻摆手，微笑道：“我无妨。”
呛啷一声，铁锁落下，牢房的门紧紧关上。向时财将马萧扶到床上，蹲下身，给他脱了鞋子，扶他侧卧。
“将军不必难过，皇上只是在气头上，等他气消了，自然会放将军出去的。”向时财道。
马萧在他一系列的动作中一直恍恍惚惚，此刻听他说话，方才清醒过来，微微一笑道：“孩子，现在就我们俩在这天牢之中，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几天，我们还要顾忌什么？这几天没有公事烦心，我正好可以尽心教你武功。”
“不，将军，奴才不能……”
马萧抬手和声笑道：“好了，再说奴才，这辈子你就一直当奴才吧，莫想我收你为徒了。”
向时财呆了呆，展颜，屈膝跪下，恭恭敬敬地道，“徒儿拜见师父！”一连串的头磕下去，马萧连忙扶住他：“好了，好了，起来吧。”
“谢师父。”
“时财，你我师徒有缘，为师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是个可造之才。谢谢你能在这里陪着我，若是皇上将我斩首，我正好可以将一身功力传给你……”
向时财一愣，心念电闪，眼里迅速掠过复杂的颜色，很快道：“师父不可！徒儿不要师父的功力，徒儿可以自己练。师父莫要担心，皇上一直是器重师父的，而且师父是他最疼爱的弟弟……”
马萧苦涩笑道：“是，皇上是我大哥，可他更是皇上。这次……我真的已触犯了他的底线。”
“师父，你为了南王这样……值得么？”向时财蹲在马萧身边，无声地叹息。
“时财，你为了你父王，也是愿意做任何事的，对不对？”马萧不答反问道。
向时财心头巨震，心中念道：“父王，孩儿唯一可以为你做的，就是为你夺回飞水国，你等着……”
“是，师父。徒儿明白，可是南王他……”
“他是做了许多错事，可他再怎么样都是我二哥。人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兄弟，所以，即使有一线希望，我仍然想去挽救他。我最怕的……是他自己放弃自己，甘心沉沦了。我不后悔，即使莲花王为此将我千刀万剐，我也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
“师父……”向时财的眼睛里慢慢升起雾气，这个人……真的让自己感动，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偏偏是自己的仇人？
“时财，为师求你一件事。”马萧目注他，深邃的眼底隐隐闪过一抹悲凉。
“师父折煞徒儿了，有事但请吩咐。”
“真儿从小便没有娘，若是我死了，他也就没了亲人。他二伯母自顾不暇，所以，为师只有请你照顾他了。对不起，你这样小，我却将这么重的担子交给你……”
“师父，你不要这么说……”向时财的泪终于夺眶而出，“照顾师弟，徒儿责无旁贷，可是……天无绝人之路，师父这么好的人，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你的。”
马萧抬头看着房顶，轻轻笑出声来道：“苍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休要跟我讲什么老天爷！一切都在我们自己手中！若是我不愿给，没有人可以要我的命！”
他的语声虽轻，可笑容中豪气勃发，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闪烁出熠熠光华，令向时财看得呆住。
这个人，难怪可以灭飞水国，一统天下，原来他根本不是表面看来的那样温润如玉。他的锋芒……根本藏在他骨子里。
“只是……莲花王是我此生最敬重的人，他要我死，我绝不会皱一下眉头。所以，时财，真儿就拜托你了……”马萧拉住向时财的手，“来，到床上来，摆好坐姿，我们马上来练天地无极、乾坤逆转神功。”
“是，师父！”
密室中，莲花王隔着嵌在墙上的窥视孔，将牢房中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
“皇上……”身旁的安福低声道，“将军对皇上可谓忠孝两全，他实是无意违逆皇上，只是心太软了，请皇上开恩……”
莲花王神情怔忡，脸上阴晴不定，半晌才放缓了脸色，拂袖而起，声音中依然掩不住懊恼之意，他道：“这混账东西不知道象谁！满肚子妇人之仁，任朕怎么教训、捶楚，他总是改不了！”
安福轻笑道：“俗话说兄弟打破脑壳生得拢……”
莲花王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是想说什么就直说？”
“属下不敢。”安福躬身，唇边却憋不住笑意。
“不过没想到向时财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却是这么懂事。看来朕提防他有些过了。”莲花王沉吟道。
“那皇上……打算将将军放出去么？”
“不，朕要关他几天，好好惩罚他一下，磨磨他的性子。不过，等放他出去，朕允许他传授向时财武功便是，免得这混账东东总是想方设法跟朕对着干……”
安福忍不住微笑道：“皇上总是这样，打一巴掌揉一揉，难怪将军对皇上死心塌地……”
莲花王眉一拧：“放肆！”
安福连忙认错：“属下该死。”眼里却尽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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