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疾驰三日,傍晚时分,远远望见前面竖立无数营帐,又有旌旗蔽空,似是兵营,也似部落聚族而居。再近一些,方可看到那平缓的草原上密密层层尽是营帐,马速未减,耳畔响起炸雷般大喝,“神豹队全力出击!”数百头红骏马向前方跃进,尘沙高起,扬起数丈高,如铺天涌来的黄云,而我身处飞沙黄云之中,看不清前方,只紧紧掩住口鼻。
是了,以少胜多,唯快不破。
契丹军已经冲到敌军营帐,越过鹿柴,我已经看到散乱的敌方兵士,越来越近,忽然脸颊温热,什么东西擦着我飞过去,我一摸脸,竟是一手鲜血!
紧接着我看到头顶上方交错飞舞的长刀,和……不断被砍下抛起的人头!
那塔塔尔族士兵迅速反应过来,部务严整,人数又多过契丹军数倍,故这数百契丹骑兵遭到重重围攻,我眼见身边那挥舞四尺弯刀的敌兵越来越多,一颗心不住的下沉,这战阵中千军万马相斗,若是落了单被围,武功再高也必无幸。
我身后的金甲将军却也了得,他左臂一挥,将一刺上来的长矛攒住,再用力一抛,那手持长矛的敌兵顿时飞了出去,他将那长矛向前一掷,洞穿远处一名敌兵铁甲,贯胸而死。他又一弯腰,捉住一近身敌兵的弯刀,将那敌兵抛出去,这下,他手持双刀,刀起刀落,挡者立毙。那塔塔尔兵将皆大惊失色,围截不知不觉扩大了许多。
趁着短短间隙,我看到不远处有一名身穿银色重铠甲的敌将,他身下的坐骑长得龙背鸟颈,骨挺筋腱,毛皮似血,那是罕见的汗血宝马。
他显然也看到了,“趴下!”紧接着我感到背后重重的压来一个身躯,我们二人都紧紧贴在马背上。沿途敌兵无数,但我们这般奔马而前,便如摧枯拉朽般破坚直入。一口气冲到那敌将身前。他忽然将金甲解下,连带那大红披风一起覆与我身上,温热而沉重的铠甲压的我一惊。他道“你不会死”
话音刚落,他便飞身跃起,凌空将那长刀向那敌将砍去。
那敌将也好身手,长矛直刺,他低头避过,虚晃身形,左手提刀,砍向那汗血宝马,那力气极大,几乎砍去马的半个脑袋,那名驹却也没有倒地,只是大大的吃痛,一声长嘶,前蹄立起。那敌将倒也骑术娴熟,遇此变数并不惊乱,拉紧缰绳,夹紧马腹,立定后蓦地一回首,扬手将手中长矛向半空中那不着寸甲的人刺去。
此时那汗血宝马已经奔至我身侧,我伏低在马背上,来不及细想,抽到金甲上那柄短刀,胡乱向那敌将虚空的腰侧捅去。倏忽我感到手腕一紧,整个身子飞了出去,才发现我持刀的手被一个人紧紧握住。
那短刀已经没入那敌将喉咙。。
那敌兵见将军已死,登时大乱,无意作战,仓皇北逃。
我惊魂未定,伏在一个人怀中簌簌发抖成了筛糠。
那是年轻的我第一次杀人,那个人是蒙古塔塔尔部首领扎卢。
多少年后,我无数次都在想那第一次的杀人,也无数次的想起那敌人瞪大的褐色眼瞳,那蒙古汉子喉咙喷射出的腥臭血液,滑腻腻,黏糊糊,染红了我整个手掌和整个脸。
攻下塔塔尔部落之后,得胜回营的契丹士兵搬运蒙古败兵弃留的无数帐篷辎重。但见黑夜中,每一面猎猎旌旗上都点着一些灯笼,红白各色闪烁照耀,沿途有火把照明。遥远的浓墨天幕上亮着无数星星,天上地下交相辉映,竟十分壮美。
我神情劳顿的颠在马上,手上还残留的蒙古人紫黑色血痕,已经干透了,摸上去似一层腥臭的细沙,我只觉得这一天过得又是惊恐又是紧张,还夹杂着杀了人后的复杂难过,一时心绪起伏,竟不能平静。
依偎着的胸膛传来醇厚的声音“你怎么了?”我搓搓手掌,簌簌落下纷飞血沫儿,“这是我杀的第一个人。”
他十分疏朗的笑了“南朝人果真胆小,杀一个人算什么,想在这荒漠活着,不是他杀你就是你杀他,说不定有一天,你也会杀了我。”
我侧头戳戳他胸膛,很坚实,还有那颗有力跳动的心。杀他?我自嘲的笑笑,用把小刀还想妄图刺进这等身躯中?我还不如省省力气趁机逃走。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故对付这等蛮人,不能用强。
他捉住我的手,不悦的皱眉头,“阿娜罗,你在做什么…”
这个名字还真娘的难听,我撇撇嘴,你们为什么要杀那些蒙古人?
他倒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告诉我,原来这北方异国共有三个,除了与天朝接壤的契丹国之外,还有在极东北苦寒之地的金真国,以及契丹国之北的蒙古部落。
我迅速脑补郦先生曾献给太宗一副天朝皇域图,上面所绘的北方异国与天朝一般大小,但谁知竟还分有三个国家,听他所言,似乎这蒙古部落更善骑射,马匹数量多,也生的更高大勇猛。我想起傍晚的突袭,蒙古军临危不乱,并能迅速反击,各个都骁勇善战,不容小觑。我插口一句,那将军您觉得你所带领的这五千兵与蒙古五千兵抗衡,孰胜?他思索一下,很中肯的说,必是蒙古兵获胜。我诧异,这契丹将军的脑袋的确不大好使。接着问他,那你为啥还要以这区区五千人去偷袭人家兵强马壮的五万人,这不是以卵击石么。
他轻蔑的瞪我一眼,纠正我,这是突袭,不是偷袭。你们南朝常说兵者,诡道也,说的很对,我就要以少打败那五万塔塔尔。
我一脸的不以为然,兵之胜者从来都不会吝啬对自己丰功伟绩的吹捧,什么神机妙算智谋双全英明神武,皆是事后狗屁。
话说这蒙古部落内部征伐不断,耗损粮马无数,有些部落便纷纷依附周边契丹国、金真国和那西北部沙漠之国突弩。
依附契丹的有两个部落,乞颜部和札达兰部,上个月,契丹国收到乞颜部求援书信,那周边塔塔尔部落突然袭击乞颜部,掠夺无数牛羊马匹,故契丹国便派人来救援。
也就是说在这一个月内,这出征的契丹人在这茫茫大草原中只做了一件事:寻找塔塔尔部主力。
他听出了我话语中的挪揄,正色道,不,我们还做了一件事,饿不死的活着。我干笑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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