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下陈兵列阵,十人为一伍,各守脚下方寸。不知为何,镇军不备箭上山来,只在山脚下摆出封山之势严阵以待。瞎子观里,捕快已达百十人,莫枯如圈中待宰的牲口。
“我是冤枉的!你们州牧大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关押,事后又派人灭口,为什么?我不过是一名要去长安谋生的山里小子,有户牒为证,你们可以查验。”莫枯看着被手下扶着走过来的张捕头,沉声分辨。
“你可不是寻常村夫小子!我看你的身手,别说一船人,我们这百十个捕快也未必能敌过你。”张捕头推开手下,冷笑道。
“好,就算我有那能力!可是,如果你去查看过现场,就该知道,那些遇难者是被刀杀的,船身上却射满了箭枝,就算大火烧毁杨木箭身,生铁箭簇应该还留下来了。试想,我身上怎么可能带那么多箭?”
“经我们供奉大人查验,那些残存箭枝是猎户才用的木箭,这与你原籍身份相符!你以为在船上留下了几支箭,就可以掩人耳目了吗?”
莫枯怔住,杀人们抹除箭杀痕迹可以理解,但怎么会事先准备好木箭,看起来倒像是故意针对他的。莫枯意识到事态变得复杂,他再说什么也没人相信了。
莫枯神色复杂地看着张捕头,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已有答案的话:“如果我说凶手另有其人,是一个太监联合军方供奉刺杀四两,为了灭口而杀了船上的人,并且陷害与我,你相信吗?”
“事已至此,我劝你不要再狡辩了,束手就擒吧!”张捕头冷漠说道,“不要指望你那位修行者朋友能带你逃出去,实话跟你说了吧,供奉大人正在赶来的途中,山下那些镇军,就是用来困住他的!”
看来,即使四两没有受伤,也未必能逃得出去,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四两其实已经不在瞎子观了吧,这时候在哪里呢?莫枯沉默着立在原地。眼下摆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束手就擒,或者亡命突围。前者虽然身陷囹圄,却能苟活片刻时间,说不定能撑到四两相救;后者是死路一条。莫枯也知道选择前者才是明智的,可是——
凭什么人的选择要权衡利弊,而不是随心所欲?莫枯缓缓握紧了手中长刀,选择了那条九死一生的路。
“一见无法抵赖就要鱼死网破,你还敢说你是无辜的?如果你真没杀人,为什么不选择跟我回去?”在张捕头办过的所有案子里,只有真凶才会像莫枯这样殊死抵抗,而那些自觉无辜的,往往选择在牢里申诉。
“世人都认为委曲求全是美德,可我不这样想。就因为这样的人太多,混淆黑白的事才越来越多,越来越猖狂。”莫枯缓缓摇头,说:“我没有罪,那个胖子猪头以及你们的说得那个绿毛道人诬陷我,还试图杀我,你们就休想再抓我去坐牢!”
张捕头冷笑道:“听起来挺有骨气!可惜我们有上百捕快,你以为你能逃脱?自不量力!”
逃不掉也能让你们长长记性,好教世上少几件冤假错案!莫枯长声一笑,抽出长刀。他扫视四周,语气深幽怕人:
今日,你们不会完好无损的回衙门。
火光里,见鸢红如浓稠的热血。那瘦瘦弱弱的少年,手持一把长刀,用一句休想完好无损,便教瞎子观里这百余位捕快无人敢上前。
这世道,善良早晚都将被啃食殆尽,只有凶狠,才能与世长存。
……
捕快们畏缩莫枯气势不敢上前,莫枯刀交左手,乘着气势余韵未曾消失,一拳砸出。目标正是为首的张捕头,走得是擒贼先擒王的路数。张捕头先前之所以被莫枯一招击倒,有意外和轻敌的成分,正值壮年的他也是从巡街捕快做起的,早年没少跟秦州小混混动手,手下捕快一提到头儿,首先想到的是那铁板似的身子骨。张捕头最引以为傲的,也是这身酒肉灌肠也没走形变虚的筋骨。看到莫枯直捣黄龙的一拳,张捕头双膝微沉,避过最要害的腰腹气眼,准备以胸膛硬接,同时五指如勾抓向莫枯肩头。
如城头鼓震,张捕头有一种被胸膛被砸凹下去的错觉。莫枯拳上气力沛然霸道,张捕头被轰退,双脚在地上划出两道脚趾痕迹,他抓在莫枯肩头的手顺着那坚如铁铸的手臂滑过,竟发出一丝轻微的酸牙刺耳声音。莫枯在张捕头手抓滑到肘间时,曲臂一夹,然后从张捕头臂外翻绕而过,震拳又砸在张捕头胸前。前后两拳,都在同一位置,分毫不差,张捕头的胸膛塌陷下去,这回不是错觉!
张捕头口吐鲜血,因为力量太大,胸骨一瞬间被击碎。所幸如此,才不至于被断骨插破心脏,他还活着,却无法再战。
剩下的捕快一涌而上,捕刀如斩瓜劈柴,往莫枯身上砍去。可是莫枯不是瓜柴这样的死物,捕快们肩动的那一刻,他就反手挥刀。如果有修行者在场,用念力去感知接下来的画面,就能在识海中形成这样的影像。
十多柄快慢不同,起手高低也不同的捕刀陆续下落,而莫枯手中的长刀从左到右将它们斩断两截,如樵夫砍杂乱的荆棘。紧接着,刀身翻转,刀尖下垂,在地上一扫而过,那些断了刀的捕快几乎同时感受到从脚上传来的剧痛。莫枯侧身一撞,四五个下盘不稳的捕快就被撞倒在地,莫枯飞速连踏几脚,都跺在他们膝盖关节上。
莫枯不给他们再次合围的机会,提着刀直奔人数最少的一处,一刀封守头顶,莫枯右拳连挥五次,都落在捕快们的大腿上。其中一名身材干瘦短小的捕快甚至被大腿上力道冲击,横着倒地。
转眼间,莫枯已击倒十多个捕快。相对一百这个基数,十几个捕快实在太少。这战果还是建立在出其不意上,剩下的已有防备,不再杂乱抢攻,由年轻的负责攻,老成一些紧随其后。
百十个青壮捕快对上一个半大少年,不但没有手到擒来,反而伤了十多个伙计,这无论如何都是丢人的事。如果说捕快先前一哄而上,只是为擒下莫枯,完成任务。现在则带上了几分火气血性。
莫枯的处境变得危险。
捕快们的刀不再因为担心误伤同伴而有拘束感,在快准狠这三字刀诀中只求一狠字,毫无顾忌地往莫枯身上招呼。甚至有个青年捕快在被莫枯击倒后,手中的刀仍砍向莫枯,似乎不怕莫枯一刀就能砍下他那只握刀的手。莫枯长刀下刺,洞穿了他的手臂,谁知这捕快竟不顾疼痛一把抓住莫枯的刀。众捕快终于寻到这难得之机,喀喀喀,有数把捕刀同时间看重那边乌铁刀身,也有数柄是真奔他脑袋去的。
抽刀不及,莫枯弃刀。
因为无人把持,唐刀被磕飞,锋利至极的刀锋顺带切下了那几根手指。血流如注,被众人刀砍脚踏的羊血红顿时变成人血红!猩红腥热的血让人疯狂起来,那断指的青年捕快从地上拾起莫枯的刀,也不管险些被从中剖开的伤臂里的动脉有没有断,呼地一刀砍出去。
莫枯让过脖颈,右肩中了一刀。热辣辣的痛,他咬牙一拳击断那柄捕刀,拳势未止,砸在那捕快肩头。
一阵骨碎声音响起,断指残臂,如今又被砸碎肩胛骨的青年捕快终于忍不住惨叫一声。那声音如此尖锐,如此刺耳,如此凄惨痛苦,还站着未倒下的七八十个捕快的动作都停了,彷佛画面静止,他们看着那个满地打滚的同伴,心悸如寒。
张捕头看着倒在地上的二三十个手下,又吐了一口血。做捕快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犯人。
……
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
蚍蜉不忿,螳臂当车,蚁躯撼树,可笑不自量?
越过众人,莫枯把目光投向神色复杂的张捕头:今日,我这只蚍蜉就以这匹夫之勇来撼树,教你们知道——这世上,总有一些人,在大树挡路,车辙碾来的时候,不选择绕道,也不选择躲避,只昂着头,用单薄身躯去战一场!
(https://www.mangg.com/id25018/1581114.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