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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孩童时,每当完成顾云远交代的功课,再把石散名伺候好,莫枯就一头钻进往大鼎酒馆。因为那里有个说书人,一张秀口,一把扶尺,往桌前一坐,便说尽天下奇闻,江湖异事。
翻开《秦穆公论道章句》的那一刻,他突然在想,如果有一天自己真了一名修士,会不会也被人写出来,经那些说书人的口,传遍天下?虽然打小经常梦见一些古怪修行事,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正常的事,并不能拿来说明自己是修行天才。这念头刚起,他就自感荒唐可笑,想起了顾叔大说过的兄弟射雁的故事。
收拾心思,莫枯翻开第二页。第二页并不是关于修行的,而是一篇简介,说的是著书者的生平。让莫枯感到奇怪的是,著书人姓秦,封号穆公,是本朝景和年间的人物,落款年号却用的是承平九十八年,大汉王朝在承平二十一年灭亡,其年号当即就停用了!沿用前朝年号,那可是动辄砍头的大罪。
这秦穆公胆子不小啊!暗自赞叹着,莫枯喜不自胜:胆越大,说明这秦穆公修为越高,这本《秦穆公论道章句》也就越玄妙。一眼略过那些自视甚高的序言,莫枯看到了正文:
天地未分时,混沌一炁。一炁充溢便分为二仪。有清浊,有轻重,轻清上天为阳,重浊下地为阴。阴阳化四时,四时生万物。万物常态入眼,眼录入心,凡心生凡态,入道心便是法。譬如风起,凡人因雨斜而知风起,吾辈修士却能见风之象,此中差别,乃是修凡之心异也。心异,则眼中天地异……
莫枯傻眼了,这些话字面意思倒不难理解,但这……这究竟怎么修呢?这一大段话和自幼顾云远教的《老子三千道》一样,看起来玄奥莫测,可他理解不了,再玄妙又有什么用呢?《老子三千道》还有顾云远在一旁讲解,而此时,能解译的樵易已经下山了。
在莫枯想象中,修行书籍当然是介绍如何行炁培念,气息如何流转,可眼前这本出入太大,让他摸不到半点头绪。希望在后面有写,莫枯继续翻阅:
……修行之初境,首要觉悟道心。如何觉,如何悟?吾有一言:天不可信,地不可信,人不可信,唯有道心可信……存谓存我之神,想谓想我之身,存想之间,意念如水注堤……临高山而重,观汪洋而阔,其变依于外物而不拘,生于道心而不息,是谓意念无限。
最后一句读完,也没找到修行的突破点,但莫枯没有感到失望,因为随着书一页一页翻开,他已经看出来,这书里内容真的是讲修行的,只是自己暂时无法体悟。
守宝藏而取不出宝,莫枯当然不甘心。从头到尾又翻了一遍,这回不再思索其中意思,只想着把全部内容,包括序言在内,都记下来,留待以后慢慢摸索。
以往一看书就困,更别说背书了,但这回却好像沾了点顾惜卿过目不忘的天赋,读了几遍就记下了。
就在这时,莫枯听到一阵急促鼓声。戍城鼓!莫枯心底一惊。石散名跟他讲过,大唐里的每座城池都设有一面牛皮大鼓,战时用来激奋城下厮杀的士兵,平常则用来传讯重案要事。此时鼓响,只有一个可能——重犯越狱,击鼓封城。
放下书卷,负弓持刀的莫枯在瞎子观四处查看,寻找最利于他战斗的位置。既然越狱之事已经被发现,捕快们或者那位道人供奉一定要将他缉拿,注定不敌,莫枯做好了拼死一战的打算。
瞎子观当年是西北一带首屈一指的大观,建地比山下那几座宅院更大,荒废后,连带着观里的古木都被人偷伐变卖,以至于莫枯找不到适合藏身偷袭的地方。就在他几乎放弃的时候,一扇坍塌的土门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道火光闪现,一只脚跨过土门的莫枯惊身翻退。在此过程中,又有数道光火亮起。等莫枯落地站稳,一抬头,就瞧见十数人举着火把,提着刀,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从穿衣打扮上,莫枯看出他们都是正儿八经的捕快,带头人的官服制式是一州巡捕头领。他们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正在莫枯感到蹊跷的时候,那为首的捕快头子上前一步,逼问道:“你是不是莫枯?”
虽然莫枯在秦州大堂上没见过这几个捕快,但也知道本着宁可错抓不可放过的原则,就算否认身份也没用。于是,莫枯痛痛快快地承认了。莫枯一点头,就有捕头拿着准备好的枷锁来捉他。
莫枯身子一闪,避过那名捕头,紧接着向前踏了一步,摸弓提刀,逼近为首的面前,说道:“我越狱是不得已而为之,我是冤枉的!”
那捕头腾地一惊,抽出钢刀,众捕头也纷纷抽刀在手。
那为首之人喝退手下,缓和了语气,对莫枯说道:“州牧大人发现渭河命案还有疑点,差我们来请你回去做证人的。”
为打消莫枯的疑虑,捕快头把刀插回刀鞘,解释自己是秦州的张捕头,说着就伸手来牵莫枯,态度十分亲善。莫枯似乎被说动,任他抓住手臂。
抓住莫枯的那一刻,张捕头嘴角一歪,笑了。心道,跟我斗,你还嫩了点!张捕头骤然用力。
手下们对头领不费一拳一脚就拿下犯人的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原先拿枷锁的那位准备上前铐住莫枯,才迈出腿,就看到自家头领飞了出去,然后眼前一花,那犯人就像野狐一样窜了出去。
被手下扶起来的张捕头面色十分难看,先前莫枯一踏步,他就看出对方身手不错,不想硬碰硬,他才采取诱捕的手段,但他没想到莫枯除了身法巧妙之外,气力也大的骇人。他更不理解,这年纪轻轻,看起来很是单纯的少年人怎么会有如此机警,似老狐狸,在刚一发力的瞬间,就被他甩出去。
在手下面前丢脸,张捕头面色阴沉,冷喝下令:“越狱犯人拒捕,格杀勿论!”
……
莫枯知道张捕头这杀气凌凌的命令有一大半是说给他听的,只有一小部分是下达给手下捕快的。虽然清楚张捕头这样做的目的是让他这个并非亡命之徒的“犯人”恐惧,产生心理压力,但他还是禁不住有点忐忑——这不是小孩子扮游戏,那些捕快都是真刀真枪玩真的。
如果抛去这些人身上的官衣,莫枯一定放胆陪他们玩——可一想到这些代表着唐律,他就有些丧气。他们敢杀他,他不敢杀他们,就像明知李班头要置他于死地,莫枯也没下狠手杀掉。这架怎么打?观内这十多个壮年捕头已经让莫枯感到十分棘手,在躲逃的过程中,他又听见四面八方同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潜行脚步。
能把瞎子观团团围住,在人数上至少要过百。莫枯不禁心里发苦,翻身到观墙上,想要找一个相对薄弱的方向突围。结果不尽人意,这些捕快虽然都是庸庸之辈,但也不是傻瓜,没有哪一个敢在正式任务中大意疏忽。
看来只能硬闯突围了!莫枯把目光投向山间小道,心想以自己的速度,就算两旁还埋伏有后手,也拦不住自己。就在他准备出声吸引捕快过来时,山下又涌现出更多人。
莫枯微微眯眼,这次来的不是捕快,而是负甲在身的秦州镇军!仅仅为了一名逃犯,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大唐军制,除去六道正规战力,各州皆有镇军,负责协助州衙剿匪平乱。相比一些疏于战事的正规守备军队,镇军的战力更胜一筹。
在山道之前,数百镇军散开阵型,开始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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