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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萧是个很喜欢聊天的人，用叶云的话讲他是一个“话唠”。但同时他也是一个很会聊天的人，让叶云惊讶的是，平日里一直像个闷葫芦只会埋头看书的吴老二似乎找到了知己。
这一路上，老萧和吴老二就前朝历史，本朝吏治，东海渔业，宁河桑田等问题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流。老萧表示十分赞赏吴老二这种埋头苦读，学以致用的求道精神。吴老二高度赞扬了老萧的饱读诗书，学识渊博。
叶云很无聊，以往都是他口水连天的吹牛逼，现在却被冷落到了和王五一起赶马车。不过几天的相处，叶云也有点喜欢这个老萧。以往他见过许多所谓士子书生，都是鼻孔朝天，傲气十足的家伙。老萧却不一样，性情温和，待人随性。叶云也算是在江湖里摸爬滚打多年的人了，能看出那种随性温和绝不是装出来的。
“听说嘉陵的玲春院有不少永安来的红官人，其中有些不比南方那胭脂道上花魁的差，听说是这次杨将军大寿转成从永安城请来的。”
老萧美滋滋地点评着那些红尘女子，一只手毫不客气地从叶云竹栏子里掏出肉干吃着。
一听“红官人”三个字，叶云眼睛一亮，转头问道：“老萧你莫非也喜欢那烟柳之地？”
老萧摇摇头，苦笑道：“老师严禁我们出入那些地方，所以我未经此道，只是心向往之而已。不过叶兄弟有兴趣，咱们可以一同去看看。”
叶云大喜，道：“就这么说定了。”
扬着马鞭的王五也插话道：“那地方我也听说过，只是据说价钱高的紧，没有几十两银子，连酒都喝不起，更别说点姑娘了。”
......
......
五天，一路上都风平浪静，或许是拖了那白马长枪的福，一个拦路的强人也没有。
当叶云和吴老二看见远处越来越近的长关雄城，不免都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他们平生见过最为恢弘雄壮的城墙，最为高大的城门。叶云心想，就算是永安城的所谓“龙城九门”也比不过这座大城来的发自内心的坚实，沉稳。
王五和叶云三人就此别过。叶云走入傲立于大地的城门，感受着这座名城带来的厚重感觉。
嘉陵关后嘉陵城，嘉陵城头揽云峰。
嘉陵城是世间名城之一，与传说中天下第一高手纳兰元术坐镇的天外城、大隋王朝都城永安城和十方诸国内的佛门圣地菩提城等同为广为人知的大城。几百年前大隋太祖皇帝为抵御北方草原上的凶民部落，不惜耗费举国之力，垒建出一条阻隔草原与冀北的雄关长城。后来南北贸易大盛，关内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商人百姓，逐渐又形成一座大城，嘉陵城。
叶云游走于嘉陵城内，警惕的看着这冀北第一大城内熙熙攘攘的人群。这是他自离家以来养成的习惯。一个地方人越多，危险也就越多。这种危险，来自于那些擦肩而过间伸出的手。他从未害怕过正面的交锋，无论是强敌还是弱敌，唯独这看不见的小偷小摸，让他提心吊胆。其实以他现在敏锐的感知程度，早已不惧怕这些伎俩，只是以往在外奔波时被偷出了阴影，便留下了这个习惯。
叶云和吴老二将竹栏子背在身前，紧紧抱着。一旁的老萧有些好笑，却没有与这二人可以保持距离，他好奇问道：“这样不累吗，而且你们这么一抱就都知道你们有好东西了。”
叶云说道：“他们知道又怎么样，谁要敢动手，我发现了定是要拼命的。”
吴老二附和道：“那些贼寇要敢动手，我家少爷定是要和他们拼命的。”
老萧愣了愣，微笑不再言语。
......
......
三人此时正坐在一条长街的角落处休息，他们游荡了一个上午，见识了一下这冀北第一大城的风土人情，顺便找一下那个传说中的玲春院，却无所收获。
萧仲良虽说是书生装束，却毫无一点儿文人雅士的风范，和叶云吴老二两个几近于乞丐打扮的人坐在一条不知名街道的台阶。路过众人纷纷对着奇怪的组合偷来异样的目光，老萧也毫不在意，一手揽着吴老二，美滋滋道：“老二啊，再考你一个题目，你可知道这嘉陵城地界的蛇头说法？”
当老萧发现吴老二腹中的经论典籍并不亚于自己时，总是喜欢提一些问题来考究他，相熟之后，称呼也就学着叶云一样了。
吴老二摆脱这个自来熟的家伙，慢条斯理道：“好歹我和少爷也是不远千里来这，自然要做些功课。”
“要说这冀北本是蛮荒之地，只是太祖皇帝为了免除北方忧患，划出的一道线。说道地头蛇，自然就是你说的那世代武勋的杨家。当然，那是底子里的。要说面儿上，应该是那在沧州道儿上盘踞多年的三十六寨，北方的大帮与大富。那三十六寨已被杨家扫平，剩下的能在嘉陵说得上话的，就是铁掌帮，长白剑派和那常福记的分号了吧。”
叶云难以置信地看着吴老二，问道：“你丫是什么时候做的功课？我怎么不知道？”
吴老二从竹栏子里翻出一本湛蓝旧皮的书，冲叶云摆了摆，责怪道：“要是等少爷你知道，咱们在这嘉陵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那本书上写着“嘉陵府志”四字，叶云这才想起来，这是打青县过的时候，老二从地摊淘来的。
老萧对着吴老二竖起大拇指，赞道：“好！敏而好学，此当我辈效法！哎，你如此聪慧，为何就起了个如此难登大雅的名字呢？”
吴老二听到这话，幽怨地看着叶云。
叶云转过头，不予理会。
他不屑道：“哼，这有什么用，要是读书有用，他老二还用叫我少爷？”
老萧哈哈大笑道：“读书自然有用，只是学而不思才为无用。”
他对吴老二讲到：“你能从‘嘉陵府志’中看出这些端倪，也算是透彻。只是还有一层你没有想到。你们二人既然是混江湖，必然知道如今天下最为势大，除了世俗所立皇权，便是这世间大地一水江湖。你们知道的正道三门奇门三宗，都是世外宗派，很少会理会世事，所以他们并不能在这世间算为一方势力。在江湖上真正能惊起一滩鸥鹭的，是那所谓道统。”
老萧似乎并没有理会这两个显然是江湖最底层的小人物能否听懂自己的讲解，仍旧滔滔不绝。
“冀北本为荒地，千年以来，无论佛门道门都没有染指这一处，此地民众未受先天教化，民风彪悍，现在佛道二宗即便想再入冀北，也难以收到成效。天下之大，无非佛道。杨家曾多次宣称佛门为外道，而那道门之正一与全真正在争夺那祖庭正统地位，更是无暇北顾。所以冀北无道统，才是那些地头蛇存在，杨家能独大的真正原因。”
叶云和吴老二听得一愣一愣的，现在他们才想起来，一路北来，确实很少看见寺庙或者道观。
他们两个像是听出了极大的道理，与老萧刚才一样，齐齐竖起大拇指，叹道：“高！，实在是高！”
老萧拱手，极力做出一副谦虚的样子，却又能一眼被人看出很是得意，故作惭愧道：“过奖过奖。”
叶云探头问道：“不知道老萧你还有啥不知道的？”
他算是看明白了，无论是么时候，老萧只要引出一个话题，便定是会展现出极为强大的见解和观念。
没错，是强大。因为有理有据，合情合理，却又令人意想不到，一阵见血，所以强大。
老萧呵呵笑着，看了一眼一副崇拜神色的吴老二，得意道：“如果是书上有的，那便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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