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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陵城最近愈发热闹。这座以军治代府治的特别大城,每日都要涌入各色人士,变得龙蛇混杂起来。
因为十天后便是大隋朝安国公、冀北军统领、帝国军队的四大支柱之一,冠以王将之称的楚豹将军杨渭熊的五十寿辰。
世人猜不到这位冀北说一不二的土皇帝存的什么心思,已然知道会惹来朝中那些最爱风闻议事的郎中给事中口舌,却仍旧铁了心办这一场盛大隆重的寿宴。
朝廷里已经有不少人上书弹劾这位超一品大员,奏他蔑视朝廷皇恩、蓄意谋反之类云云。有人会说那些官员无事可作,挖空心思来曲解国公意图。可谁让那些给事中列举的有依有据,单蓄意谋反一条,就有冀北发往北方东帐王庭的请柬作为副证。虽是这样,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场寿宴代表了什么,这是杨家自六年前那件事情之后第一次表明态度。甚至可以这么说,杨家有没有罪,不在于外人怎么看,朝廷怎么看,只在于杨家到底怎么想。
这些罪状也只是鞭炮的引信,自己这些人把引信编织得再长也没有用,这火点不点,还要看那杨家自己的态度,或者是那倚卧在黒木长榻上,俯视大隋皇天后土的老者的想法。
嘉陵城有一座极大的宅院,三门前衙玄关,门口两座九铃石狮威武傲视,这就是冀北将军府。
一位身材高大壮硕,身披朱红裘袍的中年男子正站在府内书房窗边,看着屋外满园春色,矍铄的虎目不再像以往那样气势逼人,而是充满疲惫之意。他轻捋自己短须,悠悠叹道:“天下人都在看我态度,却没人知道我只能看那老瘫子的态度。”
这话不是自言自语,而是对书房内一位执笔抄写的老者所说。
那位老者放下笔,拿起手边一碗茶水,喝了一口,沙哑着回答道:“左太师算无遗策,这件事六年前的众君之乱后我们就应该看清楚了,或者说六年前我们是从是反,就应该做好决定,拖到现在,只能沦为被宰的羔羊。”
中年男子正是在冀北万人之上的杨渭熊,而那老者则是他军帐中最为得力的一位幕僚。
杨渭熊单拳紧握,良久又放开,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已经释然。他说道:“左承宗他想要冀北,我可以给,他想要剥夺我的职司,我也可以认命。就是这军权,我是万万不能放手,杨家基业,便是要靠这杨家军来护持。”
老者叹道:“将军,你分明知道那头狮子什么都不想要,他就只想要这兵权。四年前巫峡十将赴永安,左太师杯酒释去他们兵权,如今不也是各自家乡的富贵之人。六年前我便劝你归顺,并非我为其暗碟说客,只是看清了大势,此为天意。”
杨渭熊闭上双眼,突然问道:“您也相信那句话?相信所谓天意?您可是一直教我战场上人定胜天的。”
他语气很重,话语一出,书桌上的砚台生出难以察觉的细纹。
老者道:“‘星幕遮天,左出留月,粟至苍耳,潜龙在渊’,我本出自天机三门之麻衣一脉,自然相信那陈家不传秘术的神奇。最起码到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证明这句话的准确。我麻衣善堪舆风水,所以能助将军得地利。相对应的,那陈家紫微斗数最善算天时,能算到这些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想起当年的情景,印证着与其对应的一条条天书上的字语。
大隋神风十六年,先帝驾崩。
当时隐藏在朝野当中的一股暗潮,宣扬着“众君之意”浮出水面。起先都以为这只是一股国子监那些无事可做的学生搞出的思潮,却令人意想不到,先帝尚未归天,躺在龙榻上天人相接之时,这种思想竟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在朝中扩散开来。他们有自己的名称——“众君会”。
先帝弥留之际,众君会上书请其退位。当时寒冬,鹅毛大雪天,两位内阁大学士为首,大至尚书大宦,小至数科给事中,包围养心殿。永安城的防务也被众君会接管。那一个月,皇城里风雨飘摇,人心惶惶。没有人会相信,毫无征兆,前一刻风平浪静的朝野,会忽然间冒出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前一刻不可一世的皇权,顷刻之间会被孤立起来。
更没有人会相信,刚刚粉墨登场的众君会,却如一现昙花,就被平定镇压。对于这件民间都讳而禁言的事,史官迫于某些压力,都只得以众君之乱一笔带过,不敢稍加详述。
老者叹了口气,银发随风而动,说道:“谁又能知道当初众君会的席卷之势,竟会被左太师生生地扼了下来。谁又能知道,现在的他还留有多少后手。庙堂上的手段,大隋已然无人能出其右。”
杨渭熊道:“此时的局面,就是我那统领军务处远房堂兄也不得不保持沉默。我更是在个进退两难的位置。”
老者继续道:“如今的寿宴,便是能否保杨家香火的关键。将军,你邀王庭来关内,想着在北边留条退路,本就又犯了一个大错。只是来便来了,切不可在做交流。切记切记,无论天时地利人和,只可从忠义二字中求取。”
杨渭熊道:“我又何尝不知这道理。邀请王庭之人,是上个月一封来自白鹿书院的信上暗指。说到底能和这位卧玉狮较量的,也就是洪武年间与其齐名,而如今隐居不出的司徒长鸣了。”
他又默然,重新注视庭院里勃发的春意,心中却思量着是否能凭借着一缕春风,安存世间。
......
......
嘉陵杨家的大寿,或许就是如今嘉陵城存在这么多江湖人的原因。
虽说是龙蛇混杂,无论那些自诩正派还是行诡异法门的异类,无论是剪径强人还是孤行侠客,没有人敢于在这座城里闹事,他们知道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所谓江湖的这一摊水,虽说与庙堂一样深不见底,但没人会认为它能没过大隋的铁骑的铁蹄。
这一日的将军府格外忙碌,因为是寿宴的正日,那些江湖上有头有脸豪客,朝廷里有官有位的大人物们挤满了整个将军府。
叶云站在将军府门口的大树下,一脸愁容地看着老萧,骂骂咧咧道:“你说你来参加寿席,为啥非要拉上我们两个。我刚才瞧了瞧,不说彩礼,但就那些人物随手打赏下人的钱财都是十几两的银瓜子。你连住客栈都要和我们一起拼,咋想你都不是进得去的主儿。”
老萧打理了一下衣摆,弹掉身上的灰尘,听到叶云的话,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进去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这寿礼事情不太好办,我从南边一路过来,盘缠早已用得差不多了,所以我才拉你们两个来的。”
叶云一瞥眼,警惕问道:“啥意思?”
老萧一脸鬼祟,贼兮兮地盯着吴老二,说道:“那天在城门外,我看见老二买烙饼的时候,从脚底拿出了几百两的银票。”
“不行!”叶云立马打断他,骂道:“我说你咋进了城还跟着我们不肯走,原来是安的这心思。我们真是看走了眼,老二咱们走,就当没见过这个人。”
吴老二失望地看了心中原本十分崇敬的老萧一眼,然后转身就要随着少爷离开。
老萧见状立马拉住叶云,可怜兮兮地恳求道:“叶兄弟,啊不,云哥!你就帮个忙吧,要是让老师知道我因为没买寿礼而没进得去门,回去后我会死的!”
叶云甩着手臂,试图将这个人甩开,嘴上骂道:“你他娘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咋就不要脸呢。我们拼死拼活才攒下的银两,凭什么你一句话就送去当寿礼?”
吴老二心想,少爷你也够不要脸的,这些钱不是别人施舍来的嘛?
老萧无奈,小声说道:“其实我就只借一百两,相信我,今天寿宴的珍馐菜肴,可不是一百两可以抵消的,绝对物超所值啊!”
叶云两人转过头,像是在思考什么,然后又齐齐转过去,说道:“还是不干。”
老萧欲哭无泪,终于他狠了狠心,咬牙说道:“我还一百五十两!”
叶云停住了对他的摆脱,面露笑意,说道:“二百两!”
“成交!”
叶云哈哈一笑,拍了拍老萧的背,说道:“早说不就好了嘛,好借好还,我相信你是绝对不会赖账的。老二,把钱拿出来吧。”
老萧面色黯然,心里盘算着这二百两银子咋还,被叶云拍了两下,惨淡一笑,接过吴老二从脚底掏出的一百两银票,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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